第39章
皇后主動獻吻,姬冰原自然是笑納了,含著他的嘴唇好生繾綣了一會兒,才又替他整了整腰帶官袍:“去吧�!�
等云禎走了以后,姬冰原才微微轉(zhuǎn)頭看了眼丁岱:“去查一下定國公府這表小姐�!鄙晕⒁幌攵贾浪粢c男子合籍成婚,這朝堂上的劾章能把他們給埋了,若皇帝不是他,沒人會準(zhǔn)這樣驚世駭俗有悖綱常的事。想來他準(zhǔn)了,結(jié)果還是沒走到最后,若只是簡單的被利用毒殺,再來一次,他不應(yīng)該會放棄,必然還有別情。這孩子那樣破釜沉舟不留后路全心全意的對待一個人,朱家那小子……是心瞎嗎?
一旦知道這事極有可能發(fā)生在自己不知道的某一處時間流,他心里的妒忌幾乎要沖破他二十年的帝王涵養(yǎng)。
他要殺一個人太容易,所以他多年來極力克制,原來要做一個暴君太簡單,只需要他真心喜歡的人被傷害,就可以輕易觸怒他。
丁岱垂著眼皮應(yīng)了,姬冰原這才整衣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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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禎可不知道這些,他是個缺心眼的,他自信認(rèn)為已哄好姬冰原了,于是心無掛礙去了大理寺,拿了西寧侯千金失蹤的卷宗來看了又看,先找了白玉麒來問:“昨日打發(fā)你去打探的事,可打探好了?”
白玉麒道:“三教九流,略有些相熟的都問過了,都只是搖頭,要知道還有幾天就萬壽節(jié)了,大家都指著這幾天賺錢,誰失心瘋了去弄這樣的大案?這不是普通老百姓家,王侯之女,豈有輕輕放過。嫌大家錢賺不夠嗎?這樣路數(shù),實在不像是熟門熟路慣犯做的,慣犯絕不會這個時候來撞晦氣�!�
云禎心下有數(shù),打發(fā)他:“你再細(xì)細(xì)打探那幾日那一帶的風(fēng)聲�!�
白玉麒看他已又讓人叫推官進來,處理事務(wù)嫻熟專注,威儀自生,已不像從前一心想要學(xué)戲天真羞澀的小侯爺了,只得老老實實又退了出來,望洋興嘆一番,自己再下去辦差不提。
云禎卻找了之前審理的劉推官來問:“這上頭寫了,王小姐半月前,參加過一個詩會,這個詩會卻有不少舉子參加?”
這劉推官卻是個積年的老推官了,經(jīng)驗豐富,心極細(xì)的,連忙答道:“今年圣上三十六壽誕,正是四九之?dāng)?shù),光祿寺那邊占出來道皇上今年壽誕需鄭重些,開恩科,赦天下,以為陛下祈福。因此今年秋天增開了恩科,不少之前未中的舉子紛紛赴京趕考。這個詩會,卻是承恩伯府上舉辦的文會,談大公子邀請了不少今年趕考的頗有才名的舉子,而承恩伯府的談小姐則也邀請了不少才名在外的閨秀參加。”
云禎道:“可曾傳喚問過承恩伯府兩位公子和千金?”
劉推官道:“只問過承恩伯府的兩位公子,倒還算得上和氣,說過了那日雖然男客女客都有,但卻只是隔著溪水,曲水流觴,男女客分開,作詩之時,女客的詩也都未署名,只由擅書的丫鬟抄出后,順?biāo)飨拢瑑蛇吇ハ嗥吩u,覺得好的黏在碧油屏風(fēng)上,男女客都并不會有任何私下接觸�!�
“談府兩位公子也替我們問過了談家小姐,說那日王小姐一切正常,寫的兩首詩也讓人找了出來給下官們看,詩也只能說得上是平平,非常普通的詠景詩,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宴后王小姐回府,也一切如常,此宴應(yīng)當(dāng)與案情無關(guān)�!�
劉推官從托盤里找到了那兩頁詩箋遞給云禎看。
云禎拿起來看了眼,果然頗為普通,只能說得上是格律工整,韻腳齊全,但也比一般人家不曾讀書的女子好許多了。
他想了下道:“去承恩伯府上看看,帶點心細(xì)的人手。”
劉推官連忙道:“是。”
云禎想了下,令狐翊今年參加了恩科,應(yīng)當(dāng)熟悉情況些,又轉(zhuǎn)頭對身后跟著的司墨吩咐:“去章先生那里和他說,我借一下令狐翊,叫他直接去承恩伯府門口等我,我們現(xiàn)在出發(fā)�!�
一切安排妥當(dāng),起了身看劉推官點齊了人,便帶領(lǐng)著一行人直接往承恩伯府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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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姬冰原下了朝回了南書房,丁岱悄聲回道:“查過了,朱五郎母親的確之前接來過孀居的親妹子和甥女兒劉氏在府中居住,隱約是有聯(lián)姻之意。自然不可能做正頭妻室,只做妾室。后來朱五郎墮馬摔折了腿,咱們侯爺上去看過他一回,朱國公就不許兒子胡亂給朱五郎議親,這劉姓表妹很快就出府別居。之后國公夫人親自出面,悄悄議了一門貴親江南沈氏,結(jié)果朱五郎忽然自請戍邊,這親事也就沒成,這事兒也和您報過�!�
姬冰原在記憶中對了下時間,自請戍邊正是那枚珠子燃燒之后。
那夜姬懷素說的話也對上了。
看來是自知負(fù)心,自慚形穢,只能遠(yuǎn)走邊關(guān)。
他沒說什么,聽報西寧侯求見,知道是為了那被拐的孫女兒,便讓丁岱請了他進來。
果然西寧侯是來找他哭訴:“大理寺派了昭信候來主審案件,老臣知道昭信侯年輕有為,但是查案這種事,還是得有經(jīng)驗的人來才好,老臣這個孫女實在是愛如掌珠,皇上要為我做主呀�!�
姬冰原寬慰了他幾句,又保證大理寺會安排有經(jīng)驗的推官輔佐昭信侯,好生安撫了一番,將他打發(fā)走了。
丁岱笑著對姬冰原道:“云侯爺這明擺著是被大理寺卿推出去擋刀子的,這會子可是萬壽節(jié),京畿防衛(wèi)何等森嚴(yán),哪來的賊子這時候敢亂來,這侯府千金被拐,必有內(nèi)情,大理寺卿一看西寧侯不好對付,又把咱們云侯爺給推出去了,明知道他身后有您撐腰的�!�
姬冰原慢慢道:“他這等身份,去哪個衙門,都不必從最底層磨資歷,也不用受上司磋磨,那自然也是要接一接這些普通官員扛不住的案子,得罪一般人得罪不起的貴人,替手下?lián)躏L(fēng)遮雨,為屬下謀些別人謀不到的福利,否則如何服眾?若是大案他扛不住,小案他不屑做,那很快不會再有人把他當(dāng)一回事,他這大理寺少卿,也就立不住了�!�
丁岱道:“皇上用心良苦�!�
姬冰原忽然自嘲道:“朕總比他先走,到時候他總得有些護得住自己的東西,能安身立命�!蹦莾蓚不為人知的命運流中,朕終究沒護住他。
丁岱眼圈一紅:“皇上正是年富力強之時,何必自輕?”
姬冰原不說話,他清楚地知道他是在嫉妒,嫉妒那個和吉祥兒一塊兒長大,一塊兒玩耍的傻子,吉祥兒為了他上書,冒天下之大不韙要和一個男子合籍成婚。
年輕的,充滿活力的,原本可以白頭到老的青梅竹馬。
他不知道有多么羨慕。
還有另外一個,姬懷素,自他注意到以后就一直無法回避的那種違和感,他不理解為何有人能夠如此踏在他的喜好上,做出每一個正確而成熟的言行舉止,寫出最合他心意的文章,那種怪異和違和感讓他一直對姬懷素雖然欣賞,卻仍然保持了警惕。
原來如此。
他踩著他的吉祥兒為階,拿到了儲位,登上了帝位,然后為著一個無稽的流言,迫不及待除去了吉祥兒。
這般年輕,這般薄涼。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蔫人出豹子。
一個比一個狠。
片鱗只爪,草蛇灰線,絲絲入扣,都對上了。
便是如此,他的吉祥兒還是在這第三世,不留后路,義無反顧地到了自己身邊。
好像跌了一跤又一跤,卻從來沒改變他那份執(zhí)著尋找愛的珍貴又純粹的心。他只是堅信他沒找對人,就這么執(zhí)著到有些缺心眼的地步了,但正因為如此,這心意才越發(fā)珍貴,珍貴到朱家那小子重生后不敢再要,珍貴到姬懷素出盡百寶想要搶要騙要哄回去,他們都后悔了。
后悔到酒后互毆,最后都只能把血硬生生給吞回去,然后來哄吉祥兒。
所以,你是那個對的人嗎?你會護好他,不再讓他受到傷害嗎?
姬冰原捫心自問,在心底長長嘆了一口氣。
第101章
審問
“大理寺又來問案?”談文蔚有些意外。
談文葆在一旁道:“這是閑的嗎?那都半個月前的事了,還有西寧侯非要鬧這么大,不怕對她女兒名聲有影響嗎?”
下邊回報的家人道:“是,大理寺那邊的官差說請兩位爺盡快從國子監(jiān)回去,畢竟家里只有小姐一人�!�
談文葆道:“管他呢,咱們是奉旨讀書,上次問什么也都問完了,這會子還問什么?就說回不去,讓小姐也別理他們,他們敢闖嗎?”
下邊家人一臉為難:“三爺,聽說是大理寺少卿,昭信候云侯爺過來問話,兩位爺不出來恐怕不好。”
談文葆怒道:“又是他!他是看不順眼我們,給我們找麻煩來的吧!不好好查案,只想著假公濟私!”
談文蔚道:“罷了,說到底還是咱們前些日子不夠謹(jǐn)慎修身,宴請惹出來的,不回去的話到時候他在皇上跟前添點話,咱們也沒得法子解釋,更何況如今不還指望著他給皇上傳話呢�!�
談文葆呵呵了一聲:“指望他?哥您也說了,不給咱們背后捅刀子都好了,這來京城,自遇到這位云侯爺,咱們就沒順過!憋屈!”
兩人雖然心里憋悶,卻仍然還是連忙找監(jiān)生請了假,忙忙地回了府。
云禎早已進了府里,知道兩位談公子在監(jiān)里讀書,也沒理,只說查案,到了那日舉辦宴席的水邊花林走著看,一邊問著談府管家,哪里是男客在的地方,哪里是女客在的地方,兩邊是如何詩詞唱酬,這粘著詩詞的碧油屏風(fēng)也叫都重新擺了出來。
他帶著令狐翊一張一張詩箋看過去。
談蓁在里頭是聽了報,知道哥哥一時還趕不回來,只能笑著求旁邊的方尚宮道:“這是昭信候,既是過來查案,家里沒有個主人出來應(yīng)答不好,宴會女客是我下帖邀請的,侯爺遲早也是要問我的,再者之前我也見過侯爺了,兩位尚宮看,我是不是還是出面接待一下。”
方尚宮聽到是昭信候,板著的臉才微微松動:“既然是昭信候來查案,那自然是要配合的,還得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全力配合才是�!�
談蓁心下一陣憋屈,這些日子,她過得是比在江南祖父母父母拘束還要嚴(yán)厲的日子,宮規(guī)女則,一樣樣壓下來,這兩位尚宮奉旨教導(dǎo)她,她只能恭恭敬敬,一言一行,謹(jǐn)慎學(xué)習(xí)。
只能安慰自己梅花香自苦寒來,皇上這般愛惜自己,是為自己的將來著想,也是看重自己。再說了,滿京城能得到宮里出來的女官教導(dǎo)的閨秀,能有幾家呢?
她面上保持著完美的笑容,起了身帶著丫鬟出去,見到云禎果然穿著官服在和一個青年男子在看著詩箋,連忙上前行禮道:“不知侯爺駕到,兩位哥哥還在國子監(jiān)內(nèi)念書,已命了家人速去請他們回來招待侯爺了,還請侯爺見諒。”
云禎道:“有勞談小姐了,我看之前推官也問過談小姐,只說西寧候府這位王四小姐,來宴席之時并無特異之處?她沒有交好的閨中密友嗎?”
談蓁道:“王四小姐為人文秀,來之時不太說話,平日里也沒什么交好的朋友,他們家與誠意伯有親,與她家的二小姐在一起說話比較多。寫詩也只是寫了,并沒怎么找人品評……那日宴席,男女賓隔著溪水,從頭至尾并無有越矩失禮之事�!�
云禎點了點頭,仍然一張一張詩箋看過去,先看完女賓的,又去看男賓的,那日來客寫了不少詩,油壁上貼了何止數(shù)百張詩箋,這一看花了時間卻頗長。
這日日頭卻是頗大,談蓁嬌嬌弱質(zhì),在日頭下站了一會兒,就開始覺得腿麻頭暈,身上陣陣發(fā)虛。
看云禎只是兀自一張張看,心下不由氣惱,這些東西有什么看的?聞?wù)f他才華平平,怕不是只是裝模作樣,只是故意來為難我們伯府的吧?
卻見云禎忽然伸手將上頭一張揭了出來,低聲念道:“天上人間一水隔,海中地角兩山分。不知何處青松樹,化作孤云自白紛�!�
談蓁含笑道:“因著那日折桂文會,是以溪水為隔,這位舉子,想來是感慨仰慕對面閨秀之情,就是不太婉轉(zhuǎn)含蓄,想來年紀(jì)還輕……”
云禎搖了搖頭,看了下落款:“金州羅松鶴�!彼剡^頭去,不多時又揭下來幾張,談蓁看他回頭的時候,仿佛已經(jīng)胸有成竹,竟像是記住了之前看過的詩一般,他拿給令狐翊看:“還有好幾首,你看看,這句‘夜深風(fēng)露清如水,誰道人間有洞仙’,還有這句‘如今再拜金蓮燭,猶是當(dāng)年照水人�!^音面目無人識,只許孤山野鶴來�!R觀音真面目,白蓮花開滿庭除�!@個人的詩,和別人不同�!�
談蓁不解道:“聽起來似乎這位舉子頗有出世之意。”
云禎搖了搖頭:“恩科出身,往往被正科出身的官員有些看不起,若是心有遠(yuǎn)大志向,或是有出世之意的,哪里會來趕考恩科,你看他詩之意,從頭往后看,又往往把自己名字融入詩中,仿佛對這‘洞仙’、‘觀音’面目、‘照水人’念念不忘,偏偏這最后一首又來了一句天上人間一水隔,自傷惆悵之意頗為明顯。”
“這滿屏的詩箋,舉子大多是躊躇滿志,要么頌圣,要么抒懷展志,要么故作驚人之語,像這等自傷之詩,十分突出……你們再看王小姐的詩,一片靈臺萬劫塵,不知緣分屬何因。如今已是他生事,莫向人前更問津�!�
“同樣道理,其他女眷的詩,要么雋永錦繡,一展才華,要么詠景抒懷,這位王小姐的詩,就顯得很是突出了,一位閨秀,如何做出這般有些落寞的詩來?”
談蓁含笑:“為作新詞強說愁也是有的,侯爺這種理解似乎有些牽強了�!�
云禎卻只轉(zhuǎn)頭對令狐翊道:“你先去打聽下同年,先側(cè)面打聽下這位舉子的情況,回來再說�!�
令狐翊點了點頭,拿了那幾張詩箋下去了。
這邊廂談氏兩兄弟已匆匆趕了過來,看到云禎只是連忙笑著作揖:“請假出監(jiān)用了些時間,侯爺勿怪……”
云禎卻已忙著回去了:“無事,我已看完了,兩位公子先留步吧,我那邊還有些人要問,有事再來相擾。”說完點了點頭,談氏兩兄弟一再留飯,到底沒留下來,云禎已自出了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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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寂靜。
鐵欄冷硬無情地佇立著,上面鎖著重重的鐵鎖。
朱絳趴在冷硬的地板上咳嗽干嘔了好一會,頭暈眼花,許久才回過神來。
把他從布袋子里抖出來粗暴扔在地上的人已走了,朱絳環(huán)顧一圈,發(fā)現(xiàn)自己被關(guān)在漆黑的牢房中,高高的地方有一線氣孔,隱約能看到鐵牢堅固冰冷。
這是幾天了?他和平時一樣,巡檢過每一個值守點,然后在回到自己住的下處的路上,被人套了黑布袋,手足上了重鐐,反扣雙手,扔進了牢車,一路顛簸,送到了這里。
他完全失去了時間感知,似乎對方白天黑夜都在趕路,也沒有給他吃過飯,只隔著布袋給他頭上淋過水,他就靠著這水撐到現(xiàn)在,渾身無力,重鐐墜得他手足疼痛酸軟。
他掙扎著爬了起來,幸而他常年操練,身體健壯,但便是如此,他仍然也有些吃不消。心里冷靜想著,是誰?究竟是哪里捉自己這么一個小邊關(guān)將領(lǐng)?是父親得罪了人?政敵?北楔?
還是自己無意識得罪了人不知道?
幸而他常年操練,身體健壯,但便是如此,他仍然也有些吃不消。
又不知過了多久,牢門被打開,有人進了來,卻不由分說往他身上連倒了幾桶冷水,仿佛是替他沖洗一般,然后又一言不發(fā)走了出去。
時已深秋,朱絳又濕又冷,瑟瑟發(fā)抖,過了一會兒,外間的門再次打開,有人匆匆進來,隔著鐵欄在外鋪上氈毯,設(shè)了座椅腳踏和高幾,然后備上了茶壺?zé)岵琛?br />
燭火終于燃起來,牢房里始終安靜極了,那些人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一點都不好奇,只是漠然做事,手腳輕便,訓(xùn)練有素地做完一切后,再次退了出去,
朱絳看這排場,心微微沉了下去,他看到了,那些人身上穿著的是龍驤衛(wèi)的衣服。
他這是在天牢。
姬冰原走進來的時候,朱絳既覺得意外,又覺得情理之中。能千里押送一位四品武將,悄無聲息秘密關(guān)押在天牢,除了天子,誰能做到。
天子親審,自己怕是犯了天塌下來的大事了。就不知道到底是哪里牽連的,國公府?還是……吉祥兒?
他四肢匍匐,恭恭敬敬行了個大禮:“罪臣叩見皇上,皇上圣安。”
姬冰原一言不發(fā),坐了下來,凝視了一會兒朱絳,他渾身濕透,身軀還在微微顫抖,想來這一路押送,他吃了不少苦頭。
人雖匍匐著,還是能看出那精壯身軀肩寬腿長,頭發(fā)漆黑,英姿勃勃。
他問道:“上一世,你怎么毒死昭信候的?”
朱絳只仿佛天降雷霆,忍不住抬起頭來直視天顏。
姬冰原冷冷看著他,仿佛已經(jīng)在盯著一個死人。
朱絳渾身發(fā)起抖來:“雞蛋羹……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里有毒……”他腦子混亂成一片,心里最大的秘密被揭穿,他第一反應(yīng)是辯解,之后卻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懦弱,祖父父親的作為,和他自己做有和分別?
他再次將額頭狠狠磕在堅硬的地板上:“臣有罪……”眼淚脫眶而出。
姬冰原冷冷問:“那時候是誰做皇帝?”
朱絳道:“姬懷清�!�
姬冰原握緊了袖子下的手,和自己猜的一樣。
“北楔什么時候進犯我朝?”
“明年冬�!�
第102章
針灸
這場密審十分漫長,仿佛沒有盡頭。
皇上的問話也層出不絕,又快又冷。
這對朱絳是分外的折磨和煎熬,他不得不再次回憶那不堪回首的一世,然后不停地被皇上打斷問話,問得很細(xì),有時候甚至只是問某件事情發(fā)生之時,云禎穿著什么衣服。
他們的合籍婚事,是誰主持。
問得太細(xì)太多,以至于到最后朱絳覺得折磨的不僅僅是他自己,那上頭問話的君上,也未必好過。
熱茶放冷了,姬冰原一口也沒有喝過。
朱絳最后暈厥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在邊城他自己的房間里了。
他起身,看到關(guān)外的風(fēng)吹過窗欞,幾乎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噩夢。
但手足上戴重鐐磨出來的皮肉傷還在,肚子倒是不餓了,似乎被人強行灌食過,咽喉火辣辣的又腫又疼。
他的下屬們歡天喜地地來報喜,恭喜他京里有了旨意來,擢他為薊州提督,總督薊、遼、陜?nèi)婃?zhèn),這飛一般的升職速度讓邊將們?nèi)计G羨不已。
他被身邊的隨從們簇?fù)碇鴵Q了嶄新的衣袍,梳了頭,跪著接了圣旨,頒旨意的是御前大總管丁岱,他笑盈盈拿了旨意給朱絳:“朱五公子,謝恩吧。恭喜了。”
朱絳看著他,忽然一個頭磕了下去:“請丁公公轉(zhuǎn)告皇上,朱絳城在人在,城失人亡!”
丁岱微微一笑:“替您轉(zhuǎn)呈天聽吧�!彼隽酥旖{起身,攜著他的手往內(nèi)堂走去,摒退一干伺候的人,慢慢說話:“今后我們倒是同僚了,皇上也剛?cè)蚊腋斑|東鎮(zhèn)守內(nèi)官,督理九邊總兵府錢糧�!�
朱絳心里一陣激動,又深深給丁岱做了個揖:“有勞公公多加關(guān)照。”
丁岱道:“皇上只有一句話交代:不可讓吉祥兒知道。”
朱絳心神領(lǐng)會,躬身:“臣遵旨�!�
丁岱皮笑肉不笑:“云侯爺如今舒心日子沒過幾天,皇上御口交代了,若是朱五爺管不住嘴,就只好繼續(xù)你的老勾當(dāng),好好去佛前念經(jīng)去吧。”
朱絳肅然:“皇上盡管放心,臣希望云侯爺好的心,沒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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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禎卻不知姬冰原與朱絳在暗無天日的天牢里,經(jīng)過了什么。
他日日忙著查案,前世分明并無此案,雖然他也不知道西寧侯的小姐最后如何,前世并無這恩科一事,姬冰原一貫省檢,并不愛過萬壽節(jié),今年開這恩科,他卻沒有問過皇上為何忽然開起恩科,如今想來,倒是該問一問。
若是姬懷素,大概是清楚的,云禎心中微微掠過這個,但他無論如何是不肯去再找那人的,只能一個人悶著想。
令狐翊的回報倒是很快就來了。
實在也是這位羅松鶴的事跡居然在一起趕考進京的同鄉(xiāng)舉子里頭頗為流傳。
這位羅松鶴出身貧寒,去歲就已進京趕考,家里及鄉(xiāng)紳們湊的盤纏,結(jié)果進京后名落孫山,沒考上,回金州的話路途遙遠(yuǎn),一來一回又太過靡費,于是便托了同鄉(xiāng)帶信回去,留在了京城,寄居在大慈悲寺,潛心讀書,
結(jié)果卻生了一場病,病重之時,盤纏將近,老鄉(xiāng)們又已走了,無人資助,只能吃些寺里的贈藥,卻沒什么效用,萬念俱灰,一日大雨后,趁寺中人少,自己走出后山想要跳崖而死,沒想到卻遇上一個身著白衣的閨秀,帶著1名丫鬟,因山雨在亭中避雨,見到此景,連忙叫住了他,知他是趕考舉子,病重?zé)o銀,便贈銀十兩給他,翩然而去。
這羅松鶴得了這贈銀,延醫(yī)治病,竟然痊愈,病才痊愈,又遇到恩科要開的消息,連忙溫書參加了此次恩科,考完后自感良好,少不得私下與同鄉(xiāng)說過此事,自以為是天見他要尋絕路,因此派了仙子來搭救他。
同鄉(xiāng)們背后自然是嘲笑,但面上還是艷羨的,令狐翊一打聽,自然就有人告訴他了。
而最關(guān)鍵的是,這位羅松鶴,三日前也說是去拜訪遠(yuǎn)親,卻遲遲未歸寄居的大慈悲寺。這就大大可疑蹊蹺了,問是哪里的遠(yuǎn)親,卻都無人知曉,算算日子,正是那千金失蹤的日子。
云禎想了下先衙門派人四處查訪通緝此人,又繼續(xù)找了白玉麒來,命他通過鏢局的人手來私下查訪,再遣人去西寧侯府問那小姐是否去過大慈悲這么忙碌一日,又快到深夜,云禎起了身回府路上經(jīng)過御街,卻惦記著君聿白的醫(yī)館不知道如何了,那匾額送到了沒,便專門繞了下專門去了醫(yī)館,果然看到匾額已高懸,蒙著紅布,想來是要選好日子揭牌了。
他便笑著進了醫(yī)館,幾個童子迎了上來,通了姓名后,君聿白很快從里頭出來笑著迎接他:“侯爺貴人事忙,聿白想要感謝侯爺替我求的匾,都找不到機會�!�
云禎道:“實在是查案緊張,我今日騎著馬四處跑,都不曾得歇,現(xiàn)在兩只腿都還是麻的呢。”
君聿白道:“是腿酸是嗎?那我給你針一針腿上的穴位吧?保管你明天就好�!本舶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