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身后的木門開了，響起一道輕盈的腳步聲。
老太太仍閉著雙眼，顫巍巍的聲音傳來：“桂枝，這么快就回來了嗎？”
“祖母，是我，沈唯兮�！�
“啪嗒——”
佛珠砸在蒲團(tuán)上，滾落在地上，光潔的珠子沾上了一層細(xì)塵。
老太太猝然睜開眼睛，渾濁的眼睛里瞳孔微顫。
她放下枯槁般的手，仰頭看著悲憫的佛像，眼里閃過水光。
隨即手撐在蒲團(tuán)上，嘗試著站起來。
沈唯兮上前一步攙著她的手臂，扶她站起來。
老太太回過身，看到眼前這張刻在腦子里十幾年、時刻提醒著她的臉，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喃喃喚了句：“夢心�！�
沈唯兮聞言眸光微閃，輕聲提醒道：“祖母，我是唯兮，不是倪夢心�！�
她內(nèi)心也很驚訝，看來原主和倪夢心是真的很像。
不過，若是原主記憶沒錯的話，這沈家老太太應(yīng)該剛滿六十不過幾年，怎么看起來倒是像八十了。
“像，長得真像�！崩咸曇艉艿�，耷下眼皮子，又道了句：“你都長大了啊，時間過得真快�！�
快得她都感覺所有事情皆在昨日發(fā)生。
沒想到，一晃已經(jīng)二十年了。
“祖母，我來接您回府。”
老太太一怔，隨即搖搖頭，“不了，這些年我在這里早已經(jīng)習(xí)慣，你以后也不必再來。”
“祖母為何一直居在靜慈安？”沈唯兮聲音幽幽，“府里沒了您，又沒有娘親庇護(hù)，孫女一直在衛(wèi)氏手下討生活，受盡屈辱。”
老太太再次后退半步，目光不敢對上她的眼睛，只是道：“都過去了，你現(xiàn)在過得好，就不要記掛著過去，徒增煩惱罷了�！�
沈唯兮笑了，笑得嘲諷。
她就不該對這個老太太抱有希望，有沈玄德這樣的兒子，還期望他娘是個好人？
一張嘴就是不要計較過去？
原主遭受的痛苦，在她嘴里一句忘記就解決了。
也是，要真有良知，真為原主著想，也不會在原主幾歲時拋下她獨(dú)居尼姑庵。
老太太是想不到衛(wèi)莊嫻的狠辣？
呵呵，不過是個自私的人罷了。
既然如此，沈唯兮也就不裝了，這老太太不配得到她尊重。
“過不去的�！鄙蛭ㄙ饴曇舨辉儆袦囟龋o盯著老太太的臉，“沈玄德和衛(wèi)莊嫻這些年帶給我的傷害和痛苦，我都會還回去。”
“還有，當(dāng)年我娘的死，我要讓沈玄德兩人償命！”
老太太眼睛陡然睜大，渾濁的視線落她身上，不可置信地道：
“你瘋了！你娘當(dāng)初因?yàn)楫a(chǎn)后郁證，她的死和任何人都沒有關(guān)系！”
“是嗎？”沈唯兮冷笑，“那你當(dāng)初為何帶她去回春閣？”
老太太身子一顫，錯愕地看著她，“你怎么知道？”
當(dāng)年去看診，連沈玄德都不知曉。
“當(dāng)初你是悄悄帶著她去的吧？”
沈唯兮也是后來才想明白，為何是老太太帶倪夢心去回春閣。
沈玄德作為沈府的家主，什么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自己的妻子中毒，醉心之毒的癥狀那么明顯，他不可能沒發(fā)現(xiàn)。
那時候的回春閣已經(jīng)在京城享有盛名，若是尋醫(yī)，定是第一選擇。
可沈玄德并沒有帶倪夢心去。
這說明什么？
說明沈玄德并不想要倪夢心解毒！
沈唯兮此刻好奇地看著老太太，“祖母，你當(dāng)時帶我娘去回春閣看診，是出于什么心理？”
難道那時候，她真心喜歡倪夢心這個兒媳？
還是，那時的她，良心未泯？
老太太隱藏在尼姑服下的手不斷顫抖，都過去二十年了，她沒想到這件事居然是自己的孫女先發(fā)現(xiàn)。
見老太太沉默不語，沈唯兮試探道：“你這樣做，是因?yàn)檫@毒是沈玄德下的？”
“不！”老太太滿是褶皺的臉緊繃起來，“不是，玄德帶回來時，夢心已經(jīng)中毒頗深�！�
這毒還真與沈玄德有關(guān)？
從老太太的表情來看，她可能還真猜對了。
只是還是有些想不通。
“祖母，沈玄德既然不喜歡我娘，那為何娶她，還要毒死她？”
又沒人強(qiáng)迫他娶，不喜歡為何不放人家離開？
“沒有！玄德沒有不喜歡夢心！”
老太太突然激動起來，“玄德一直視夢心為他的命，他怎么可能不喜歡，怎么可能害夢心！”
明明是喜歡到魔瘋了。
走到這一步，全都是因?yàn)樗珢鬯�，愛得失去了理智�?br />
閉了閉眼，老太太靠在身后佛座上，像是失去所有的力氣。
“唯兮，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樣，放下吧，上一輩的事情，不要背在自己身上。
你該也到出嫁的年紀(jì)了，好好找個人家，人的一輩子太快，何必去糾纏這些事�！�
真是說的輕松啊。
沈唯兮看老太太這樣，就知道她不會說出真相了，也沒必要糾結(jié)。
她轉(zhuǎn)身走出佛堂，看著外面的的景色，只感覺陽光很是刺目。
佛堂內(nèi)。
老太太看著她遠(yuǎn)去的背影，全身無力，順著佛座滑下，雙眼無神地跪坐在地上。
等外出的桂枝回來，看著這一幕，心疼地?fù)溥^去扶她。
“老夫人，地上涼，您這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老太太緊緊抓住她的手，渾濁的眼睛通紅地看著她。
“桂枝，你說，我二十年前是不是做錯了？”
“不�！惫鹬u頭，也跟著紅了眼，“老夫人，您沒做錯什么，就算是做錯了，您在這庵里苦修十幾年，也都抵過了！”
是嗎？
老太太轉(zhuǎn)頭望向佛像，佛依舊是悲憫地看著她。
她抵過了嗎？
第44章
代代進(jìn)宮
皇宮。
皇后在殿里已經(jīng)望眼欲穿，時不時望向門口，坐立不安。
翠鳶奉上熱茶，立于側(cè)邊，輕聲勸道：“娘娘您別急，太子殿下帶著小皇孫很快就到。”
“本宮就是靜不下來，這心里砰砰直跳�！�
昨晚一整晚都沒怎么睡著，一想到今晨要見到孫子了，她這心啊，就沒安穩(wěn)過。
主仆兩人正在說話間，蘇冥卿抱著代代來到了鳳梧宮。
“娘娘，殿下和小皇孫來了�！�
皇后也看見了，她噌地站起來，向前走了幾步，看著蘇冥卿懷里的孩子，一時間手足無措。
“母后早安�！�
蘇冥卿先是請安，然后看著懷里正抱著他脖子呼呼大睡的小家伙，“代代，祖母來了，快醒醒�！�
沈代代今日一早被他爹從被窩里掏出來，根本沒睡夠，進(jìn)宮這一路都是在睡覺。
此刻聽見他爹的聲音，扭了扭屁股，還是不愿意醒。
皇后滿心歡喜，又有些心疼道：“讓他繼續(xù)睡，小孩子覺多，起得也太早了。”
隨后伸出手想要接過孩子，“給本宮吧，帶他去后殿繼續(xù)睡，懷硯你先回東宮換冕服去上朝�！�
蘇冥卿點(diǎn)點(diǎn)頭，把懷里的小家伙遞出去。
沈代代覺察到他爹要放下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小肉手死死扒拉著他爹脖子：
“爹爹，困，抱抱�！�
“爹爹要去上朝，代代跟著祖母去睡，下朝爹爹再來接你。”
“哦。”
沈代代又閉上眼睛，迷迷糊糊放開手，任由自己被換了一個懷抱。
這個懷抱香香的，和娘親很像，他喜歡。
皇后看著懷里的孩子，尤其是那張臉，歡喜得手都在顫抖。
她盡量壓制自己，別把孩子摔了。
翠鳶看著太子殿下一模一樣的臉，也是滿臉驚喜，“娘娘，先把小皇孫放后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