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媽，你看得到么，欣欣這丫頭越來越像你了。
——爸，媽，奶奶，你們一定要保佑欣欣，讓她這輩子平安順?biāo)臁?br />
“差不多了。”高陽上前，拍拍高欣欣的肩：“走吧�！�
“嗯�！备咝佬酪哺謰寚Z嗑完了，她撐著雙膝站起，身子一歪差點摔倒。
高陽立刻扶穩(wěn)她：“怎么了？”
“跪久了，腿有點麻……”高欣欣臉色發(fā)白，“頭，好像也有點暈�！�
“你太瘦了，貧血了。”高陽一陣心疼，他扶著高欣欣走向一處干凈的水泥臺階，“坐會，看看夕陽�！�
“嗯�！�
兩兄妹坐下，吹著晚風(fēng)，看著即將落入山間的太陽。
高陽從口袋摸出一塊桂花糕：“吃了。”
高欣欣愣了兩秒，接過糖，拆開包裝紙，糖心已經(jīng)變成半粉末狀，她用錫紙墊著，小心地喂進嘴里，還剩一半，還給高陽：“你也吃。”
高陽接過，全部倒進嘴里。
“嗯，真甜。”高欣欣笑著皺眉：“長大后就沒那么愛吃糖了，記得小時候，我們天天吵著奶奶要吃糖�！�
“尤其是你，都長蛀牙了，奶奶不給你你還鬧，說奶奶重男輕女，找爸媽告狀�！备哧栃χ貞�。
“哪有！我怎么沒印象？”高欣欣笑了，“你別欺負(fù)我小時候不記事�！�
高陽不再爭辯，他伸手揉揉高欣欣的頭：“那時候你還是個小不點，一轉(zhuǎn)眼，都是大姑娘了�！�
“老哥！”高欣欣給了高陽一拳：“你講話怎么越來越爹味了。”
“這叫長兄如父�！备哧栒f。
“知道了知道了�！备咝佬酪贿吇匚吨炖锕鸹ǜ獾奶�，一邊望向天邊漸漸冷卻的橘紅晚霞。
她慢慢歪頭，靠在高陽的肩上，聲音輕柔、憂傷，但并不難過。
“哥，你知道么？爸媽剛走那會，我覺得一切都特別荒謬，沒有意義，活著也特別沒勁，幸好還有你，不然我肯定撐不過來�！�
——我也是。
高陽鼓勵道：“那你是自己夠堅強�！�
“現(xiàn)在想想，幸好撐過來了，其實人只要活著，總能找到意義�！�
高欣欣欣然微笑：“我現(xiàn)在，要照顧萌小羊、茵茵，還有夏姐，有時候，我會忽然覺得，她們就是我的家人，如果有一天危險來臨，我不得不犧牲自己才能救她們，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站出來……”
“同樣是死，比起我之前因為父母走了而想死，會理直氣壯很多，我也不會覺得這樣死掉很自私，或者有什么不對，我可以很坦然很輕松地面對死這件事……”
“可能奶奶、爸爸和媽媽，當(dāng)初為了救我們而死時，也是懷著這種心情，并不害怕，也不痛苦，他們不是被迫在受苦，也不是走投無路，他們是無怨無悔地做出了選擇……每次這樣想，我就沒那么難過了�！�
高欣欣抿了下嘴：“我也不知道講清楚了沒，哥，你以后要是想他們了，也可以像我這樣想，就不會那么難過了。”
高陽不說話，伸手拍拍妹妹的肩，然后將她攬到懷里。
高欣欣把臉埋進高陽的胸口，眼淚無聲地流下來。
兩兄妹就這么安靜地待著，直到晚霞消失，夜幕降臨。
“走吧，回家過年�！备哧栒f。
“好�！�
……
上午十點，安梁區(qū)，三醫(yī)院。
天公作美，今天暖陽高照，萬里無云，正適合除夕這樣的喜慶日子。
住院部的大門口也貼上了春聯(lián)，掛著燈籠，一派喜慶。
樓下的小公園內(nèi)，穿藍(lán)白病號服的病人們散漫地游蕩著，有三五成群像小孩一樣嬉戲打鬧的，也有獨自一人蹲在墻角碎碎念的，還有立在原地仰頭看著天空眼睛一眨不眨的。
噴泉旁有一個象棋石桌，兩個穿白大褂的醫(yī)生一邊下象棋一邊曬太陽。
左邊的醫(yī)生姓孫，很年輕，身材瘦小，戴黑框眼鏡，斯斯凈凈，頗有點文弱書生的感覺。
他開局炮打中卒，不忘閑聊道：“老唐，你知道忒修斯之船么？”
對面的醫(yī)生四十來歲，有點斜頂，胖嘟嘟的肉臉，圓鼻頭，寬下巴，長得頗有福氣，他上馬保卒，一臉不屑：“這話題，我初中就不聊了�！�
“聊一聊嘛�！毙O繼續(xù)下棋，“我一直沒琢磨明白，你看啊，一條船在海上航行，每過段時間它就換上一塊新木頭，當(dāng)船上岸時，所有木頭都換了一遍，那你說這船，還是原來的船么？”
“是，也不是�！崩咸坡朴频叵轮濉�
小孫皺眉，有點失望：“老唐，你又來這種車轱轆話。”
“呵呵�！崩咸聘呱钅獪y地笑了：“人體細(xì)胞每6到7年就會徹底更新一次，那我問你，7年前的你，還是你么？”
“這個嘛�！毙O略一思考：“當(dāng)然是我�！�
“非也，非也�！崩咸瞥缘魧Ψ揭粋�炮：“是，也不是。”
“跟你聊天真沒勁，不懂就不懂嘛，又不是丟人，我看你呀光長年紀(jì)，沒長智商�！毙O對前輩老唐毫不留情，吃了對方一個馬。
“呵呵�！崩咸埔膊簧鷼�，“到了我這年紀(jì)你就會明白，光靠智商，很多問題都解決不了，得靠悟性。算你走運，今天心情好，我來跟你掰扯掰扯�！�
“洗耳恭聽�！�
老唐上馬將軍：“我說是，也不是，取決于不同的哲學(xué)觀，你呀，跟大多世人一樣，糾結(jié)因果，沉迷永恒，身為有限個體，卻想追逐無限，自尋煩惱，自討苦吃�！�
小孫一愣，手上的車都忘了堵馬腳。
“你把自己的生命看做一個整體，并產(chǎn)生可以掌控和理解它的錯覺，那你當(dāng)然還是你，你是你的主人，不管你體內(nèi)的細(xì)胞更新多少次，你永遠(yuǎn)是你，不管物質(zhì)如何更替和泯滅，你還是你，你們喜歡把這東西稱之為靈魂、意識，認(rèn)為它們永恒不滅�！�
“不是么？”小孫說。
老唐瞇眼微笑，“我可不這么認(rèn)為，我不覺得生命是一個整體，它只是無數(shù)個流動變幻的瞬間的不斷疊加，別說七年前的我不是我，上一秒吃你卒的我，也不是這一秒的我�！�
小孫手里拿著炮，傻眼了。
老唐侃侃而談：“換句話說，根本沒有‘我’這種概念，我并不存在。生命也不過是無數(shù)個當(dāng)下的累計，這個累計讓我們產(chǎn)生了主體和客體的錯覺，讓我們覺得自己是自己，其他是其他，宇宙是宇宙。”
“小孫，你好好想想，你誕生于這個宇宙，又如何能從宇宙中剝離出來？”
“狂妄��！無知��！”
“就像魚思考自己跟海水的關(guān)系，卻不知道，它什么都不是，海水也什么都不是，它們的共同名字叫海洋。”
“所以，你的答案是？”小孫說。
“下棋�！崩咸频恍Γ骸跋缕寰褪悄悖褪俏�，就是宇宙，就是無限�！�
小孫似懂非懂，他眉頭一皺：“那，那艘船究竟還是不是原來的船？”
“誒，又著相了�！崩咸茡u頭嘆氣，平車將軍，死棋。
“6號！7號！”一名醫(yī)生氣急敗壞地沖過來，身后還跟著兩名護士：“誰讓你們偷我衣服的！”
第932章
三醫(yī)院
小孫和老唐立馬丟掉象棋，“嗖”一聲站起來。
“齊醫(yī)生！是老唐偷的衣服，我想阻止他，沒想到被他腐蝕了！”小孫立馬舉報老唐。
“我沒有！是衣服先動手的，是它先誘惑我的……”老唐慌忙狡辯。
“把白大褂脫了！回房去！”齊醫(yī)生語氣嚴(yán)厲，轉(zhuǎn)身叮囑兩名護士：“以后這兩人吃藥給我盯緊點，他們老是假吃，要是闖出什么禍你們負(fù)得起責(zé)么？”
“對不起，是，是……”護士唯唯諾諾。
護士帶著兩個病人離開。
醫(yī)生一路目送，忽然抬起手，扶了一下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鏡，接著轉(zhuǎn)身離開，他明明雙腿健全，但走路時卻似乎有些顛簸。
他的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樸實無華的烏金戒指，袖口內(nèi)的手臂上露出一小塊淡綠色的網(wǎng)狀烙印。
他在醫(yī)院內(nèi)仔細(xì)環(huán)視了一圈，回到大樓，步入電梯，抵達(dá)最高層，徑直走到廊道盡頭的辦公室，敲響了門。
“請進�！�
齊醫(yī)生畢恭畢敬地推開門，笑容奉迎：“蘇院長，里里外外都檢查過了，一切正常�！�
麒麟坐在辦公室后，穿白大褂，戴金絲眼鏡，頭發(fā)梳到腦后，右眼冰冷灰白，細(xì)看才能發(fā)現(xiàn)那是一只烏金義眼。
他左手戴著黑色長手套，平放在桌子上，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一周前，海川團全員隱秘入駐三醫(yī)院，麒麟發(fā)動和，通過賦能的烏金飾品，對所有醫(yī)務(wù)人員進行軟控制+催眠。
這是必要的安保工作，而對麒麟而言，這也是將兩種天賦結(jié)合運用的練習(xí)。
“辛苦了，你找兩個人輪班，每小時都要檢查一次，有問題立刻向我匯報�！�
“是！”齊醫(yī)生鞠了一躬，退出房間，關(guān)上門。
麒麟身體后靠，緩緩閉眼，大量的精神力又重新分散到三醫(yī)院所有的軟性傀儡身上，他像一只蜘蛛，編織出一張看不見的網(wǎng)，三醫(yī)院所有風(fēng)吹草動，都處于他的注視之下。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麒麟收回精神力，睜開雙眼：“請進�！�
一位身體纖瘦單薄，四肢修長的女性邁入房間，她扎著松散的馬尾，劉海朝兩邊梳開，一縷微卷的發(fā)絲垂落在精致的無框眼鏡上，隨著主人的步伐晃動。
來人正是一石長老，她現(xiàn)在的身份是三醫(yī)院的科室主任。
“會長，我有事匯報�！�
麒麟平靜地頷首，示意一石說。
“傷員們基本痊愈，無色長老也醒了，沒留下什么后遺癥，我對后勤裝備藥物等進行了清點，基本還夠，但復(fù)活藥只剩七顆，下次打仗，不夠每人服用�！�
麒麟不語。
雖然吃了復(fù)活藥也未必就能復(fù)活，但畢竟是上了保險，相當(dāng)于定海神針，對團隊的士氣起到很大鼓舞。
之前，復(fù)活藥都是賈博士研發(fā)，大吉提供活性能量和血液，他的天賦是，序列號58，生命系。
現(xiàn)今他已經(jīng)6級，就他本人而言，即便心臟和大腦遭到破壞，都有一定概率復(fù)活，完全就是組織中的吉祥物。
可現(xiàn)在，賈博士被搶，這個吉祥物真的成了擺設(shè)。
“你能研發(fā)復(fù)活藥么？”麒麟問一石，一石的天賦也研發(fā)出不少藥物，有些藥物的效果比賈博士的產(chǎn)品還好，比如C藥劑。
一石面露難色：“能是能，但復(fù)活藥的制作方法相當(dāng)復(fù)雜，需要專業(yè)設(shè)備，純靠我的天賦，藥效很不穩(wěn)定，副作用也大，恐怕沒人敢吃。”
麒麟再度沉默。
“會長。”一石有些猶豫，還是開口道：“也不是完全沒辦法，我之前找賈博士請教過，他給我傳授了復(fù)活藥的制作方法，如果我嚴(yán)格按照他的方法來，應(yīng)該可以成功�！�
“就這么辦�！摈梓胝f。
“不過那些資料都放在白湖酒店的電腦里，我當(dāng)時也沒想過自己用得上，就沒帶走�！币皇f。
“你去拿一下，找無色派人護送�！摈梓胝f。
一石欲言又止。
“怎么？”麒麟問。
一石苦笑：“會長，我直說了，現(xiàn)在除了您和李夫人，誰護送我都不好使，真要被九嗣盯上肯定不是對手�！�
麒麟也很清楚這點，但他和李某人不可能隨便離開三醫(yī)院。
“除此之外，我只能想到婷婷，她一直牽著我的手就能保持狀態(tài)，這反而比派人保護我要安全�！�
麒麟點點頭：“按你說的去辦�！�
“是�！�
……
二十分鐘后，醫(yī)生一石和護士婷婷換下“工作服”，穿上便裝，從三醫(yī)院的正門口大方離開。
戴烏金手鐲的門衛(wèi)大叔，面無表情，朝兩人微微頷首，一石立刻回了一個眼神。
走出三醫(yī)院后，婷婷立馬牽住一石的手，兩人快步離開，走出兩條街婷婷才長舒一口氣：“哇！終于自由了！”
一石無奈地?fù)u頭嘆氣：“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謝謝一石姐！”婷婷親熱地挽著一石的手，“我真的很討厭醫(yī)院，待在那里我感覺呼吸都不順暢，現(xiàn)在終于可以出來摸魚了。”
其實婷婷的并不是完全抹去存在感，即便牽著一石的手，也不可能讓一石完全變成“空氣”，頂多是有效降低她的存在感，真要遇上情感羈絆很深的親人或仇人，還是能察覺到的，不過除了朱雀，一石還真沒什么羈絆深刻的人。
“先說好，時刻抓緊我�！币皇冢骸跋氤允裁礀|西只能順路買�！�
“嗯！”婷婷騰出一只手，掏出手機打開了地圖：“我看看啊，白湖酒店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兩人來到路邊打車。
“這家烤肉不錯�！辨面煤芸煊辛诉x擇，“有小包間，比較隱秘，不用拋頭露面�！�
“哪家？”
“這家！”
“這家是哪家？”
“就叫這家烤肉。”
一石愣了下，總算反應(yīng)過來：“行，就這家，不過嘛，去之前你得先陪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婷婷有點期待。
“洗澡�！�
“�。俊辨面帽牬笱劬�，以為自己聽錯了。
一石笑著解釋：“在我家，每年除夕都要上澡堂洗澡，這叫新年澡，能把過去一年的霉運和不開心都洗走，讓它們永遠(yuǎn)留在過去，新的一年，就都是好日子了�！�
“哦哦對！”婷婷恍然大悟，“確實好多人都有這個習(xí)慣，不過一石姐，你可是高材生啊，居然也會迷信�！�
“哪迷信了，這叫儀式感，讓生活多點期待�！币皇f著揮手，攔下一輛出租車。
第933章
新年澡
車內(nèi)，婷婷一手挽著一石，一手飛快地操作手機，短時間內(nèi)就在大三人APP搜出十多家洗浴休閑中心，翻看了幾百條好評和差評后，最終找出綜合口碑最好的那家線上預(yù)約，效率驚人。
半小時后，兩人前往洗浴休閑中心，在前臺登記，再跟工作人員換鞋，領(lǐng)著手牌，進入女性更衣區(qū)。
更衣室很人性化，考慮到害羞的人，特意設(shè)置了幾處掛隔簾的隔間。
婷婷不習(xí)慣當(dāng)人面換衣服，便鉆進了隔間。
她剛慢吞吞地脫下羽絨服，外面就傳來“砰”的一聲，是儲物柜的關(guān)門聲。
婷婷回頭隔著隔簾問道：“一石姐，你就換好浴衣啦？”
“差不多了�！蓖忸^傳來一石的聲音，伴隨著浴衣裹住皮膚的摩挲聲。
“你這也太快了吧！”婷婷笑了笑：“一石姐你先去洗吧，我一會就來�！�
“好，我先過去了�！�
婷婷屏住呼吸，耳朵貼著隔簾，確認(rèn)一石穿拖鞋的腳步聲漸漸消失，終于松了一口氣。
婷婷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屏保圖片。
那是了了、婷婷、柳輕盈三人唯一的一張合照，某個暖陽天，三人借任務(wù)之名外出摸魚，坐在街心公園的長椅上，曬太陽，喝奶茶，聊八卦。
每次失去勇氣時，婷婷就會看一眼這張照片，堅定自己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