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能�！本藕f。
百里弋淡淡一笑：“那我可以回答你，存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
“太好了！”
“真的有救！”
“大家的犧牲沒有白費……”
人群出現(xiàn)騷動，這個答案無比振奮人心，比眼下的篝火更讓人溫暖。
“肅靜！肅靜！”斗虎控制著場面。
大家按捺激動，很快安靜下來，九寒繼續(xù)問：“剛才的問題是張偉問的，現(xiàn)在輪到我了�！�
“請說�！�
“百里先生，我注意到，你一直在強調(diào)拯救世界，而不是拯救人類。就我個人而言，人類不一定要活在這地方，只要能活著，去哪都一樣�！�
九寒頓了下，繼續(xù)說：“我不知道我表達清楚了沒，我認為，人類只要為自己的生存而戰(zhàn)，不是非得為這個世界而戰(zhàn)，非要為了拯救世界而死更多人，有什么意義呢？”
百里弋微微凝神，目光流轉(zhuǎn)：“看來高陽采用這一問一答的方式是對的，可以暴露很多問題，看來我們之間還存在很多基本觀念的差異，得先統(tǒng)一起來。”
大家沉默，等待下文。
百里弋輕輕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在你們的認知中，人類并不屬于這個迷霧世界，終焉之門象征著希望，一個逃離的出口。這個虛假而短暫的迷霧世界你們根本不關心，你們可以前往真實而永恒的真正世界�！�
“對�！本藕�想說什么，但他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問完了。
“難道不是這樣？”青靈接過話，這就是她的問題。
“以我目前的認知來看。”百里弋沉默好幾秒，憂郁的眼神流露出淡淡的遺憾：“不是這樣。”
現(xiàn)場寂靜下來，只有賈博士直勾勾地盯著百里弋，他越來越興奮了，世界的真相越來越有趣了。
篝火旁的百里弋環(huán)視大家一圈，鄭重地說道：“各位，迷霧世界就是唯一的世界，世界之外不存在世界�！�
“哈哈真有意思！”賈博士開心得不行。
“不可能！這怎么可能��！”張偉激動地跳起來：“百里大哥，你在開玩笑吧？”
“張偉�！备哧栞p喊一聲。
“對不對對不起……”張偉趕忙道歉，立刻坐下，憋紅了一張臉。
大家的心情也像是過山車，剛還直沖云霄，現(xiàn)在又墜入了谷底。
大家也能明白為何張偉如此激動，因為百里弋的回答，恰恰印證了麒麟的話：終焉之門，根本不存在。
麒麟早就知道，人類無處可逃，無計可施，所以才選擇了極端的陀螺計劃。
“百里老師，我，我不太懂�！奔t曉曉弱弱地舉起手：
“你不是說有很多屆么？每一屆都是一個世界才對吧，就算我們是最后一屆，那至少以前也有過其他世界呀，可你又說，我們這個世界就是唯一的世界�！�
“提了個好問題�！卑倮镞頁P道。
紅曉曉臉紅了，趕忙放下手，抿了抿嘴。
“對我而言，這很好理解，但對你們而言，這確實不好理解�！�
“我先說結論�！卑倮镞m度抬高聲音：“從來只有一個世界，我，你們，其他人類，乃至所有生物，都在同一個世界，就是腳下這個世界�！�
“但這個世界的世界線，或者說時間線，被切斷了，變成許多個世界，每個世界都被稱為一屆，就像一條蚯蚓，被切成了幾段，然后變成了幾條獨立的蚯蚓�！�
“哈哈原來如此！”賈博士十分激動，頓時想通了許多事。
其他人，似懂非懂，但大受震撼。
只有高陽默不作聲，作為一個穿越過來的人，他沒法徹底信服這個結論。
但仔細想想，自己的“穿越”就一定是真實發(fā)生的么？
況且多重宇宙這種概念，應該不在百里弋的討論范疇中，百里弋想說的是：就這個宇宙而言，它具有唯一性。
高陽如果突兀地拋出“穿越”的概念，非但得不到答案，只會讓問題更加混亂，他決定先聽百里弋全部說完。
這會兒，百里弋站了起來，手中多出一根能量組成的魔法粉筆。
他輕輕一劃，篝火上空立刻出現(xiàn)了一條金色的線段。
他繼續(xù)比劃，將這根線段切成七根長短不一的線段。
最左邊的線段最長，約一米左右，接著依次縮短，到了最右邊那根線段，只剩幾厘米的長度。
百里弋配合圖像講解：“世界就像這根線段，你們所處的這個一百年迷霧世界，就是最后一根線段�！�
百里弋輕輕一揮粉筆，倒數(shù)第二根線段被單擰出來，它約20厘米：“而我，就是這一屆的人類，這一屆有300年�！�
大家紛紛點頭，基本理解了百里弋的話。
陳螢數(shù)完了線段，提出問題：“所以一共只有7屆？”
“這個世界的歷史和真相無法完整系統(tǒng)地傳承，基于我的認知，我只能說，至少有7屆�！�
陳螢點點頭，盯著最后那根線段，還有些不可思議：“而我們……是最后一屆。”
“陳螢，這個回頭再聊�！辟Z博士很著急：“咱們先回到這個‘蚯蚓理論’，百里老哥，你好好聊一下為什么會這樣？”
賈博士犯規(guī)了，不過高陽和斗虎都沒阻止，這的確是大家最關心的問題。
百里弋也正有此意：“接下來我要說的，并不是我個人的推測，是無數(shù)前人用生命換來的真相，至少，是最接近真相的真相。”
百里弋又開始揮動手中的魔法粉筆。
篝火上空的“黑板”上，立刻出現(xiàn)一個白色線條素描出來的蘋果，而且這個蘋果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呈現(xiàn)立體的效果。
它慢慢旋轉(zhuǎn)，似乎在向大家展示：它是一個蘋果。
“現(xiàn)在，你們把這世界想象成是一只蘋果�！卑倮镞鹆硪恢皇郑葎澚艘粋�圈，朝旁邊一拉，就像在使用PS軟件。
“黑板”上立刻復制出另一只蘋果，它跟第一只蘋果一模一樣，但由灰色線條構成，在篝火的映照下呈暗粉色。
“右邊是白蘋果，它很健康，很營養(yǎng)�！�
“左邊是灰蘋果，它腐爛了，壞掉了�！�
“現(xiàn)在蘋果樹上有一只蘋果，在它被摘下來之前，它可能是好蘋果，也可能是爛蘋果，沒人知道，對不對？”
大家一邊消化百里弋的話，一邊點頭。
“現(xiàn)在，樹上這顆蘋果運氣很好，它是好蘋果，它有美味的果肉，作為果肉中的那些營養(yǎng)，它們不會覺得這有什么不對，它們認為蘋果天生就應該是好的�！�
“蘋果是世界，營養(yǎng)是人類。”高陽說。
“對�！卑倮镞恍Γ聪颉昂诎濉鄙系幕姨O果，“但其實不然，蘋果可能一開始就是個爛蘋果，而爛蘋果中是沒有營養(yǎng)的�！�
“所以在爛世界里，人類無法生存？”格里高說話了。
“不�！卑倮镞畵u頭：“準確說是，爛蘋果中根本沒有營養(yǎng)，爛世界中也根本沒有人類。進一步說，人類只存在于好世界中，不存在于爛世界中。再進一步說，人類只存在于‘世界是好世界’這個可能性和前提下。”
“啊啊�。∧阍谡f什么�。 奔蛹{利用力揪著頭發(fā)，痛苦哀嚎：“我腦子要炸了�！�
“很好，你的問題用完了。”賈博士對蠢人缺乏耐心。
“哼，無知的人類�！蹦文纬p手，一臉不屑。
“很好，你的問題也用完了。”賈博士一視同仁，他笑著看向百里弋：“搞半天，世界是個波函數(shù)啊�！�
“波什么？”張偉有點懵。
“波粒二象性知道么？”賈博士說。
“玻璃？什么玻璃？”張偉更懵了。
高陽聲音沉冷：“你可以理解為，一切都是概率，世界也是概率�！�
高陽上次聽完賈博士的“迷霧觀測論”后，專門去補過一些相關的物理知識，了解了一些皮毛。
“哈哈！高翻譯限時返場！”斗虎打趣道。
第1092章
本質(zhì)
已經(jīng)不少人都投來求助的目光，高陽知道這翻譯工作是推不掉了。
他略一思索，試著解釋：“還是拿蘋果舉例，一只蘋果，從樹上掉下來之前，要不是好蘋果，要不是爛蘋果�！�
“好蘋果有營養(yǎng)價值，這些營養(yǎng)價值，就是包括人類在內(nèi)的萬物生靈。反之，爛蘋果沒有營養(yǎng)價值，也就一開始就不存在萬物生靈�！�
“到這，沒問題吧？”高陽問。
張偉點點頭，“這個懂！”
“好，繼續(xù)�！备哧桙c頭：“波粒二象性是說，光既是波形態(tài)，也是粒子形態(tài)�！�
百里弋手中又出現(xiàn)“魔法粉筆”，他揮揮手，篝火上空出現(xiàn)一圈圈的擴散波浪，另一邊則一根根小顆粒組成的光束，方便大家直觀理解。
高陽站起來，指著頭頂?shù)膬煞N光形態(tài)：“當人們對光進行觀測之前，根據(jù)不同的觀測方式，會得出光是波和光是粒子兩種結果，那么，當人們不觀測光時，光就處于波和粒子的疊加態(tài)�！�
“說人話就是，光有一定的概率是波，有一定的概率是粒子，所以光既是波也是粒子�！�
“回到樹上的蘋果，它跟光的情況相似，它既是好蘋果也是壞蘋果，如果它是好蘋果，營養(yǎng)（人類）就存在，如果它是壞蘋果，營養(yǎng)（人類）就不存在�！�
“不錯。”賈博士認可地點點頭。
張偉：“一個蘋果好就是好，壞就是壞，它怎么可能既好又壞呢？前面我都理解，可是這點我不理解了�！�
“哈哈，你現(xiàn)在也處于既懂又不懂的疊加態(tài)�！倍坊⒋蛉ぁ�
“虎叔，你難道懂了嗎？”張偉不服氣。
“廢話，這不是有腦就行么？”斗虎很得意。
張偉不說話了。
“張偉，你先接受這個設定。”高陽繼續(xù)說：“總之，現(xiàn)在的蘋果就處于既好又壞的疊加態(tài)中，所以蘋果上的營養(yǎng)，也就是我們?nèi)祟�，也處于既存在又不存在的疊加態(tài)中�！�
高陽看向百里弋：“我理解的對么？”
“基本正確，但細節(jié)上有出入。”
百里弋點點頭，一揮手，“黑板”上的兩個蘋果再次出現(xiàn)，并且合二為一，它們的線條高頻抖動，線條一會白色一會灰色，不斷切換，變得極不穩(wěn)定。
“各位，我們的世界，原本是結在樹枝上的一只好蘋果，它果肉鮮美，有營養(yǎng)價值，這個狀態(tài)是確定的。”
“可是有一天，發(fā)生了一些我們無法理解的事，這只蘋果從樹枝上掉落下來，在它落地的這個漫長過程中，它進入到既好又壞的疊加態(tài)，蘋果上的營養(yǎng)，自然也進入到既存在又不存在的疊加態(tài)。”
“當人類進入到一個疊加態(tài)的世界中，漸漸意識到不對勁，人類發(fā)現(xiàn)世界被某種不可理解的強大力量改變了，這力量背后的主人究竟是誰，是什么，人類無從知曉，人類給了祂一個名字——貪吃蛇�！�
“呵，很貼切�！辟Z博士最先跟上思路。
“你們可以把貪吃蛇想象成是一條鉆進好蘋果的蟲子，祂在一點點啃食好蘋果�！�
“注意，貪吃蛇啃食的不是蘋果本身，祂并沒有一口一口吃掉蘋果，而是在一口一口地吃掉‘蘋果是好蘋果’這一概率，將其轉(zhuǎn)換為‘蘋果是壞蘋果’這一概率。這個蘋果一點沒少，只是健康的果肉在腐爛。”
“迷霧�！敝烊咐淅湔f出了這個大家再熟悉不過，現(xiàn)在卻又無比陌生的詞。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即便溫暖的火光也阻止不了從后腳跟蔓延至全身骨髓的寒冷。
“沒錯�！卑倮稂c頭：“爛蘋果的具象化，就是迷霧，爛蘋果的肉也是肉，只是沒有營養(yǎng)價值，也就是沒有人類，但爛蘋果也是蘋果，蘋果并不會消失，世界也并不會消失，消失的是人類�！�
“等等，讓我捋一捋……”
斗虎稍微有點跟不上了，他用夾著煙的手揉著太陽穴：
“你是說，這個叫貪吃蛇的玩意，先把一只好蘋果變成‘既是好蘋果又是爛蘋果’的疊加態(tài)，然后，祂再一點點減少‘蘋果是好蘋果’的概率，一點點增加‘蘋果是壞蘋果’的概率，直到前者的概率變?yōu)榱�，后者的概率變�(yōu)橐话��！?br />
朱雀聲音微顫地補充：“當蘋果落地那一刻，就是疊加態(tài)消失的那一刻，原本的好蘋果卻變成了壞蘋果，而這個時限，就是迷霧世界的2020年。”
百里弋點點頭，他一揮手，篝火上空出現(xiàn)一副線條勾勒的壁畫，壁畫內(nèi)容緩慢地變幻，像一段定格動畫。
蘋果樹上掛著一只好蘋果。
一陣風吹來，蘋果從沉甸甸的枝頭掉落，在落地的過程中，蘋果高速切換狀態(tài)，既是好蘋果又是爛蘋果。
幾秒后，蘋果落在地上，已經(jīng)是一只爛蘋果。
一時間，所有人都有了更直觀的了解，只覺得這一幕既神奇又詭異。
賈博士越發(fā)激動，一拍大腿跳了起來：“這就說得通了，青蛇和奈奈去迷霧里溜達一圈，看到的就是我們原本的世界，我們只是在那幾分鐘，短暫地恢復了那個地方的“好蘋果”概率……”
“停停停！”
張偉趕忙打斷：“賈博士，要不您休息下，讓陽哥來，我好不容易跟上思路，你一說，我又得變大聰明了�！�
“同意！”
“讓高隊長翻譯。”
“對，通俗易懂�！�
不少人附和。
高陽解釋道：“賈博士的意思是，迷霧后的那一片沙漠一直存在，從沒消失，它只是變成了‘壞蘋果’，也就是變成了不存在人類的世界�！�
“人類不可能進入迷霧，因為如果人類進入迷霧，那此處就存在人類，但迷霧是不存在人類的地方，這自相矛盾。”
高陽繼續(xù)說：“我們已知，好蘋果中才有營養(yǎng)（人類），爛蘋果中沒有營養(yǎng)（人類）。當好蘋果切換成壞蘋果，營養(yǎng)并不是流失，也不是變質(zhì)，而是直接從存在變?yōu)椴淮嬖��！?br />
“各位，這世界沒被迷霧吞噬，也沒有真正消失，它只是從有人類的世界，變成沒有人類的世界，從存在人類的既定性變?yōu)椴淮嬖谌祟惖募榷ㄐ��！?br />
“人類進入不了迷霧，因為人類永遠無法抵達‘人類不存在’的既定性中�！�
“但人類也無處可逃，因為遲早整個世界都將進入到‘人類不存在’的既定性中，爛蘋果中沒有營養(yǎng)，迷霧的世界沒有人類。”
百里弋點點頭，聲音蒼涼地宣告了最終結論：
“人類不是被消滅，是被消失�！�
“人類的結局，不是死亡，是從未存在�！�
沉默。
蒼白而死寂的沉默。
有些人聽懂了，有些人似懂非懂，有些人越發(fā)不懂。
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一種極致的絕望。
原來人類面對的敵人，不是有，而是無。
“貪吃蛇，對我們發(fā)起的進攻，或許是宇宙最本質(zhì)的打擊，我的老師，將其稱之為……”
百里弋抬頭，仰望著美麗銀河，目光悲觀，但不絕望：
“概率清零。”
第1093章
幸運的代價
不知沉默了多久，張偉開口了。
他訕笑一聲，聲音苦澀：“我總算是搞清楚了，光是波，也是粒子，如果把光是波的概率降為零，那光就只能是粒子。”
“人類可能存在于宇宙中，也可能不存在于宇宙中，如果把人類存在宇宙中的概率降為零，人類就不存在�！�
“哇！”回車蜷縮著雙腿，捂住臉大哭起來，她心里承受能力一直很差，“我們，我們要怎么辦啊？敵人到底是誰？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們，我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媽的�！备窭锔叽诡^喪氣，握緊拳頭。
格里高并不怕死，他自認為是存在主義，只要自己在這個宇宙中真實存在過，思考過，創(chuàng)造過就行了，即便這個星球不過是滄海一粟，即便人類文明不過是宇宙的一瞬，但存在過就是存在過，這宇宙中有過他，這就夠了。
可現(xiàn)在他才知道，很快，宇宙中將從沒有過他。
這是多么巨大而絕望的虛無啊，格里高感到深深的挫敗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