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我一直有個問題。”默不作聲的青靈冷冷開口：“我們?nèi)祟惖降自趺磥淼�？�?br />
“啊對！”斗虎一拍腦門：“我也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我們到底是怎么來的，蒼道憑空創(chuàng)造的么？”
“你又陷入之前的思維誤區(qū)。”百里弋耐心地微笑：“我再強調(diào)一遍，好世界原本就存在，萬物生靈原本就存在，人類也會以文明的軌跡不斷發(fā)展。”
“比如我，本來就出生在幾百年前的一個漁夫家庭，比如你們，本來就出生在這個時代的某個家庭�！�
“如果這世界沒遭到概率清零，不止我們，所有時代的所有人類都應(yīng)該原本就存在�！�
“但很可惜，蒼道節(jié)節(jié)敗退，能留住的東西越來越少。到你們這屆，祂只能讓幾百萬人口和十幾座孤島繼續(xù)存在，至于其他本該存在的所有人類和事物，這其中就包括你們家人朋友，都不存在了�！�
“你們此前不了解概率清零，所以你們在覺醒后，最直觀的感受是自己好像是憑空出現(xiàn)的。并非如此，你們原本就存在于這個時間和地點，是那些本該和你們一樣存在于這個時間和地點的人，全消失了�！�
“所以，不是我們憑空出現(xiàn)，是大家憑空消失了。”朱雀輕聲說。
“是�！卑倮镞c頭。
“于是，”青靈想起一位已故老友的話：“我們成了世界的孤兒。
沉默再度降臨。
所有人，都在努力消化和接受這個事實。
“百里大哥，你看，是不是這個意思�。俊崩�7摘下鴨舌帽，揉了揉快冒煙的頭發(fā)，舔舔舌頭：
“本來，我應(yīng)該是從我媽的肚子里生出來，長大成人，娶妻生子……”
“誒，這可不一定�！背喾鋲男�。
“你丫滾蛋！”老7把帽子扔到了赤蜂臉上：“別打岔！”
“現(xiàn)在的情況是，我可能一出現(xiàn)時就是嬰兒狀態(tài)，就是一對迷失獸夫妻的孩子了。但這不代表說，我是憑空變出來的。只是說，我在我媽肚子里的那段經(jīng)歷，它不存在于現(xiàn)在的世界了�！�
“這就好比一部動畫片，讓人掐掉了片頭，觀眾沒看到片頭，不清楚這動畫哪家公司做的，但不代表這動畫是憑空變出來的。”
“很好的比喻�！卑倮镞c點頭。
“老7可以啊！”赤蜂把帽子扔還給老7，“我收回剛才的話，你肯定能娶到老婆。”
“哼！我認真起來！我自己都怕！”老7得意地戴上鴨舌帽。
百里弋笑了笑：“某種意義上，我們都是幸運的人，我們被蒼道選中，拿到為數(shù)不多的名額，擁有一次活著的機會�！�
“當(dāng)然，這名額并不免費，蒼道也賦予了我們使命，那就是想辦法破局，逆轉(zhuǎn)概率清零，讓好蘋果仍是好蘋果，讓本該存在的營養(yǎng)（人類），仍然存在�！�
“如果……”朱雀有些猶豫，欲言又止。
“問吧。”百里弋看向她。
朱雀一咬牙，問了出來：“如果原本的世界是好蘋果，人類是營養(yǎng)，迷霧是爛掉的蘋果，那獸……又是什么？”
白露冷冷一笑：“我又是什么？”
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高陽：神嗣，又是什么？
百里弋目光平靜，“朱雀，你有答案了對么？”
朱雀神色微妙，沒再說話。
“天�。 奔t曉曉沒忍住大喊一聲，隨后趕緊捂住嘴，她已經(jīng)想到了。
其他人也紛紛露出驚詫的表情，隱隱猜到了這個荒謬的答案。
終于，高陽替大家說出來：“獸，是‘既好又壞’的果肉，是‘既存在又不存在’的人類�！�
“所，所以，我們殺的……并不是什么獸，而是自己的同胞？”小青菜眼眶通紅，用力卡住了自己的手。
“是‘既存在又不存在’的人類。”百里弋強調(diào)。
見大家沉默，百里弋繼續(xù)說：“當(dāng)然，以上只是我的推測。另外，我和老師都認為，兩者之間不是簡單粗暴的等同關(guān)系。一只獸，并不能直接等同于一個‘既存在又不存在’的人類�！�
“什么意思？”斗虎皺起眉頭。
“獸，可能是無數(shù)‘既存在又不存在的人類’的情感、理智、欲望、觀念、意識這些孕育而成的產(chǎn)物。”
“舉例來說，兩者不是一粒生米和一粒熟飯的關(guān)系，而是無數(shù)水稻種子和無數(shù)米制食物的關(guān)系�！�
“百里老兄，你是會比喻的�！倍坊⒊榱艘豢跓煟⒖谭畔铝诵睦碡摀�(dān)——一路走來，他殺的獸早就數(shù)不清了。
朱雀也長舒一口氣。
“那白露，還有隊長……”陳螢再次看高陽，眼神既關(guān)切又帶著一絲畏懼：“究竟算什么？”
第1096章
大限將至
高陽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心，自嘲地笑了：“我媽是生獸，我爸是人類，既然獸的本質(zhì)是‘既存在又不存在的人類’，那作為‘既存在又不存在的人類’和‘存在的人類’生下的孩子，我到底存不存在？”
百里弋搖搖頭：“我目前也無法回答。”
看向高陽的眾人沉默了。
“不過，我的老師認為，神嗣是一個特殊概率，一個能在貪吃蛇的概率清零下破局的概率，他稱之為奇跡概率，也叫幸運概率。”
“老師堅信，獸是貪吃蛇和蒼道對抗下催化的產(chǎn)物，總體來說，貪吃蛇對獸的影響更強大更深刻，蒼道對獸則以約束為主，但蒼道也不是省油的燈，祂將計就計，利用人和獸創(chuàng)造出神嗣�！�
“老師堅信，神嗣是蒼道的孤注一擲，每一屆都有一位神嗣，之前的神嗣全部失敗，看來即便是幸運概率，也不夠幸運啊。”
高陽沉默。
“呵�！卑茁蹲旖菕熘г沟睦湫�，“再不幸，能有鬼不幸？”
大家都知道鬼的遭遇，紛紛沉默了。
人群中，也有不少人想安慰一下白露，但被她的高貴冷艷勸退了，而且所謂安慰的話，多少有些蒼白無力。
“哈哈，越想越頭疼，算了，我就一小蝦米，操心這些事干什么�！背喾浯蜷_一瓶啤酒喝起來。
“哎，我也懶得想了，反正不管陽哥是什么，我都跟定他了！”老7也拿起一瓶啤酒。
“我也是。”說話的是橫木，他笑著推了下眼鏡，看向一旁的了了：“了姐，回頭筆記借我看看�！�
了了一直不說話，全程埋頭做筆記。
“啊？”被人點名，她趕忙尷尬地揮手：“嗨，我也聽得云里霧里的，就隨便記了幾個關(guān)鍵詞�！�
“哈哈，了了姐一看就是學(xué)霸。”婷婷也打趣道。
“百里先生�！卑察o旁聽的駿馬忽然問話了：“你為什么覺得我們是最后一屆？難道你跟麒麟一樣，看過所謂的目錄？”
“沒有，這只是我的推測。”百里弋。
“說說理由？”斗虎把煙屁股彈進了篝火堆中，又開始摸褲袋。
“我老師所在的第五屆，蒼道盡管失勢，但空間依然遼闊，包括獸在內(nèi)的總?cè)丝谶_3億，人類有300萬，覺醒者不到2000人，同一天賦可以多人領(lǐng)悟，所有天賦都能升8級，當(dāng)然，前后十二天賦和裁決者，只有一人能升8級，這具有唯一性�！�
“我所在的第六屆，情況繼續(xù)惡化，覺醒者不足700人，一半天賦無法多人領(lǐng)悟，絕大多數(shù)天賦無法再升8級。”
百里弋看向駿馬：“再看你們這屆，只剩下芝麻大點的地方，現(xiàn)在人類只剩下幾百，天賦無法多人同時領(lǐng)悟，只有前十二天賦能升8級，一百后的天賦只能升4級，末尾天賦大多只能到3級——當(dāng)然這一點有我的原因�！�
“按這個趁勢，你們認為，還可能有下一屆么？”
“明白了�！彬E馬點頭，臉色有些消沉。
百里弋輕嘆一聲：“各位，疊加態(tài)的蘋果就要落地，概率清零即將完成，沒時間了�！�
“那蒼道……”九寒剛開口又打住了。
“蒼道�！卑倮镞婢藕f出來：“最終將和我們一樣，從未存在過�！�
又是沉默。
篝火燒得正旺，木柴噼啪爆裂，不時濺射出火星，空氣分明是暖和的，可幽邃的寒冷卻在天地間無形蔓延，不少人都下意識地裹緊了外套和毛毯。
“下課！”
斗虎首先站起來，舉起小喇叭，大喊一聲，驅(qū)散了寒冷。
“各自消化一下知識點，活動下身體，該拉屎拉屎，該撒尿撒尿，十分鐘后上課！”
這一次，大家沒有積極響應(yīng)，許多人還靜坐在篝火旁，或小聲交談，或陷入沉默，少部分人起身活動，或返回地下實驗室上廁所。
一座小沙丘上，站著兩位高挑的青年男女，正是九寒和陳螢。
九寒頭頂上空盤懸著一群烏鴉，它們收到九寒的偵查命令，朝著四面八方飛走。
陳螢則閉上雙眼，了一下幾公里內(nèi)的情況。
兩人并非不相信高陽分身的把風(fēng)能力，只是一路走來，已經(jīng)謹慎慣了，便趁著休息的時候再偵查一下。
“呼——”
陳螢結(jié)束，長舒一口氣，側(cè)目看了眼九寒。
她發(fā)出聲音是想找九寒搭話，誰知九寒仍然目視前方，毫無反應(yīng)，陳螢只好別過頭去，尷尬地撩了下被風(fēng)吹亂的長發(fā)。
好一會，九寒才開口，聲音低沉性感：“剛有事？”
陳螢故作自然，“沒事，就是提醒你一下，你回頭可以問百里弋……”
“蒼母教的事？”九寒接過話。
“對�！标愇炚f，“他知道很多事，應(yīng)該也知道蒼母教�！�
九寒點點頭：“會問，不過先以大局為重，我們目前最大的威脅是死獸和概率清零，我個人的仇恨……”
“九寒。”陳螢打斷九寒：“你難道不擔(dān)心么？這樣下去，你可能根本沒機會找蒼母教報仇�！�
九寒緘默。
陳螢苦笑一聲。
小天剛死時，她每天都沉浸在自責(zé)和痛苦中，那時九寒擔(dān)心她會做傻事，特別留意她，常借工作之名無聲地陪伴她。
后來青龍死了，麒麟和李某人也死了，小天的仇陳螢算是報了。
雖說自責(zé)和痛苦仍在，但確實減輕了些，陳螢“放過”了自己，這時的她，才漸漸有余力來感謝和關(guān)心九寒。
其實，九寒跟陳螢很相似，心中一直背負著仇恨，一天不報，一天不能放過自己。
所以，陳螢希望九寒也能成功報仇，可是死獸和百里弋的出現(xiàn)，把事情推向其他方向，蒼母教好像不算什么障礙了。
九寒何嘗不知陳螢的想法。
他凝神眺望憂郁的深藍色沙漠：“陳螢，你聽過一句話嗎？”
第1097章
高手過招
“什么話？”陳螢問。
“活人永遠追不上死人�！�
陳螢點點頭：“差不多意思的話，聽過。”
九寒接著說：“4組的人都死了，我報不報仇都改變不了這點。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不過是句漂亮話，報仇說到底，是為了給我自己一個出口�！�
九寒側(cè)目：“陳螢，替小天報仇后，你真的放下小天了么？”
陳螢眼眶有些發(fā)紅，她搖搖頭：“還是放不下，但沒有之前那么痛苦了。”
九寒點點頭：“說到底，報仇是一件自私的事�！�
“自私有什么不對？”陳螢不理解：“自己都不顧上的人，還顧得上別人嗎？”
九寒認真解釋：“陳螢，你誤會我了，我想說的是，我也是自私的，能報仇，我一定報�！�
陳螢糊涂了。
九寒目光堅定而誠摯：“但還有一句話說得好，死人永遠大不過活人。”
陳螢愣住。
“所以，身邊的同伴一定比死去的同伴更優(yōu)先�！本藕匆谎坳愇�，又看向不遠處的篝火和人影。
“如果一定要在‘替死人報仇’和‘守護活人’之間做選擇，我永遠選后者�！�
陳螢眼眶濕潤，她迅速別過臉，吸了下鼻子，將眼角的淚光藏進黑暗。
過了一會，她平靜地轉(zhuǎn)過身，迎上九寒明亮的淺綠眼眸：“九寒，你報仇那天一定要帶上我！”
“為什么？”九寒問。
“我想助你一臂之力，因為……”陳螢?zāi)抗庾谱�，聲音溫柔：“你是我想守護的人�！�
“謝謝。”九寒不茍言笑，態(tài)度嚴肅：“但不行�！�
“為什么？”
“這得視當(dāng)下的戰(zhàn)術(shù)而定，你的天賦不適合上前線�！�
陳螢?zāi)樕系男θ萁┳�，強忍翻白眼的沖動。
——不解風(fēng)情的蠢直男！
……
同一時間，篝火旁坐著兩個女孩。
紅曉曉裹著毛毯，雙腿并攏坐在一件外套上，手里捧著保溫杯，喝著咖啡牛奶，這是她從了了那學(xué)到的習(xí)慣。
喝了幾口熱飲，紅曉曉的臉紅撲撲的，身體也暖融融的，可心中卻沒有以往摸魚時的輕松愜意。
紅曉曉憂郁了下，扭頭看向一旁的了了：“了了姐，你還有家人么？”
了了雙腿墊著筆記本，還在低頭寫寫畫畫，她隨口答道：“沒有了。”
“哦。”紅曉曉捧著保溫杯，低頭看著自己的球鞋：“我現(xiàn)在，心情很復(fù)雜。”
“說說唄�！绷肆藳]有停下手中的筆。
“怎么說呢�！奔t曉曉咬了咬下嘴唇，組織起語言，“我真的沒想到，原來獸就是人，原來我的家人真的是我的家人�！�
“認真聽課啊同學(xué)，百里老師不是說了么，兩者不是簡單的等同關(guān)系。”
“嗯，我知道�！奔t曉曉抿嘴苦笑：
“我現(xiàn)在的家人，并不是真的，它們，可能是很多‘本該存在的人’的集合體，我現(xiàn)在家人對我的愛，也是很多‘本該存在的人’對他們孩子的愛的集合體，對嗎？”
“唔……”了了認真思考了幾秒：“我覺得是。”
“那么，這些愛當(dāng)中，說不定也有我真正的家人對我的那一份愛呢？”紅曉曉笑了。
“說不定還真是�！绷肆苏f。
“哎，我也不知道在胡說八道什么�！奔t曉曉環(huán)抱雙膝，將紅撲撲的臉埋進雙腿間，被火光染紅的雙手一點點抓緊了衣服。
“你就是想家了。”了了說。
“嗯……”紅曉曉聲音透出隱忍的哭腔：“我，我想爸媽了，還有爺爺，弟弟……它們至今還以為我在西國出差……我，我很多天沒聯(lián)系他們了，它們也聯(lián)系不上我，它們肯定很擔(dān)心，我媽很愛胡思亂想，說不定認定我出事了，報警了……它們最后都會消失掉，我沒法報答它們的養(yǎng)育之恩，甚至沒能跟他們好好告別……”
了了放下筆，嘆了口氣，盯著眼前的火光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了了才溫柔地安慰道：“紅曉曉，它們不會真的消失，它們只是回歸到本該存在的蕓蕓眾生當(dāng)中，它們依然存在于世間，依然和我們在一起。”
“真的嗎？”紅曉曉抬起頭，已是滿臉的淚痕。
“當(dāng)然是真的�！绷肆诵α耍骸安贿^嘛，前提是我們?nèi)祟惸苴A。”
“嗯！”紅曉曉用力點頭。
“嘖嘖。”了了咂咂嘴：“話說你還真樂觀啊，你沒聽百里老師說么，之前每一屆都失敗了，我們真的還能翻盤么，你要擔(dān)心的是這個才對吧？”
“還好誒�！奔t曉曉搖搖頭，反而輕松地笑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覺得高陽隊長很厲害，百里老師很厲害，大家都很厲害，肯定會有辦法的，我嘛，就一個小兵，做好我能做的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