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蒼劫三時辰降臨之初,高陽就隱約察覺到,束縛自己的法則力量在削弱,他當(dāng)時正全力迎戰(zhàn),來不及多想。
殺死高欣欣后,他才意識到,法則力量徹底消失了。
一經(jīng)發(fā)動,除非裁決結(jié)束,或者發(fā)動者死亡,否則法則約束不可能消失。
“小紅,我是信叔�!�
布娃娃忽然開口說話,在場的人皆是一驚。
布娃娃嘴巴一張一合,玻璃眼珠中流動著魔法光澤,聲音像卡通片中的可愛小動物:
“見你第一眼,我就覺著你這孩子有福氣,定能逢兇化吉,所以我把遺言留給你。”
“20號一到我就會死,這是裁決者的代價,不過法則約束不會馬上消失,傲慢沒法提前參戰(zhàn),你們可以先消滅其他死獸,這事朱雀小姐早知道了,會安排好,這點我放心。”
“當(dāng)你聽到這些話時,說明法則約束解除了,高陽不用再遵守規(guī)矩,你們可以一塊對付傲慢。”
“呵呵,是有點賴皮,不過代價我付了,你們不要有心理負擔(dān),俗話說得好,兵不厭詐嘛�!�
“哦對了,幫我跟高陽說聲對不起,他爹媽留給他的話我偷聽了,說得真好啊,命運自有安排,呵呵,我就講不出這些�!�
“最后,再幫我捎句話給他。”
“陽陽啊,你如今是個大人了,大人不一定非得有出息,但一定要學(xué)會照顧好自己。”
“好了,就這些,大伯走啦�!�
玩偶的嘴巴合上,眼珠暗淡,“砰”的一聲變回一只冰冷的湯匙。
紅曉曉緊咬嘴唇,哭花了臉,了了、老7也陷入沉默。
高陽冰冷地看著湯匙,仿佛面部肌肉失去做任何表情的能力。
他將湯匙遞給紅曉曉:“先幫我保管�!�
“嗯!”
紅曉曉重重點頭,接過湯匙,
妥善地收進背包。
“了了,匯報�!备哧栒f。
“是�!�
了了簡單而準確地匯報了懶惰之戰(zhàn)。
高陽默默聽完。
這時,一輛商務(wù)車出現(xiàn)在馬路盡頭,歪歪扭扭地繞開倒塌在路面的建筑廢墟,停在大家眼前。
前后車門同時打開,張偉、白露、鴉鯊下了車。
“夏姐呢!”了了立馬問道。
“別擔(dān)心,車里頭睡著�!睆垈姶蚱鹁窨嘈Φ溃骸拔覀冞@邊零陣亡,不過夏姐用掉了三倍能量。”
“太好了!”紅曉曉狠狠松了口氣,又一個好消息。
“白露姐,說下你那邊的情況�!绷肆颂娓哧枂柕�。
“讓張偉說吧�!卑茁渡裆>�,“這次他是主力�!�
張偉微微出神了幾秒,開始匯報色欲之戰(zhàn),略過了“戀愛游戲”細節(jié)。
“刷——”
張偉剛說完,駿馬背著陳螢從而天降。
他放下陳螢,環(huán)視一圈,看向車頂?shù)母哧�,聲音悲愴:“隊長,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匯報吧�!备哧栒f。
駿馬一怔,點點頭:“是�!�
陳螢自醒來后就陷入一種近乎麻木的沉默中,匯報一事只能由駿馬來。
他努力克制情感,盡量客觀:“先說結(jié)論,貪婪已死,九寒、安禾歌犧牲……”
紅曉曉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后面的話一個字也聽不清了。
加入九嗣以來,紅曉曉經(jīng)歷了太多同伴的離去,可她從沒想過,那個永遠鎮(zhèn)定、穩(wěn)當(dāng)、靠譜的副隊長會走。
一種極不真實的悲傷淹沒了她,她的眼淚再次決堤。
了了心情同樣沉痛,她強迫自己認真聽完每一個細節(jié),戰(zhàn)斗還未結(jié)束,不是悲傷的時候,任何信息都不能錯過。
聽到一半,了了心生疑惑:“等下,九寒自爆時,安禾歌為什么不躲進暗器里?”
駿馬搖搖頭:“我不知道,可能她被貪婪占有的命運還沒完全解除,也可能……”駿馬沒再說下去。
“她不想躲�!卑茁恫碌搅恕�
眾人沉默。
在這沉默中,多數(shù)人驚訝于自己竟然立刻接受了這個猜測。
她早為自己安排好結(jié)局。
從頭到尾,她安靜、堅決、不遺余力地奔赴這個結(jié)局,不需要誰的憐憫和理解,也用不著向誰證明和解釋。
她孤獨地愛過,無悔地離開,僅此而已。
這才是大家認識的安禾歌。
很快,駿馬匯報完畢。
一時間,大家紛紛看向陳螢,她頹坐在地,面色蒼白,目光呆滯,像是丟了魂。
“陳螢現(xiàn)在,不適合再戰(zhàn)斗�!彬E馬看向高陽,等他定奪。
高陽手中多出一枚烏金戒指,扔給駿馬,“給她�!�
駿馬沒多問,替陳螢戴上戒指。
陳螢呆滯的雙眼忽然睜大,被賈博士修改的記憶全部復(fù)原。
她猛地前傾,背脊夸張地弓下,掐住脖子干嘔起來。
“啊……嘔……啊……”
陳螢的喉嚨深處發(fā)出一種介于悲傷和痛苦之間的扭曲聲音。
這聲音像一把鈍刀,凌遲著周遭的一切。
那一刻,沉默成了原罪,審判著每一個人。
一分鐘后,陳螢停止干嘔,她沒痛苦、怒吼和尖叫,也沒流下一滴淚。
她以異乎尋常的堅強挺過了第一波崩潰和毀滅,像一根被半瓶白醋沖刷依然頑固地卡在食道中的魚刺。
她慢慢站起,擦了一把嘴角,將凌亂的長發(fā)扎好,抬頭看向高陽。
“隊長,我還能戰(zhàn)斗。”
第1217章
可恥
奈奈將昏迷的青靈帶回時,一輛傷痕累累的私家車開向大家。
車停下,一石下車。
她面目蒼白,悲愴的目光環(huán)視同伴一圈,最后落到高陽的臉上。
“虎叔……”了了沒能問下去。
一石默默走到車尾,打開沒合攏的后車廂,里面是四把染血的烏金武器:弒龍巨劍、青犬妖刀、烏金短刀、烏金匕首。
斗虎跟憤怒死戰(zhàn)時,一石遠離戰(zhàn)場,全程用望遠鏡觀戰(zhàn),她是這場“擂臺賽”唯一的觀眾。
“不……不不不……這不可能!”張偉難以置信:“那可是虎叔啊,我們?nèi)懒诉@個老賊都不可能死!”
張偉看向高陽:“陽哥,虎叔肯定還有后手對不對?他肯定沒死對不對!”
高陽沉默。
張偉又看向其他人,想要尋求一絲希望,等來的是更無力的沉默。
“艸!”
張偉一腳踹翻一塊碎石。
一石聲音沙啞,說出第一句話:“虎叔說,武器留給青靈。”
“哇!”
紅曉曉被接二連三的噩耗擊潰,她用力捂住嘴,卻捂不住痛哭聲。
不知為何,那一刻她感到無比羞愧,她認為自己不應(yīng)該哭,沒資格哭,她的軟弱對死去的同伴而言是一種恥辱。
可她控制不住,怎么也控制不住。
在紅曉曉壓抑的哭聲中,一石匯報完憤怒之戰(zhàn)。
這時,一輛電動摩托車“吭哧吭哧”地開過來。
格里高蓬頭垢面、滿身鮮血,瞎掉一只眼,少了一條胳膊,叼著半根煙,單手握著車把手。
后座的萌羊緊抱著格里高,滿臉風(fēng)干的淚痕。
很快,摩托車停在眾人面前。
格里高把萌羊抱下車,動作有些艱難。
他掃視大家一圈,咧嘴一笑,聲音暗�。骸安诲e嘛,活下來的人比我想象中要多�!�
紅曉曉立刻給萌羊檢查傷口。
一石沉默著上前,扶格里高坐下,給他療傷。
“你傷得很重。”一石說。
“沒事,死不了……咳咳……”格里高劇烈咳嗽。
一石給格里高注射應(yīng)急藥劑:“手和眼睛怕是回不來了,得用義體,剩下的傷我能幫你恢復(fù)六七成�!�
格里高點點頭:“挺好,挺好�!�
忽然他想到什么,抬起頭:“賽博手臂不影響碼字速度吧?”
“不知道�!币皇嘈Γ骸盎仡^你問賈博士�!�
格里高掏出一根煙,慢慢點上:“其實我也考慮過語音寫作,始終習(xí)慣不了,敲出來的字和念出來的話,始終隔了一層?xùn)|西。”
“口頭匯報呢?”高陽說。
“哦,這個不影響�!备窭锔哂樞σ幌�,迎上高陽的目光,他似乎沒變化,又好像全不對了。
非要形容的話,就像某出戲劇進入到混沌、微妙的平靜期,等待它的是無可避免的爆發(fā)和失控。
格里高匯報完暴食之戰(zhàn),本就沉重的氣氛雪上加霜。
作為親歷者,格里高已經(jīng)熬過最難的時候,反而很平靜。
他觀察大家,發(fā)現(xiàn)一個頗有意思的現(xiàn)象:雖然每個人都很沉痛,但親歷隊友犧牲的人悲傷得更從容。
剩下的人,則悲傷得更加劇烈,他們的良知似乎不允許他們跟親歷者一樣從容,仿佛這是一種深深的冒犯。
這導(dǎo)致他們的悲傷中多出一些用力過猛的矯飾,這矯飾稱不上虛偽,僅僅是幽微人性的復(fù)雜產(chǎn)物。
突然間,巨大的徒勞壓垮了格里高。
因為他覺得此刻值得書寫,又不知如何書寫。
一直以來,他都想用文字記錄真實,可文字永遠只能盡量概括真實而無法替代真實。
真實是發(fā)生在眼前的須臾永恒,而非文字鐫刻出的鏡花水月。
“萌格里高回過神時,發(fā)現(xiàn)高陽正單膝跪在小女孩身旁。
高陽聲音冰冷:“接下來的敵人很可怕,可能我們都會死,你還要參加么?”
“嗯!”萌羊雙眼通紅,用力點頭。
“為什么?”高陽問。
“因為,我是戰(zhàn)士�!泵妊蚰抗鈭远�。
三秒的沉默,高陽點頭:“好�!�
高陽起身:“奈奈,將昏迷的人送回千禧樓,給你二十分鐘�!�
“哼!吾王只需十五分鐘!”奈奈說。
高陽看向其他人,“原地休整,十五分鐘后出發(fā)�!�
“隊長,你找到傲慢了?”了了問。
“嗯�!�
蒼劫三時辰降臨時,高陽通過的連結(jié),反向感應(yīng)到王子凱的大致位置,正是他獸格蘇醒的地方——枯井處。
王子凱想必也第一時間察覺高陽的位置,但他言出必行,沒來找高陽。
兩人默契地等著這一刻,仿佛宿命之約。
第1218章
宿敵
二十分鐘后。
一輛公交車飛馳在郊區(qū)的高速路上,司機正是擁有的賈博士。
“超速!危險!”
“超速!翻車!”
“超速!悲��!”
停在駕駛座椅背上的灰鸚鵡聒噪地叫著。
“閉嘴吧!我可是車神,只用腳開都不會翻!”
賈博士暴躁又郁悶。
原本,他實驗做得好好的,世界忽然失去色彩,儀器上的數(shù)據(jù)全亂套了,像是給人澆了一瓶二鍋頭。
兩分鐘后,靜書、唐小聰、孫囫三人慌亂地撞開大門,說大事不好,其他人全不見了。
賈博士稍一琢磨,就猜到這是被蒼道拉進疊加態(tài)的離城了。
值得一提的是鸚鵡也進來了——九寒也沒少用操控它,導(dǎo)致它體內(nèi)殘留著天賦能量,被蒼道一并打包。
四人商議了下,盡管很擔(dān)心隊友,但考慮到自身幫不上忙,怕死的心情又占據(jù)上風(fēng),還是決定留在基地。
凌晨四點半,奈奈帶著深度昏迷的青靈和朱雀回來,跟四人說明情況。
大家再也坐不住,決定跟奈奈一起走,為決戰(zhàn)盡一份力。
賈博士除外,他才不想去送死,可鸚鵡死活要跟奈奈走——它倒不是勇敢,只是愛湊熱鬧。
賈博士氣急敗壞、罵罵咧咧,跟鸚鵡一起來了。
此刻,車內(nèi)的氣氛沉重,大家或檢查裝備,或治療身體,或低頭沉默。
高陽坐在車尾,手中托著一本翻開的日記本,身旁坐著百里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