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脖子上掛著相機，兩手外套揣兜里，周然略微側(cè)眼。

    他在看鎮(zhèn)長，菜鳥在看他。多瞅了兩眼，蔡裊最終沒忍住出聲問：“你不熱嗎？”

    這里雖然是人少的鎮(zhèn)上，不像城市里蒸蒸籠一樣，但氣溫依舊可觀，比如鎮(zhèn)長就一直擱那擦汗，他身上不僅戴帽子，還套件黑色外套，看著就熱得慌。

    低頭瞅了眼身上衣服，周然略微壓下帽檐，一笑，說：“還好�！�

    不遠處的鐵先生收回視線。

    幾個年輕人果然是跟著他們來找住的地方的，見他們一直在邊上說話不進去，害怕房間不夠，于是先進去訂房間了。

    他們看上去不是打算逛完就走的樣子，一口氣想訂三天的房。

    以前也遇到過這樣的客人，結(jié)果最后無一例外都是待一天就催著要退錢退房離開，老板想勸他們先訂一天的，但幾個年輕人嚷著一定要訂三天，她于是只能點頭。

    帶著幾個人上樓看房間的時候她又轉(zhuǎn)過頭，對還在門外的人說：“房間已經(jīng)安排好了，外面熱，先上樓回房間吹吹吧�！�

    門外一行人于是跟著上樓了。

    鎮(zhèn)長打頭，周然慢慢走在最后面，轉(zhuǎn)頭看了眼透過開著的大門照進店里的落日余暉。

    “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他回過頭，原本走在人堆中游的鐵先生放慢腳步，也跟著走在了最后。

    周然聞言側(cè)過頭的時候，正好對上其投來的帶著探究的視線。

    “上周的酒店吧，”他表情不變，說，“我在那見過你�！�

    畢竟拎著箱子走來走去，很難不注意到。

    鐵先生覺得不是酒店。在酒店相關(guān)的記憶里，他完全沒有對這個人的印象。

    “應(yīng)該是更早之前，在其他地方，”鐵先生說，“我好像在哪聽過你的聲音�！�

    周然的腳步一頓。在短暫的安靜里，迎著對方投來的視線，他突然一笑，眼尾映著一側(cè)昏黃燈光，問：“鐵先生這是在搭訕嗎？”

    他說：“太老套了，以后還是不要這樣說比較好�！�

    一雙桃花眼略微下垂，不看人的時候顯得輕慢又隨意。

    一個很輕浮的人。

    “……”

    鐵先生眉頭狠狠一皺，說了聲抱歉后抬腳三兩步向前重新回到人堆。

    看著人離開，走在最后的人收回視線，臉上的笑慢慢斂下。

    他們的房間在二樓，楊志和面色看著不太好的鐵先生最先回房間。

    剩下的是兩人間，蔡裊很顯然和周姓朋友一間。

    “可以進去……”

    拿著老板給的鑰匙打開房間，他一轉(zhuǎn)頭，看到自己周姓朋友低頭一手捂著嘴，像是在面壁沉思。

    他關(guān)切地問：“怎么了？”

    “沒事，”周然緩慢閉眼，另一只手拍拍胸口，說，“就是被自己的話惡心到了�！�

    四舍五入的話也是三章合一！

    第25章

    所有的恐懼在上班面前不堪一擊

    蔡裊沒懂，

    發(fā)出疑惑的聲音：“�。俊�

    多拍了兩下胸口，覺得癥狀有一點緩解，周然一擺手，

    說：“沒事。”

    房間門打開，

    兩個人先后進去。

    簡樸是真簡樸，

    進去就有種回到了上世紀的感。

    房間墻壁自帶金色帶花紋的墻紙，

    富麗堂皇，

    唯二的兩張床和兩個椅子又是深紅色，大概是在木板上刷了一層深紅色的顏料，

    造型隱約還透著點古韻。

    墻面上還有個電視，跟正常筆記本屏幕差不多大，

    一不小心差點可以直接忽略。仔細看一下，

    上面似乎還有一層灰，

    開機估計是沒指望。

    一手搭在行李箱扶手上，周然略微思考，之后道：“很大膽的撞色，

    完美的東西結(jié)合，挺好�！�

    房間里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蔡裊說話沒他這么委婉，直接出聲說：“老板這賓館是怎么能開三代的？”

    “可能有人就好這一口。”

    滑著行李箱往前走，選了靠在窗邊的床，周然說：“獨特的審美情趣。”

    蔡裊覺得這審美情趣確實是有點過于獨特了。

    房間就一扇窗，靠窗的床沒了，他于是靠里睡，

    沒貼著窗，

    安全系數(shù)倍增。

    把行李放床邊，

    他轉(zhuǎn)身走到窗戶邊，

    先用手機手電對著窗戶照了下，確保外面沒有奇怪的東西后這才打開窗戶。

    窗戶也是老式的窗戶，帶窗栓的那種，還需要自己手動打開。

    打開后下面就是街道。好在水電系統(tǒng)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jīng)更新，即使鎮(zhèn)上已經(jīng)沒什么人，只要有需求，水電依舊可以正常供應(yīng)，樓下的路燈亮著，昏黃色，有幾盞燈已經(jīng)滅了，還有燈在忽閃著，沒人來維修，只能暫時保持這樣。

    蔡裊一眼望過去，看不到一棟其他亮著燈的房屋，說：“要是早點處理，這里應(yīng)該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人力資源不足，監(jiān)察處到現(xiàn)在為止只在各大人口集中的城市和異常現(xiàn)場頻發(fā)的特殊區(qū)域設(shè)置了分部，B市沒有，轄區(qū)歸A市的總部管，總部一直人手不足，直到現(xiàn)在才有時間來處理。

    要是早一點，鎮(zhèn)上的人也不用走。

    周然過來往窗臺上一支，順著視線往外看過去，倒沒什么惋惜的情緒，說：“現(xiàn)在至少比早幾年好。”

    沒明白他說的早幾年是什么意思，蔡裊剛想問，結(jié)果又聽到人說：“那邊有燈光�！�

    他于是向著人看的方向望過去。

    確實有光，在很遠的地方。窗戶正對出去是遠處的黑色山脈，燈光就在山脈附近，大概是山腳下，被周圍其他建筑遮住，剛才沒能注意到。

    他瞇著眼睛多看了兩眼，“居然還有人住在這�！�

    燈光后的山黑沉安靜，離得太遠只能看到個輪廓，也看不清有沒有被荊棘叢侵占。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低頭從口袋里拿出個黑色東西，往窗外伸了兩下再收回。

    收回手的時候蔡裊順帶解釋說：“這是隊長這次給配的新的檢測器�！�

    上次的檢測器因為他不小心用槍打中已經(jīng)報廢，然后現(xiàn)在給配了新的，能檢測的最高波動從六級變成了八級。

    他嘴一咧臉一笑，覺得自己有賺到。

    局里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給升級裝備，就像無緣無故不會給雙倍工資一樣，除非有這個必要。周然多看了一臉傻樂的人一眼，最終沒多說，只說了聲：“恭喜�！�

    蔡裊收下了他的恭喜，低頭看檢測器上的數(shù)值。

    從進入到鎮(zhèn)上開始，檢測器的數(shù)值一直在一和二之間波動，一直沒下去過。

    已經(jīng)天黑，晚上行動事倍功半，想查也沒辦法查，事情只能等明天早上起來再說。

    簡單洗漱，之前才在車上睡過次覺的周某然又睡了。

    樓下剛好是那幾個年輕人的房間，沒人陪著聊天，蔡裊也只能睡了，結(jié)果被樓下吵得睡不著，翻來覆去到半夜才勉強閉眼。

    一夜無事。第二天早上，因為還有任務(wù)在身上，所有人都起了個大早。

    回家睡自己家的鎮(zhèn)長也來了，連帶著一起來的還有一個新面孔。

    新面孔是附近的屠戶，也是賓館老板的弟弟，帶著肉和菜過來做飯的，早飯已經(jīng)做好。

    起了個大早，蔡裊頂著個黑眼圈在餐桌邊上坐下，昨天將近睡了一整天的周某然反倒還算精神，已經(jīng)開始低頭靜音玩小游戲，抽空抬頭和他說了聲早。

    他們一車加上鐵先生五個人算是到齊了，鎮(zhèn)長和他們坐一桌。

    昨晚鬧到半夜的幾個年輕人是在之后下來的，三男一女，嘻嘻哈哈的，看著很有精力，在他們隔壁桌下，接著說起被騙的事。

    看樣子也要吃早飯，并且沒有要走的意思。楊志轉(zhuǎn)頭看向負責和人談話的司機。

    司機只能搖搖頭，說了聲抱歉。

    這次出任務(wù)沒有料到會有這種情況，他們沒有提前準備相關(guān)的類似于警察的證件，明面上只是街道辦的人，沒有權(quán)力強制要求人離開，只能通過勸說。

    很顯然是勸說失敗了。

    楊志揉了揉眉心，鐵先生保持一貫的沉默。

    捕捉到什么關(guān)鍵詞，周然一手拿著水杯淺淺喝了口水，問旁邊桌的人：“什么被騙了？”

    他加入談話加入得毫無違和感，有人沒經(jīng)思考順嘴就回答了：“來之前網(wǎng)上有人說這邊晚上窗戶外邊會有什么東西出現(xiàn)，有時候是人影，也有人說是荊棘，結(jié)果什么都沒有，我們等了大半晚上，毛都沒等到�！�

    今天早上起床他們回頭看的時候，收藏的相關(guān)的帖子也已經(jīng)被刪除了。

    “……？”

    回答的人說完后才意識到有什么不對，猛地一抬頭，對上一張從隔壁桌側(cè)來的臉。

    略微抬起帽檐，周然撐著臉側(cè)笑了下，說：“謝了。”

    回答的人磕巴了下，說不用謝，另一個人探過頭來問：“你們也是來這里探險的嗎？”

    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鐵先生放在一邊的金屬箱，又看了眼其他人底下藏著槍的衣服，他略微思考，道：“算是吧�！�

    “你們可別在這瞎說�！�

    老板剛好帶著早飯從走廊過來，多看了幾眼幾個年輕人，說：“我們這里可沒有這些東西�！�

    她像是有些不高興，語氣加重了些，說完話后又立刻回廚房了，中途差點被門檻絆了一跤，匆匆忙忙關(guān)了廚房門。

    楊志安靜地看完了全過程，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低頭看了眼時間，說：“不早了，吃了早飯差不多就開工�！�

    他轉(zhuǎn)頭看向司機，問：“車鑰匙帶了嗎？”

    “……那個，”鎮(zhèn)長放下筷子，不自覺擦了把汗，說，“可能今天開不了車了�！�

    一時間，桌上的幾個人連帶著隔壁的年輕人都轉(zhuǎn)頭看向他。

    迎著一眾人的視線，鎮(zhèn)長使勁再多擦了把汗，用行動代替解釋，起身打開了一直關(guān)著的賓館大門。

    門只開了半扇，但已經(jīng)夠里面的人看清外面的情況。

    ——確實是開不了車了。

    從門里往外一眼望過去，昨天來的時候還正常的街道已經(jīng)擠滿了灰綠色的荊棘枝條，從街頭延伸到街尾，密密麻麻。

    荊棘橫貫街道，道路完全被封鎖，有車但沒路可開。

    或許這東西應(yīng)該不能再被稱之為荊棘。

    枝條粗壯，肉眼可見的最粗的直徑有半層樓高，堆疊在其他枝條上方，輕輕松松高過房屋樓頂，盤旋其上，尖刺輕易穿透墻面。

    “……”

    “嚓——”

    空間瞬間安靜下來，原本幾個有說有笑的年輕人也止住了話，有人沒忍住往后一退，結(jié)果打翻了手邊水杯，水順著桌面流了一地。

    暫時沒人去管地上的水，四個人里唯一的女生手緊緊握著板凳邊緣，繃得指尖發(fā)白，說：“……這是什么東西�！�

    她們沒那么好的觀察力，昨天來的時候因為一路上都在注意著不要跟丟前面的車，所以一直沒真正看到過傳聞里的荊棘的樣子。

    這是第一次看到，十分直觀的。

    怪異到不像是這個世界上的東西，從頭到尾都透露著割裂感。

    第一次這么直接地面對超出認知范圍之外的東西，即使對方似乎是靜態(tài)的，人還是不由自主地會感到恐懼。

    之前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也不敢動作，一桌四個人就這么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

    安靜里有板凳在地面上摩擦的聲音響起，他們僵持著不動的時候，視線里有一道人影晃過。

    人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但莫名略顯沉重，徑直往門口走去。

    是一個肩負著記錄重任的社畜去工作了。

    抬腳走出大門口，站在大門邊，略微抬起帽檐，社畜周拿著局里友情贊助的相機對向馬路對面的高過建筑的荊棘，盡職盡責地簡單拍了兩張。

    拍完后低頭看了眼相機上的畫面，他垂下眼，簡單評價說：“挺好看�！�

    那些人該滿意了。

    不像是在拍巨大的透著詭異味道的荊棘，像旅游的時候順手拍兩張普通的風景照。

    聽見說好看，一生愛湊熱鬧的菜鳥吃完最后一個包子，也跟著出門往人身邊湊，一起看照片去了。

    忽視了邊上距離兩米不到的荊棘，兩個人低頭一起欣賞拍下的照片。

    大方地把相機往旁邊遞了遞，多看了幾眼自己的大作，周然轉(zhuǎn)頭低聲問：“你說這種質(zhì)量的照片，交上去會不會再漲一倍工資？”

    所有的恐懼，在上班面前不值一提。

    哈哈鐵先生不是前男友，只是一般路過的相關(guān)人士x

    第26章

    地圖當然是用來揣兜里的啦！

    兩個人擱外邊從照片直接聊到工資，

    并且還有繼續(xù)嘮下去的意思，在兩個人聊起勁前，楊志撐著桌面站起，

    過去及時止住話題。

    外面荊棘遍地，

    司機第一反應(yīng)是擔心停在外面的車子，

    也跟著趕緊出了門。

    已經(jīng)吃完早飯，

    鐵先生提上自己的箱子，

    沒跟著出門，轉(zhuǎn)身走向廚房。

    “……”

    一桌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