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
程向眼睜睜看著原本還在床上的人只一個眨眼間就從窗戶竄出,剩下自己的手機落在窗臺上,再去窗邊看的時候,人影已經(jīng)消失不見。
掛斷電話,陸景文把手機拋揮給李淼,轉身抬腳向著最近的出口離開。
他走得過快,李淼剛接過手機,再一抬頭,人影已經(jīng)走出了一大截。他跑了幾步勉強跟上,試圖安慰說:“他不一定去找那些高層了,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
陸景文沒說話,步伐加快。
沒有任何任何其他可能性,對方只能是去找組織的那些人了。一個不愛雨天出門的人在外面接連待了幾天,特意留下的保安,反常的好說話的態(tài)度,最終都指向了一個事實。
對方太習慣保護別人了。無論是在Y市的時候還是現(xiàn)在。任何有風險的事只要自己一個人能做到,就會自己一個人去,并且想做任何事,就一定能做到。
——
城市高樓把天空一分為二,一邊是陰雨重重,一邊是火紅灼目,老舊居民區(qū),一道人影從雜亂的低矮電線邊路過,從貼在耳邊的手機屏幕上溢出的幽藍色光亮是整片空間里除居民房的窗戶的光之外的唯一的光源。
另一個電話打來的時候,周然正在和黃局長通話。
在十字路口前站定,他略微抬起眼看向隱在陰雨里的熟悉的廢棄建筑,說:“一名原活躍于Y市的高級研究員向我方投誠,現(xiàn)在疑似被犯罪集團控制,情況危急,前指揮長周然請求跨轄區(qū)救援權限。”
聲音融進雨聲里,又和冰涼雨水一起散開,落在雨幕里。
第92章
禮貌一點
“準許。”
“任務等級3S,
特別授予臨時指揮長權限,請務必保證研究員及自身安全,特別情況下,
準許擊殺敵方�!�
手機對面?zhèn)鱽睃S局長的聲音,
稍微一頓之后,
又說:“任務坐標?”
周然報了串數(shù)字,
那邊傳來鍵盤敲動的聲音,
之后說了聲好。
這是一通從頭到尾都會錄音并且存檔的電話,他沒有多說其他,
報完數(shù)字后直接掛斷電話,低頭把手機狀態(tài)欄下滑,
打開免打擾,
之后隨手移開,
繼續(xù)看向打電話之前在看的界面。
手機上一片黑,只有紅白的兩個點,白點是他,
紅點在過了十字路口就能到的廢舊建筑里。
之前見面的時候,他在紫長卷的衣領里放了個定位器。紫長卷可以選擇留下,
也可以選擇直接拆除。
留下有留下的做法,拆除有拆除后的應對方法,故意帶著定位器去錯誤的地方同理也是,只是會比較強硬,好在對方選擇了比較理智的正確做法。
這里有些熟悉,包括老舊住宅區(qū),
以及沒什么人的街道,
還有曾經(jīng)拉起過警戒線但現(xiàn)在警戒線已經(jīng)拆除的道路。
熟悉是肯定的。他之前來過這里,
和陳正一起,
這也是來后勤部后第一次出外勤的地方。
當時事情解決后,危險已經(jīng)消失,警戒線拆掉,但附近居民還是不敢靠近,也沒有任何企業(yè)和單位接手這個據(jù)說出過事地方。
正好給了其他人一個很好的機會。
收起手機,他抬腳跨過街道。
依舊是破敗泥濘的地面,以及叢生的雜草。門口大門和之前一樣處于一個要掉不掉的狀態(tài),脆弱的門軸居然堅持到了現(xiàn)在。
門口全是深深淺淺的腳印,有之前留下的,也有最近出現(xiàn)的,深色腳印覆蓋在最上面,間雜著細微的雜草。
收了傘,周然直接抬腳踏進大門。
上次來這里的時候也是陰雨天,一樓黑得一如既往,也沒有任何人。
手機燈光亮起,照亮滿是灰塵犄角旮旯,角落的廢棄電梯掩在破木板之后,屏幕區(qū)域依舊沒有任何光亮。
手機光亮移動,距離拉進,他半蹲下來,視線落在唯一少灰塵的夾縫處,之后又略微抬起眼,掃視了一周,收回視線的時候垂眼隨口咬了下手指,細小傷口出現(xiàn)的同時,凝結的冰晶從縫隙中滲透向下。
“咔。”
再之后,輕微的一聲響傳來,像是什么斷裂的聲音,細微到可以忽略不計。
隨手擦去手上血跡,周然撐著膝蓋站起,抬腳繼續(xù)往上。
上一次來這里的時候連續(xù)爬了十幾層樓,這次也是。這幾天一直在關注紫長卷的動態(tài),還需要完成保安發(fā)過來的工作,沒什么完整的休息時間,他精神狀態(tài)和身體狀況很難說哪個更差一點,面對一眼看不到頭的長長長的樓梯,半睜著的眼睛絲毫透不進光。
連爬十幾層樓,地面終于開始出現(xiàn)重物拖拽的痕跡。
上次來的時候,沒有任何健在的大門的樓層多出了一扇簡單又直接的金屬門,門上面正對著的就是一個線路突出的監(jiān)控器。和印象里的龐大精準的高樓相比,可以算得上是簡陋到極致。
站在監(jiān)控器捕捉范圍之外,他靠窗邊低頭往下看,可以透過雨幕看到下方不遠處的大片居民樓。
到了這種高度,從下面往上看已經(jīng)看不到里面的樣子,但從上往下看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是個挺好的地方。
多看了兩眼大門,他最終從窗戶一翻,翻進大雨里,從兩扇窗戶中間的管道借力,手肘支向緊閉玻璃窗。
“嘩啦——”
玻璃碎裂的聲音響起,碎片從半空落下,砸在窗邊機器的防護罩上,發(fā)出一陣摩擦帶起的刺耳聲響。
一直安靜對著大門的幾個人手里的槍還沒收起,聽到聲響后頭還沒來得及轉過來,視野邊緣就直接一黑,再之后脖頸上一痛。
他們已經(jīng)知道外面有人來,但沒想到對方?jīng)]有走正門。
一把雨傘發(fā)揮出了不屬于自己固有能力的作用,一下子下去,兩個人倒地,沒再動彈。
他們不是干部,是干部手底下信得過并且勉強能用的人,有能力,但不多,很好解決。
傘彎折成格外扭曲的形狀,用一次后直接報廢,周然從一個幸運兒的手上反手奪過把槍,拉上已經(jīng)關閉的保險后一槍托對準人的脖頸,在旁邊人倒下后另一只手環(huán)過后面的人,手臂收緊,另一只手稍微用力,扭過了人的脖子。
骨骼轉動的清脆聲響響起,同時出現(xiàn)的還有重物倒下的聲音,只是在倒下之前被扶了一把,沒有發(fā)出太大聲響。
這些人在使出能力之前就已經(jīng)徹底昏過去。
“不許動!”
“你是誰!來做什么!”
除了圍在門邊的人外,角落里也有人,高高瘦瘦的兩個,在他繼續(xù)往前前對著這邊舉起了槍。手指已經(jīng)落在了扳機上,只要稍微一用力,子彈就可以射出。
他們不知道這是誰,只知道按照上面的要求,阻止任何人繼續(xù)往上走。
察覺到外面有動靜的時候他們還嚇了一跳,以為監(jiān)察處居然這么快就找來了。
結果只有一個人,看上去也不像是監(jiān)察處的人,穿著厚到離譜的厚外套,從窗戶進來的時候晃眼一看還以為是個球蹦進來了。
只要不是監(jiān)察處的人就問題不大。雖然其他人都被放倒了,但問題不大。這個人只是先發(fā)制人占據(jù)了時機上的優(yōu)勢,但再快的動作也沒有子彈快。
然后他們的話被當做一個屁放掉了。
站在不遠處的人動了,沒對著他們舉起槍,反而把手里的槍扔了,脫下身上看著就很礙事的厚外套。
不知道厚外套里有什么,沒有給脫下的機會,他們直接按下手上扳機。
眼睛里有什么一花,在有特別的感覺傳來的時候,是手指上覆上冰涼觸感。
再下一瞬,冰棱攀上手指,原本能自由活動的關節(jié)沒有任何知覺。
“槍聲有些大,打擾到附近鄰居我會有些困擾�!�
耳邊傳來聲音的時候,身上不知道哪個地方一痛,他們在反應過來前直接眼睛一閉。
收回手,確認房間里已經(jīng)沒有其他什么人,周然去看了眼窗邊的機器。
條件不夠,機器沒有運作,只是單純擺在這,外面一層玻璃防護罩承擔了剛才所有的傷害,上面多了一片的劃痕。機器旁邊是個簡單的類似于辦公桌的東西,上面的電腦屏幕上是監(jiān)控的畫面,全是下面幾層樓的實時畫面。
隨手敲了兩下玻璃防護罩,他轉身走上上去的樓梯。
這層樓的動靜影響不到附近居民,但足夠讓樓上的其他人察覺到,樓梯上到一半的時候,他看到了走下的人。
一個很高的人,和陸教官高得挺拔且正常不一樣,是一種畸形的高,腳尖踮起,足弓高高隆起,身上肌肉擠壓,幾個人幾乎占據(jù)整個樓梯通道,邊往這邊走邊道:“誰來這搗亂……”
自己跟對方對比起來,單薄已經(jīng)算是一個比較委婉的說法。略微抬起眼,周然看人一秒,之后準確地叫出了對方的名字:“陳莊�!�
陳莊,能力者,前幾年主要活躍于南方地帶,嗜好是挑斷人和動物的手腳筋,犯案數(shù)起,最近銷聲匿跡,原來是來了這里。
猝不及防被叫出名字,同時終于在陰暗里看清了走在樓梯上的人的臉,陳莊瞳孔猛然一縮,意識到這個人是誰的瞬間快速后退。
其他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但他們少數(shù)幾個干部知道。
這里沒有給他后退的機會。
冰層封鎖身后的大門,他能做的只有直接對上面前的人。
這是出任務途中,周然恪守著基礎流程,兩手背在身后,在動作前率先如實告知說:“雖然你三年六個月前傷了個我的人,但三秒之內舉手蹲下,按照制度,我不會對你出手。”
手里經(jīng)過的人太多,陳莊壓根記不得自己三年多前動過的人,并且在最短的時間內決定拼一把。
打起來不一定死,但他真照做一定會被上面的人殺死。
手臂青筋爆起,在下面的人話音落下的瞬間,陳莊朝門后快速喊了聲后一拳掄下,帶起的風從樓梯里經(jīng)過,帶起地面的明顯顫動。
撐著欄桿一躍,周然直接從人頭頂上掠過了,半蹲著平穩(wěn)落地。
一拳撲空,最終打在了樓梯上,鋼筋彎曲,水泥塊碎裂,砸落在樓下地面上,帶起一陣灰塵和劇烈聲響,有些順著樓梯的縫隙持續(xù)下落,持續(xù)發(fā)出不斷聲響,從近到遠。
眼尾一跳,周然解開襯衫袖口紐扣,說:“都說了不要打擾到附近鄰居。”
第93章
回溯
陳莊轉過頭,
對上的就是直接向著這邊飛來的斷裂的鋼筋。
銹蝕的鐵紅痕跡還清晰附著在鋼筋上,速度快到模糊,在意識到那是什么東西的時候,
鋼筋已經(jīng)貫穿了他的身體,
左肩鮮血迸濺,
刺痛感傳來。
只要再往下一點,
被刺穿的就是心臟。幸好這個人的準頭意外的很差。
在下一層的放機器的樓層止住下墜的動作,
他另一只手把鋼筋扯出,肌肉用力,
鋼筋輕松彎折成U型,再猛地撲向從塌了一半的樓梯上走來的人。
在撲到半空蓄力到極致的時候,
一道冰錐突兀地出現(xiàn)。準頭同樣很差,
再次避開了心臟的位置,
鋒銳尖端對上U型鋼筋一側。
陳莊想笑,但在面部肌肉牽動嘴角揚起前,手上的力道讓他意識到不妙。
抵擋不了,
推拒不開,冰錐像是已經(jīng)長在鋼筋上,
巨大的力道帶著鋼筋開始彎曲轉向。
原本對著人的兩道尖端回轉,徑直對向了自己,距離逐漸縮小,迅速逼近,要是不加阻止地繼續(xù)往前,他的喉嚨百分百會被刺穿。
——但他又不能扔掉鋼筋,
現(xiàn)在的情況是只要他移動一點力氣,
尖錐就會馬上偏離方向對上他,
尖錐椎體比他頭還大幾圈,
一旦偏移,可以連他的胸腔帶心臟一起被穿透。
莫名其妙就成了這個兩難的境地,像是自己選一個死法。
或者說不是像,就是這個意思。
腳步停在樓梯上的人垂眼看著這邊的方向,之后收回視線,轉身回到樓上。
“噗嗤——”
“窸窸窣窣——”
鋼筋陷進皮肉的聲音響起的時候,被冰封住的樓上的門的冰層化開,大門打開一條小縫,綠色藤蔓轉瞬從小縫里冒出,迅速蔓延開,順著水泥墻面和廢棄家具探向窗邊。
在藤蔓尖端從窗戶探出前,泛著白色幽冷氣的冰晶整個覆住窗戶,不留絲毫縫隙。
陰雨里,沒人看到從藏在陰暗高空里的高樓上冒出的龐大藤蔓。藤蔓從上蔓延到下,在某一層樓消失,延伸到室外的部分不斷向更遠處延伸,不放過接觸到的任何一滴雨水,把雨水席卷進藤蔓內部的同時迅速向著下面地面夠去,藤蔓表面從尖端到尾端,血色的花一朵朵跟雞皮疙瘩一樣密集地冒出。
潮濕空氣中,像是孢子一樣的黃色顆粒從綻開的花中飛出,順著風傳播向四周。
然后又被冰霜凝結住,在安靜無聲里無一例外地被捕捉到,甚至沒能跨出大樓庭院的范圍,在極致的冰冷里失去活力,變成一個沒有任何作用的廢物。
藤蔓極速向下,在接觸到地面的前一瞬間,冰棱憑空從地面冒出,尖利邊緣輕易將藤蔓劃了個對穿。
龐大的藤蔓下墜,又在砸在地面前被突起的冰錐接住,細小的冰晶迸濺開,在陰暗光下發(fā)出閃爍的亮光,一切都在無聲中進行。
下雪了。
很奇怪的一天。原本應該是一個普通的陰雨天,在上午時候城市另一邊出現(xiàn)反常光亮,這邊又一秒入深冬,白雪落無聲。
窗外的陰雨變成了雨夾雪,總覺得似乎在雨聲里還夾雜了其他動靜,老居民區(qū)的人從窗邊探出頭往外打望,卻只看到了零星落在窗臺上的很快就消融的白色雪花,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異常。
廢棄大樓各種傳聞都有,之前又出過事,多看一眼都覺得晦氣,沒人去注意,注意了也看不到隱在雨里的高層,只回到房間又把暖氣往高了調。
大樓高層的幾個樓層已經(jīng)完全變了個模樣。原本上下兩層樓基本被打穿,墻面上棕黑的干枯藤蔓混合著白色雪花,地面上堆疊了一層的藤蔓和不知名大蟲尸體,隱約還有燒灼的痕跡,上面覆蓋了莫名的粘液。
從尸體上踏過,周然放下挽起的襯衫袖口,封住窗口的冰化開,冷風從四面八方吹進,吹得凌亂碎發(fā)揚起,襯衫衣擺也跟著鼓動。
這些干部有些纏人,好在和之前一樣都沒什么長進,老頭看人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差。
再往上一層是就算是臨時轉移也一定要帶上的高級研究員們的地方。
和之前寬敞明亮設備齊全,并且嚴格無菌的環(huán)境相比,這里算得上十分簡陋,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墻皮脫落,灰色水泥墻在墻皮后若隱若現(xiàn),甚至角落部分出現(xiàn)裂痕的地方還能看到里面的磚紅的墻。
幾個拼接的木桌就是辦公桌,上面堆滿了精貴的操作儀器和重要資料,頭頂臨時接通的白熾燈在風里晃晃悠悠,刺眼但照明能力確實很強。
這就是這里的全部。
原本應該在辦公桌邊的幾個研究員已經(jīng)跑到了房間的最角落,幾個人跟剛出生的小雞仔一樣擠一起抖抖抖,睜著幾雙眼睛看他和他背后的門,左看右看沒看到其他人,似乎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