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什么要事？”言昭順著他的話道。

    “能勞二師兄出馬的，還能是什么，定然是有了那魔……”祝凌云話接到一半，想起面前的人不是璇璣派的，硬生生又咽了回去，“既是要事，豈容我們隨便知曉。”

    看來這回是真的掌握到了魔修的動向，言昭暗自琢磨，不知能否聯(lián)系到沈從之，多探聽些消息。

    言昭笑道：“我今日不過來湊個(gè)熱鬧，祝道友自便吧。”

    燃燈儀式持續(xù)了整整兩個(gè)時(shí)辰。

    云顧游立于祠堂中，一絲不茍地引導(dǎo)著門內(nèi)弟子凝魂注入燈中，再端著燈步入那片虛空。

    神魂與燈芯相融的那一刻，青色的光驟亮，熾烈搖晃過后，再慢慢穩(wěn)固成明黃色。

    像煙花，也像擂鼓，一下一下敲打在心上。

    言昭忽然有些悟到了，為何他們?nèi)绱藞?zhí)著于此。

    他驀然憶起，曾經(jīng)也有過類似的心境。

    他拜師后不久，見過君澤整理一冊譜，是份名譜，上面記載了東極境中所有有名字的生靈。

    那名譜長得幾乎看不到頭，因此常常一理便是好幾日。

    起初他不明白整理這個(gè)有什么用處，君澤便帶他看了名譜上的內(nèi)容。

    原來名譜上并不止有干癟的文字，每個(gè)名字都在閃爍，時(shí)而耀眼，時(shí)而微弱�；蚴呛翁庈S然出現(xiàn)一個(gè)新的名字，或是舊名字黯淡下去，風(fēng)化成干涸的墨色。

    “生靈皆有三魂七魄，名字不僅是符號，更像是第四魂，”君澤解釋道，“有時(shí)它比生魂更加長久。”

    言昭似懂非懂，但眼前的名字迸發(fā)的光亮已然刻進(jìn)了心里。

    君澤抬手輕揉了揉他的頭頂：“不急，往后多的是機(jī)會領(lǐng)悟�！�

    **

    “嚴(yán)霄�！弊Ａ柙谱詈笠粋�(gè)點(diǎn)完鑒魂燈，專程繞回來喊了他一聲。

    言昭回過神，挑了挑眉：“還有事？”

    祝凌云道：“下回見就是在若水秘境中了，你那些糊弄人的把戲可對付不了秘境里的險(xiǎn)境�！�

    言昭一笑：“可惜了，本門都是這些‘把戲’出身。”

    祝凌云看了一眼他的佩劍：“你真不打算轉(zhuǎn)入璇璣派？”

    雖然當(dāng)初群英會上鬧得不大對付，但他對言昭的劍道天賦還是認(rèn)可的。

    “怕是沒機(jī)會了，”言昭意味深長道，“感念祝道友關(guān)懷，我也送你一個(gè)忠告吧�！�

    祝凌云凝眉看他。

    “山雨欲來……萬事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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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補(bǔ)下上周的

    第37章

    若水境

    傳言說，若水秘境乃現(xiàn)任掌門閉關(guān)，神識遠(yuǎn)游時(shí)偶遇之地。秘境的入口玄妙微幽，遍尋不見，仿佛不在這片大地上。

    因而掌門建了一道傳送陣，以連通璇璣派與若水秘境。

    此時(shí)璇璣派清歡峰上，烏泱泱一片，站滿了等著入境的，和前來湊熱鬧的人。

    掌門正面朝著崖邊，召喚前往若水秘境傳送陣。

    陣法帶出的光芒恢弘炫目，看不清正在施法之人的面容。

    云顧游站到眾人面前，目光掃過躍躍欲試的修士們，囑咐道：“此陣會依據(jù)諸位的境界，送各位到不同的位置。秘境越往深處，際遇越多，危險(xiǎn)也越多，還望諸君量力而行�！�

    有小弟子端著托盤過來，上面是碼得整整齊齊的木牌，一一分發(fā)給眾人。

    言昭接過，翻轉(zhuǎn)兩下看了看，覺得有些像在暮雪派時(shí)用的傳音牌。木牌的底部也刻了他的名字，嚴(yán)霄。

    云顧游解釋道：“這是為本次試煉而制的傳音木牌，除卻傳音之外，還可做傳送使用。不過，只能傳回此處。若有道友遇險(xiǎn)，或想放棄時(shí)，念這道訣，便可出境�！�

    說著他拿起一塊似是備用的木牌，雙唇翕動，念了一道口訣，身形一晃，落到了傳送陣的側(cè)邊。那木牌上的符文也隨之黯淡，變成了普通的傳音符。

    言昭隨手將木牌拋起，又伸手接住，摩挲了兩下。不知是想到什么，笑了笑，漫不經(jīng)心地收起了木牌。

    陣法已成，集結(jié)于此的修士，依照各自境界分批入陣。

    以嚴(yán)霄目前的修為，只能送到若水秘境的最外一層。那里多是些常見的靈草靈獸，沒有多少危險(xiǎn)，聽聞還有專為此次試煉準(zhǔn)備的一些稀世法器。

    不過這些都與言昭沒多少干系。若璇璣掌門的目的真如云顧游所言，那么他要去的地方便是這秘境的最深處。若能到達(dá)那里，真君之試大約也能算完成了。

    周身被冷冽的光籠住，打斷了言昭的思緒。他朝左右看了看，隔著兩三個(gè)人瞧見了祝凌云，抱著劍，一副勢在必得的架勢。

    他懷中的劍閃著淡金色的光，細(xì)看發(fā)現(xiàn)是過于厚重而外溢出的靈力。

    這家伙……莫不是請掌門附的靈吧？

    “陣結(jié)�！辫�璣掌門的聲音穿透陣法傳來。

    言昭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旋即消失在遮天蔽日的白光中。

    再睜開眼時(shí)，已置身于若水秘境之中。

    言昭最先注意到的是天。這里沒有碧空游云，頭頂只有一片灰白色，霧蒙蒙的，帶著些寂然的意味。

    四周的確也是寂靜的，甚至連風(fēng)聲都很輕微。

    他似乎是落到了一片山野處，沒有其他人在，空空蕩蕩獨(dú)他一人。

    這場景很奇妙，像是把九重天同人間連在了一起。

    言昭抬步穿過面前的草地，帶起沙沙的響聲，在空曠的秘境里顯得尤為清晰。

    草地背后是一處不大的林子，虛掩著背后的山丘。如此地界，倒是挺適合隱居。

    仿佛是驗(yàn)證了他的猜測，前方半山腰處，現(xiàn)出了一道洞門。言昭隨手打了一道劍氣過去，沒見什么異樣，應(yīng)當(dāng)是無人居住。他借山石躍上，須臾便到了洞口。

    石室中的陳設(shè)十分簡單，一張小塌，一方石桌，石桌上擺著一卷攤開的書冊，上面已經(jīng)積了不少灰塵。言昭拿起來撣了撣，書上的文字浮現(xiàn)出來，是本常見的心法，修行之人入門時(shí)都會學(xué)的一本。

    墻上還有一副墨畫，畫的是一副人間山水田園，茫茫山水和農(nóng)家炊煙相映成趣。年歲令它略有些褪色，但仍能窺見其中的恬淡祥和。

    大約是哪位修士晚年留下的，用以懷念往昔。

    言昭放下書冊，又四下看了看，沒什么收獲。正要離開之時(shí)，忽然瞥見一絲異動。

    言昭退回半步，憑著直覺找到了異動的來源——是那副畫。

    他凝神盯著畫又看了一會，終于發(fā)現(xiàn)了其中玄機(jī)。

    那小小的農(nóng)舍中飄出來的炊煙，竟然在動！

    意識到這一變化之后，整幅畫好像都慢慢活了起來。林中的鳥兒換了根樹梢歇腳，田中勞作的小人坐在田埂上休息。

    言昭見過這種圖，名為萬象圖。

    望德先生便有一幅。

    萬象圖中的景象可以憑主人的心緒任意幻化，且人可入畫中游覽。望德先生的萬象圖中是一座種滿了竹子的私塾，是他用來鉆研棋局的地方。

    言昭曾問他為何不繪一片靜謐的竹林，不是更平心靜氣？望德先生笑笑，說鬧中取靜才更教他能沉浸其中。

    故而，萬象圖不過是個(gè)消遣用的東西，沒有什么其他用處。

    倒是可以看看里面和畫主人生平有無干系。

    言昭伸手輕觸了一下畫上的山林，果然感到一股灼人的靈力。

    那股靈流仿佛一根細(xì)繩，在言昭反應(yīng)過來之前，便將他拽入了畫中。

    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后，他醒了醒神，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半山那間飄著煙的農(nóng)舍旁。

    站在這里，抬頭能看到青山碧水，垂目能望見不遠(yuǎn)處城中的車水馬龍。著實(shí)是個(gè)好地方。

    他還沒想明白這萬象圖哪里來這么強(qiáng)的靈力，讓他連反抗都余地都沒有，便聽到屋舍中傳來說話的聲音。

    一個(gè)溫煦的男聲道：“你真的愿意從此同我隱居此處嗎？”

    “有何不可？”另一道女聲道，“此處風(fēng)光甚好，我很喜歡�！�

    “你這樣年輕，又前途無量，要陪我在這里蹉跎余生么？”男聲這樣問著，語氣中卻含著笑意。

    “俗世的前途？我倒是不稀罕。人生盡歡，又怎么能算蹉跎呢�！�

    “你確實(shí)不是一般的女子。”

    “自然不是�！�

    “所以你終有一日會離開�！�

    女聲沉默了半刻：“……你知道了？”

    男聲笑了笑：“不難猜。不過能得你相伴一世，我也沒有什么遺憾了�！�

    這畫中人的對話，似是女修士與普通凡人。言昭想起玄無憂提起過，曲未離曾與凡人結(jié)合留下子嗣。難道這萬象圖是曲未離的？

    他靠近了些，想看看女修士是幻影還是元神，屋內(nèi)的談話聲卻戛然而止。

    接著那道女聲在他上空響起：“小道友，莫探他人事�！�

    言昭站定道：“失禮，不過似乎是您的萬象圖邀我進(jìn)來的�！�

    “哦？”女聲詫異了一瞬。屋內(nèi)的影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頭，不過仍沒有走出屋舍的意思。

    “原來你是……”她像是有些感慨地笑了笑。

    “您是曲前輩？原來您并未飛升，而是把元神留在了此處。”

    “非也，”她道，“此間不過是我遺留的一縷殘魂�！�

    “曲前輩的殘魂，為何會在若水秘境中？”

    曲未離這才后知后覺自己被套入話中了，她不以為意地笑笑：“若水秘境是我留下的，你猜它是用來做什么的？”

    言昭回憶了一番璇璣掌門和曲未離故居的異樣，順著她的話道：“這里有飛升的途徑，對么？”

    “你這樣說也不錯(cuò)，”曲未離道，“小道友，你也想飛升成仙么？”

    “我不想，但我要的答案在那里。”

    “有趣有趣，我也想看看你尋的答案是什么。不如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屋內(nèi)的影子指了指旁邊的山澗：“泉眼之中，有我留下的一件法器，你若想往秘境深處去，它能幫到你�！�

    言昭簡單行了禮：“多謝�！�

    曲未離沒再接話。那道男聲復(fù)又出現(xiàn)了，仿佛從未有人來過。

    言昭不再叨擾，徑直往山澗而去。

    他很快找到了泉眼，那里果然封著一樣?xùn)|西，山澗水流過它的表面，變得愈加清澈清靈。

    他撥開周圍的碎石，拿起來看了一眼，此物以石為底，正面刻了一圈紋路與符文，像是個(gè)羅盤。

    羅盤一離開泉眼，水流的光華便黯淡了一些。言昭另找一塊山石注入了靈力，替了羅盤原來的位置。

    與此同時(shí)，羅盤上的符文亮了一塊，言昭推測是它在指路，便順著亮起的方位走去。

    符文引著他來到了一處深潭附近，隨后光芒熄滅了。潭面映著倒影，不是此處碧樹晴空，而是斑駁起伏的山洞內(nèi)壁，隱約還能看見半張石桌，和一旁用以引山泉水的小渠。

    這里映的是石室的倒影。

    看來此處便是萬象圖的出口了。

    言昭深吸一口氣，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沒有浸水的觸感，神識如漣漪輕晃了一下，下一刻言昭感覺到雙腳觸到了實(shí)地，果然已經(jīng)回到了石室中。

    他在石桌邊坐下，琢磨了一下方才與曲未離的對話，總覺得處處透著異樣。

    他甚至無法確定，那是真的曲未離，還是有人編纂了一段故事放在這里，只為了幫助試煉之人獲取法器。

    現(xiàn)下也沒有新的去處，言昭索性將羅盤放到石桌上研究了起來。

    他此次入境帶了不少零散法器，挨個(gè)放到羅盤附近試了試，果然靠近之后有符文亮起，且隨著方位變化而轉(zhuǎn)動。

    他撤下法器，在羅盤表面做了一個(gè)撥動的動作，紋路也隨之轉(zhuǎn)了小半圈。那些屬于法器的符文消失了，另一種紋樣亮了起來，有明有暗，星星點(diǎn)點(diǎn)非常多，并且都在緩慢地移動著。

    看來這是屬于修士靈體的符文，明暗可能意味著距離遠(yuǎn)近。

    他又轉(zhuǎn)了轉(zhuǎn)，羅盤上光點(diǎn)浮動。

    言昭看著那些光點(diǎn)，忽然頓住了。他倏然起身往遠(yuǎn)處走去，又回石桌邊繞了一圈，羅盤卻沒有任何變化。

    他重新捧起羅盤，眼里滿是驚異。

    這羅盤，辨識不出他自己。

    第38章

    劍出鞘

    言昭只怔愣了很短一會，便冷靜下來。羅盤看起來沒有問題，他自己也沒有問題。那便意味著，羅盤因某種緣故略過了自己。

    第一種可能，羅盤的主人曲未離，為了不暴露行蹤，令羅盤屏蔽了自己，而嚴(yán)霄身上有她的血脈，故而受到了影響。

    另一種可能……言昭揚(yáng)起唇角笑了笑。這羅盤辨不出不屬于這個(gè)世界的靈力。

    倘若真是后者，這法器可謂如虎添翼了。

    他低頭仔細(xì)研究了半晌，羅盤上的光點(diǎn)在東邊最為密集，應(yīng)當(dāng)就是秘境中心的方位了。而此時(shí)離這里最近的幾個(gè)光點(diǎn)在東南方。

    言昭原打算直接往秘境深處去，現(xiàn)下卻變了主意。

    得多找?guī)讉�(gè)人驗(yàn)證一下羅盤的作用。

    這般想著，他御起劍直朝東南邊去了。

    **

    而云顧游此時(shí)就站在秘境的中心。

    他面前還有一片晦暗不明的地帶，被沉沉的霧籠著。依掌門所言，這是若水秘境尚未開拓過的區(qū)域，其間有更加誘人的機(jī)遇，但危險(xiǎn)重重。

    早在群英會之前，掌門便向他交代了另一個(gè)隱秘的任務(wù)。那就是在這批試煉的人當(dāng)中，挑選出最合適的幾人，去探明這片最深的區(qū)域。

    云顧游面色淡然，仿佛已然透過那片晦暗洞悉了什么。

    他拿起一只銅鏡模樣的東西看了一眼。

    鏡中畫面影影綽綽，成片的燭光搖曳，像一張通天的大網(wǎng)。

    燃燈儀式上，他在鑒魂燈臺上留了一道陣法，銅鏡中映著的正是那些鑒魂燈。他轉(zhuǎn)動鏡面，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說明秘境之中的人都尚且無恙。

    正要收起銅鏡時(shí)，一聲龍吟劃破長天，甚至地面都在微微震顫。銅鏡中，一盞鑒魂燈猛然搖晃了幾下，燈光隨之黯淡了不少。

    云顧游看清了那盞燈下的名字，蹙了蹙眉，旋即朝龍吟的方向去了。

    **

    言昭依著羅盤的指示往東南飛了沒多久，便找到了那個(gè)離他最近的修士。

    只是來得不巧，他到附近時(shí)，正看見那人在和一頭蛟龍纏斗。

    說是纏斗，其實(shí)是蛟龍?jiān)诟F追不舍。那修士無意戀戰(zhàn)，尋到機(jī)會便要開溜。

    蛟龍震怒，仰天長嘯一聲。那聲音好似巨浪拍礁，震得人發(fā)昏，站在樹上看戲的言昭都忍不住捂了捂耳朵。

    修士被怒吼聲掀翻在地，以劍撐地，狼狽地咳嗽了幾聲。言昭這才看清了他的臉，心道真是冤家路窄。

    蛟龍巨爪落下，眼看修士無力躲避，言昭終于飛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