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算起來意寧和元修也沒了七年了吧。」縉云公主又道。
意寧是元修母親的閨名。
容太后忙將縉云公主拉開:「哎呀,好好的說這個干什么,華陽和君執(zhí)呢?我們瞧瞧去�!�
我怔怔地看著她們的背影,直到廊下起了風(fēng),才回過神。
下午,我去見了縉云公主。
「你來了�!顾Z氣平靜,似乎篤定我會來。
我點了點頭:「我想問姑母您一些事,還請姑母如實相告�!�
她笑了笑:「對別人我不一定,但對你,我當(dāng)然是如實相告�!�
一個時辰后,我失魂落魄地走了出來。
我跌跌撞撞地向前,我方才才知元修早已死去,死在了我去見他的那夜,死在了蕭元昭面前。
我要去找蕭元昭,宮人忙扶住我。
我想讓她放手,可眼前人影幢幢,我看不清前路,我倒了下去。
醒來的時候,蕭元昭將華陽和君執(zhí)拉到身邊教訓(xùn):「母妃要休息,你們要乖一點�!�
華陽和君執(zhí)都用小聲回道:「好,我們乖乖的�!�
蕭元昭揉了揉他們的小臉,回頭見我瞧著他們,眼中有著笑意:「醒了?太醫(yī)說你是累著了,想吃點什么,朕讓他們?nèi)プ�。�?br />
我沒有回他,我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六年多的夫妻,兩千多個日日夜夜,無數(shù)次的耳鬢廝磨,我怎么就沒看出他的隱瞞和欺騙。
「柔嘉,你怎么了?」他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回過神,喃喃問他:「元修死的時候,有說什么嗎?定晟有去你的夢里找你嗎?」
他神色一凜,讓嬤嬤們把孩子抱了出去,隨后才道:「蕭元修如今還在北荒,定晟又為何入我的夢找我?柔嘉,你睡迷糊了�!�
我一寸寸地瞧著他,他那樣認(rèn)真,看不出一點撒謊的樣子。
我哈哈笑了起來,憎惡的眼淚往下落:「陛下,你親自監(jiān)的刑,元修死在被凌遲的第十九刀,他被挫骨揚了灰,怎么還能去北荒呢?定晟是你害死的,他有冤屈,當(dāng)然會來找你�!�
他眼神動了動,但不承認(rèn):「柔嘉,你做了噩夢。」
「噩夢,」我虛弱地從床上撐了起來,看著他那雙深邃的眼,一字一句,「你才是我的噩夢!」
「是你,帶兵圍了元修和他母族,殺了他們李家上下三千多人;是你,殺了來帶我去見元修的人,害我們分離;是你,將元修凌遲挫骨;是你,將定晟送回去讓東吳內(nèi)斗,你則漁翁得利。你害死了我一個又一個親人,你,才是我的噩夢。」
「蕭元昭,為什么死的不是你?」我凄厲地問他。
我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恨他,恨他騙我說元修被流放,恨這三年他與我的每一次親密,恨為他生下這一雙兒女,恨他讓定晟回去送死,更恨……更恨我自己。
恨自己這六年的不查,恨明明那么多線索我都沒想明白,恨自己竟然曾經(jīng)真心實意地想和他在一起過。
因為他,我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匆匆離開,我都沒能來得及和他們好好道別。
心臟撕裂般地疼痛,大口大口的血吐了出來。
我又倒了下去,宮人們在身邊焦急地來來去去,華陽和君執(zhí)撲在我床邊在大哭。
蕭元昭站在那里,模糊之間,我竟像瞧見他身形晃了晃。
他眼睛望著我,像是禮宮那個夜里,窗外的他暴烈又隱忍,之后,剩下落寞和寂然。
容太后匆匆趕來與他說著什么,他沒有回應(yīng),容太后將他往外推。
后來他轉(zhuǎn)過身,一步步走了出去。
30
我睡了很久很久才醒來,久到華陽和君執(zhí)都長大了一些。
我一動,姐弟倆都緊張地拉住我的手,像是怕我離開他們。
蕭元昭來過,我將簪子刺進脖間不愿見。
若是早知有今日苦楚,我恨不得當(dāng)時就死在那柔然人的刀下。
容太后來了,嘆息一聲:[柔嘉,不是元昭的錯,是命運弄人。元昭這孩子太執(zhí)拗,他第一次與你成禮時,便認(rèn)定你是他的妻子。]
[他也曾為了不見你遠(yuǎn)走邊疆,可又被命運拖了回來,讓你救了他。]
[先皇后家五千余人,元昭不得不殺。他們是謀逆,北周絕不能成為李家的天下,更何況是先帝欽定他去做,他若不做,我們?nèi)菁乙矔槐!#?br />
[元修也是個好孩子,可惜他身子弱,命不長,又被母族所累,他放心不下你,所以和元昭演了一出戲,讓你忘了他,好好活下去。]
她絮絮地說著,說著蕭元昭的身不由己。
我問她:[那定晟呢,也是他的身不由己嗎?]
她回道:[北周這些年打了太多仗,北周兒郎死傷無數(shù),所以他才做了那漁翁得利的計謀。]
[柔嘉,他沒想過要讓定晟死的,他把定晟也當(dāng)?shù)艿�,他教定晟騎馬射箭,讓定晟和世家子弟結(jié)交,他也曾想把定晟留下。]
我安靜地聽完,直到她離去。
她說蕭元昭曾經(jīng)也想把定晟留下,可他最后沒有這樣做,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