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非要弄那死魚,血淋淋的……嚇得世子一下子明白過來了,
你之前還說萬無一失,還說你若是個女子入宮為妃必然斗的其他妃嬪褲子都穿不起,你……你這也沒多厲害啊。”
鐘宛苦著臉拿著《史記》,“你家這什么規(guī)矩?我都多大了?犯了錯不是罰打手心就是罰抄寫?當(dāng)我三歲呢?他就不能用點符合我們這個年紀(jì)這個身份的手段罰罰我?”
馮管家沒聽懂,呆了下,問道,“什么意思?什么叫符合你年紀(jì)的手段?”
鐘宛幽怨的瞥了老管家一眼,沒答話。
什么叫符合年紀(jì)都不懂?
郁赦若真的生氣,就該沖過來扒了自己把自己綁在床上這樣那樣,然后再罰自己三天不許穿衣服被迫在這屋子里任他施為,過后再罰自己半月不許穿褻褲,再府里各處隨時隨地都能被他調(diào)戲……
鐘宛鬧心的嘆口氣,郁赦那些話本大概都是白看了……
“少爺?鐘少爺?”馮管家用手在鐘宛面前晃了下,“怎么了?”
“沒,一輩子才能有一次的事,是我不該肖想太早�!辩娡鸬亩湮⑽⒓t了些,他收起心中旖念,把《史記》放到一邊,端起藥碗來喝了下去,“行了,結(jié)果是好的,總歸不會趕我走就行了�!�
馮管家點頭:“是……唉,少爺,這碗底還有點,喝干凈了�!�
馮管家盯著鐘宛將藥湯喝盡后起身,“罰抄書雖不著急,但少爺要是有精神了,不妨先寫著,免得讓世子覺得你認(rèn)罪的態(tài)度不好……我先去了�!�
馮管家去忙自己的事了,鐘宛苦哈哈的開始抄書。
時光飛逝,不知不覺,半月過去了。
林思中間偷偷來過一次,同鐘宛說了,郁赦已知道了湯欽的事,鐘宛放下心來。
鐘宛將《史記》抄了十遍,《心經(jīng)》也抄了十遍,病還未好利索。
鐘宛風(fēng)寒已經(jīng)快好了,但太醫(yī)說要緩慢調(diào)治,讓鐘宛自己養(yǎng)出抵御風(fēng)邪的底子,并不急于給他用藥,自他不再發(fā)熱后藥下的更輕了,每日還讓鐘宛吃一種看不出成色的藥丸,鐘宛不明所以的把藥吞了,問道:“這是什么?不像藥……有點甜,還有點香氣�!�
太醫(yī)笑笑,沒解釋,只道:“這藥丸隔日吃一次,吃上個三五年……”
鐘宛嗆了下:“我就染了個風(fēng)寒,要治三五年?!”
太醫(yī)忙道:“少爺別多心,這是補藥,藥方子世子看過的,藥丸世子也讓人查過,絕無問題,是治……治體弱的,少爺吃了就是。”
鐘宛將信將疑,道,“那勞煩太醫(yī)讓我看看藥方?”
太醫(yī)一笑:“祖?zhèn)魉幏�,恕我不能給少爺看了�!�
鐘宛心道胡說,你們常年給貴人們看病,哪次敢昧著藥方?這是生怕不被猜忌嗎?
鐘宛心中一動,突然想起了數(shù)月前郁赦曾神叨叨的說,要召集千名道士同時做法,祈禱上天讓自己懷上個孩子……
鐘宛遲疑道:“這該不是……”
鐘宛不太好意思說,在太醫(yī)耳畔小聲問了一句。
太醫(yī)身子一僵,艱難道:“少爺多心了�!�
鐘宛笑笑:“逗您的,我吃就是�!�
太醫(yī)又留下了十丸藥,躬身退下了,自去同郁赦交差。
“吃了?”郁赦書案上摞著高高的兩沓公文,頭也不抬,“有效嗎?”
太醫(yī)低聲道:“鐘少爺這些天每日按時吃藥,只是要有效……怕是先不能,藥丸里多是補藥,且藥性溫和,須得天長地久的吃下去才能看出些成效來。”
郁赦點頭,“他沒起疑心吧?”
太醫(yī)頓了下,低聲道:“鐘少爺方才問我,這是不是保胎藥�!�
郁赦手中的筆一滑,在文書上畫出一道墨跡來。
太醫(yī)困惑的看了郁赦一眼,想著外界傳的郁小王爺性情古怪的事,慎重道:“世子,恕我直言,男子是不能……”
“別說了。”郁赦把文書丟在一邊,重新拿了個空白的來,擺擺手,“去吧�!�
太醫(yī)小心翼翼的溜了。
太醫(yī)剛走,馮管家進來了。
“世子……”
郁赦抬頭,“又怎么了?”
馮管家道,“宮里來人了�!�
郁赦沾了沾墨,“你打發(fā)就是,怎么?是要我進宮?”
“不是。”馮管家低聲道,“是皇上要傳鐘少爺�!�
馮管家道:“前兩日,黔安王的弟妹入宮了,原本皇上那意思是要讓鐘少爺同他們一起去的,也沒想到鐘少爺在咱們這,見他沒去,問了幾句。今日宮里有家宴,四皇子五皇子都去的,皇上聽說鐘少爺在咱們府上,就派人來咱們這了……我現(xiàn)在去同鐘少爺說,讓他換衣裳,準(zhǔn)備入宮?”
郁赦整了整筆尖,淡淡道:“不去�!�
馮管家一愣:“什么?”
郁赦自己寫自己的,“我說不去�!�
馮管家干笑:“皇上傳他,怎么能不去?”
郁赦好似沒聽見一般,將手中文書工工整整的寫好之后放到一邊,見馮管家還在身旁站著,皺眉,“沒聽見我說什么?”
馮管家為難死了,“世子你這是做什么?鐘少爺又不是沒見過皇上,他自回京后入宮好幾次了,每次都好好的,那次去,皇上不還賜了他史老太傅的書畫了嗎?可見對鐘少爺還是有幾分慈愛的……”
郁赦嗤笑了一聲,沒聽見一般,拿起另一份文書,繼續(xù)忙自己的。
馮管家不上不下的,干笑,“世子到底是怎么了?”
郁赦低頭看文書,自言自語,“他不是要見鐘宛……是在借機敲打我。”
馮管家沒聽懂。
“那日我為了鐘宛同他做了筆買賣,他看我上進,自然高興,但不免起了別的念頭,覺得……”郁赦重新拿起筆來,邊寫邊道,“覺得我服軟了,覺得可以用鐘宛來拿捏我了……宣瓊同鐘宛已勢如水火,他刻意讓他倆見面,就是要讓宣瓊羞辱鐘宛,以此讓我警惕。”
郁赦嘲弄道:“帝王之術(shù)……”
馮管家怔了下,“那……那怎么辦?”
“那就讓他知道,我沒那么好控制�!庇羯庋壑袧u漸現(xiàn)出些許血絲,語氣倒是如常,“終于找著我的軟肋了,挺高興吧?呵……”
馮管家干笑:“那您這么護著他,不更是讓皇上看出來您在意鐘少爺嗎?”
“我從來就沒避諱過這個,怕什么知道?別跟我提什么在意他就冷著他的屁話,我不過那種憋屈日子。”郁赦抬眸,突然一笑,“知道怎么應(yīng)對最干脆嗎?那就是明明白白的讓他知道,我就是疼他,我就是要護著他,他要是有個萬一,我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郁赦自嘲一笑:“要跟我比誰瘋的更厲害?比這個我怕過誰?他不是一直怕我死么?那今后……他也該順便擔(dān)心鐘宛的安危了�!�
馮管家咽了下口水,明白了。
郁赦這是把自己的軟肋轉(zhuǎn)給了崇安帝,讓崇安帝明白,鐘宛好好的,郁赦就好好的,鐘宛有個差池,郁赦會翻天。
“告訴宮里的人。”郁赦把文書丟在一邊,“鐘宛不會去,以后不必來傳,皇上自然能明白我的意思,以后也不會故意設(shè)這鴻門宴來堵心我。”
馮管家還想勸兩句,郁赦雖早就同崇安帝失了情分,但也沒必要弄的這么難看,那畢竟是皇帝。
不等他多言,郁赦又道:“我前幾日……想了許多�!�
馮管家抬頭:“嗯?”
郁赦低聲道:“那日我懷疑自己徹底瘋了,幾番思量,想我若有萬一,能將鐘宛托付給誰。”
“想了一夜,竟一個人也沒想出來。”
“我這些年……也不知道過的是什么日子,走到今日,竟是連個托孤的人都尋不著。”
郁赦淡淡道,“不必勸我行事和婉,無所依仗的人,只能靠自己,我既信不著他,也沒必要委曲求全,盼著他日后念著什么情誼多看顧鐘宛……我指望不上�!�
馮管家嘆口氣,轉(zhuǎn)身出來了。
馮管家退出書房,一抬頭,正看見了書房外的鐘宛。
馮管家干笑,“鐘少爺,你、你來了多久了?”
鐘宛艱難的笑了下,“好半天……我是聽說宮里來人傳我,想要跟郁赦說一聲,我要入宮一趟�!�
馮管家失笑,“不用了,這……您也聽見了�!�
鐘宛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全聽見了。
郁赦說,無所依仗的人,萬事只能靠自己。
第58章
鐘宛在書房外站了小半個時辰,
仆役們經(jīng)過時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鐘宛揉了一把臉,轉(zhuǎn)身回自己院中了。
方才他一直在想,
若是現(xiàn)在沖進書房,
同郁赦翻牌,
把自己查到的有關(guān)他身世的事和盤托出,郁赦會如何。
鐘宛幾次沖動,
又幾次生生按捺了下來。
得讓郁赦再喜歡自己一點才行。
喜歡到縱然被自己知道了過往,
也不會激憤之下趕自己走,反倒會把內(nèi)情同自己交代個清楚,
愿意讓自己留下為他當(dāng)個謀士。
鐘宛是真的沒這個自信。
自己畢竟出身寧王府,
如今宣瑞也有了奪嫡的可能,
郁赦會不會懷疑自己是宣瑞安在他身邊的底牌?
如今看,最好的辦法就是……
鐘宛喃喃:“讓他日我一次……”
就一次,鐘宛就有自信能訛郁赦一輩子。
來給鐘宛送藥的小丫頭嚇得踉蹌了下,鐘宛一把扶住她手中的藥碗,
“你怎么總是心驚膽戰(zhàn)的,
我又不咬人�!�
小丫頭警惕的看了鐘宛一眼,她一直覺得這不是個好人。
小丫頭也不說話,
盯著鐘宛喝過藥后拿著空藥碗飛也似的跑了。
晚膳前郁赦被叫走了,這次倒不是崇安帝無事生非,
說是北邊邊境有些不安穩(wěn),
如今朝中有個什么風(fēng)吹草動,關(guān)不關(guān)郁赦的事崇安帝都會將他喚去讓他在一旁聽著,
郁赦心里一百個不耐煩,奈何之前為保下鐘宛已做了許諾,現(xiàn)在也推脫不得,隨時叫隨時去。
鐘宛看看時漏,嘆口氣,原本計劃著晚膳后跟郁赦纏磨一二的,現(xiàn)在看沒戲了,郁赦怕是先回不來。
鐘宛有點困了,自吃了太醫(yī)的藥后他身子倒是好了不少,睡的也比往日沉了,每日比往常要多睡近一個時辰,每日天黑了不多一會兒就想睡了,他揉揉眼,正琢磨著是不是干脆去郁赦臥房里,窗欞突然微微響了下。
鐘宛心中一動,看看屋外——小丫頭已經(jīng)走了。
鐘宛先關(guān)好門,起身將窗戶打開,林思一翻身躍了進來。
林思比劃:早上就想來的,只是府中防范太嚴(yán),郁小王爺出門后家將跟走了一半,這才混進來。
鐘宛點頭:“宣瑜和從心可好?”
林思點頭:很好,小姐一直問你。
“沒事就好�!辩娡鸶袊@,“原本急著讓他倆走,現(xiàn)在看也不必了,也不知湯銘到黔安沒有,他若是去了……黔安還真不算個安穩(wěn)地方了�!�
宣瑞若真被湯銘蠱惑的做些什么蠢事,兩個孩子在京中還能說個不知情,不會被牽累。
林思聞言臉色一僵,頓了下,打手語:湯銘沒去黔安。
鐘宛一怔,“他沒去?我猜錯了?他布了這么大的局……不是為了去見宣瑞?”
林思擺手:沒猜錯,是……
林思似是壓抑著什么,比劃:宣瑞根本沒回黔安,他當(dāng)日離京后走了不到十日就遇見了湯銘的人,湯銘同他說,黔安回不得,要他命的人久候于黔安磨刀霍霍,就等他回去了�!�
鐘宛腦中一陣眩暈。
湯銘……
林思繼續(xù)道:宣瑞將信將疑,因為湯銘的人同他說,說……
鐘宛低聲道:“你說就是�!�
林思咬牙:湯銘的人同宣瑞說,黔安若是無事,怎么鐘宛自己不回去?
鐘宛愣了下,突然笑了出來。
林思又道:湯銘的人還說,王爺若不信,且借病緩緩?fù)献撸犞┲械膭屿o,看皇帝是不是要發(fā)作黔安,果然,在半月前……出了主人你的事。
鐘宛難以自抑似得不住笑,林思看了鐘宛一眼,替他心寒,繼續(xù)打手語:你和郁小王爺縱然全擔(dān)下了,但宣瑞還是聽到了些風(fēng)聲,驚魂甫定,果然不敢回黔安了,他跟著湯銘的人,折道往北走,嚴(yán)管家覺得不對,他勸不動宣瑞,只能心急如焚的派人往京中傳遞消息求助于你,你不在府中,送信的人被我攔下了,我怕這其中有詐,昨日親自去探查了,果然……宣瑞昨夜已住到了湯銘在京郊的另一處莊戶上。
“封地王……”鐘宛嘴唇微動,“私自返京,皆以謀逆罪論處……”
林思心焦的比劃:正是,宣瑞被嚇得不敢回黔安,但要被人知道了行蹤呢?且他能躲到什么時候?三月?半年?黔安的駐軍和官員不是瞎子,若一直等不到王爺回封地,怎么可能不往京中送信?到時候被皇帝知道了,那……
鐘宛雙目赤紅:“湯銘呢?”
林思臉色凝重,打手語:我今天來就是為了這個……這些日子這老東西不知藏在了哪里,大約就是等宣瑞返京了,嚴(yán)管家送信跟我說,湯銘今夜凌晨十分會去莊子上見宣瑞,嚴(yán)管家已失了宣瑞的信任,苦勸不住,他熬盡心思也只能送出個消息來,做不了別的,只盼著主人能從郁小王爺這借一些人,將那莊子剿了,嚴(yán)管家說湯銘隨便主人處置,只求主人不要把宣瑞回京的事告知郁小王爺,免得傳出去了,宣瑞小命不保�!�
鐘宛不發(fā)一言。
林思急切:主人,你調(diào)的動郁小王爺?shù)娜藛�?我想過去向宣璟求援,就只怕他不會保全宣瑞。
林思坐立難安,比劃:郁小王爺今日恰巧不在府中,主人能不能先調(diào)些人去,今夜就將此事料理了?然后不管是打暈了還是捆起來,讓嚴(yán)管家馬上送宣瑞回黔安,如此郁小王爺就算知道了,要追也來不及了,只要宣瑞一回黔安,這事兒就算過去了!主人……
鐘宛聲音很輕:“瞞著子宥?調(diào)他的人?”
林思遲疑點頭。
鐘宛淡淡道,“來日若有人說是子宥誘拐黔安王返京,茍且密謀之后又派人送了黔安王回封地,怎么辦?”
林思愣了,情急之下,他沒想到這些。
“宣瑞的命是命,子宥的命就他娘的不是……”鐘宛一閉眼,說不下去了。
林思直直的跪了下來:是我顧慮不周,我……我去求宣璟!
“不必�!辩娡鹕钗豢跉�,“我有辦法……你在這等著,最多半個時辰,我同你出京�!�
鐘宛轉(zhuǎn)身,快步出了屋子,尋到馮管家道,“我……我有點不好,勞您想想辦法,讓郁赦回來一趟�!�
馮管家嚇了一跳,他細(xì)看了看鐘宛的神色——鐘宛臉色蒼白,眼中無神,是真的不太對,馮管家心驚肉跳:“怎、怎么回事?你吃的藥都有人試過,每日的飯菜和世子的也一樣,怎么會……你哪兒不舒服?我先去叫太醫(yī)�!�
“先去叫子宥�!辩娡疠p聲道,“見不著他,我不看太醫(yī)�!�
馮管家急瘋了,忙不迭的派人去找郁赦。
鐘宛就坐在堂屋中等著,他疲憊的趴在了桌上,苦中作樂的想,這下行了,自己還沒掀郁赦的老底,怕要先被他掀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