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鐘宛把頭抵在窗戶上,雙手發(fā)抖。
不想活了……
第65章
先不說這事怎么傳這么快,
沒到一個時辰就已經人盡皆知了,
這個府上的人……是都瘋了么?
難不成還真是信了?
這些家將和仆役這是平日替郁赦卸人車輪的事做多了,也跟著魔怔了?
該不是郁赦已經偷偷請過道士做過法了?
那就是說……郁赦剛才也信了?
“子宥他到底知不知道……男子懷不上呢�!辩娡鹇曇舭l(fā)抖,
“他又知不知道……就算是能懷上,
也要先日一日呢……”
想到這兒鐘宛不免有點意難平,
郁赦憑什么沒出過一點力就硬讓自己生小孩?!
“我想要個孩子了,你自己看著生一個吧。”
郁赦估計是說得出這樣的話來的。
但自己何德何能,
要以男子之身,
憑一己之力給他延綿香火呢?
只是調個情而已,這怎么突然還擔上責任了呢?
窗外,
家將和仆役們越扯越遠,
鐘宛聽得膽戰(zhàn)心驚,
嚇得從窗口躲開,坐去了別處。
另一邊,郁妃宮中。
宣瓊坐立不安,起身轉了好幾圈,
急躁道:“母親到底想沒想好?”
郁妃十指丹寇將帕子掐的滿是窟窿,
她眼神閃爍,“我、我還是想問問你舅舅……”
“跟你說了舅舅沒這個膽子!”宣瓊轉了個身,
焦慮道,“被他知道,
這事兒就真的沒戲了,
母親也看見了,父皇現在有多倚重郁赦,
天天將他拘在內閣聽政,自三哥走后,父皇身子越來越不好,父皇力有不逮,卻沒有把政事往我這邊托付過半分,這什么意思,還不清楚?”
宣瓊臉色發(fā)青,“江南貪腐案,原本該交到刑部這邊的,父皇不知在想什么,竟把這案子挪去了大理寺,還派了檢查司去幫忙,明擺著是在歷練郁赦!貪腐案結案后,江南那邊等于就是被郁赦親手捋了一遍,留下的必然全是他自己的人,再安插上去的,那就是他一手扶持起來的親信!這是多大的事!”
“舅舅呢?只知道誠惶誠恐的替郁赦謝恩,半句話不敢說,回過頭來安撫我倒是一套一套的,說什么不要計較一時得失,不計較,再不計較,郁赦就要被封太子了!”
郁妃不安道:“但皇上這不還沒認下他嗎?你要逼他出征
,他就真的要認祖歸宗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我就算不推他一把,父皇早晚也會認下他的,到時候還不是一樣?”宣瓊著急道,“母親你怎么就是想不明白呢?父皇已有了認回他的心思,正愁沒個由頭,我這是在借力打力!”
“認回郁赦,派他去北疆,這是多順水順風的一件事,父皇不會不動心,只要郁赦踏上北境,要他何時死就是我一句話的事了�!毙偟溃氨钡彝跻呀浽S諾了我,只要郁赦抵達北疆,他必能栽一個叛國通敵的罪名給郁赦,若我再能替他傳遞我軍中消息,他還有七成的把握直接在戰(zhàn)場上宰了郁赦,如此我還有什么可擔心的?擔心誰?宣璟嗎?剩他一個,他有什么能跟我拼?”
郁妃起身,在房中轉了一圈,聲音發(fā)抖,“但我還是心慌
,要動郁赦沒那么容易,他身后還有安國長公主!你舅舅說過,只要皇上不認回郁赦,那他就永遠名不正言不順,沒法真的同你相抗,我怕你這是放虎歸山啊,不然……不然你還是想想宣璟吧!借著北狄的事除了他不好嗎?”
“殺雞焉用牛刀!”宣瓊急的嘴上起了一圈泡,“而且宣璟現在不能死!他死了,郁赦眼中就只有我了!我的處境必然更艱難!”
郁妃惶恐,“可……可那北狄人的話,能信嗎?”
“自然可信!”宣瓊眼露兇光,“探子送來的是北狄王手寫的血書,他如今命垂一線,只能靠著我?guī)退�!�?br />
當夜,郁王府別院,郁赦一臉玩味的看著跪在地上的陌生人,莞爾,“我竟然能有這么大的面子,讓素未謀面的北狄王如此信任,真是榮幸�!�
鐘宛站在里間的房間里,抱著手臂倚在墻邊,靜靜聽著。
他和郁赦都沒料到,這個北狄王一女多嫁,竟還找上了郁赦。
陌生人摘了厚重的圍巾,從懷里掏出一封血書來,膝行幾步,眼中含淚,一臉肅穆的雙手奉與郁赦。
郁赦用帕子捂住口鼻,微微往后坐了坐,“我暈血,你把這東西拿遠些�!�
陌生人:“……”
里間的鐘宛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憋住了沒笑出來。
陌生人只得再把血書收回了懷里,道:“我們大王久慕郁小王爺大名,多年前就曾想同小王爺結交,無奈南北路遙,不得如愿,如今大王今日日在水深火熱之間煎熬,在最艱難的處境里,第一個想起了這里的朋友。”
郁赦垂眸掩去眼中譏諷,沒說話。
陌生人道:“我們大王的處境,郁小王爺必然是清楚的,郁小王爺的困境,我們大王也聽說了一二。我們大王愿意傾盡全力替郁小王爺完成您的宏愿,只盼著您在心愿達成后,還能記得遠在草原的朋友,略施援手�!�
郁赦淡淡一笑:“我有什么困境?”
陌生人遲疑片刻,道:“這……”
郁赦不刁難他,又問道,“你們大王想怎么幫我?”
陌生人忙講之前許諾宣瓊的話跟郁赦重復了一遍,郁赦聽著不由得暗暗感嘆。
鐘宛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陌生人給郁赦畫了好一副江山如畫的藍圖,滿懷信心道,“小王爺只要將五皇子殿下送上戰(zhàn)場,我們大王就能讓他再也回不來!如此……”
陌生人鄭重的磕頭,“小王爺得償所愿,我們大王不敢奢求別的,只求小王爺掌權后,分出一點點兵力,助我們大王奪回他應有的東西�!�
郁赦輕輕地擺弄著腰間玉佩,道,“得償所愿……我有什么愿?”
陌生人無法,盡力不得罪郁赦:“有關小王爺的身世,我們大王也聽說過一些傳言……若那是真的,奪位之苦想來小王爺也是品嘗過的,就更能體會我們大王如今的倉皇無奈了。”
郁赦面上依舊是淡淡的,“你們知道的到是多�!�
“我們大王對中原很是傾慕,從以前就很愛聽過往的商人們聊中原的故事,所以就……”陌生人抬眸掃了一眼,試探著道,“就知道了一些事,知道郁小王爺本該入玉蝶,本該承皇姓,本該……”
郁赦偏過頭,“夠了�!�
陌生人怕觸怒郁赦,忙轉口道,“不提這個,是我們大王很替小王爺不甘,愿意替小王爺掃清障礙,小王爺……”
陌生人抬頭,看著郁赦沉聲問道:“您就沒恨過他們嗎?”
“這天下本就應該是您的,他們拿走了您的東西,反過來卻要逼迫您到這境地,這是什么道理?”陌生人道,“我們在草原上也聽過您和文曲星的美好又悲傷的歌謠,小王爺,若不是那些人心狠手辣,若不是您手中有足夠的權力……您又怎么會同自己心愛的人分開這么多年呢?”
郁赦臉色微變。
陌生人趁勢而起,“小王爺,只要您來日能繼位,再沒有什么人能擋住您和您心愛的人了�!�
隔間的鐘宛暗道不好。
郁赦別是也要被這北狄人蠱惑吧?
郁赦瞇著眼,突然道,“皇上如今并沒有出兵的打算,你們要如何應對?”
來人見郁赦有所意動,忙熱切道,“怕來不及同小王爺聯絡上,我們不敢侵擾過甚!只等小王爺一個點頭,我們馬上會舉兵壓境,再向南走一百里!北疆上年壯的中原人不少已南遷,但總有老弱病殘的,我們會將他們解決干凈,若你們的皇帝還不動兵,我們可以再往南走三百里!一切但憑小王爺吩咐!”
郁赦道:“宣瓊去北疆后呢?若他貪功冒進……”
陌生人道:“那我們會將活捉的中原人扮成我們的樣子,命他們迎敵!待五皇子殿下向你們朝中匯報軍情時,小王爺直接向你們的皇帝參奏五皇子殿下冒領軍功!這在你們中原是重罪,五皇子殿下提前又不知那些人是中原人,他百口莫辯�!�
郁赦又問,“那他要是畏縮不前呢?”
“那就更簡單了,我們只需繼續(xù)向南行軍就是,一百里一百里的屠戮下來,全是五殿下畏敵不前的過失!我們可以再給小王爺提供一點兒‘罪證’,證明五殿下是得了我們的好處,所以才不正面迎敵�!蹦吧藢τ羯庾孕乓恍�,“通敵的罪有多重,小王爺就更清楚了�!�
郁赦眸子一動,“死路活路,都堵死了……”
隔間,鐘宛聽出郁赦意動,急出了一身的汗。
陌生人壓低聲音,“小王爺什么也不用做,靜候五皇子殿下被困死在北疆的消息就好�!�
郁赦自言自語,“只要我讓他隨軍去了北疆,我就能永遠的解決了這個麻煩�!�
陌生人道:“正是!”
郁赦靜了許久,抬眸:“事成之后,北狄王只要一點兵?”
陌生人大喜,忙謙卑道,“正是!我們需要的只是您在心愿達成后的一點點回報罷了!給我們大王一點點兵力,我們會永遠是您最忠誠的朋友�!�
郁赦起身,慢慢踱步到窗口,輕聲道:“有一點我還不放心,北狄王……為什么這么確定我會同他交手?”
陌生人眼中閃過一抹血色,發(fā)狠道:“因為我們大王說,心中懷有大恨的人,才是真的能做大事的人,小王爺這些年來嘗遍世間苦楚,被至親一個接一個背叛的滋味您是最清楚的,被迫和心愛之人分離,日日看著心愛之人受苦而毫無辦法的無助,您也最明白�!�
“小王爺數年來被身邊親人在心中插了一刀又一刀,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常人難以想象�!蹦吧怂餍詫⒃挃傞_了說,“小王爺的血統是沒五皇子殿下純粹,但我們大王說的好,身體里血液最骯臟的人,才越是能成大……咳……咳……”
郁赦一把取下墻上掛著的佩劍,轉身一劍穿心,從陌生人背后將他捅了個對穿。
陌生人不可置信的低頭看著從自己胸口捅出的刀刃,口吐鮮血,“小……小王爺……”
郁赦面無表情,將劍往前一寸寸的推進,低聲重復,“將邊境上的老弱婦孺留給你們殘殺?”
“縱著你們南侵?”
“讓你們逼迫我北疆子民迎戰(zhàn)北伐大軍?”
郁赦手腕一轉,讓劍在陌生人的胸口活活轉了一圈,陌生人殺豬似的嚎叫了一聲。
郁赦松開手,轉過身撕開陌生人的袍子,將那封血書拿了出來,淡淡道:“我的血是臟,但我再臟再惡心,也不至于同異族茍且……”
郁赦厭惡的看了死透了的北狄人一眼,“你們算是什么東西�!�
隔間里,鐘宛脫力的坐在榻上,徹底放了心。
第66章
鐘宛大病未愈,
心力不濟,
心緒幾個起伏后有點兒支持不住,他閉上眼稍稍休息了片刻,
再睜開眼就見郁赦已經走進隔間來了。
郁赦將血書放在一邊,
見鐘宛神情不對,
皺眉,“不舒服?”
“沒有……”鐘宛估計自己臉色不太好看,
自嘲一笑,
“我自驚自怪……見笑了�!�
“好歹也是在史太傅身邊讀過幾年書的人�!庇羯獗砬槠届o,“縱然比不上你,
也不至于做出賣國的事來�!�
鐘宛垂眸,
低聲道,
“北疆的事……你預備如何應對?”
郁赦沒回答,反問道:“北狄王到底想做什么,能猜到嗎?”
鐘宛肺腑有點疼,他怕讓郁赦看出來,
沒敢揉,
假做思索暗暗調整呼吸,片刻后道:“我猜他派人來尋你,
不單單是想多一重保障�!�
郁赦微微皺眉,“你說�!�
“你們兩人都知道他的計劃了,
之后無論誰去了北疆都會多加防備,
這計劃再要實行起來沒那么容易,如此一來……”鐘宛看向郁赦,
“有兩種可能,一是你和宣瓊都想通過北疆的戰(zhàn)事借刀殺人,都想讓對方隨軍出征,這樣朝中兩股勢力彼此制衡,反倒是難以出兵,如此北狄王就有了足夠的時間在北疆站穩(wěn)腳跟,待他在我們邊境上虜獲了足夠的糧草和俘虜,他就有了和自己兄長們一戰(zhàn)的實力,到時候他拍拍屁股就走了,就依著朝中如今這個不主戰(zhàn)的形勢……八成不會在意他掠奪的那點東西,隨他走了�!�
郁赦靜靜聽著,道,“第二種可能?”
“第二種可能,自然就是出兵了�!辩娡鸬溃翱刹惶珪悄銈兤渲械囊粋了,很大可能,是在你和宣瓊彼此明爭暗斗許久后,發(fā)現兩下僵持,然后退而求其次,將宣璟推了出去。”
“這樣就更簡單了,北狄王既養(yǎng)足了兵馬,又能同你們之間的一個甚至是兩個同時合作,齊心協力的除掉宣璟,這樣北狄王手中又多了未來皇帝的一份承諾,想要攻回草原腹地,指日可待�!辩娡鸬�,“新的北狄王很清楚我們朝中的動向,命脈拿捏的很穩(wěn),也很了解你們三個人之間宣璟的勢力最薄弱,繼位的可能最小,所以……”
鐘宛眼中帶了三分諧謔,“這份血書,他唯獨沒有送給宣璟,你信不信?”
郁赦聞言嘴角微微勾起,低聲道,“宣璟若是知道自己被看人下菜碟了,估計要氣炸……”
鐘宛輕聲笑了下,道:“當然,這也只是我的猜測……北狄王大概唯一沒料到你根本不理會他,世子,來使已經被你斬了,第二條路已斷,你準備如何?”
郁赦沒接話。
鐘宛并不催促,就安靜的等著。
半晌,郁赦忍住心頭惡心,皺眉,“我自請出征。”
鐘宛愕然,不等他說話,郁赦道:“不然,我要如何讓皇上名正言順的認回我?”
“你……”鐘宛斟酌著語氣,“當真……愿意讓皇帝認下你?”
郁赦道,“不愿意�!�
“但已經沒得選了�!�
“無論是宣璟宣瓊誰繼位,他們都容不下我�!庇羯馑剖窃谡f別人的事,語氣輕松,“我想活命,就必須要奪權,怎么奪?用這個世子之位?”
鐘宛吃力道,“我只是覺得……你心中恨皇帝,不想順他的心意�!�
“是不想,但也要分分輕重。”郁赦道,“肆意了這么多年,如今臨時轉舵沒那么容易,總要做些違心的事,不然……”
郁赦看向鐘宛,咽下下面的話。
不然,我們要如何活下去?
肉麻的酸話郁赦想聽不想說,他繼續(xù)道:“皇帝清楚宣璟的資質,從始至終就沒想過要讓他繼位,他又不喜宣瓊太依賴郁王,這些年他對郁王既倚重又防備,并不想在百年之后將政權交到郁王手上,所以……如今更偏重我一點,自然,同我資質無關,只是我恰巧成了如今最合適的人�!�
鐘宛沉默片刻,“被認回之后呢?你……真的要北征?”
“當然不。”郁赦搖頭,“皇上身子不太好了……我不能出京。
”
“那你……”鐘宛一愣,他看向桌上那封血書,瞬間明白了,“待出征前,你再把這封血書送給皇帝……皇帝自然不肯再放你走了�!�
郁赦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