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郁赦心里清楚,鐘宛最怕的就是為了給寧王翻案攪亂了他們原先的種種苦心,又給鐘宛吃了一劑定心丸,“宣瑞的去處我已經(jīng)想好了,先將他軟禁在一處氣候好的地方,待三年之后,一切塵埃落定,我會將他送回黔安,他若安分,就封他為寧安郡王,黔安依舊是他的,只是……”
鐘宛好奇,“只是什么?”
郁赦不耐道,“只是再不許他進(jìn)京見你�!�
鐘宛一笑點頭:“我答應(yīng)你,不會再見他�!�
郁王府別院到了,天色已大亮,鐘宛下了馬車,看了看初生的日頭,長舒了一口氣。
終于到家了。
兩人都是奔波一天一夜,回府后先分別沐浴更衣,今日之后朝中必然大亂,鐘宛不想那些摸不著頭腦的宗親和朝臣來鬧郁赦,梳洗干凈后囑咐了馮管家,說郁赦先衣不解帶的照料了崇安帝一天一夜,后掛念崇安帝病情傷心太過嘔血不止,病來如山倒,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起不來床了。
馮管家忙答應(yīng)著,不等他去替郁赦往宮中傳遞消息,外面?zhèn)髦嫉膶m人已經(jīng)來了。
突然中風(fēng)的崇安帝,在百般無奈之下終于在龍塌上召見了群臣,用著他那根木了的舌頭和不甚靈活的左手,同群臣交代,立自己的私生子為太子。
事出突然,崇安帝也不可能再帶郁赦去祭天了,一切從簡,崇安帝的親筆詔書如今抄錄了三份,一份壓在崇安帝的枕頭下面,一份由安國長公主拿著,還有一份由五位老閣臣一同看管。
倉促的接了圣旨之后,鐘宛問郁赦,“那封詔書上寫了什么?”
郁赦搖頭,“皇帝沒給我看,長公主向我保證,上面沒提到你一字。”
鐘宛想了下道,“皇帝其實也不信任長公主,他怕公主轉(zhuǎn)頭去幫郁王,所以留下三封親筆詔書,這樣就算長公主毀了她的那一份,還有其余兩封,由不得人篡改�!�
郁赦將手里的圣旨隨意放在一邊,“他也不信我,所以不會交給我一份,隨他們鬧吧……用膳,睡覺�!�
兩人都累極了,隨便用了一點粥米后躺了下來,沒說兩句話就睡熟了。
鐘宛再醒來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
郁赦還睡著,鐘宛輕手輕腳的下了床,出了臥房,問了問外面守著的家將,家將搖頭,沉聲道,“少爺放心,一切如常,沒什么要緊事,探子們送來幾封信,少爺要看嗎?”
鐘宛點頭,接過來挨個翻了一遍,確實沒什么事。
或者說,沒什么他和郁赦的事了。
鐘宛這才放下心,將幾封信全燒了,重新回了臥房。
鐘宛本要接著睡,但朦朧燭光,見郁赦神情有異。
床上的郁赦緊緊皺著眉,臉色不太好,看上去似乎是做噩夢了。
郁赦許久沒好好睡一覺了,鐘宛想不好是把他叫醒了好還是讓他多休息一會兒的好,猶豫了下,輕聲道,“子宥,子宥……”
郁赦沒醒。
鐘宛眉頭皺起,忽而想起來,郁赦之前在宮門口質(zhì)問安國長公主的時候,可能是發(fā)病了。
郁赦現(xiàn)在病情有所好轉(zhuǎn),真的犯病了也不同以前似得了,他能控制住自己,過后也還記得清發(fā)病時發(fā)生了什么,但只要一犯病,當(dāng)夜必然睡不好,來回翻動不說,叫他也不容易叫醒,真的叫醒了,郁赦一時分不清夢境和現(xiàn)實,神態(tài)差的可怕。
就像現(xiàn)在這樣。
鐘宛不敢像之前似得冒失的把郁赦推醒,哄小孩似得,在郁赦胸口拍了拍。
鐘宛摸到了一個東西,他掀開郁赦的衣裳,從郁赦懷里摸出了一個紙包。
晃了晃,里面的茶葉沙沙作響。
鐘宛萬萬沒想到,郁赦竟還藏著這個。
這包茶葉是鐘宛親手一點一點撿出來的,有多少他最清楚,鐘宛掂量了下,估計郁赦只在那夜發(fā)狂時吃過一葉。
郁赦舍不得。
鐘宛捏著小小的茶葉包,嘆口氣,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上輩子是積了什么大德。
何其有幸,自己傾慕的人,也會這么喜歡自己。
鐘宛捏著茶葉包,想著是不是拿出一點來,喂給郁赦。
但他和郁赦不一樣,對這茶葉能治病的事實在不抱希望,覺得還不如太醫(yī)給的養(yǎng)身湯管用。
當(dāng)然,那不溫不火的養(yǎng)身湯也不是太管用。
郁赦臉色越來越差,鐘宛眸子一動,不知想到了什么,抬手放下床帳。
片刻后,透過重重帳幔,臥房里露出了幾點曖昧的聲音。
……
郁赦就這樣,從恐怖噩夢跌入了一個旖旎夢境。
一盞茶的功夫,郁赦醒了過來,夢境再次與現(xiàn)實交疊,郁赦感覺到鐘宛在做什么,這次是真要瘋了。
郁赦忍無可忍的把被子里人拉起,聲音粗重,“大半夜不好好睡覺……做什么?”
郁赦英俊的眉眼有如刀刻,帶著微微潮氣,眼中帶著幾分隱忍幾分情|欲,鐘宛被他這么一瞪,耳朵突然紅了。
郁赦眼神清明,沒有半點發(fā)瘋的樣子。
再被郁赦這樣一質(zhì)問,鐘宛底氣突然不太足了。
難不成他根本沒犯�。渴亲约合攵嗔�?郁赦只是做了個尋常的噩夢?那……
那自己方才不就成了大半夜不睡覺,趁著郁赦睡著偷著給他做那個?
饒是鐘宛臉皮厚,這會兒也想去投湖了。
郁赦微微皺眉,“問你呢,好好地不睡覺,怎么突然……”
鐘宛窘迫無比,結(jié)巴道,“沒、沒事,行了,接著睡吧。”
郁赦:“……”
接著睡?
郁赦真是被鐘宛氣的沒脾氣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做了個平時他萬萬做不出的動作。
郁赦下流的用下|身撞了鐘宛一下,淡淡道,“這樣睡?”
鐘宛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郁赦蹙眉道,“到底怎么了?”
鐘宛只得說實話,支吾道,“我以為你犯病了,想……把你叫醒……”
郁赦靜了片刻,道,“用這法子?”
鐘宛破罐破摔,悶聲道,“嗯�!�
郁赦心里五味雜陳,他把鐘宛摟進(jìn)懷里深深親了親,“我沒犯病,放心�!�
“那……”鐘宛猶豫道,“我接著幫你?”
郁赦搖頭,又在鐘宛唇上吻了下,“別瞎動,想親你一會兒……”
鐘宛讓郁赦親的渾身都軟了,他輕聲道,“那……我用手?”
但郁赦不許鐘宛的手亂動,一手把鐘宛的兩腕攥起按在了枕上。
過來好一會兒,鐘宛小聲道,“還有個辦法,你要不要?”
郁赦一頓。
兩人目光交匯,鐘宛的臉徹底紅透了。
鐘宛難耐道,“子宥,我有點想了�!�
郁赦深深的看了鐘宛一眼,“你身子當(dāng)真沒事?”
鐘宛輕聲道,“沒事……隨便你弄�!�
郁赦重新吻上鐘宛,呢喃,“這是你自己說的�!�
……
……
天還沒亮的時候,馮管家輕手輕腳的推開門,低頭端了一盆熱水進(jìn)屋,臥房中床上的人聽到腳步聲瞬間沒了聲音,片刻后發(fā)出幾點難耐的鼻音。
馮管家退了出去。
天蒙蒙亮的時候,馮管家拿了干凈的衣裳進(jìn)屋來,床上動了動,層層床帳中,鐘宛聲音沙啞,“別、等下,有人……”
床上的另一人好似沒聽見一般,鐘宛被逼的帶著哭腔說了好幾句馮管家不敢聽的話,馮管家忙把衣裳放好,退了下去。
天亮后,郁赦將臥房的珠簾也放了下來,他袒著胸膛披上一件外袍,推門吩咐仆役準(zhǔn)備早膳。
第103章
馮管家自己拎了食盒進(jìn)屋來,
郁赦將頭發(fā)束起,
輕聲交代,“把屋里的水盆撤了,
換盆熱的來,
稍晚點準(zhǔn)備熱水,
要沐浴�!�
馮管家臉上帶著隱秘的笑意,低聲問道,
“把浴桶搬進(jìn)來?”
郁赦道,
“搬進(jìn)來,別弄那些亂七八糟的花瓣了,
他煩那個。”
“是是�!瘪T管家往屋內(nèi)看了一眼,
壓低嗓子問,
“用不用人伺候?”
郁赦嘴角微微勾起,搖了搖頭。
馮管家又低聲問,“那里面屋子也不用人來收拾嗎?”
郁赦仍是搖頭,“不。”
馮管家不敢再多話,
把食盒放下就退下了。
郁赦自己打開食盒,
盛了一碗粥,撩開珠簾走到臥房里,
他把粥放在床頭的小桌上,掀開床帳,
見鐘宛已經(jīng)睜開眼了,
道,“醒了還不起?”
郁赦把手放在鐘宛額上又試了試,
并不燙。
鐘宛不自在的動了下,聲音有點啞,“沒勁兒了……你不讓人伺候,誰收拾這些?”
郁赦將地上扔著的兩件里衣和一團(tuán)被子稍稍踢開,把床帳收好后道,“我來�!�
郁赦坐在床邊,將鐘宛從被子里拉起來,在他背后塞了個軟枕,端起粥碗,“吃飯�!�
“還不至于的……”鐘宛失笑,“給我,我自己能吃。”
“別動。”郁赦拿著碗的手往旁邊讓了下,低聲道,“好好呆著�!�
鐘宛哭笑不得,“我手又沒斷,我跟你去桌上吃……”
“不用,我不急。”郁赦蹙眉,“別瞎動�!�
鐘宛無法,只得老老實實的讓郁赦給他喂飯。
郁赦侍弄起鐘宛來一向仔細(xì),以前喂藥是,現(xiàn)在喂飯也是。
每一口粥都要先吹兩下,用瓷勺在自己唇上碰一下,不燙了再喂給鐘宛,若不小心粘在了鐘宛嘴角一點粥,就放下碗,用布絹給鐘宛擦干凈了再繼續(xù)喂。
溫柔又周到,和昨晚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鐘宛回想昨夜種種還覺得背脊發(fā)麻,他咽下一口粥,小聲道,“怎么突然對我這么好?”
郁赦一頓,問,“除了你剛回京那會兒,我什么時候?qū)δ悴缓昧�?�?br />
“昨晚�!辩娡鹩行┎贿m,他抽了一口氣,“我都以為自己要死了。”
郁赦拿著瓷勺攪了攪粥,看了鐘宛一眼,低聲道,“不是你自己說的,隨便我弄?”
鐘宛語塞。
“再說……”郁赦又喂了鐘宛一口,“你就喜歡我那樣待你,我知道�!�
鐘宛含著粥,耳朵紅了。
郁赦說的不錯。
鐘宛不好意思裝了,老老實實吃粥,一晚上也沒睡多一會兒,鐘宛已經(jīng)很餓了,若放他自己吃,必然要噎的腸胃不適,這會兒被郁赦慢悠悠的一口一口喂著,鐘宛覺得肚子里熱熱的,舒服了不少。
“吃飽了,你快去吃,別放涼了�!辩娡鹬烙羯獗厝灰拆I了,催道,“別管我了�!�
郁赦不理會鐘宛,“張嘴。”
郁赦就喜歡這樣事無巨細(xì)的一點點照顧鐘宛,他不管鐘宛說什么,不緊不慢的,一勺接著一勺,足足給鐘宛喂了兩碗粥后才放了他,郁赦自己把剩下的粥飯吃了,又?jǐn)Q了布巾給鐘宛擦臉。
鐘宛哭笑不得,“真不用了,我自己來�!�
郁赦不聽,他給鐘宛擦過臉后又重新擰了布巾,接著給鐘宛擦手,鐘宛不知想到了什么,臉色一僵。
鐘宛被郁赦照料的,突然心慌起來。
鐘宛仔細(xì)的看著郁赦的神色,抿了抿嘴唇,試探道,“子宥?”
郁赦細(xì)細(xì)的擦拭著鐘宛的手,沒抬頭,“嗯?”
鐘宛猶豫了下,雖心里明白應(yīng)該不至于此,但還是免不了憂慮。
鐘宛這輩子沒攤上過什么好事兒,從不敢貪心,總怕回頭栽個大的摔的更疼,他有點疑神疑鬼,想了好一會兒后低聲道,“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你……給我交個底�!�
郁赦抬眸看了鐘宛一眼,心意相通的察覺出了鐘宛的不安,他蹙眉,“要問什么?”
鐘宛喉結(jié)動了下,遲疑道,“你要跟我說實話,別讓我總懸著心。”
郁赦屏息,示意鐘宛問。
鐘宛十分不踏實道,“昨晚那個事兒,你不會只愿意跟我做一次吧?”
郁赦:“……”
郁赦從昨夜到現(xiàn)在心情一直很好,他在床上雖待鐘宛有點惡劣,但事后自認(rèn)也算溫柔了,郁赦實在不明白,每到恬靜又繾綣的時候,鐘宛為什么總會問這種沒頭沒腦的問題來壞氣氛。
郁赦深吸了一口氣,真心想不透,“歸遠(yuǎn),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就是那什么,你昨晚那么沒完沒了的,今天還對我這么好,弄得這么正式,我擔(dān)心……”鐘宛咽了下口水,“你別生氣啊,我就是突然這么靈機(jī)一動,刺探一下你�!�
郁赦:“……”
靈機(jī)一動,刺探一下。
郁赦不想對鐘宛冷臉,他盡力忍耐著,壓著火違心夸道,“那你可真是個小機(jī)靈。”
郁赦拿了干凈里衣來給鐘宛換上,他動作很輕,想把氣氛轉(zhuǎn)回來。
但他并沒把話說死,鐘宛還是不放心,鐘宛憋不住再次確認(rèn)道,“真不是只有一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