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要不選定師門重登巔峰，要不埋骨黃泉無人問津。
謝辰?jīng)]有多加考慮就有了決定。
他猛然跪下，聲音似乎因為害怕而變得顫抖，“小人有罪，我原是外島雜役弟子，偷偷溜進內(nèi)島中心，被人誤帶了進來。還望仙主們饒我一命！”
胡金景心道，果然，他就說胡家子弟沒有長這樣的。
謝辰垂首，安靜的眸子漆黑冷靜，他跪得很干脆，在他看來這沒什么。
甚至連屈辱的情緒都懶得升起。
他曾貴為圣主，卻也曾低如豬狗。
而令謝辰意外的是，膝蓋觸地的那一瞬，一道劍氣擋住了雙膝與地面的接觸。
待他說完話后，劍氣更是頂著謝辰整個人站起了身。
謝辰微怔，心中復雜。
劍氣的主人是誰，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而這袒護的做派也讓他們心中有了計較。
蓬萊閣主笑道：“小家伙，你可有親眷？”
謝辰搖頭，“雙親早逝，只有我一人�！�
蓬萊閣主點了下頭，不再多問，他看向首座道：“尊主真的要挑這少年做劍侍？依我看……”
依他看，這少年根本就是一個廢物，不值得。
“他不錯�！背善鹕碚酒�，徑直說道。
行明真人在睹過謝辰時輕瞇了下眼，勉強按耐住心間的激動，道：“既然閣主沒有意見，這少年日后就是我們混元圣地的人了�！�
八位仙主有幾人面部不知何時變得凝重，他們剛想開口說些什么，就見閣主對他們輕輕搖了搖頭。
幾人不甘閉嘴，安靜坐好，不住地打量著謝辰。
滿眼審視。
蓬萊閣主看了眼安靜垂首的少年，心內(nèi)盤算了許多心思，最后毫無異色笑呵呵道：“既然尊主看中了，那日后自然就是混元圣地的人了�！�
少年沒有親眷，他們也沒有能拿捏的辦法。
自從十界九洲出了一個修羅劍尊，蓬萊仙閣每個弟子進來時都會被檢查一遍，這個少年身上不可能出現(xiàn)混元圣地想要的東西。
這是讓他放手的最重要的原因。
只要不是那個原因，那么不管尊主看中了少年什么，蓬萊仙閣都能給了他做個人情。
人要到了！
混元圣地的人心底大喜，面上卻保持著諱莫如深。
楚千澤頷首揮袖，少年便被他帶走了。
而蓬萊眾人眼睜睜看著修羅劍尊虜走了人，衣袂翩躚間，那道清冷身影也隨之消失。
蓬萊閣主大驚，只來得及上前一步，喊道：“尊主？！您……”
行明真人腳下一動，就擋住了他，握住蓬萊閣主向前伸出去的手，笑瞇瞇道：“閣主，你別慌，師祖有事就先回去了。剩下關于荒骨之地的事，你跟我來談就行了�！�
混元圣地其他的人也湊了上來，熱情無比，“是啊是啊，我們也好久沒見了，來來來，再喝幾杯！”
不知為何，蓬萊眾人只覺得混元圣地的這些人，看著他們的眼神都變得親切許多，再度燃起的熱情簡直讓他們招架不住。
被團團圍住的蓬萊閣主一句話都插不進去。
他最后看了一眼現(xiàn)在空蕩蕩的首座，心莫名梗了梗。
怎么突然就后悔了呢？！
第004章
混元圣地
混元圣地位于上元大世界，因為掌界的是十界九洲的第一圣地，上元界的修行風氣也受到不少的影響，身在此界，就會感受到無數(shù)劍道百花爭鳴興盛無比的氣象。
而謝辰一入此界，體內(nèi)劍骨立刻產(chǎn)生了共鳴雀躍無比。
劍骨不算入體，尤為不穩(wěn)，因而仿佛隨時都可能脫體而出退回神魂之中，謝辰體內(nèi)氣血翻涌，臉色瞬間一白。
察覺到主人如今孱弱的身體狀況，正雀躍躁動著的劍骨緩緩安靜了下來。
謝辰心里微酸，混沌劍骨何等不凡，就算是前世他也沒有讓其像如今這樣縮手縮腳。
劍骨對身懷劍骨者就像是另類的靈根具現(xiàn)化，是他們的半身，是不到絕境絕不出世的本命劍。
謝辰這一世本來以為沒什么可求，如今卻發(fā)現(xiàn)自己就如體內(nèi)的劍骨一樣，經(jīng)歷過肆意遨游萬界的瘋，就做不回無知無覺的靜。
也許有些事，從現(xiàn)在就要開始謀劃了。
楚千澤察覺到少年的不適，他并未回首，淡淡道：“快到了，忍著點�！�
謝辰挑了下眉，應了一聲。
身前小劍尊的墨色長發(fā)有幾縷沒有被靈氣壓下去，被高空的風往他臉上帶了帶，謝辰向后避了避，卻還是被一縷如墨玉般順滑的烏發(fā)掃在了面上。
謝辰抓下這縷墨發(fā)時嗅到了一絲微香，心中好笑，心覺小劍尊果然更像修了君子劍道，不僅身無戾氣，就連青絲都是軟而香的。
與他那些修羅劍道大成的好友們，堪稱天壤之別。
謝辰低頭向下看去。
他腳下是萬里山河，是蒼生百態(tài)。
他轉(zhuǎn)生之后就再未御劍過，此時凡體傳來陣陣不適，可謝辰雙眸中溢出了鮮活至極的光芒。
天邊一路鋪染而來的霞光，映入少年的眸中，卻像是晨初日升逐漸露頭的燦爛暖陽，霞光落在了少年眸中，籠罩了整個少年，也為他鍍上了一層燦燦金邊。
謝辰眼簾低垂，抬起另一只手按了按后頸的凸起。
心中默道，再等等，很快就會變好了。
到時候，天地任遨游。
謝辰松手，唇角彎了下，根根分明的青絲從他手中滑過。
少年垂眸安靜看著，沒有試圖留下它們，微涼如細玉的觸感尚存掌心，他的目光卻已經(jīng)轉(zhuǎn)向了別處。
始終沉默的劍尊烏密長睫極輕地顫了下，唇瓣微抿面色不變。
楚千澤目視前方，心里慢騰騰地翻出一個想法。
這個少年，膽子真是極大。
后面一段路程，謝辰并未注意到身前的人剛剛被吹起的那幾縷發(fā)絲，再未飄起。
……
十界九洲仙門中開放仙門的時間相差不大，蓬萊仙閣提前了一些，而混元圣地這次招收弟子剛剛結(jié)束。
混元圣地招收弟子要求嚴苛，每次招收的新弟子不像其他仙門動輒幾千，而這一次是歷年來最少的。
甚至不足千數(shù)。
混元仙宮處于云霧之間，半隱半現(xiàn)，時有仙音繚繞于耳，清心醒神，與凡間話本中的神仙住處并無二樣。
快足千數(shù)的新弟子被分為兩批，新分出來的一批只有數(shù)十人。
這數(shù)十人被一個穿著青衣底繡金紋的年輕弟子領向了另一座仙橋。
其余數(shù)百人滿眼羨慕地看著他們走遠，而另一個穿著白衣底繡青紋的年輕弟子重重拍了拍手，“別看了，劍道不像其他道法，只要肯努力，你們未必不能踏上那座仙橋，現(xiàn)在都好好聽我說！每日早課卯時便要……”
身后聲音漸漸變?nèi)�，�?shù)十人滿臉喜色，有些沉穩(wěn)的還能將情緒壓制一二，不少嬌俏的姑娘們一個個眉眼彎彎，不停地環(huán)顧四周。
當過了仙橋，云霧散去仙宮內(nèi)景變得清晰。
內(nèi)景深處萬千仙山大部分依舊擋著云霧，而深處清晰可見的幾座仙山輪廓外環(huán)，皆是各有異象。
唐元禹來自大世家，舉止貴氣優(yōu)雅，饒是他見多識廣也不由心中感嘆，混元圣地果真名不虛傳。
據(jù)他所知，那些異象環(huán)繞的山峰都是有主的。
青衣弟子指了指那邊，道：“那就是百位真?zhèn)鲙熜謧兊淖√帲覀兪⒚谕獾幕煸呔驮谄渲�。�?br />
混元七君是一百零八個真?zhèn)鞯茏又�，脫穎而出的各個方面都最為拔尖的七個少年人。
青衣弟子笑道：“不要好高騖遠，想要成為真?zhèn)鞯茏樱谝徊娇墒且瘸蔀榫⒌茏��！?br />
這便是混元圣地與蓬萊仙閣的不同之處，混元圣地在內(nèi)峰弟子之上，多設了一個精英弟子。
劍道大能們收徒，不光看天資，還看眼緣。
有些劍修大能脾氣古怪，師門也不可能強求，這也是他們圣地的真?zhèn)鞯茏颖葎e的仙門少上許多的原因。
混元掌教每次談起這事，都想撫須長嘆。
也就是他們圣地如此慣著這群脾氣又臭又倔的家伙們。
唐元禹跟在穿著青衣的內(nèi)峰師兄身后，聽他一一介紹內(nèi)峰各個地方的忌諱。
他從第一真?zhèn)鞯茏恿炙刎S聽到第七真?zhèn)鞯茏游镊牒�，耐不住好奇出聲問道：“請問師兄，我混元圣地圣子之位空懸已久，不知哪位真�(zhèn)鲙熜肿钣锌赡�？�?br />
走在前方的內(nèi)峰師兄腳下頓時一個踉蹌，他站穩(wěn)后招了招手讓幾人聚過來，聲音向下壓了一個度才道：“這話以后不要當著人這般問。”
唐元禹聲音也不由壓低，小聲回道：“那要如何問？”
“要這么說……”內(nèi)峰師兄咳了咳，語氣瞬間正經(jīng)起來，“哪位師兄風采最盛？”
唐元禹沉默一瞬，了然反問：“那請問師兄，如今七位真?zhèn)鲙熜�，哪一位風采最盛呢？”
內(nèi)峰師兄理所當然回道：“這我哪知道？”
這話一出，見新進的師弟師妹們看著他的眼神變得震驚，他才干笑一聲，解釋道：“是這樣，你們新進圣地自然不知，混元七君占據(jù)真?zhèn)髑捌�，彼此實力旗鼓相當，這第一從第七排得是他們的歲數(shù)大小�！�
主要吧，當初要排實力的時候，七位少年劍君打了五天五夜，硬生生毀了百座仙峰，氣得掌教抓著劍去將七位真?zhèn)鲙熜值膸熥饌兘o揍了一頓。
那幾位真人被揍后，便拎起棍子把自家的徒弟給分開帶了回去，這才止住了那場亂戰(zhàn)。
從那天起，幾位真?zhèn)鲙熜肿阕惆朐聸]有露面。
但這種事，就不必跟新弟子們說了。
內(nèi)峰師兄總結(jié)道：“所以，估計要再等上三年，三年后就是十界九洲的天驕大戰(zhàn)，到那時，就看哪位真?zhèn)鲙熜帜軍Z下大戰(zhàn)魁首了�！�
“不過萬事難說，指不定在這之前，幾位師兄誰若是得了尊主的青眼，指導一二，不就又多了幾分風采了嗎？”
話聲剛落，唐元禹等人尚未消化，腦中驀地一片嗡鳴！
他們不約而同地迅速施法，擋住了炸雷般突兀的震耳鐘聲。
鐺鐺鐺�。。�
鐺鐺鐺�。�！
鐺鐺鐺�。�！
鐘聲竟是九響！
整個混元圣地，從內(nèi)到外齊齊震動，幾個太上長老猛然睜眼，數(shù)位劍道天驕踏出了洞府……
而混元掌教青松真人驚愕之下硬生生拔掉了自己的一把胡子，疼的霍然跳了起來。
這這這！��！
混元圣鐘，鎮(zhèn)宗之寶。
混元圣鐘存在的時間比混元圣地建立的時間還要早，它的內(nèi)部自有一方乾坤世界，乾坤世界里面是大災難之前形成的十萬劍冢。
十萬劍冢的無主之劍，也是混元圣地最大的底蘊。
進入圣地的弟子，都有一次進去的機會，能否一次被選擇擁有本命劍全看他們自己。
而混元圣鐘，只對第一次進入混元圣地范圍內(nèi)的身懷劍骨者有反應。
往上不提，近千年最近的一次，便是當代修羅劍被上代掌教拐入圣地之時。
青松真人一顆心砰砰亂跳。
乖乖，這又是誰從哪拐來的大寶貝？！
他剛飛出內(nèi)峰范圍，就見他那小師祖眉覆霜雪，懷里抱著個少年，半分不帶停歇的從他身邊直接掠過。
青松真人伸出的手在半空中晃了下，嗓子里的話也被迫噎了進去，他反手自然背在身后，臉色一變無比嚴肅。
“圣地結(jié)界已開！任何人不得外出！不得傳訊透露今日半分消息！”
出口宛若道音，回蕩在整個混元圣地。
混元圣地萬千弟子齊聲領命。
“我等領命�。�！”
青松真人動作很快，在圣地鐘聲即將超出所能控制的范圍時，直接將結(jié)界開啟，至于何時再開，完全決定于小師祖懷里的少年何時能見人。
他轉(zhuǎn)身就心急如焚地向小師祖追了過去。
好歹給他看看人啊！
可惜因為布置后手慢了一步，青松真人趕過去時好巧不巧地被小師祖的仙峰結(jié)界給生生擋在了外面。
他眼睜睜看著整座仙峰關了山門，布了結(jié)界，匿了蹤跡。
可真是好麻利的速度。
青松真人心中酸溜溜地想了一句。
他饞個像小師祖這樣的徒弟好久了。
當時小師祖被他師尊帶回來時，卻被實力最強的太上老祖給搶走抬了輩分，如今整個混元圣地怕是都沒人搶得過里面這位心黑手黑的小師祖。
唉——
青松真人知道那少年情況可能不對，但酸意完全不是人為能隨意控制的。
后面趕來的人都被青松真人給趕了回去。
一個個離開的時候，腦袋還在竭力扭向后方。
青松真人看著，心里驟然就平衡了。
而仙峰內(nèi)部，楚千澤面無表情將扒在他頸部磨蹭著討要先天本源劍氣的少年，按入了純度高到濃稠成液的靈池中。
楚千澤心煩意亂，看著意識模糊的少年，鳳眸含冰，冷冷道了一句。
“要什么要!沒了!”
第005章
鍛骨煉體
楚千澤話一出口，就不由扶額，他怎么就跟一個意識不清的少年計較了起來。
這么一想，他強硬壓在少年肩膀上的力道不由松了些。
不料這么一松，剛剛看著還乖巧的少年瞬間開始鬧了起來。
不僅掙扎著要離開靈池，嘴里還哼唧著“好疼”，揚起的靈液猝不及防濺了楚千澤一身。
楚千澤面色漠然地抬手抹去了眼角的靈液，重新用力將少年壓進靈池中，正欲強行困住對方時，少年若有所感般突然安靜下來。
他低頭看去。
少年面色懵懂地看著他，平日里看人最是多情的桃花眸子多了層朦朧水霧，烏黑睫翼濕漉漉的，瞳仁清透濕潤，就像一只對人示弱的小動物，收斂了所有的尖刺，很難不讓人心軟。
楚千澤頓了一下，心硬如鐵，毫不動容。
他自然知道身懷劍骨者鍛骨煉體時會有多痛，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何發(fā)作突然，但宗門已到眼前，索性就直接一舉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