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

    林澤生帶著兩份早飯去隔壁住院樓找蘇挽風(fēng)。

    “澤生哥，怎么是你？”

    蘇挽風(fēng)有幾分驚訝。

    林澤生漫不經(jīng)心的解釋：“小洲他……他今天有點事，所以讓我來�！�

    蘇挽風(fēng)滿眼不安：“其實我和他說過的，不用親自過來，樓下就有賣早飯的。”

    林澤生笑：“沒事，反正又不麻煩�！�

    他來時言文宇和蘇挽風(fēng)正在用手機開黑打游戲，兩個人笑呵呵的，窗臺上還有一束百合，病房里溫暖又充盈著淡淡的花香，林澤生忽然想起另外一間房的展居洲。

    對比這里，還真的是冷清。

    多年好友，林澤生無法不為展居洲心疼。

    臨走前還是忍不住道：“小洲生病了，就在隔壁三號住院樓1675房，你有空的話……能不能去看看他？要是沒有就算了�！�

    蘇挽風(fēng)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他怎么了？嚴重嗎？”

    林澤生：“不嚴重，你自己想想吧，要是實在不想去覺得尷尬，也不用勉強自己，他小病，一兩天就能好�！�

    說完抬腳離開了，他估摸著蘇挽風(fēng)剛剛擔(dān)心的表情不像是裝的，那完全出于本能，看樣子多半還是會來看展居洲。

    他就趕緊回了展居洲那，把這事說了。

    展居洲皺眉：“不是讓你別告訴他嗎……”

    嘴上雖這么講，但眼睛已經(jīng)忍不住往病房門口瞄了，臉上的緊張和期待掩藏不住，像個等考試成績的學(xué)生，讓人覺得忍俊不禁。

    另外一邊的蘇挽風(fēng)從林澤生走后就惴惴不安。

    眼睛一圈急的都紅了，他看著床上的言文宇，好幾次欲言又止：“我……我……”

    “我能去看看他嗎？我很快就回來，他幫了我那么多……”

    言文宇笑：“去吧，沒事的�！�

    “你會生氣嗎，文宇哥？”

    言文宇笑：“怎么會，傻瓜，去吧。”

    蘇挽風(fēng)就慌亂的點點頭，忙的往病房外面走。

    然而剛走出病房沒兩步，他就聽到背后一陣腳步聲，繼而是護士的喊叫：“病人血壓過低，快點叫醫(yī)生過來！”

    蘇挽風(fēng)心臟差點都停了：“……文，文宇哥？”

    哪還顧得上展居洲，蘇挽風(fēng)拔腿就往病房跑，“怎么了？出什么事？！”

    護士扶著蘇挽風(fēng)，把他拽出病房：“病人病情突然惡化，可能要提前手術(shù)了，家屬先在外面等一下。”

    蘇挽風(fēng)整個人僵住，腦子里“嗡嗡嗡”的亂叫。

    剛剛還好好的，還和他有說有笑的打游戲，怎么就突然一下……

    蘇挽風(fēng)心臟“撲通撲通”的狂跳，腦子也一抽抽的疼。

    是他要去看展居洲嗎？他讓文宇哥傷心了，所以文宇哥也不要他了……

    蘇挽風(fēng)手腳冰冷，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醫(yī)生往言文宇身上放這種管子和冰冷的儀器，然后把他往手術(shù)室推。

    手術(shù)整整做了五個多小時，蘇挽風(fēng)大腦只剩下了一片空白，自然沒有辦法再去想展居洲。

    展居洲等了許久，也不見想見的那個人來，內(nèi)心的期待一點點的化為了失落，到最后只剩下了無盡的自嘲。

    曾經(jīng)他咳嗽一聲蘇挽風(fēng)都會很緊張，現(xiàn)在明知道他們就在一家醫(yī)院，他也不想來看他一眼……

    他還真的是自取其辱罷了。

    展居洲在醫(yī)院待到中午，直接辦了出院手續(xù)，沉默著回了家。

    林澤生有些后悔自己嘴賤，怎么非要多嘴說那么一句。

    “小洲，那個……”

    展居洲停好車，對林澤生笑了兩聲：“我沒事，你回去吧�！�

    從那天之后他也不再去醫(yī)院給蘇挽風(fēng)送飯了，每天做好

    專門找人送過去，就這么過了一個月，蘇挽風(fēng)給他打來了電話。

    “展居洲，明天開始你就不用再送飯過來了。”蘇挽風(fēng)聲音很輕很輕：“文宇哥可以出院了�！�

    展居洲愣了下，他看著鍋上還煮著的紅燒肉，噴香濃郁的味道卻讓他有種劇烈的想哭的沖動

    ，他啞著聲音道：“這樣啊……那恭喜了�！�

    “嗯，醫(yī)生說手術(shù)還挺成功的，我和文宇哥要回夏城了，走之前想請你吃頓飯，謝謝你這么久一直幫我們�！�

    展居洲有幾分恍惚，要見面嗎？

    又要看著他們恩愛非常，你儂我儂的畫面……展居洲心臟抽痛，他沙啞著笑了兩聲：“請吃飯什么的，就不用了，我也挺忙的，沒什么時間。我……我最近認識了個不錯的男孩，挺可愛的，性格也好，想試著往下處處看，所以最近一直忙著約會，你看都沒時間幫你送飯了�！�

    蘇挽風(fēng)那端沉默了會兒，然后笑道：“那祝你們幸福！”

    展居洲苦笑：“你真祝我們幸福�。俊�

    蘇挽風(fēng)：“嗯！希望你和他好好的，我是真心的，展居洲，我希望你也能有人陪著�！�

    展居洲“嗯”了聲：“現(xiàn)在有了，放心吧�！�

    “我和文宇哥還要去趕車，就不聊了，錢我一定會盡快還你的�！�

    “不用著急�！�

    蘇挽風(fēng)小聲道：“不行的，還是要快點還掉，你現(xiàn)在也有男朋友了，得考慮他的心情。”

    借錢給前男友，這種事情放在哪個人身上都接受不了。

    又說了兩句，蘇挽風(fēng)就把電話給掛了。

    展居洲關(guān)了灶臺上的火，輕輕嘆了口氣。

    從那天之后，展居洲時常能收到蘇挽風(fēng)打來的錢。

    基本上都是一千兩千，直到這一年的三月，蘇挽風(fēng)忽然不再打錢了。

    展居洲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蘇挽風(fēng)要強，當(dāng)初為了那兩百萬，都能忍辱負重的把自己賣了，不可能會突然不還錢。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又遇見什么事了。

    可展居洲等了許久，也沒見他聯(lián)系自己，打電話也不接，展居洲放心不下，只好驅(qū)車悄悄去了趟夏城。

    蘇挽風(fēng)似乎不在那個小院，里面只有一個男人在修剪花枝。

    展居洲下了車，戴好口罩，走過去問：“你好，我是蘇挽風(fēng)的朋友，有段時間聯(lián)系不上他了，想問問他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那男人抬頭，皺眉：“他男朋友生病了，最近一直在醫(yī)院呢，他還要打工，賺醫(yī)藥費，所以可能比較忙吧。”

    展居洲：“言文宇不是剛做完手術(shù)沒多久嗎？”

    男人嘆氣：“文宇哥那個病……上個月復(fù)查，癌細胞轉(zhuǎn)移到了腎，聽醫(yī)生的意思，好像要換腎，說實話，我們都勸挽風(fēng)放棄，其實文宇哥自己也不想治了，他怕拖累挽風(fēng)，但是挽風(fēng)死活不同意，一天打三份工也要給文宇哥湊錢�！�

    展居洲呼吸收緊，一天三份工……蘇挽風(fēng)怎么又過起這種日子了，這次也沒去找他幫忙。

    他從男人那里問到了蘇挽風(fēng)打工的地方，開車去那里找人。

    到超市的時候，店正好沒客人，蘇挽風(fēng)趴在收銀臺打瞌睡，小小的一團，頭發(fā)凌亂，臉色蒼白，人又瘦了一圈。

    展居洲輕聲走了過去，脫下外套，給他披上。

    蘇挽風(fēng)一下子就醒了，迷迷糊糊的站起來：“歡迎光臨，您需要點什么？”

    展居洲心疼的不行，他一把攥住蘇挽風(fēng)的手腕，把人攬到懷里，輕輕拍他的肩膀：“挽風(fēng)，乖，我需要你好好睡一覺，知道了嗎？”

    第217章

    斷的干干凈凈

    興許是他太累太累，蘇挽風(fēng)掙扎了兩下，眼皮子打架，最終還是沉沉的閉上了。

    展居洲輕聲和店里的其他店員打了聲招呼，然后小心翼翼的把人抱在了懷里，蘇挽風(fēng)哼了兩聲，腦袋埋在他的懷里，呼吸平穩(wěn)的一起一伏。

    他開車帶著蘇挽風(fēng)回了酒店，動作溫柔的把他放在柔軟的床上。

    這才發(fā)現(xiàn)蘇挽風(fēng)缺了一根手指的左手死死的揪著他的衣服，像小孩子看見了零食，攥的死死的，不愿意撒手。

    展居洲輕輕的握住他細弱的手腕，拇指摩挲那蒼白的肌膚，心口酸澀無比。

    他……為什么一直都在吃苦頭。

    在他身邊是，去了別人那里也是。

    展居洲摸了摸他溫?zé)崮�，鼻子一酸，“回來我身邊……好不好？�?br />
    “我沒吃醋，我就是想讓你過的好一點�！闭咕又蘼曇舻统辽硢。骸澳艹砸活D飽飯，不用整天想著怎么賺錢，不用擔(dān)驚受怕的過日子�！�

    蘇挽風(fēng)大概是覺得吵，眉頭皺的緊緊的，往展居洲的懷里拱了拱：“別……別走……別會很聽話的，不會惹你生氣……別走……”

    展居洲聽著他混亂不堪的囈語，眼神忽的有些失落。

    他也就只有在蘇挽風(fēng)迷迷糊糊半夢半醒把他錯認成言文宇的時候，才能抱抱蘇挽風(fēng)了。

    展居洲心口揪著似的難受，他伸手揉了揉蘇挽風(fēng)軟軟的頭發(fā)，低聲道：“別怕，言文宇會沒事的，他不會丟下你的，別怕……”

    把蘇挽風(fēng)哄睡著，蘇挽風(fēng)才打了店電話，托醫(yī)院的朋友，打聽到了言文宇的情況。

    “小洲，我看過他病歷了，他這病不好治，癌細胞都擴散轉(zhuǎn)移到了腎，已經(jīng)屬于晚期了，這種情況呢，一般我們都建議必須放療，盡量延長病人的生命……”

    展居洲心臟沉沉：“就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保守治療，那不就是等死的意思了嗎？

    言文宇不能死！

    那朋友道：“有一款藥，還不錯，對他這種病人效果很好，就是貴了點……還有夏城的醫(yī)療水平?jīng)]你那邊好，如果有條件，還是盡快轉(zhuǎn)去你那邊吧�！�

    展居洲：“沒有痊愈的辦法？”

    朋友冷笑：“你當(dāng)癌癥是感冒呢，說好就好了？他現(xiàn)在這情況，就是拖時間，癌細胞會繼續(xù)轉(zhuǎn)移的�！�

    “那有什么辦法能讓他活的再久一點？”

    “除了我剛說的藥，現(xiàn)在的情況，如果能有合適的腎臟源，能給他換個腎，還是能延長幾年的，哎，就是怕他來不及了。正規(guī)渠道都要等上幾年呢。”

    展居洲心臟驟然下沉。

    “小洲，這生老病死也是沒辦法的事，這人和你到底什么關(guān)系啊，你朋友？”

    展居洲看了一眼床上睡著的蘇挽風(fēng)，聲音沙�。骸耙粋�……很重要的人�！�

    蘇挽風(fēng)做了一個夢，他夢見展居洲站在路燈下和他說再見。

    他瞬間驚醒，喘著粗氣坐了起來，大聲喊：“別走！”

    展居洲慌張的走過來，攬住他的肩膀，輕輕的拍著他的后背：“是噩夢，別怕。言文宇不會走的�！�

    蘇挽風(fēng)喘著粗氣，眼睛凌亂不堪，眼眶一圈通紅，他盯著眼前的人，渾濁慌亂的眼里一點點的變得清明，“展，展居洲？”

    “嗯，是我。”

    蘇挽風(fēng)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被他抱著，他心頭一慌，猛然推開了展居洲！撈起被子，蓋住了自己！

    “你……”

    他心臟“砰砰砰”的狂跳，盯著展居洲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展居洲怎么在這，他又怎么會和他在酒店？

    酒店……

    他們開房了？上床了？

    怎么行！

    展居洲都有男朋友了！他也有文宇哥了！

    蘇挽風(fēng)舌頭打結(jié)：“我，我沒有……”

    展居洲見他誤會，忙的解釋：“別緊張，挽風(fēng)，我只是見你太累了，把你帶到這里休息，我沒對你做什么�！�

    “你想對我做什么？”蘇挽風(fēng)聲音沙啞：“你會讓人誤會的，我們?nèi)チ司频辍�…�?br />
    他和展居洲之前的關(guān)系，誰會相信他們只是在酒店休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蘇挽風(fēng)慌張失措的模樣看在展居洲的眼里，讓他分外難受。

    他就那么害怕言文宇會知道嗎？他那么在意言文宇會不會生氣，會不會難過。

    那他展居洲呢？

    他自嘲的笑了笑，良久后開口：“不會誤會的，我會幫你向言文宇解釋清楚。”

    蘇挽風(fēng)耷拉著腦袋，低頭去找自己的鞋子：“我要回去了�！�

    “言文宇癌癥復(fù)發(fā)，為什么不來找我?guī)兔�？”展居洲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聲音都在顫抖：“我們是分手了，但我們也算是朋友吧？你出了事，為什么不找我？�?br />
    蘇挽風(fēng)眉頭擰的緊緊的。

    找他……

    要是展居洲和以前一樣，孑然一身，無牽無掛，說不定他還真的會厚著臉皮去找展居洲幫忙，求他再借自己一點錢，讓文宇哥用最好的藥。

    可是展居洲有男朋友了，他們會組建自己的小家庭，會有自己的生活，展居洲有了新的要保護照顧是的人。

    蘇挽風(fēng)明白，身為前男友，他不方便也不能再去打擾展居洲了。

    被展居洲的男朋友知道，自己惹來麻煩不說，也會影響人家小兩口的感情。

    想到這，蘇挽風(fēng)有些蒼白的笑了笑：“也不好，一次兩次總是麻煩你啊，而且文宇哥的病，我心里有數(shù)的，找不找你，也就那么回事�！�

    蘇挽風(fēng)站起身，拽了拽衣服：“我要回去了，剩下的錢我會盡快還你的，以后沒什么事的話，就別聯(lián)系了�！�

    他說完就往門口走，展居洲快步追上，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聲音發(fā)抖道：“你有那么討厭我嗎？需要我?guī)兔Φ臅r候，哭著來找我，不需要我?guī)兔Φ臅r候，就趕我走，我是對不起你，是混蛋，但是我也會難受，我心也會疼，你明白嗎？”

    蘇挽風(fēng)眉頭擰死，展居洲的話讓他無言以對，他不想再陷入這段復(fù)雜的關(guān)系里，他已經(jīng)活的很有尊嚴了，如果到時候展居洲的男朋友找上門來，他就真的沒臉面活下去了。

    “對不起，我真的要走了！你別來找我了……錢，我會還你，我一定會還你�！�

    蘇挽風(fēng)用力的推著展居洲。

    展居洲被他退的往后踉蹌了兩步

    ，他盯著蘇挽風(fēng)慌張的臉，扯出一絲令人心驚的苦笑。

    “好，我走，我不讓你為難……”展居洲深深的吸了口氣，笑道：“既然要斷，那就斷得干干凈凈好了。”

    “我借你的那些錢，你也不用還了�！�

    蘇挽風(fēng)怔怔的看著展居洲。

    展居洲胸口劇烈起伏，他的眼睛明明已經(jīng)紅的觸目驚心，隱隱泛著淚光，臉上卻還掛著倉皇勉強的笑：“本來就不多，我根本就不在乎，為了這幾萬塊錢來來回回扯皮，反復(fù)聯(lián)系，你累我也累�！�

    “我不要了，從今天開始，我滾，我滾的遠遠的，你放心，我不會再來打擾你和言文宇，你也不用再擔(dān)驚受怕，因為我的出現(xiàn)，去影響你和他的感情，我祝你們幸福�！�

    展居洲說完，抓起椅子上的外套，抬腳走了。

    蘇挽風(fēng)怔怔的立在原處，聽著他逐漸遠去的腳步聲，心突然空了下，眼睛驀然紅了。

    他走到窗戶邊，呆呆的看著樓下，目光捕捉到展居洲離開的背影，一直看著他遠去。

    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以后是真的再也見不到了吧。

    那就看最后一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