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嚴熤誠實地搖頭：“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單純的被嚇到了，我有些時候驚嚇過度會頭暈惡心之類的�！�
“被一只海參嚇到？”
“干嘛！貓狗都能嚇到人，何況那么大一只，還花花綠綠的，一看就有毒。”
“噗……”
“嘖，不要仗著自己是老板就嘲笑員工，小心我……”
“嗯？”
“……我什么都沒說�！�
“哈哈哈……”尹觀庭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笑了起來。
或許夜晚本就讓人思緒萬千，也或許是身邊陪伴的人太過無害，尹觀庭總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放松地跟人說一些毫無意義的廢話了。
“嘩啦——嘩啦——”
海浪一道一道涌來，在暗色天空下呈現(xiàn)一種墨玉般的質(zhì)感，嚴熤盯著浪花看了一會兒，也許是兩人之間氣氛太好，他忍不住把好奇很久的問題問出了口：“師兄，你以前是讀金融的嗎？”
想了想，他把那句“為什么要考法學(xué)的研究生”咽了回去。
但人精如尹觀庭，自然知道他的未盡之意：“趙扶桑跟你說的？”
“咳……”嚴熤頓時想起尹觀庭的警告。
“早就讓你離他遠點，”尹觀庭不太認真地教訓(xùn)一句，轉(zhuǎn)而說道，“我本科期間修雙學(xué)位，法學(xué)和金融學(xué)，考研只是二選一而已�！�
就這么簡單？
嚴熤直覺不信，主要原因當然是趙扶桑那一副很有故事的滄桑表情。
尹觀庭……尹觀庭并沒有繼續(xù)說話。
按理說那件事過去了快十年，這么些年下來，他現(xiàn)在閱歷深厚，功成名就，早就有足夠的心智去處理年少時留下的傷疤，然而心結(jié)之所以是心結(jié)，蓋因當事人自己都不愿意去理會線頭。
“當時……發(fā)生了一些事情�！币^庭喉結(jié)滾了滾，艱難吐出幾個字。
要是王信鴻在這，估計得感動的老淚縱橫，從恩師李教授，到他這個和尹觀庭關(guān)系親近的師兄，大家都試圖讓尹觀庭從失敗的陰影中走出來，然而尹觀庭一直死犟，把傷疤捂得嚴嚴實實，用嚴苛繁忙的工作把一切關(guān)心擋的嚴嚴實實，仿佛這樣就能掩蓋掉當年的無能為力一樣。
但這又沒用，當年高分考入R大社會法學(xué)專業(yè)，在勞動人事方面學(xué)術(shù)嗅覺敏銳地讓人贊嘆的高材生，至今連看一眼勞動爭議案件的勇氣都沒有，還不夠說明問題嗎？
“嗯？后來呢？”
嚴熤上前幾步，走到他前面，轉(zhuǎn)了個身，一邊倒退著走路，一邊認真看著尹觀庭。
他黑亮的瞳孔中映著碎月，星星點點的。
這和老師、師兄看他的眼神不同，沒有寬慰沒有憐惜更沒有隱約的恨鐵不成鋼，有的只是單純的好奇和眼睛主人都沒注意的信任，仿佛他尹觀庭做出什么決定都是天經(jīng)地義的。
平心而論，他有那么值得嚴熤信任嗎？
尹觀庭內(nèi)心翻騰，但不得不說，這樣純粹的眼神反而安撫他那些無處安放的羞恥，好像他真的變得坦蕩而無所不能，能夠?qū)^去的一切坎坷悠然以待。
于是那些他以為再也不會回顧的事情就這么簡單說出口了。
“大概是大三實習(xí)的時候吧，我當時和家里鬧了些矛盾，放棄了在光源集團的實習(xí)，去了一個師兄的律所，恰好我前男友家里出事了，需要一個律師，我就以他代理人的身份做了人生第一個案件……結(jié)果有點慘烈，我不太能接受，干脆直接放棄了金融，轉(zhuǎn)而專攻法律。”
后面的話基本沒能進入嚴熤的腦子，他滿腦子都是三個字：
前男友前男友前男友……
嚴熤目瞪口呆。
說話說一半的尹觀庭：“……”
友好而溫馨的互訴衷腸忽然就進行不下去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過了半天，嚴熤突然回神，有些尷尬地笑了兩聲：“哈，哈，所以師兄你提醒我趙……對我……嗯……是因為你看出來了？真的有g(shù)ay達這種東西？”
“或許吧，我一般不注意這個。提醒你是因為趙扶桑浪蕩慣了，狗改不了吃屎，”尹觀庭隨口說道，仔細看了看嚴熤的表情，“你很難接受？”
“沒有沒有沒有！”嚴熤頭搖成了撥浪鼓，“我只有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就，你看上去不像嘛！”
尹觀庭來了逗弄人的興致：“那你覺得gay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的？”
嚴熤語塞。
他又沒見過幾個，怎么知道！
尹觀庭一挑眉：“那你怎么知道我不像的？”
嚴熤：“……”
總不能說就你平時訓(xùn)話的言辭，一看就是人類絕緣體單身一百年。
這話說出來估計得當場沉入大海，嚴熤只能討好地沖人求饒：“我錯了，我不該刻板印象的，師兄你要不繼續(xù)說說你的心路歷程？
“所以你前男友難道是你職業(yè)道路的引路之光？”
尹觀庭搖搖頭：“什么引路之光，噩夢還差不多�！�
這事情展開講難免給人回顧噩夢的錯覺，尹觀庭封存這么多年的回憶，偶然觸碰一下都煩躁的要命，今天能說這么多，全靠嚴熤眼神觸動了他某根神經(jīng)，可以說是色令智昏了。
月下觀美人有幾分道理。
尹觀庭自嘲一笑，隨口敷衍明顯還很好奇的某人：“不是說了嗎，后面結(jié)果很慘烈，之后我就專門做律師了，一直到現(xiàn)在�！�
嚴熤有些不甘心，但人不說總不能壓著他開口，只能一臉郁郁地轉(zhuǎn)過身體。
尹觀庭說完，想起什么似的：“這件事我當時身邊的人好多都知道，但知道的不全，所以，趙扶桑說的你都別信�！�
關(guān)趙扶桑什么事情。嚴熤不明所以，但還是應(yīng)下了。
尹觀庭被他的乖巧安撫住了。
行，孺子可教。
作者有話說：
為了避免某些小可愛誤會，作者鄭重承諾，本文沒有白月光！
第二十四章
旅游是一件看似放松，但其實很累的事情。
起碼對于嚴熤來說如此，雖然在海南的旅行總體而言還算愉快，但回到C市之后，他還是累得夠嗆。
好不容易折騰回家，他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躺在了床上，回憶起本次的旅游經(jīng)歷，思緒不由得有些發(fā)散，對他來說，這次旅游可謂是意外頗多，最意外的莫過于尹觀庭的性向。
果然怎么看尹觀庭都不像是gay吧？
想到這兒，他在床上翻了個身，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摸出手機給余暢發(fā)了一條信息。
當然他并沒有明說，只是模糊提到律所有一位男同事性向為男，還沒想好接下來要怎么描述，那邊余暢就給了一個直擊靈魂的回復(fù)：“怎么，他要泡你？”
嚴熤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一時間驚悚不已，拿起手機噼里啪啦地打字：“你在想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
嚴熤打到一半的字打不下去了，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要給余暢說這個事情，按理來說尹觀庭的性向?qū)λ粫腥魏蔚挠绊�，何況嚴熤一直覺得自己對于性向不同的人并沒有什么歧視。
那邊余暢沒有等到他的回復(fù)，反而來了興致。
余暢：“怎么？他真的要泡你？“
余暢：“你不會心動了吧？”
余暢：“不然怎么會想起來跟我說這個事情”，
余暢：“來吧，兒子，爸爸給你一點建議。”
嚴熤：“……滾滾滾，瞎想什么”
余暢：“這么大反應(yīng)，我說中了？”
嚴熤無語，深深感覺今晚的聊天就是一個錯誤，果斷關(guān)上手機，把人丟到了一邊。
但有些思緒并不是這么容易停下的，他不由自主的在腦海里回想了一遍在海南與尹觀庭的相處，越想越有些不可思議。
尤其是尹觀庭挑明了趙扶桑對他有意思之后，那種防賊的態(tài)度，怎么看都有些超出了同事的范疇。
反而有些像防著情敵。
我去！我在想什么！
嚴熤趕緊甩甩頭，試圖把這個恐怖的想法甩開。
肯定是被余暢帶溝里了。
嚴熤緩和了一下心態(tài)，自嘲一笑，好家伙，我也開始有人生四大錯覺了是嗎？
興許尹觀庭就是覺得他會受到欺騙，出于師兄對師弟的愛護多說了幾句而已，反倒是他這個想法顯得有些自作多情。
想著這些雜七雜八的，嚴熤慢慢睡著了。
律所本次的團建旅游是在國慶假期之前，回來之后大概還有一個星期左右就是國慶假期，而這四五天里，嚴熤不僅要處理旅游期間留下來的工作，還要參加律所的周年慶，作為本次周年慶表演的MVP（周舟語），嚴熤還被主任團隊的一眾女律師拉著排練了很久，作為一個從來沒有登臺表演過的人，何況還是這種性轉(zhuǎn)表演，光是克服演繹的不自在，就已經(jīng)足夠嚴熤頭疼了。
于是三四天下來，嚴熤倒是比旅行期間到處跑更累，而最要命的是今天。
根據(jù)安排，這是最后一次帶妝彩排，以往因為工作游離于排練工作之外的合伙人和高級律師們都被叫了過來，而需要帶妝，就意味著嚴熤不得不再次當著尹觀庭的面，穿上那身繁復(fù)華麗的長裙。
嚴熤好不容易調(diào)適好的、可以正常面對尹觀庭的心態(tài)分分鐘土崩瓦解。
在這種糾結(jié)又痛苦的情緒中，時間過得飛快，臨近下班時，嚴熤被周舟拉到了會議室，開始化妝換衣服。
等他搞完出來的時候，彩排已經(jīng)進行了有一會兒了。
見他出來，眾人爆發(fā)出一陣歡呼，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起哄道：“快快快，公主來了，王子呢？快來看你的未婚妻！”
小陶飛快地從人群后面竄出來：“來了來了來了，未婚妻在哪兒呢！”
見到嚴熤，她用一種十分浮夸的翻譯腔感嘆道：“哦，我親愛的寶貝，今夜的你是如此的美麗~”
嚴熤頓時露出一個十分惡心的表情。
而眾人的歡呼笑鬧幾乎要把會議室給掀了。
尹觀庭靜靜的站在角落，看著眾人喧鬧，而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視線一直凝固在嚴熤身上，但瞳孔無神，似乎是在發(fā)呆。
直到總導(dǎo)演周舟制止了眾人的喧鬧，招呼道：“尹律、小嚴，來來來是你倆的對手戲，先走一遍�！�
他這才回過神，往前走了幾步，迎向那道高挑的身影。
按照劇情，公主在自己的成年禮上外逃，遇到了矮小的王子，兩人在逃亡的路途當中互生情愫，最終突破世俗觀念在一起，雖然劇情概括起來很俗氣，但這個節(jié)目本來主打就是一個看同事社死，因此俗不俗的倒也不是十分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