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也果然發(fā)出了笑聲！
從輕輕哼笑，變成肆意大笑。
蒼凌闌眉頭一跳。只見白骷髏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劇烈，
那四周的笑聲也越來越大，竟有幾分瘋癲之意！
“有趣……有趣得很！”
那聲音似笑似嘆，似譏似怒，分明也不大，卻如洪鐘般震蕩不休。
“汝可知曉，人要如何才能成為‘王座’？”
“汝可知曉，獸要如何才能成為‘獸神’？”
霎時間，天穹從灰白之色轉(zhuǎn)為滴血的鮮紅，四下妖鬼齊哭。萬萬只雪白的冥蝶似乎被福地之主的情緒波動所驚，嘩然振翅騰空！
“汝不過一介懵懂稚童，對這世間的真正規(guī)則一無所知，也敢妄言大話��？”
蒼凌闌的耳中不斷流出鮮血，腳下所踏的“山”仿佛突然活了過來，好幾根扭曲的骨骸猛地扒住了她重傷的雙腿，竟把她往下拽去！
她忍不住又悶哼一聲，疼得幾欲昏厥。整個人往下墜了兩墜，小腿居然已經(jīng)被埋進了那堆骨頭里面！
腦中閃過一個恐怖的念頭：慢著，這座白森森的骨頭山，不會就是擅闖福地被殺死的家伙們的骨頭堆起來的吧！？
轉(zhuǎn)念之間，已有一只慘白的手骨五指大張，向她捅來。
蒼凌闌此刻被困在骨頭堆里，完全動彈不得。只能狠心將右臂在身前一橫，任那手骨掐住自己的小臂。
“……難道大神……”
蒼凌闌從牙縫里擠出聲音，“生而知之么！？”
越是這樣的境地，她眼底那不屈的火焰越是怒放。
“……難道此間諸神，包括第一尊獸神……全部生而為神……”
蒼凌闌厲聲道：“難道那位創(chuàng)立契約規(guī)則，令四象大神都甘愿俯首聽命的人族圣祖……也是自呱呱墜地之時，腦袋上就刻了個‘圣’字么�。俊�
白骷髏眼窩深處的鬼火，奇異地一亂。
它握住了那枚黃銅鈴鐺。
叮當……
“圣……祖�！彼吐暤�。
嘎啦……嘎啦！蒼凌闌只覺得下半身沉重不堪，更多的骨頭像密密麻麻的蟲子那樣往她身上爬。
它們有的推，有的打，有的拽……她無計可施，只能像個被困在沼澤中的失足者，一點點在骨山中沉落。
怎么辦呢。蒼凌闌心下掙扎，莫非她是高估了自己，這份“異寶”于獸神而言，仍不夠獨特？
她其實還有最后的一個后手，只是……
“女孩�！�
忽然，白骷髏的聲音緩慢地響起。
蒼凌闌喘息著抬起臉，渙散的視野中處處重影。一滴冷汗自鼻尖掉落。
那鬼神徐徐探身下來，很近地打量著她，“汝的確聰慧，卻還不夠聰慧；汝膽量不錯，卻也僅僅是‘不錯’�！�
“如此，吾并無興趣�！�
獸神的聲音在靠近她。這很難形容，就像原本回蕩的回音從四面八方收攏，最后只響在她的雙耳畔。
聲音在她耳邊說：“再壓一些�！�
……什么？
“籌碼。再壓一些，給吾瞧瞧�！�
蒼凌闌露出一點釋然神色。
“是嗎�！彼f。
“看來大神……知道我想做的事�！�
白骷髏略微偏了偏頭顱，似乎“看”向自己的右手。
眼前的女孩分明已經(jīng)走到了鬼門關(guān)前，但無論重傷還是受困，她的左手，竟然始終搭在它的右手上。
所以它一早就知道，她還有籌碼要壓。
一份更瘋、更狂的籌碼。
“大神慧眼。是，我當然也想過的�！�
蒼凌闌扯出一份苦笑，抬起頭看向這尊古怪的骨頭獸神，“倘若大神實在瞧不上我這份異寶，該怎么辦……”
怎么辦呢？
她從不是束手就擒之人。
蒼凌闌閉上了眼，她的左手，忽然自下扣的掌心處亮起了光。
“的確……我承諾五年內(nèi)得證王座，將祭品十倍奉上……空口無憑，不可信。”
“為了一句虛無縹緲的大話……放棄眼前的祭品，不合理�！�
那是陣紋。
一座明亮的陣紋，自人類與獸神的雙手相連之處擴展，迅速輪轉(zhuǎn)著變大。
“既如此，就讓我與大神定下契約，如何！？”
蒼凌闌咧開嘴角，神態(tài)似醉似瘋，配上她此刻白骨纏身，遍體鱗傷的樣子，竟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契約落成，你從此寄宿于我的靈界，既能將眼前的祭品收入囊中，又不會危害外界�！�
“不僅如此，你更可親眼看我如何成就王座，如何兌現(xiàn)諾言，如何……凌駕你口中所謂的世間規(guī)則！！”
“你身為獸神，馴化規(guī)則再如何也凌駕不到你的身上，必不受我所控。今后，若我修為遲滯，難尋祭品……你隨時殺我��！”
轟隆……！
不知何處炸開的驚雷。福地的天色竟然又變了。
這一次，血紅的卷云變得濃黑如墨汁，天上下起了黑色的雨。萬鬼寂靜，仿佛魂魄都被迫凝固。
叮當當……叮當當！
風(fēng)中的鈴聲變得急促。
“對，這才對了，女孩！”
骨山之巔，那白骷髏發(fā)出一陣同樣狂放的笑聲！
果然……眼前的人類幼女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居然真叫它尋得了異寶一枚！
如此的資質(zhì)，如此的智慧與膽識，如此的意志與狂氣，身為四象之青龍大神的后人，現(xiàn)今又在福地內(nèi)啟靈……
要知道，人類啟靈之時，四周的靈氣將直接灌入靈界之中，作為日后戰(zhàn)獸修行之用。
外界的靈氣雖有濃郁稀薄之分，但哪里的靈氣，能有獸神所居的靈氣精純濃厚？
別說比肩，連百分之一，千分之一怕都難比！
這女孩……若能活下來，今后會成長成一個怎樣的怪物？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關(guān)。
“來�！�
它仍盤膝在獸骨之上，卻張開雪蒼蒼的雙臂，眼窩中的鬼火瘋也似地亂跳：“試試吧，契約吾。”
蒼凌闌也只能繼續(xù)苦笑。
結(jié)果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她有點失神地想。
一個剛啟靈不到一刻的人類，試圖契約一位獸神，這可能嗎？
誰都知道不可能。甚至聽起來，比一個靈界廢物想要阻止開洞天更不可能。
所謂契約，首先要以精神力凝成陣紋，覆蓋于對方的精神力之上。
緊接著打開靈界，通過陣紋的聯(lián)系，將契約的戰(zhàn)獸收入靈界之中。
誰的靈魂強悍到能夠凌駕神明？
誰的靈界寬廣到足夠容納神明？
好一點的下場，是精神力與靈界齊齊震碎，跌回廢人；糟糕一點，傷及神智魂魄，那就是變成個傻子。
而最次的下場，也是最大的概率，便是當場送命，悄無聲息地埋骨于福地之中。
蒼凌闌幾乎咬碎牙關(guān)。她拼命閉緊了眼，催動精神力往前撞去——
她感到自己仿佛落入了一片星空。
縱使常人的精神力似輕煙一縷，而她擁有云山霧海。
可云海該如何填滿星空呢，又該如何容納星空呢？
無力感頓時升起。
蒼凌闌的思緒已經(jīng)開始迷亂了。獸神并未刻意留情，她感到自己的精神力與靈界正一點點被這浩瀚的星空所吞沒。
咔擦，咔擦……骨山依舊在蠶食她，現(xiàn)在吞到了胸口。腰部以下早就沒知覺了。她在劇痛中聽見自己的肋骨被擠斷的聲音。
她的身體，剛剛在絕境獲得蛻變的身體，馬上就要化作這骨山中的一個碎片。
“命便是，雷霆風(fēng)火摧草芥，百萬諸神殺螻蟻�！�
“命便是……斗不過�！�
邱鷹低緩的聲音似乎又響起來。
蒼凌闌眼神猛地凝緊。
不，不能絕望……不能絕望！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讓云海填滿星空，讓云海容納星空……云海，云……
等等。
云……真正的云，確定不能“填滿”星海嗎？
怎樣才算是“填滿”？
倏然間，蒼凌闌心頭一動。
她露出了頓悟與瘋狂交雜的表情。
對面靜坐的白骷髏，手指突兀地動了一動。
它似是有些難以置信地……抬起頭顱。
只見那幾乎要被骸骨吞沒的青龍女孩，竟然挑釁似的沖它挑了挑眉。
咔��！
那座原本美麗而玄奧的陣紋，突然崩裂了。
與此同時，它也突然變大了整整三倍，就像是被人強行往外扯開了一圈那樣。
“住手！”
福地內(nèi)回蕩的聲音突然變大了。
蒼凌闌哪里肯停？
還不夠……還遠遠不夠！
咔��！
陣紋猛地又擴大了三倍，然后是五倍，十倍！
每外擴一次，那些紋路都崩毀得更加嚴重，掩蓋了奧妙的規(guī)則。
白骷髏竟失態(tài)地試圖站起，“人類，停下��！汝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但它竟然沒能站起來，也沒能甩開那只看似細弱的人類的手掌。
是契約在逐漸成型，她的精神力正在覆蓋它的�。�
蒼凌闌已經(jīng)聽不見了。但她自己也知道，此刻的行徑與瘋子無異。
她居然想將成型的陣紋與靈界砸碎，犧牲完整，換取寬廣，讓它們?nèi)缯嬲脑旗F那樣，飄散在星海之間。
這樣可以算填滿嗎？從未聽過這種理論，也沒見過相關(guān)記載，八成只是她的異想天開。
可當年，她也曾是……
她也曾是，四國八方，青史未載。
“闌兒的第一只戰(zhàn)獸，要契約龍龍！”
不知是多久之前了，青裙女孩兒跑過長長的回廊。
春陽正好，碎金斜射，點綴著衣擺的蒼龍云紋。那孩子抬手比劃著，眼里有著明亮的光。
“要很英武的那種，闌兒喜歡爪子大大的，角長長的龍。或者要小鳳凰也可以呀，有七彩的羽毛，會唱歌兒的……”
這一刻蒼凌闌忽然覺得難過，幾滴淚水自眼眶溢出，和著血從臉頰怔怔淌下。
賊老天，她的第一只戰(zhàn)獸，大約也是最后一只戰(zhàn)獸，說好的神龍神鳳呢，怎么就變成這么個丑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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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只好將就了。
蒼凌闌含淚露出一個放肆的笑容，她用盡所有殘存的力氣，含著血放聲嘶吼。
“陣紋——給我開�。�！”
她新生的靈界，她新生的陣紋……在第二次碎裂的同時，繼續(xù)瘋狂地擴張！
那座陣紋，以恐怖的速度覆蓋了整個白骨福地，猶不罷休。
擴展的邊緣很快穿破了洞天，在奇霜洞窟的外面，形成一個令人震悚的龐大圓輪。
此時，它已經(jīng)碎到虛幻，難以用肉眼分辨，但竟然還在繼續(xù)擴張��！
就這樣穿過了呼嘯的風(fēng)雪，穿過了無數(shù)兇獸的尸體。
最后，那座異界巨物般的陣紋，橫跨了朱烈與青滄的國境，籠罩了大半個薄暮大山。
終于，陣紋停下了。
因為奇霜洞窟的洞天，消失了。
作者有話說:
《理想與現(xiàn)實的差距》
理想：啊闌兒是天才啦，以后肯定要契約巨龍崽崽或者鳳凰崽崽之類的啦，然后成為超厲害的御獸師……
現(xiàn)實：成為拳打巨龍腳踢鳳凰的超厲害（？）天才（？）御獸師。
.
哎嘿來都來了，怎么可以不契約獸神就走。
卷一大概還有個兩章左右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