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比如?”
“比如,”夏明煜走到她面前,“你惦記著明天的比試,不肯陪我多坐�?赡悴恢溃恍栉乙痪湓�,便可以讓你贏�!�
蒼凌闌起初還沒想明白他的意思,直到夏明煜道:“你若想保存實力迎戰(zhàn)后幾場,可叫樊登臨直接認輸;你若想打一打,我也可囑咐他輸?shù)谜l都看不出來。”
蒼凌闌的神情肉眼可見地冷了下來。
她道:“大殿下深夜相邀,便是為了羞辱我的嗎�!�
夏明煜非但不惱,反而搖頭大笑起來,指著她道:“哈哈哈哈,果然是不懂!”
“……我還可以換一種法子讓你贏�!�
夏明煜低沉說道。大皇子有一雙隨他父親的丹鳳眼,暗下來時神態(tài)更像。
他緩緩從袖中摸出一個小瓷瓶,放在蒼凌闌面前的茶案上,道:“這是一枚破境丹,效用相當于三枚八成純的七階獸核。戰(zhàn)獸服下,只要不撞上血統(tǒng)極限,便可立刻升至五階,境界穩(wěn)固,沒有絲毫后遺癥�!�
“你坐下,此物便是你的。這種贏法,你可還喜歡?”
“……”
“而你不坐,此物便是樊登臨的。樊卿追隨我多年,赤膽忠心,我賞賜一些靈物為他助陣,合情合理�!�
夏明煜頓了頓,笑了,“你說呢?”
御獸師使用靈物,再正常不過。
蒼凌闌道:“自然合情合理�!�
她依然站著,雖姿態(tài)恭敬,卻沒有落座。
夏明煜揚聲道:“進來�!�
兩位朱雀使叩門而入,恭敬地放下一大一小兩個玉盒,向夏明煜行禮后,又推了出去。
大皇子慢條斯理地打開頗大的玉盒。
蒼凌闌心中輕動,只見里面睡著一只身披白斑的小海豹,一身皮毛被養(yǎng)得光滑锃亮。它蜷縮成圓滾滾的模樣,短須隨著呼吸一抖一抖,霎是可愛。
“這是一只王室獸園調(diào)教選拔出的冰浪海豹,乃黃金品級戰(zhàn)獸,天賦極高,才一階便領悟了‘起浪’與‘狂吹雪’兩個珍稀的水元素技能。你尚無海獸,這只小家伙是賜給你的�!�
夏明煜又打開那個小盒,里面臥著一株枯干的靈花。
“這是一株現(xiàn)已滅絕的凝魂仙葩,出自荒墟,八年前由樸城進貢而來。在國庫中珍藏多年。此物入藥,能將一個人的精神力翻倍,四妹妹一直想要,可惜父王不松口,今年年初賞給了我。如今它也是你的。”
珍寶盛放在匣中,在燈燭映照下,放著足以令世人瘋狂的光華。
蒼凌闌依然站著,似在思索什么,表情沒有任何波瀾。
于是夏明煜便露出些許疑惑之色,“蒼凌闌,我只是請你陪我坐下飲一盞茶,并非要你跪下。”
“聽說你在朔城,落魄時曾給人拉車帶路,以獵殺低階野獸糊口。為何向那些蠻民低頭之事都能做得,在本殿下面前卻如此躊躇?”
黑衣少女無奈道:“凌闌做獵人時,一單是一單的價。收錢交貨,就此兩清�?纱蟮钕碌牟杼�,貿(mào)然入口,怕是畢生難戒�!�
“戒?為何要戒,難道你還想繼續(xù)做個散修者?”
夏明煜先坐了,他邊幽幽說著,邊自己給自己倒了茶,“蒼凌闌,你可知道,御獸師越是修到高階,就越容易隕落?”
“尤其是那些天資橫溢,心比天高的。他們爭強好勝卻沒有資源,不得不涉險地以求機緣,一次兩次便罷,可長此以往,隕命便是必然�!�
“不信?試想想,你可聽說過哪位散修能修到王座的境界?……別說王座了,□□階實力的大御獸師,古往今來有哪個是真正的散修?”
夏明煜如此一說,蒼凌闌便也一想。
她忽然便覺得確實奇怪,縱觀這梧桐大比,散修的數(shù)量并不少。她自己勉強還有個學府學子的頭銜,但如那墮獸者寧梅,再如蔣禮、楚矜、王香詩等人,是真正沒有勢力依托的御獸師,實力同樣不俗。
可……還真是像夏明煜所說,越到高階,孤狼作風的御獸師越是稀少了。
當今朱烈的兩位王座,夏老王爺乃王室中人,孟歸之則是朱雀學府大先生。宋勸行與董無思,亦是于學府執(zhí)教鞭多年的夫子。而公孫予、溫氏老祖宗等,背后則有世家倚仗。
夏明煜:“孤身一人,你走不遠的�!�
她不會拒絕。大皇子抿了一口茶,心內(nèi)暗想。
哪里有理由拒絕?他已將利弊講得清楚。
散修之路難行,而加入某個勢力又不是什么丟人的事。只要是個正常人,只要她不蠢,就該知道今夜對于一名御獸師而言是怎樣的殊榮與機緣。
那么,她究竟在遲疑什么?
蒼凌闌依然沉默。她的目光居高臨下,靜靜打量著坐在她面前的大皇子。
其實夏明煜說得不錯。作為朱烈子民,若能夠追隨王室,說是一步登天也不為過。
哪怕她已經(jīng)暗自決意了一條背離朱雀大神的路又如何,只要用上點虛與委蛇的本事,今后便有源源不斷的資源。
她只是不想。
——愚蠢。蒼凌闌忽然在心里罵了自己一句。都混成這樣了,性命都懸在頭發(fā)絲兒上,還要顧著這點迂腐的底線么?
可至少此刻,夏明煜與她無冤無仇。今夜假意效忠不難,但倘若日后某日,她與朱烈為敵時,夏明煜作為儲君乃至國主,成了擋她前路的那個人……
彼時,若橫了一層賞識之恩,隔著一件件賜下的寶物,她的刀還能夠快嗎?她的箭還能夠準嗎?
窗外,夜幕正被煙花染成奢靡的彩色。歌女的吟聲從小舟上縹縹緲緲地傳來。王都從來繁華如此。
“大殿下的意思,凌闌領會了�!�
蒼凌闌開口。她的目光掃過夏明煜手底下的珍寶。
“可……殿下笑我年少輕狂也好,愚昧頑劣也罷,僅聽空口之言,凌闌實難甘心。”
夏明煜挑眉:“哦?”
“我想試一試。明日斗獸,若樊兄贏了我,我便當場宣誓效忠于殿下。”
“呵……”
夏明煜搖頭笑了,那神態(tài)三分慍怒七分無奈,好似長輩在看一個講不通理的孩童。
蒼凌闌繼續(xù)道:“若我贏……”
“你不會贏�!毕拿黛险玖似饋恚餍渥哌^她的身側(cè),目光不再停留于眼前的少女身上。
“蒼凌闌,你令我失望得很�?丛谀闾熨x異稟,明晚,我還在此處等你一次。只是那時,便不再是請你坐下了。”
他的語氣變得低沉而鋒銳:“——你只能跪拜于孤的面前�!�
“若我贏,”蒼凌闌面不改色地說下去,“請大殿下輸給我一件賭注�!�
“隨你�!毕拿黛弦馀d闌珊地推門而出,淡淡囑咐圍上來的朱雀使,“備車,送蒼姑娘回去。”
“不必了。我自己走回去�!鄙n凌闌略微欠身,向夏明煜全了禮。
說罷,她走下長長的紅木階,離開摘月樓,將繁華的天泉池甩在身后。
獨自回了學府,恰好撞見帶藍霧仙鵲訓練回來的蒼凌瑤。
后者問她:“又干什么去了?”
“沒什么,做了件蠢事。”
“我猜也是�!�
蒼凌闌心里有點煩,就懶得與人多說話。正準備上樓,又聽蒼凌瑤喊了聲:“喂�!�
“嗯?”
“明日……能贏的吧?”
蒼凌闌如實道:“原先覺得應該差不多。如今不知道�!�
蒼凌瑤一頭霧水地瞪著她。
“你別告訴我,這就是你今夜辦的蠢事!?”
“不好說。我先走了,忙�!�
蒼凌闌懶散地回了一句,繼續(xù)往前走去。她的身影沒入長路,沒入黑夜,像一桿冷硬的瘦矛。
作者有話說:
抱歉遲到啦,昨天加班回來被路上野貓撓出血了,趕忙沖去打的狂犬病和破傷風,深夜零點才從醫(yī)院留觀室出來(可惡這篇文這個月的收益直接被兩針疫苗清空……)下次更新順延,周日見~
二編:好的,晚上開始猛猛發(fā)燒了,撤回一個周日見。先活著再說。
第142章
對戰(zhàn)五階[VIP]
次日凌晨時分,
王都下了陣小雨,深秋寒氣又重幾分。
蒼凌闌完成了最后一道靈物調(diào)和的工序,將調(diào)和皿洗清了收拾起來。
此時天還陰著,
她內(nèi)視靈界,確認好每只戰(zhàn)獸的狀態(tài)都很完美。而后喊了聲:“雪泥?”
“呦呦!”
鹿崽子四蹄并用,從窄窄床板底下扒拉出個頭。
蒼凌闌伸手,
拎著鹿角把它從里頭拽出來,道:“走了�!�
她跟同寢的姑娘們一塊兒出門的時候,
雨已停了。
夏盈照憂心忡忡,反復問蒼凌闌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后者只是笑說:“如果我贏了樊登臨,你能叫你大皇兄別氣急敗壞追殺我,就是大恩大德了�!�
燕語:“仔細想想,闌闌入學還沒半年啊。能打成這樣,已經(jīng)足夠嚇死一幫人了。就算贏不下,
也厲害!”
蒼凌瑤推搡她一巴掌,
沒好氣道:“哎!怎么說話,哪有還沒開打,
就先滅自己人威風的?”
斗獸場的氛圍比前幾日更加火熱,
吵得震天。夏盈照去上面坐朱烈王室的位子了,其余同伴們神色各異,
有的強顏歡笑,有的不掩憂慮。
“闌小姐�!币笤埔蝗f個不放心,抓著她的肩膀搖晃,
“一場比試而已,
您可別拼命啊�!�
蒼凌闌:“想多了,我從來不為一場比試拼命。”
別過同伴們,
蒼凌闌帶著雪泥進場,卻看到樊登臨迎面而來。
“蒼姑娘,對不住了。”
這位紅衣近臣面色相當復雜,有些潦草地沖她抱了抱拳,“昨夜種種我已聽說。大殿下有令,要我贏你。”
他大概是抓破腦袋也想不通為什么蒼凌闌會和夏明煜談崩,又補一句:“那枚破鏡丹我已給戰(zhàn)獸服用,你贏不了的�,F(xiàn)在回心轉(zhuǎn)意,還來得及�!�
蒼凌闌反而更顯灑脫,她聳肩笑道:“贏不了便贏不了,誰能日日贏夜夜贏,當我是獸神還是圣祖啊�!�
樊登臨依然嚴肅:“王室的力量非庶民能比,有了大殿下的扶持,你會締造神話。”
蒼凌闌:“那是我締造的神話,還是大殿下締造的神話?”
樊登臨無可奈何,搖搖頭離去了。
雪泥咬著蒼凌闌的靴子,發(fā)出疑惑的嚶聲:“嗚?”
蒼凌闌還在看著樊登臨離去的方向,隨意用小腿蹭蹭鹿崽子以示安撫:“乖的……不理他。待會兒你不隨我上指揮塔,在下面等指令�!�
雙方御獸師在指揮塔上一亮相,看客席的沸騰更甚。
早晨第一場,不少人還帶了餐點來觀戰(zhàn),一邊往嘴里塞著包子糕點之類,一邊含混不清地道:
“這一場……唔嗯唔姆……不應有懸念吧?”
“只看那蒼凌闌,能在樊登臨手下打出幾分風采了。是不過爾爾,還是雖敗猶榮。”
“不一定,我怎么聽我發(fā)小的七大姑的鄰居家的堂哥說,那蒼凌闌曾在王宮和樊登臨對過招,兩邊平分秋色呢?”
“這種謠傳也是能信的?”
“真的啊,我發(fā)小的七大姑的鄰居家的堂哥在王宮當差呢!”
隔著開闊的場地,蒼凌闌與樊登臨的目光交匯。
下一刻,雙方御獸師同時抬手召喚,繁復的契約規(guī)則化作陣紋,展開!
“嗷嗚——��!”
一道光芒鋪于地面,金眸黑狼傲然躍出,將尾巴一甩,引頸長嚎。
“嘶嘶嘶窣……”
另一道光芒于半空中亮起,顯形的是一條形貌丑陋的濁藍色羽蟲。其身在空中彎曲如鉤狀,密密麻麻的尖足有節(jié)律地伸縮,后背甲殼之上延伸出四片帶骨薄翼,以肉眼難辨的頻率震動不止。
這是青銅品級戰(zhàn)獸,羽蟲類-蜈蚣科-飛骨蚣!
兩只戰(zhàn)獸上了場。奇怪的是,后面的御獸師卻突然不動了。
非但不搶先手,反而齊齊閉口不言。
斗獸場上陷入了某種古怪而沉重的僵持。再細看,樊登臨那邊似乎隱顯笑意,蒼凌闌的神色卻陰了下來。
“唉呀!”溫平舟扼腕嘆息,“樊登臨畢竟是老手,凌闌這一棋沒算準,可惜了。”
殷云坐他旁邊,忙道:“請教溫大公子�!�
“早都熟了,叫我一聲平舟便好�!�
溫平舟擺擺手,指向場上,凝重地解釋道,“……梧桐大比打到現(xiàn)在,大多御獸師都不再留手,首次召喚,便該是主力陣容�!�
“你家小姐算著這一點,才派妖狼尸打頭陣。瞧她召喚的位置,離對面的指揮塔很近。倘若樊登臨果真主力盡出,她便直接讓那只妖狼尸來一記炎血爆,不僅給對手核心陣容以重創(chuàng),還能大大挫傷對面士氣�!�
“可樊登臨防著她這一手,便只派出了一只三階飛骨蚣。這戰(zhàn)獸不是樊登臨的主力,又飛在上空。此時再用自爆戰(zhàn)術,既不值得,亦難有效果。”
殷云面色憂慮之色更甚,低聲道:“開局如此不利……”
溫平舟亦沉默下來,盯著場上,于袖中握緊了手指。
此時,周圍也漸開始有人看懂了。
議論聲便沸騰起來:
“樊登臨這一手精彩得很!蒼凌闌這下進退兩難了,若換下妖狼尸,樊登臨必定會讓飛骨蚣盯準她下一只戰(zhàn)獸上場的瞬間發(fā)動攻擊……”
“若不換,這只妖狼尸才二階,不用那招自爆戰(zhàn)術,能打得過飛骨蚣么?”
“……”
指揮塔上,蒼凌闌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抬手:“月剎,先回來�!�
無視了小狼的嗷嗷抗議,蒼凌闌將月剎收歸靈界。
倒不是覺得月剎打不過,只是此戰(zhàn)必然艱苦且漫長,而如今……還不是壓上全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