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朱雀使：“恭賀蒼閣下梧桐奪魁。半個時辰內(nèi)，
閣下可往國庫中自選一樣寶物帶走。”
蒼凌闌點頭應(yīng)是，抬腿踏入了國庫之中。
“嘟嘟�！�
“嘟嘟嘟�！�
五只長了三只眼的金色球體生靈骨碌碌自半空中散開，
好奇地盯著穿行在寶物架之間的黑衣少女。它們是負(fù)責(zé)監(jiān)視國庫的銅鈴眼。
蒼凌闌面上淡定，悄悄在心底問：“有嗎？”
巫骨：“無�！�
蒼凌闌暗道一聲果然。
她之前問過夏盈照，小公主說記得國庫里應(yīng)當(dāng)是有過一份圣祖遺物的。但現(xiàn)在卻沒有。
要么是王室有意藏起來了，要么是……早在朔城開洞天的時候，已經(jīng)供奉給巫骨用了。她猜測多半是后者。
“既然沒有，那沒辦法，可不是我不兌現(xiàn)承諾�！�
蒼凌闌抱臂在胸，看了看高聳的寶物架。
此次的目標(biāo)，她其實早定好了。
對于普通人而言，誰都不能提前知道國庫里有怎樣的寶物。再加上挑選時間只有半個時辰，為了不出錯，往往都會挑選高階獸核或者自己認(rèn)得的珍貴天材地寶之類。
可真正的寶藏，必然是世所罕見之物，按照“不出錯”的思路走，絕對是挑不到最好的一檔的。
因此這每年的開國庫賜賞，往好了說是王室要考驗?zāi)贻p御獸師的見識和眼力，往不好了說……實在有點雞賊。
——好在她近水樓臺，夏盈照這孩子恨不得把國庫里的好東西默寫出一條清單，連著所在位置的地圖一起塞給她。
蒼凌闌停在第十九排寶物架前。
庫房內(nèi)光線略暗，她伸手拿起了眼前的小瓶。
背面隱晦地貼了一枚簽，寫了五個字：清髓煥生丹。
清髓煥生丹，據(jù)說是朱烈王室秘傳的靈物。御用的調(diào)和大師耗盡心力，一年也就能調(diào)和出三五枚。
此物有洗精伐髓、滌蕩根基之力，進階前服用可獲得最佳效果。
用夏盈照的話說：“血統(tǒng)極限雖不可跨越，但清髓煥生丹能夠大大改善戰(zhàn)獸的底子，這效用已經(jīng)十分接近‘提高血統(tǒng)’的概念了。老師的幾只戰(zhàn)獸，應(yīng)該都用得到！”
蒼凌闌拔開瓶塞，垂眼一看，里面果然裝有三枚清香撲鼻的丹藥。
“嘟嘟？”
一只銅鈴眼湊近過來，似乎在問她：你選好了嗎？只能選一樣哦！
“嗯，那我就……”蒼凌闌蓋上塞子，張嘴正要答應(yīng)。卻忽然余光一閃，瞥見丹藥小瓶的旁邊，還擱著一個卷軸。
她福至心靈，瞬間想到：等等，夏盈照說清髓煥生丹是王室秘傳，這擺在丹藥瓶旁邊的，不會是丹方吧！
蒼凌闌立刻就想伸手拆開，不料五只銅鈴眼唰啦一下圍過來，“嘟嘟！”、“嘟嘟嘟！”地叫個不停，這意思竟是不能拆開看的。
蒼凌闌一下子就斷定了，里頭九成九是丹方。且這丹方既然作為放在國庫之中，只要她夠膽，也是可以作為獎勵挑走的！
假如有了方子，那這王室秘傳的靈藥，她豈不是可以自行調(diào)和，要多少有多少……！
要丹藥……還是要丹方？
蒼凌闌咬了一下嘴唇，又敲了敲眉心。
冷靜，冷靜，不能上頭……
手里的丹藥是實打?qū)嵉模し降膬?nèi)容卻還無法斷定。
萬一所需要的天材地寶極為珍稀呢？如凝魂仙葩那般滅絕了呢？被王室壟斷了呢？
或者，萬一以她的功夫，根本無法完成調(diào)和呢？連御用的調(diào)和大師都無法量產(chǎn)，她會不會連成形的丹藥都煉不出來？
她已經(jīng)夠忙的了，又是御獸師，又是武者，又是煉師。今后還能勻出多少時間去挨個搜集天材地寶、精進調(diào)和手藝？
此物對她而言意義非凡�？紤]到以上種種，當(dāng)然應(yīng)該選——
片刻后，蒼凌闌苦笑著搖搖頭，手里拋著那枚小卷軸，走出了國庫的大門。
唉！俗話說得好，一時賭一時爽，一直賭一直爽……！
還沒來得及打開細看，朱雀使又一擁而上，引她進了王宮，受國主親自接見。
對于一般人而言，這是無上榮耀，對蒼凌闌而言，卻是惡心又麻煩的一環(huán)。
國主仍是噓寒問暖，親自將繡了朱雀的紅袍披在她身上，又要留她用茶，期間吐露了許多與蒼穹的昔年舊事，并談及那次令人惋惜的“兇獸發(fā)狂事件”。
然而事到如今，蒼凌闌是半句也不敢信他的。只能一邊虛情假意地應(yīng)著，一邊當(dāng)做耳旁風(fēng)，熬到傍晚才得解脫。
等從朱雀使的車子上面下來，回到東舍，終于長舒一口氣。
這破王都，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她得馬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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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冬，學(xué)府的假期臨近，課開始變少了。
越來越多的學(xué)子告假回家。
蒼凌闌也迅速地籌備起來。她想離開倒也不難，學(xué)府自孟歸之接任大先生之后，推崇“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因而很是鼓勵學(xué)子外出歷練。只要實力達到一定程度，便可以跟隨夫子遠行，亦可同窗之間結(jié)伴出游，當(dāng)然也可以獨自踏上旅途。
只是對蒼凌闌而言，這一去，歸期便遙遙無期了。
她也沒有想到，自己竟會這么快離開王都，離開朱雀學(xué)府。
王都大街那熙攘來往的人群、鱗次櫛比的坊市與茶樓、天泉池上絢麗的煙火與花舟。
學(xué)府湖心的長鯉蛇、東舍門口搖曳的纏心柳、杏花小筑成蔭的仙杏木……
下次再見，卻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離開之前，還有些瑣碎事情需要妥善安排。
蒼凌闌首先想到的就是神煉坊。畢竟跟那邊留了名字落了契，往后培育戰(zhàn)獸，錢窟窿還得指望著靠這門手藝來填。
好在當(dāng)初確認(rèn)過，神煉坊不似黑鷹酒館，沒有什么“不準(zhǔn)煉師擅離王都”的條款，只要每個月煉制三十枚獸核供給坊內(nèi)售賣便可。當(dāng)然，神煉坊也會付給煉師報酬，不過略做抽成罷了。
“這里是獸核百枚，以備不時之需�！�
蒼凌闌騰出幾天時間趕了趕工，先交了三個月的份額。
又道：“我今欲往王都之外云游，往后每月的獸核份例，都會托沿途郵驛寄送，該有的必不會少，掌柜的放心�！�
“白鷹閣下，果真不肯再留一段時日？”
神煉坊二樓。水郎君收下獸核，迅速點好了銀票，將厚厚的一沓交給她。
“說來閣下此前運氣有些不好，往年每出一位手藝精湛的大煉師閣下，少說也要轟動王都的。可惜今年撞上梧桐大比，風(fēng)頭都被那青龍女搶去。若非如此……”
火娘子：“我家郎君說得對，現(xiàn)今大比落幕，那蒼凌闌想來也該消停消停了，正該是閣下名揚天下的時候啊�！�
她說完猶覺不忿，哼道：“戰(zhàn)獸厲害有什么用？買不到高純度獸核來喂戰(zhàn)獸時，不還得求到咱們煉師頭上�！�
蒼凌闌藏在鬼面郎后面的面容努力忍笑：“……”
啊哈，可真對不住您了，那邊兒也是我。
她又暗暗感慨：當(dāng)初她深夜造訪神煉坊，偷偷來煉活人界丹，謹(jǐn)慎起見才捏了個假身份。不料就這么誤打誤撞，用假名成了神煉坊的煉師……
也罷，就先這么著吧。想她修武修成個墮獸者，御獸走了御兇的路，當(dāng)煉師又暗地里煉界丹，什么禁忌都犯了一遍了。留個假身份便是留了條后路，萬一以后用得著呢？
蒼凌闌：“無妨，酒香不怕巷子深。我外出云游，說不得便遇上機緣，如那蒼凌闌般一舉揚名呢�！�
水郎君欣然笑道：“呵呵……閣下春風(fēng)得意時，可莫忘了捎帶上我們神煉坊才是。”
說著，男子又自柜臺下摸出一片玉牌：“這玉牌中施加了戰(zhàn)獸的技能。倘若神煉坊有變，需要煉師齊聚，此牌將自中而碎。彼時，還請白鷹閣下三日之內(nèi)趕回王都赴約。”
蒼凌闌伸手接過：“明白了�！�
如此前后交代完畢，她扶了雪紗幕籬，轉(zhuǎn)身便要從樓梯下去。
才走幾步，又想起另一件事，回頭道：“說起來……”
蒼凌闌皺皺眉：“兩位掌柜當(dāng)初不是說，不日便會有一位‘頂天立地的少坊主’來神煉坊接任坊主之位嗎。我本還盼著與那位少坊主比拼一番手藝，此人……人呢？”
兩位掌柜的表情也變得有點古怪。
火娘子與水郎君對視一眼，頗為憂心忡忡地：“唉……”
“是啊，怎么也沒信兒了呢�！�
“老坊主行事隨心，莫非又改了主意了？”
蒼凌闌：“總不會是少坊主閣下，也不樂意被蒼凌闌搶了風(fēng)頭，想要等到梧桐大比的熱鬧過去了再亮相？”
水郎君摸著下巴：“嘶，倒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煉師這行當(dāng)，一碗飯有半碗是靠名聲吃的……”
三人面面相覷，冥思苦想，也沒推測出怎么個事兒。
據(jù)說邱鷹來信里說的模糊，連對方姓甚名誰、是男是女都沒有交代，這該從何找來？
也罷，蒼凌闌搖頭暗想，等她此番回了朔城，逮著那老家伙問問就是。
反正她是受不了被本事不如自己的家伙壓在頭上，若那什么少坊主手藝不濟，她必得盯著此人接任的日子給他踢場子去。
就這樣，“白鷹閣下”離開了神煉坊。
樓梯的扶手上，停著那只靈動的吉祥貴鸚。
它抖索羽毛，伸長脖子叫起來——
“傻瓜！傻瓜！好多傻瓜！”
作者有話說:
蒼凌闌vs白鷹vs少坊主，馬甲大戰(zhàn)開啟！
.
哈哈fg又倒了，這章又沒能完結(jié)！
其實是本來想拼成一個長章的，寫著寫著發(fā)現(xiàn)拆兩章也行就拆了。今晚或者明早還會有一章掉落，這次、真的、可以完結(jié)卷二！！
第175章
紅巾揚[VIP]
令蒼凌闌有些意外的是，
有人比她更早以外出歷練之名離開了王都。
是韓童。
梧桐大比期間，這位小公子終于決意徹底與韓氏割席。不必說，此舉自會招致風(fēng)蟒世家的怒火。只因彼時四方賓客齊聚王都，
韓氏顧忌著自家的面子，不好動作。如今大比落幕，一切就不好說了。
韓童雖性情溫吞，
卻深知這些世家手段，因而決斷也快。學(xué)府一位夫子恰好要外出云游，
他聽聞后立刻找了上去，最終決定與另外三位師兄師姐一同，跟隨這位夫子離開王都。
臨行前，他將身周所有帶有風(fēng)蟒圖騰的物件打了包，連同這些年來自己攢下的靈幣與靈物一起，統(tǒng)統(tǒng)寄回韓氏府中，權(quán)當(dāng)還了養(yǎng)育之恩，
凈身離開。
來拜別蒼凌闌的那天，
他已不再是藍衣玉冠的貴公子模樣。
還是眉眼清秀的少年郎，卻身穿最樸素的麻衣，
背后掛了頂斗笠，
綁腿下是一雙耐穿的棉鞋。
唯獨胸前墜了個金色的小穗子，風(fēng)一吹就閃著光搖晃。
“凌闌姐姐大恩，
韓童永志不忘。此去一別，生死未卜。若能僥幸走出一條路來，韓童日后必結(jié)草銜環(huán)以報�！�
韓童在她面前躬身，
那枚穗子一晃一晃。
蒼凌闌看了須臾，
開口道：“這是那只耍電猴怪的絨毛結(jié)成的？”
韓童直起身來，笑著攥住穗子：“嗯。我今后或許還會契約許多新的戰(zhàn)獸，
但它永遠陪著我�！�
蒼凌闌有剎那的心顫。
她忍不住地想：那只不惜以性命保護御獸師的小猴子，如果也被解除了馴化規(guī)則，會怎么樣呢？
它舍命換了韓童活下來，是出于真心嗎？
可是她到死不能知道了，韓童更不能知道。
就連耍電猴怪自己，或許也不能知道了。
“記得你在朔城時，”蒼凌闌低聲道，“對我的御獸術(shù)很感興趣。”
韓童的眼神很干凈：“我如今也很感興趣呀。無有契約的御獸師，這可是比御兇之人都罕見呢。不過如今姐姐有了陣紋，自是更好……”
——要說嗎？該說嗎？
蒼凌闌眼底閃過一絲掙扎。董無思的那番話，到底不是對她全無影響。
她想起幼時蒼家祠堂前的大火，又想起剛剛過去的南方秘境的大火。她想起蒼簡偶爾會露出惆悵的眼神，邱鷹會看著遠方默默喝酒。
這兩個人肯定是知道些內(nèi)情的。她不是沒有為此郁郁過，心想為什么這么多年來，不肯向她透露半句？
然而此時面對韓童，她發(fā)現(xiàn)自己也不得不在開口前遲疑。
這位曾經(jīng)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公子，已經(jīng)失去了身世的倚仗，即將面臨的怕是他人生中最為艱險的日子。此時讓他去探索御兇之路，合適嗎？
她自己也才要開始去找那個“答案”，如果此時就對周圍的人說清一切——尤其在韓童明顯崇拜她、信服她的情況下——倘若造成什么慘烈的后果，她擔(dān)得起嗎？
蒼凌闌心里直往下墜，她再次意識到，這條前路究竟有多么崎嶇難行。
可縱使如此。
“不要依賴陣紋�！�
蒼凌闌低聲開口道：“不要依賴馴化規(guī)則�！�
韓童訝然抬眉：“凌闌姐姐，此言何意？”
蒼凌闌：“馴化規(guī)則不是什么好東西。戰(zhàn)獸一旦被馴化，御獸師便無法再觸碰到它的內(nèi)心……如果你想聽?wèi)?zhàn)獸真正的聲音，就試著不要依賴馴化規(guī)則�！�
縱使如此……她還是做不到一言不發(fā)。
“凌闌姐姐，韓童不明白。為什么說馴化規(guī)則……”
韓童迷茫地看著她。蒼凌闌沒有回答。她側(cè)過臉去，將被風(fēng)吹亂的碎發(fā)捋到耳后，收回手時，指尖再次觸到了頸側(cè)的傷疤。
就說到這里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