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哎呀,”燕語已經(jīng)有點(diǎn)被這陣勢嚇著了,“你還有心思幫我找名字!”
殷云勉力用手臂擋著涌動(dòng)的人潮,小聲?說:“小姐。亂起來了,我們不如?先離開這里?……”
身旁的溫平舟忽然出聲?喊道:“夫子!”
他分?開人群往前?走去,四周目光頓時(shí)?匯聚而來。
“啊呀,是她!”有人手一指,“溫平舟身旁,那穿黑衣勁裝的少女,便是蒼凌闌!”,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四周吵嚷更?甚。溫平舟橫眉沉面,先向兩位學(xué)府夫子行了一禮,方開口道:
“朱雀學(xué)府立學(xué)千年,素來秉公持正,平舟并非質(zhì)疑。只是榜首無分?,實(shí)在聞所未聞。平舟斗膽請問夫子,可否允許諸生……拜閱蒼凌闌的文試答卷?”
他這一說,其?他人也反應(yīng)過?來,連連喊道:“對,對!我們要看蒼凌闌的答卷!”
兩位夫子不慌不忙,正開口說:“學(xué)府從無允許考生查閱他人答卷之先例……”
卻又見王都大道上駛來一架琳瑯馬車,朱火角馬威武奮蹄,至學(xué)府大門口停下。遠(yuǎn)遠(yuǎn)看來,竟像是火燒云一路燒了過?來似的。
豪華的車蓋下,一只柔白小手掀開車簾。人未見,脆如?銀鈴的嗓音先傳來:
“我也想要看一看這位榜首的答卷!”
兩旁侍從躬身要扶,里?頭那尊貴之人卻“嘿呀”一聲?,直接蹦了下來!
只見那女孩身裹似火衣裳,金絲銀線勾出朱雀游山海的紋樣;櫻唇杏眼,短眉微豎,鬢發(fā)綴滿珠玉步搖,一派華貴氣質(zhì)。
頓時(shí)?,四周嘩啦啦就?要往下跪。
“參見四公主殿下……”
那女孩卻一手叉腰,一手指著:“都不許跪,不許跪!我若想做公主,呆在王宮里?做就?是了,還巴巴兒的跑來學(xué)府做什么呢?”
她年齡不大,又生得幼態(tài)圓潤,兩側(cè)的臉頰還有點(diǎn)嬰兒肥,說話時(shí)?隱隱能瞧見一對小虎牙,煞是玉雪可愛。
說話間,紅衣女孩已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往前?走,沿途考生們嚇得連忙讓開,人海嘩啦啦分?開一條路——
路的盡頭是蒼凌闌。
她知?道這位盈照公主找的就?是自己,因而不躲不避,只端正行了個(gè)禮:“蒼氏凌闌,見過?四公主殿下�!�
“不必多禮�!毕挠展粊淼剿媲�?,道,“我既然考了學(xué)府,就?是來做學(xué)子的。在這里?,你我是同窗,不是君臣。”
“不過?,連學(xué)府都評不出來的答卷,我實(shí)在好奇�!彼UQ郏吧n凌闌,你是怎么想的,愿不愿意把答卷給?眾人看看?”
眾人都看向了蒼凌闌。
燕語與殷云滿臉都是擔(dān)憂。
只見黑衣少女似乎想了想,而后平靜道:“我是覺得……四公主與溫大公子的提議合情合理。”
“若換了我,看到壓在我頭頂?shù)膶κ謪s連一個(gè)分?數(shù)都沒有,必然也很不服氣,是會(huì)想要看看此人寫?了個(gè)什么東西出來的�!�
兩位夫子神色復(fù)雜地對視一眼,又問蒼凌闌:“這般說來,你是愿意將自己的答卷
?璍
公開給?眾人觀看了?”
“學(xué)生愿意�!鄙n凌闌道,“只不過?,我這里?有一個(gè)條件。放心,也很合情合理�!�
夏盈照已迫不及待:“什么條件?你直說就?是�!�
蒼凌闌笑著將眼簾一掀,眸底清光湛湛:“誰要看我的答卷,我也要看誰的答卷。如?此,公平公正,兩下心服,夫子以為如?何??”
夏盈照愣了愣:“就?……這樣?交換答卷,就?這么簡單?”
蒼凌闌:“不錯(cuò)。就?這么簡單�!�
諸考生和盈照公主一樣意外,他們也沒想到,蒼凌闌所謂的條件居然這么簡單。
只有人群里?的少數(shù)幾個(gè),臉色隱隱變了!
蒼凌闌這條件絕非“簡單”——她是提防著有人要借看卷面之機(jī),意圖從解題行文之中摸清她的斗獸風(fēng)格,日?后加以針對!
她分?明剛奪得了文武雙魁,此刻面對著無數(shù)人的懷疑和譏諷,甚至有世家與王族的壓力。
明知?道只要展示了答卷就?能狠狠打那些質(zhì)疑者的臉,就?能名動(dòng)天下……竟仍能保持冷靜,心思縝密謹(jǐn)慎到這種程度?
連兩位夫子也不禁心中暗為之驚:這孩子,真的僅有十七歲?
“我同意,還請夫子先取我的試卷來�!�
“我也同意�!�
夏盈照、溫平舟先后應(yīng)允。兩夫子對視一眼,道:“既然如?此,也好。就?請四公主殿下與溫大公子,在此先替眾人做個(gè)見證……就?取三位考生的試卷來。”
片刻后,封存好的三份試卷已被取來。按照蒼凌闌的要求,她與夏盈照兩人先將試卷交換,各自細(xì)讀起來。
一套文試試卷,看下來時(shí)?間也頗久。周圍考生們陸陸續(xù)續(xù)在金榜上找完了名字,有喜有悲,各人不同。
至于溫平舟這個(gè)第三名,只能干站在一片等得焦心撓肺。過?了會(huì)兒,他實(shí)在忍不住,也移步到公主身后,就?著夏盈照的翻頁速度,探頭探腦地看起來。
一個(gè)時(shí)?辰后,蒼凌闌先放下了夏盈照的答卷。
果然不愧是朱烈公主,夏盈照的斗獸風(fēng)格如?她本人般陽剛大氣,偶爾卻也能看出幾分?古靈精怪。
蒼凌闌獵人出身,和夏盈照完全不是一個(gè)路子。幾十張斗獸策略看罷,自覺啟發(fā)頗多。
她扭頭張口,正欲由衷贊美一句。卻看那小公主仍認(rèn)真板著臉,咬著手指甲在讀自己的卷面。
至于后面的溫平舟,則神情反復(fù)變幻,面上早已連震驚之色都遮掩不住了。
蒼凌闌沒打攪這兩位,隨意換了試卷,換了溫平舟的那份又看。
又過?了半個(gè)時(shí)?辰,夏盈照終于放下厚厚的答卷,恍惚吐出一口氣。
時(shí)?間將近正午。眾人早已等得太久,卻都不愿離去,只盼著親耳聽?到這位四公主的宣判。
燕語緊張地捏著手指:“會(huì)……會(huì)怎么樣?”
只見這紅裳小公主抬起頭來,面容嚴(yán)肅,道:“蒼氏青龍。”
蒼凌闌委婉道:“殿下,我名凌闌�!�
咱就?是說,什么“青龍”“青龍女”這些個(gè)羞恥的稱號(hào),能不能差不多得了……
以往在朔城都好端端的,怎地來了王都,隔三差五就?有人這么叫��!
夏盈照毫不在意,手指優(yōu)雅地?fù)嵩谧约盒目冢骸拔夷水?dāng)今國?主第四女夏盈照,朱雀后人,與你同樣繼四象神血。我有一句話要問你�!�
蒼凌闌:“公主請講�!�
夏盈照雙手抓起她的右手腕,眼睛突然放光:“你收徒弟嗎?”
舟上燈下少年
蒼凌闌是千算萬算萬萬沒算到還有這一出?,
她睜大雙眼,脫口道:“殿下,您開什么玩笑。我若有收徒弟的本事,
還來學(xué)府求學(xué)?”
夏盈照大聲道:“老師此言差矣!所謂學(xué)海無涯,又所謂三人行必有我?guī)煛?br />
蒼凌闌:……
您有事嗎我還沒答應(yīng)呢……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夏盈照拍拍胸脯,驕傲地把頭?一甩,又道:“老師不必為難!盈照有許多許多的老師,
上?至王座,下至御花園里為植獸灑水的工匠,都可以是盈照的老師!”
蒼凌闌哭笑不?得,
又看向溫平舟:“溫大公子?,你怎么說?”
溫平舟將答卷放下,閉眼長嘆:“我……心服口服。”
“既然?如此?,
還?請溫大公子?兌現(xiàn)?諾言,幫我做一件事�!�
“現(xiàn)?在?”
溫平舟措手不?及,
忙道:“我愿賭服輸,絕不?會(huì)食言。你,你其?實(shí)可以再好好想一想……”
蒼凌闌:“不?必了。我本就知道自己會(huì)贏的,這一局賭對你不?算十分公平。至于籌碼,
我也一早就想好了,
要你現(xiàn)?在就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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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日,
朱雀學(xué)府出?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事,
是秋試放榜。
蒼凌闌文武雙魁,
溫家溫平舟與四公主夏盈照分別取了武試、文試的第二名。一時(shí)之間,大街小巷都傳遍了昔日青龍東山再起的消息。
有人驚嘆,
有人忌憚,有人不?以為然?。
至于第二件事,
與前一件相比沒有那么震撼,但也頗為離奇。
周家那位蠻橫的小小姐周嬈,居然?被她的同窗在斗獸場上?打敗了。
對方在王都名不?見經(jīng)傳,契約的戰(zhàn)獸中最強(qiáng)的也不?過是一只三階的藍(lán)霧仙鵲,卻贏了身為四階御獸師的周嬈——這倒也罷,更怪的卻是在斗獸結(jié)束之后。
正在周嬈暴怒到失了神智,扯著喉嚨威脅什么“小賤人你等著”,“我要你不?得好死”的時(shí)候。
溫氏大公子?溫平舟“恰好路過”,頓時(shí)“路見不?平”……把周嬈狠狠罵了一通!
周嬈莫名其?妙就挨了個(gè)?狗血噴頭?,整個(gè)?人都傻了。
她羞憤交加:“……溫平舟!我應(yīng)該沒得罪過你吧��?”
溫平舟義正辭嚴(yán):“周嬈,你橫行霸道多日,在學(xué)府丟盡了世家子?弟的臉,我早看不?過去,何談得不?得罪?”
周嬈:“???”
溫平舟:“你若再敢欺凌這位姑娘,或是暗地里使那腌臜手段,我必親手教訓(xùn)你不?可!”
彼時(shí)斗獸場上?,還?圍著幾百個(gè)?來?看熱鬧的學(xué)子?。不?少人苦周嬈作風(fēng)久矣,此?時(shí)叫好聲四起!
周嬈險(xiǎn)些?沒又給氣暈過去一次。
“水鱷”溫氏一貫守中庸之道,甚少樹敵。她根本不?知今天溫平舟抽了什么風(fēng),竟要來?這樣針對自己!
“你……你!”周嬈敢怒不?敢言,氣得眼眶里滿是血絲。卻到底不?敢對溫平舟發(fā)作,只用惡毒的眼神瞪了蒼凌瑤一眼,便再也忍不?住這等奇恥大辱,扭頭?哭著跑了。
蒼凌瑤皺眉從指揮塔上?走下來?。她自是不?會(huì)相信什么“路見不?平”之說,狐疑地盯著溫平舟:“這位公子?,你我素未謀面。”
溫平舟亮出?一個(gè)?如沐春風(fēng)的微笑:“我說過,我早看不?慣……”
蒼凌瑤:“不?會(huì)是蒼凌闌叫你來?的吧?”
溫平舟:“�!�
……
“你腦子?是真的有病吧,誰要你多管閑事��?”
片刻后,蒼凌瑤沖到學(xué)府大門處,氣沒喘勻就先罵起來?。
此?時(shí)已是午后,大門正面懸掛金榜處仍有人群來?來?往往。
蒼凌闌、殷云、燕語、夏盈照四人則坐在門內(nèi)偏僻一隅的幾株纏心柳下,隨意地聊著什么。
熟悉的罵聲一起,殷云先驚得跳起來?:“哎呀,瑤小姐!”他?頭?疼地往中間攔住,“怎好這樣說話?”
溫平舟也緩步走來?,心情復(fù)雜地對蒼凌闌道:“我已經(jīng)按你說的做了。你的這位……姐姐還?是妹妹?戰(zhàn)獸培育得很不?錯(cuò)�!�
蒼凌瑤咬牙切齒地瞪著眼:“誰是她妹妹!”
她在來?路上?聽溫平舟講了前因后果,如今簡直是又氣又痛。
能叫三大世家的大公子?、名聲正盛的四階御獸師欠下一個(gè)?承諾,這得是多值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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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jī)會(huì)!
蒼凌闌行事又瘋,天知道日后會(huì)惹出?什么大禍,這樣一個(gè)?承諾,說不?定?就是一枚絕境時(shí)的保命牌。
——可這家伙,憑什么輕輕松松,毫不?在意地用在旁人身上??
蒼凌闌終于舍得轉(zhuǎn)過頭?來?。陽光如溪水般流過樹葉間,被分作絢爛的金斑,將她的眉睫染成漂亮的琥珀色。
“首先,”她沖蒼凌瑤抬抬下巴,懶洋洋對溫平舟道,“此?人不?是我妹妹,只勉強(qiáng)算個(gè)?族人。”
“其?次,”她又看向蒼凌瑤,語氣幽幽,“你管我管什么事�!�
“你!”
“只能被我管著你的閑事,卻管不?到我的閑事。大小姐,仍需勉力不?是?”
燕語茫然?眨眼:“殷小哥,她們倆?”
殷云只能搖頭?苦笑。
之前在朔城時(shí),瑤小姐處處針對闌小姐,后者卻一直不?怎么搭理。
如今離了故鄉(xiāng),闌小姐的心態(tài)似乎大有蛻變,不?僅行事恣意瘋狂許多,連唇舌上?也不?再聽之任之了……
蒼凌瑤火冒三丈:“蒼凌闌,你少猖狂,下一個(gè)?就是你!我們改日再比一場!”
蒼凌闌卻已轉(zhuǎn)過頭?去,同燕語、夏盈照道:“在我家鄉(xiāng),獵人間有個(gè)?有趣的習(xí)俗。”
夏盈照歪頭?:“獵人?”
燕語小聲附在公主耳畔:“闌闌說過,她曾做過獵人呢�!�
蒼凌闌站了起來?,漫不?經(jīng)心地伸了個(gè)?懶腰。
“走山的獵人呢,是饑是飽,很看運(yùn)氣。所以我們講究,若誰哪天有了意外豐盛的收獲,都要散散喜氣,周濟(jì)旁人�!�
她含笑揮手,指向身后大門:“可惜了,我如今囊中羞澀,不?然?定?要在這學(xué)府門口扔一把靈幣。那才叫過癮!”,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夏盈照眼睛發(fā)亮:“哇,好生瀟灑�!�
燕語:“嗯啊!”
蒼凌瑤扯扯嘴角:“哦,原是你金榜題名,散喜氣散到我這來?了�!�
“差不?多了�!鄙n凌闌拍拍衣裳,往學(xué)府外走去,“金榜奪魁這樣的大喜事。我該請人喝酒的,可惜身上?沒錢了。也不?知王都的酒館,許不?許賒賬呢……”
“老師!老師原來?愛酒啊,這有什么,盈照請你呀。今夜王都的天泉池辦燈會(huì),還?有游花舟呢,舟上?美酒佳肴通通不?缺!”
“殿下,我真沒答應(yīng)呢�!�
“不?要緊,盈照的老師也不?是所有人都答應(yīng)了的!他?們叫我公主殿下,我叫他?們老師,各叫各的,互不?妨礙!”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