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為了生存�!卑①だ姿共[起雙眼,“地球的海洋是亞特蘭蒂斯的外圍保護層,人類對海洋環(huán)境的破壞越嚴重,亞特蘭蒂斯便越岌岌可危。我們的正常繁殖系統(tǒng)因為升溫的海水遭到徹底的破壞,為了防止后裔永遠消失,我們演化出了另一種擴大種群的方式——”
“通過細胞入侵同化人類?”
阿伽雷斯點了點頭,“所以我派了一些優(yōu)秀使者出去,希望他們通過模仿人類的基因變化形態(tài),人類女性結合繁衍后代,然后通過發(fā)散yoi轉化誕生的所有男性,讓他們回歸族群,成為我們的戰(zhàn)士,幫助我們發(fā)動這場戰(zhàn)爭,占領海洋�!�
我不可置信的搖搖頭,想象著假如人魚與人類真的發(fā)生戰(zhàn)爭的情景,又忽然想起了亞特蘭蒂斯如今的狀況,下意識的喃喃:“可你的戰(zhàn)爭計劃被那顆突如其來的核彈中斷了……”
“假如亞特蘭蒂斯沒有被摧毀,我們將會占領海洋,將會成為海洋的主宰�!卑①だ姿官N著我的耳垂,加重了末尾的音節(jié)。
我揉了揉眉心,感到心中五味雜陳,簡直一時不知該怎樣回應阿伽雷斯。我既是一名人類,也是人魚的后裔,我當然為亞特蘭蒂斯的如今的命運而感到惋惜,可見鬼,我也無法違心的應和阿伽雷斯、承認他的理想是真正的烏托邦。我并不想見到人魚與人類之間展開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那也許跟世界大戰(zhàn)的境況一樣慘烈,同樣將成為一場不堪設想的災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德薩羅�!卑①だ姿馆p輕按住我的腦袋,“你不用贊同我。和人類一樣,人魚之中一樣存在意見分歧。列夫捷特就是其中一個。他出生比我更早,比我更為年長,是唯一一個有資格與我競爭首領地位的長老。我早該料到他藏著不一般的野心——在亞特蘭蒂斯被摧毀以后,他開始與人類合作培養(yǎng)屬于自己的勢力。并且通過某種藥物使自己長期維持人類形態(tài),妄圖控制剩下的幼種與野心勃勃的人類軍隊,取代我的地位。當我發(fā)現(xiàn)他居心叵測的時候,我殺死了他�!�
我猛地打了個激靈,震驚的看著他:“所以…我六歲那年的海難并不是什么海難……你出現(xiàn)在那兒是因為……”
“是的。
第110章
我不能容忍他繼續(xù)利用你。你的確是他與人類女性結合繁衍出的后代,可從你的幼時守護著你愛著你的是我。你明白嗎,德薩羅?我才是你唯一真正的先裔。”阿伽雷斯捏著我的下巴,幽瞳逼視著我的雙眼�!澳悴槐匾蛩y過�!�
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一張羅網(wǎng),要將我完完的籠罩在其中,一點兒余地也容不得我留下似的。我的思維亂作了一團,就好像記憶被整個翻了個面的棋局,所有的棋子都偏離了原來的位置。
然而這個時候,上方突然傳來了幾聲細微的響動。阿伽雷斯忽然坐起身來,盯著上方,他尖尖的翼狀耳朵立了起來,似乎在仔細聆聽什么。我屏住呼吸,聚精會神。當我這么做的時候,我感覺周圍所有的聲響都變得清晰可聞,顯然聽覺也是我的身體變異后得到增強的功能。艙板后并沒有不同尋常的大動靜,只有儀器的滴滴聲,鞋子碰到地面的噠噠聲,此外還有“咕咚咕咚”的水聲,就仿佛是活物在水里呼吸發(fā)出的響動。
阿伽雷斯盯著上方:“時間到了……”
“什么時間?”
我疑惑地問道,阿伽雷斯卻將我拽到邊上,抬起了蹼爪,逐漸挨進上方的艙板。他身體兩側的鱗片已人眼看不清的速度顫動著,一團藍色的電光“滋滋”地聚攏在他的掌心,細小的電絲在他的五指之間竄動著,我隔著一段距離仍然能感到頭發(fā)被靜電吸附的感覺。他的掌心挨上艙板的那一刻,整個船體都震蕩起來,一瞬間上方的騷亂猶如爆炸似的向四面擴散開來。
“這是怎么回事?”
“糟糕,這些試驗體好像發(fā)生了某種變異�?炜刂撇蛔×�,病葉博士,我們得去呼叫支援!”
凌亂的兩串腳步聲從頭頂快速掠過,重重的艙門閉合聲過后,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異鳴叫聲此起彼伏的響徹頭頂,發(fā)出咯吱咯吱的摩擦的動靜,好像有數(shù)條魚尾在頭頂擺動,并向四面分散開,玻璃被撞碎的聲響不絕于耳,散發(fā)著濃重的防腐劑氣味的液體從我們上方的縫隙中滲漏下來。
“這將是一場盛宴,德薩羅�!卑①だ姿故栈仵胱�,嘴角勾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我的呼吸發(fā)緊,感覺即將要見到什么不可思議的景象。跟隨著阿伽雷斯繼續(xù)向排水倉內(nèi)行進了一段距離,我們抵達了這艘軍艦的另一頭。透過狹窄的縫隙,我看見艦首已經(jīng)聚滿了日本士兵,他們紛紛舉起了槍,緊張兮兮的瞄準了我們上方的某個地方。憑借頭頂傳來的陣陣動靜,我知道那些變異的“實驗體”恐怕已經(jīng)從艙室里跑了出來。
這時,不知哪兒傳來“砰”地一聲槍響,四周霎時間騷亂起來。
魚尾摩擦地面的聲音從頭頂紛紛掠過,剎那間數(shù)十個黑影猶如暴風雨中鋪開的一道烏云那般,襲向了那些舉槍射擊的士兵!
我瞠目結舌的發(fā)現(xiàn)那竟然是一群已經(jīng)被開膛剖腹的幼種。他們的空蕩蕩的腹腔里淌著黑水,五臟六腑都已被挖走,殘破的皮肉幾乎耷拉到地上,仿佛一群從墳墓里爬出來復仇的腐尸。那些士兵為這種可怖至極的景象所震懾,甚至還來不及叩動扳機,就被幼種們撲倒在地,瘋狂地啃噬撕咬起來。慘叫聲與肢體撕裂聲交織在一起,好像一鍋滾水在電閃雷鳴的上空沸騰。
幾個僥幸還沒遭到襲擊的士兵掙扎朝我們所處的排水艙里爬來,卻被阿伽雷斯擊打在甲板上的電流嚇得連滾帶爬的退回去,重新落回廝殺正酣的幼種的包圍圈里,轉瞬就分而食之,身首分離,血淋淋的成了一堆爛肉。
有的人還沒死透就已被幼種撕爛了肚皮,掏出冒著熱氣的臟器大肆朵頤,發(fā)出陣陣令人頭皮發(fā)怵的慘叫聲。
這情景簡直堪比非洲大草原上獅群逐殺獵物的血腥景象,真一一定怎么也沒料到他們會自食這樣的惡果,這大概就是罪有應得。我總算明白了阿伽雷斯口中“惡戰(zhàn)”的含義。
“德薩羅……”阿伽雷斯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我打了個激靈,才猛然從驚駭中抽身出來。
我轉過頭去,一道閃電驟然劃破天際,將阿伽雷斯的臉照得煞白一片。我冷不丁被他臉上那種冷酷嗜血的笑意嚇了一大跳。我敢肯定阿伽雷斯在為這種暢快淋漓的報復性屠殺而感到興奮無比,頸側的青筋彈簧似的微微跳動著。
“你害怕嗎?”他低頭湊近我的鼻梁。
“有點�!蔽腋裳柿艘豢谕倌�,神經(jīng)隨著慘叫聲在腦仁中上竄下跳。
身體立刻被他摟入懷里。他粗重潮濕的呼吸泄在我的臉上,低鳴穿透我的耳膜:“德薩羅,這就是我們的生存法則。膽敢傷害我們,就要承受十倍百倍的報復,連大海也會幫助我們。”
我好像又把阿伽雷斯看得更清楚了些,終于能摸到他沼澤般的深情背后的東西。跟人類許多能征善戰(zhàn)的君王一樣,阿伽雷斯這位人魚首領的本性是嗜殺而暴戾的,他崇尚以暴制暴,當然這也許是終止這一切的最直接的方式。這場陰謀的幕后主腦真該為招惹上他而后悔。不知道真一、萊茵現(xiàn)在藏在什么地方發(fā)抖?當然,還有我的祖父,或者稱他為人魚族長老更合適……
就在我這么想時,不遠處驟然傳來一聲異常高亢的嘶鳴聲,剎那間瘋狂撕咬著那些士兵的幼種一下子停下了動作。阿伽雷斯的眼神一沉,臉色陰云密布,我的胸中立刻升起一股糟糕的預感。
“出來吧……王,我感覺到你在這……你還躲在里面護著你的人類小配偶嗎?”
悠長的呼喊由遠及近,最后竟然在頭頂響了起來。阿伽雷斯深深的盯了我一眼。顯然他清楚一場決斗在所難免,但他擔心著我的安危。我狠狠的抱住他,將頭埋在他的頸窩,貪婪的大口嗅著他的氣味:“我的首領大人是不可戰(zhàn)勝的�!�
“在一切結束前,別出來。德薩羅。”阿伽雷斯盯著我的眼睛,垂下眼瞼。他的嘴唇印在我的掌心上,明明是冰冷的,卻讓我有種被烙鐵灼傷的感覺,伴隨著他念出我名字的聲音一直燙到心底里去。
我點了點頭,阿伽雷斯便立刻鉆了出去。
那長長的黑色魚尾支撐著他的身體聳立起來,他蒼白健碩的身體在夜色中散發(fā)著冷冽的微光,在暴風雨中好似一尊希臘的英雄雕像,而他就是我的英雄,一個為我們的命運而戰(zhàn)的英雄。
伴隨著一陣魚尾滑過甲板的響動,我終于看見了阿伽雷斯的對手——列夫捷特。他拖著一條漂亮的銀色魚尾,每片鱗片都在燈光下折射著耀目的光澤。這顯示著我的確是他與人類的后代,他的確是我的祖父,即使我的體內(nèi)存在阿伽雷斯的孢子,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似乎是感受到我的注視似的,列夫捷特忽然回過頭,將目光投向了我。我們同時怔在那兒。正如真一所說,他的面貌確實跟我有些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睛,黑得就像曜石似的。他困惑的打量著我,又望了望阿伽雷斯,顯然我的模樣讓他一時間感到十分疑惑。
阿伽雷斯沒給他更多觀察我的時間,魚尾一甩,已經(jīng)化作一道黑色閃電朝他橫掃過去。列夫捷特側過身體勉強閃避過阿伽雷斯的襲擊,抬起尾鰭向他迎面劈去,卻被阿伽雷斯的蹼爪牢牢的擒住了尾端最細的地方。他們好像兩個勇猛的角斗士那般纏斗著,一時間難分高低,我緊張無比的盯著這個驚心動魄的戰(zhàn)斗場面,心臟幾乎要在胸腔之中爆炸。
但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是多余的,阿伽雷斯的力量明顯比列夫捷特要大得多,他牢牢擒著列夫捷特的尾端不放,手中蓄積的電流猛地擊打在他的胸口。列夫捷特一陣痙攣過后,被阿伽雷斯趁機狠狠的甩在甲板上,倒地時發(fā)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悶響。阿伽雷斯卡住他的脖子,尾鰭高高懸在了他的頭頂,剎那間我情不自禁地呼吸一顫。盡管知道我的祖父是一個居心叵測的陰謀家,我仍然無法直接面對他被阿伽雷斯殺死。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阿伽雷斯并沒有對他立刻下手,而是用鋒利的尾鰭切下了列夫捷特的一邊側鰭,就好像古代戰(zhàn)爭中奪取敵人的手臂作為戰(zhàn)利品的行為。
列夫捷特疼得渾身顫抖著,卻死死的盯著阿伽雷斯大笑起來:“為什么不殺了我?你明知道有我們的母巢在,我是無法這樣死去的。你不怕我威脅你的地位嗎?”說著,他側頭望向了我,眼神精光閃爍,“難道那個自稱來自未來的實驗體說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是未來我與人類的后代?太不可思議了。王,你不敢殺死我,是因為擔心我死去了,他也會就此消失嗎?”
“我說的都是真的�!�
一個熟悉猶如夢魘的聲音突然在我的身邊響了起來。
“德薩羅!”阿伽雷斯嘶吼了一聲,立即向我撲來,卻被列夫捷特一躍而起拖進了海里。
下一刻我還未反應過來,身體就被一只蹼爪拖拽了出去。當我看清眼前的影子后,我霎時間傻在了那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抓住我的不速之客正是萊茵,他的胸腹上有著豎直的一條觸目驚心的手術后的縫合線,而他的下半身竟然不再是人類的雙腿,而成為了一條深藍色的魚尾。
“我是唯一一個活下來的試驗體。”他低頭盯著我,神情猙獰,眼睛閃爍著近乎癲狂的光芒,“你喜歡這具新的身軀嗎,德薩羅?”
我已經(jīng)愕然的說不出話來,因為眼前發(fā)生的情景已經(jīng)大大超出了我的認知與接受范疇。我拼命踢踹著他抓著我腳踝的蹼爪,企圖向排水艙內(nèi)縮去,腿腳卻被一股大力向外拖了幾米,我的頭重重撞在艙板上,劇痛之中頓時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幾乎當場昏厥過去。
第111章
我勉強撐起身體掙扎著爬起來,卻一個趔趄,撲倒在滿是殘肢碎肉的血泊之中,一雙蹼爪按住我的脊背,充斥著濃烈的令人作嘔的消毒水氣味的身軀將我重重壓倒在下方。
“我將要用這幅新的身軀占有你,德薩羅。”萊茵在我耳邊獰笑起來,我感到他狠狠捏住我的大腿,尖利的指甲刺進我的皮膚里。疼痛與恐懼好像驅使一股久違的力量從我體內(nèi)蘇醒,我感到雙腿似乎迅速被堅硬的魚鱗保護起來,身體也忽然充滿了力氣。我爆發(fā)出一聲大吼,手肘狠狠的頂在萊茵的腹部上。
這下正擊在他的縫合線處,疼得他一下子蜷縮起身體。我趁機從他的身下爬出去,卻又被一把抓住了胳膊。我竭力架住萊茵企圖壓制住我的身軀,看見自己的雙腿果然正在迅速黏合,銀色的魚鱗從皮膚下生長出來,萊茵的目光也挪到我的下半身上,我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他竟突然伸出他那新生的蹼爪,猶如一把匕首那樣猛地捅進了我雙腿間正在黏合的縫隙之中,將我的腿腳從魚鱗中生生的分離出來。
剎那間無法言喻的劇痛仿佛閃電般襲遍身,我無法自控的聲嘶力竭的慘叫了一聲,下意識的縮起雙腿在地上翻滾,我感到我的整個身軀好像被一下子撕成了兩半,巨大的痛楚使我的意識霎時間模糊起來,只看見萊茵的身影逐漸逼近過來。就在此時一道黑影忽然從半空中撲襲而來,伴隨著一聲筋骨折裂的脆響,萊茵被掀翻在了幾米外的甲板上。
我強撐著沉重的眼皮,看見阿伽雷斯狠戾地掐住他的脖子,那末端染著血紅色的尾鰭利落的割斷了萊茵的脖子,這個到死都要糾纏著我的瘋子終于連遺言都沒來得及留下,便奔赴了死亡之約。
“德薩羅……”
當我即將要失去意識的時候,我聽見阿伽雷斯的顫抖著的低沉呼喚在耳邊響了起來,身體被他小心翼翼的摟進了懷中。他的頭埋在我的頸側,深深嗅著我的氣味。我竟然能模模糊糊的感覺到阿伽雷斯偉岸的身軀在微微抽搐著,冰涼的液體沿著我的臉頰流淌下來——這個不可一世的、強悍勇猛的人魚首領,我的愛人,他在為了我哭泣。
說實在的,我真想看看阿伽雷斯為我流淚的樣子,可我卻沒有睜開眼睛的精力。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受到了多么嚴重的傷害,我沒法思考,我的身體太疼了。我感覺生命正在從軀殼里一點一滴的流逝掉。
就在我感到自己徹徹底底的陷入黑暗深淵的時刻,四周忽然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身體剎那間變得非常輕,輕得好像羽毛般向上空飄去,而阿伽雷斯緊緊擁著我的力度卻一點也沒有放松,直到所有的感覺都消失了。萬籟俱寂。
103、
Chapter100
[1984年10月2日。
今天是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的第341天,我——來自英國的德薩羅,正式加入北約聯(lián)盟海軍艦隊的第一天。這真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而我明白等待我的將是嚴酷的挑戰(zhàn)。
我見識過那些人魚可怕的破壞力,但我發(fā)誓我并不害怕。
從明天起,我將跟隨那艘著名的“公爵號”軍艦前往英吉利海峽實行海上封鎖行動,天知道我有多么激動!]
我不由自主的握緊手里的鋼筆,抬頭望向窗外,滿懷期待的將目光投向那不遠處的海面上停泊的龐然大物。啊,那是我見過的最酷的驅逐艦!它通體被漆成方便在夜中作戰(zhàn)的黑色,艦體呈現(xiàn)出優(yōu)美修長的流線型,指揮塔高高的聳立在船首,看上去就像一只脊背露出海面的獨角鯨。我能想像它在有人魚出沒的兇險海域中乘風破浪的樣子有多么威猛。
[您會保佑我的對嗎,我親愛的爺爺?我……]
“見習水兵與一級水兵與進行集合!”
一聲刺耳的高喊從頭頂?shù)臄U音器里驟然響起,我慌忙合上了日記本,快速套上靴子與所有人一塊狂奔出去,隨著人流沖向港口的高臺,在我們的士官走過來之前訓練有素的排成一列。當并排與這些即將成為我戰(zhàn)友的人們站在一起的時候,我才感到自己也許真的是整只海軍新兵隊伍里最年輕的一員。比起這些人高馬大的家伙,我的個子太小了,盡管我現(xiàn)在的身高在十四歲的同齡人中并不算矮。
我稍微踮起了一點腳尖,站得筆直無比,將下巴昂得高高的,以免遭到其他人輕視。
然而我腿窩卻冷不丁挨了重重一踹,我一下子跪倒在地,下意識的扭過頭,便望見一個士官打扮的男人站在我的身后。那雙藏在帽檐陰影下的藍眼睛,正戲謔的俯視著我。他的神情就好像看著什么有趣又無用的小寵物似的,聲音忽然揚高了:“踮著腳也不能掩蓋你是個小鬼的事實,新兵,把你的腿站直站穩(wěn),聽見沒有!”
“是的!士官!”
這種態(tài)度有點激怒了我。我啪地沖他敬了個軍禮,喊得格外大聲,并忍著疼痛站了起來。
他繞到我的身前來,低頭打量著我的臉和身軀。他的目光徘徊在我的衣領處,令我渾身冒起了雞皮疙瘩,卻見他忽然笑起來:“你會是個很好的突擊隊員�!�
突擊隊員?我的神經(jīng)興奮的一跳,但我實在對這位士兵奇怪的態(tài)度感到納悶不已,他簡直就像是話中有話的嘲諷我。
于是我抿緊嘴唇,直視著他的眼睛,橫眉冷目的大聲答道:“是的,我會是的,士官,我絕不會讓您失望!”
我敢肯定他明顯被我的吼聲嚇了一跳,因為他下意識的退了一步,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皺起了眉毛看著我,但什么也沒說。我知道他沒法發(fā)作,心里頭不由得一陣幸災樂禍。
“萊茵中尉!這些新兵都到齊了嗎?”
清亮的女聲隨著鏗鏘有力的軍靴聲由遠及近,一位高挑的金發(fā)士官走到了我們面前。
她真得太漂亮了。我望著她的臉幾乎傻掉,而我的周圍的家伙們也同樣因此而騷動起來,整只隊列都站得不那么整齊了。但我一下也不敢動,站得就像一尊雕像,因為我在入伍前就聽說這位名叫莎卡拉尓的美女上校檢查新兵的態(tài)度出了名的嚴苛,假如哪個倒霉蛋讓她看不順眼,也許第二天就得收拾行李滾蛋了。
“今天報道的A—E隊部在此,莎卡拉尓上校。”
那個被稱作萊茵的令人反感的士官沖她敬了個軍禮。
莎卡拉尓上校站到高臺上用來檢閱軍隊的階梯上,低頭巡視著我們。
她的眼神冷漠而銳利,仿佛我們是一群貨架上的商品,而她則是個挑剔的商人,但事實的確如此,假如她不買賬,我們可就遭殃了。我的心情不禁有些緊張起來,要知道我的年齡并不完符合服役要求,由于我的各項成績十分優(yōu)秀才被破格錄取的。喔,見鬼,我可不希望成為一名出色的海軍的夢想破滅在她的手上!
正在這樣想時,我看見莎卡拉尓逐漸蹙起了她那纖細的眉毛,我的心臟好像也跟著揪成一團,盯著她微啟的兩片紅唇,懸到了嗓子眼兒:“A—C隊開頭的新兵,部出列!”
我打了個激靈,與并排的新兵們一起向前邁出一步。
“今晚,你們將登上‘公爵號’,跟隨我一起前往英吉利海峽,成為封鎖行動的第一支隊!你們準備好了嗎!”
她走下一個臺階,目光猶如凜冽的海風掠過我們的面頰。我看見其他人好像與我同時打哆嗦那樣抖了一抖(至少我們在這點的整齊程度上也許令她十分滿意),然后抬起手朝她行了個軍禮:“準備好了!”
“很好……”
隨著她吹響的口哨聲響徹上空,我們排成一只縱隊踏上了“公爵號”迎接我們的船橋,在走上這艘我夢寐以求的驅逐艦的甲板上的那一刻,我的心臟開始止不住的狂跳起來,然而除了終于成為海軍的興奮與迎戰(zhàn)的緊張,還有另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突然萌生的情緒縈繞在我的胸中。當我望向這浩渺無垠的大海時,我忽然產(chǎn)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強烈預感——我的命運將以今天為契機,駛向與我過去的生活軌道截然不同的航向,到達一個早已等待著我到來的終點。
我不敢相信,我竟然在這個時刻生出一種臨陣脫逃的沖動!
不,不,德薩羅,你是怎么了?什么時候變成你最看不起的膽小鬼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聽見身后傳來一聲高喝:“A213!在這里發(fā)什么呆,快入列!”
“是,是的!”我行了個軍禮,撒腿狂奔向船首,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站在了隊伍末尾。
一套套純黑的絕緣戰(zhàn)衣與沖鋒槍、鋼化玻璃軍刀很快被派發(fā)到我們手上。
我激動的將它們一一裝備完畢,感到自己仿佛一個刀槍不入的巨人那樣強大,忐忑不安的心也如同被注射一劑強心針般膨脹起來,一股勇氣充溢在胸中。在那個萊茵中尉的帶領下,我們來到了下一層的艦艙,被分成五組安排在存放在這里的小型快艇內(nèi),每艘快艇上都安置了一個精確顯示著海峽地圖電子導航儀。我不禁有些疑惑:進行海上封鎖行動,我們不是應該待在甲板上進行掃射更加安嗎?難道我們要乘坐這些快艇,與那些會放高壓電伏的人魚近距離對抗?這也太夸張了吧!
“萊茵中尉!”我忍不住問道,“我們這是要被派去做什么?我們不是參與海上封鎖行動嗎?”
“是啊,我們不留在公爵號上嗎?”
“我們的行動安排是什么?”
聽到我的問話,其他新兵紛紛附和著質疑道,回應我們的是兩一聲足以刺破耳膜的尖銳哨子聲,所有人都適時的閉上了嘴。
第112章
整層艇艙里立即靜得鴉雀無聲,軍靴踱過地面的聲音仿佛聲聲響起的喪鐘那般格外清晰而冰冷,我心驚膽顫的望著逼近的身影,屏住呼吸。
“你們是負責偵察突擊的第一支隊,明白嗎?偵察突擊,意思就是以最不引起敵人注意的方式進入戰(zhàn)場,將敵情匯報給我們,或者按照命令進行突擊,然后快速返回。必要時,你們將成為誘餌,使敵方目標暴露在我們的眼皮底子下。有任何疑問嗎?”
他用一種近乎看著豬玀的鄙夷眼神梭巡過所有新兵,沒有人敢多說一個字,空氣中彌漫開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這句話的意思幾乎跟讓我們?nèi)ニ退罌]什么區(qū)別。我們可是沒什么實戰(zhàn)經(jīng)驗的新兵,居然要乘坐快艇去人魚入侵的重災區(qū)做偵察?難道是因為我們被認為是一群價值就等于炮灰的垃圾?
“中尉!”我不可置信的失聲喊道,而萊茵不偏不倚的走到我的身邊,停下了步子。他彎下腰,看著我露出了一抹輕蔑而又曖昧的笑意,我感到一陣毛骨悚然,被他猛地拎住了衣領:“當然,小子,你可以選擇放棄,因為你有一張比女人還漂亮的臉蛋兒,我相信很多負傷的老兵會希望有個迷人的男孩伺候他們,我也不例外�!�
“我沒想放棄!中尉,請你放尊重點兒!”我憤怒的瞪著他。
“噗嗤—”
“哈哈…乳臭未干的小子!”
“他才多大,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
在這種要緊時刻,我竟然聽見有人竊竊的議論取笑起我來,我氣憤極了,只想把那幾個多嘴的蠢驢揪出來惡揍一頓。要知道我的格斗成績拿得可是海軍資格考試里的最高分,我相信我能把在場的每個家伙打趴下,包括這個讓人惡心的中尉,但我顯然沒有這個機會。在我發(fā)作之前,莎卡拉尓上校已經(jīng)及時的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對我們進行行動前的部署,并為每個新兵打氣。
莎卡拉尓在北約聯(lián)盟艦隊里是頗具名望的指揮者,在她的一番鼓勵下,我們每個人重新充滿了雄心壯志,我的心情似乎也沒剛才那么糟糕了。我相信一位明智的海軍上校不會毫無理由的犧牲掉新加入的血液,當然,我不得不承認我重新燃起的信心也許來源于那神奇的美女效應。而令人最感到安慰的是,每艘快艇上被安排了一個行動隊長,我所在的這艘快艇上是個又黑又壯的大個子,看上去是個經(jīng)驗豐富的老兵。
在天色漸暗的傍晚時分,艇艙尾部的艙門轟然開啟,我們乘坐的快艇順著傾斜的甲板一艘一艘滑向大海,馬達剖開被夕陽染紅的海浪快速沖向英吉利海峽的入口。
隔著絕緣的玻璃艙望著逐漸被黑暗吞噬的晚霞,我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中的沖鋒槍,心臟跟著船體一同上下顛簸著,盯著電子導航儀上幾個快速移動的綠色坐標。我們正朝象征著偵察目的地的紅□□域內(nèi)駛去,那兒離最窄的峽口非常近,聽說那片海域是整個英吉利海峽最兇險的地帶。我們必須遵照指示在峽口繞過一圈,將高音聲納炮投擲到峽口之內(nèi),因為那邊是被人魚占領的地盤。它們卡住了半個歐洲海上往來的要塞。
據(jù)說這個新研發(fā)的武器能組成遠程的定向超聲波攻擊系統(tǒng),可以令人魚在一段時間內(nèi)喪失方向感,損失戰(zhàn)斗力。(這樣實在麻煩,但我知道軍隊沒法使用魚雷,因為那會破壞峽口下方提供英法兩國電力的核電站。)
當天色完暗下去的時候,我們離峽口也越來越近了,快艇的速度按照傳呼機里的指示被減到了最慢。兩面是猶如巨大的怪獸身軀般包圍著我們的懸崖,隨著我們緩緩的駛向峽口,月光被峭壁的陰影驅逐到我們身后的海面上,迎接我們的是一片陰森的黑暗。我聽見快艇里每個人的呼吸聲都緊促起來,掌心悄然冒出了冷汗。
終于,我們抵達了離峽口最近的坐標點。絕緣艙蓋從頭頂開啟,我們小心翼翼的站起來,將腳邊的高音炮一個一個甩進海水中,并用釘槍與鎖鏈固定在巖壁上。
然而就在這個要緊的時刻,不知從哪兒驟然傳來一陣短促而又尖厲的高鳴!
霎時間我們的四周背后此起彼伏的響起一片大令人不寒而栗的鳴叫聲,無數(shù)幽亮的光點從被陰影覆蓋的海面若隱若現(xiàn)的冒出來,朝我們迅速聚攏。
我立即抓起沖鋒槍,卻被身旁的老兵一把抓住了胳膊:“不能開槍,否則會驚動整個海峽背后的人魚群!假如引來了它們的首領,這次行動任務就徹底失敗了!”
人魚首領?我的心頭忽地一跳,握著槍的手不知道為什么發(fā)起軟來。
“不,我們快離開這兒,它們會把我們撕成碎片的!”一個新兵驚慌的叫起來。
“必須完成任務,否則你們將成為整只艦隊的恥辱!”傳呼機里傳來厲聲警告。
可惡!我立即抓住一個高音炮,遞給身旁的同伴,幫助他將鎖鏈固定在巖壁上,四面的人魚的嘶鳴聲更近了,仿佛敵軍示威的吶喊般讓人感到頭皮發(fā)麻,我的心臟擠壓著喉頭,幾乎要從嘴巴里蹦出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耳邊突然響起一陣猶如爆炸般的巨大噪音!
毫不夸張的說那巨響就好像數(shù)十架飛機的渦輪在身邊同時發(fā)動,我捂住耳朵感到天旋地轉,渾身發(fā)抖,一下子栽進了水中,而同時我看見快艇上的其他人毫無例外是同樣的處境——高音炮被遠程啟動了。
我們是真的被當作了一群炮灰。該死的!我捂住耳朵,拼命的游離那些高音炮的位置,這時我發(fā)現(xiàn)那些人魚同樣被這種令人發(fā)瘋的噪音所震懾,紛紛退散開來,猶如被丟入一鍋沸湯。有的沒頭沒腦的撞在巖壁上,有的則往峽口內(nèi)逃去。為了躲避開這些逃竄的人魚,我只敢緊緊貼著巖壁。該慶幸我并不沒有被高音炮直接震暈,盡管它的威力讓我手腳發(fā)軟,但與我同行的那些新兵們并沒有我的運氣這么好,他們有的昏厥在海里,被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的人魚抓住,拖向峽口之內(nèi)。我恐懼的堵住耳朵,蜷縮起身體,將自己藏進巖壁下的陰影中,只希望自己別被附近的人魚注意到。
仿佛是命運刻意捉弄人似的,當我這樣害怕的時候,我冷不丁發(fā)現(xiàn)不遠處幾道波紋正朝我快速襲來。糟糕!我下意識的摸向大腿上綁著的軍刀,但可怕的噪音使我即刻就要失去意識。我甚至還沒來得及握緊刀把,腳踝就被一道怪力攥住,下一刻身體就被猛地朝峽口拖去。飛濺的浪花中我看見挾持我的人魚足有十來只,好像一群海豚那樣將我簇擁在中間,它們的速度竟然要比快艇還要迅猛,轉瞬便抓著我越過了峽口。
通過湍急的海浪的剎那間,眼前豁然開朗,月光仿佛綻放的禮花那般傾泄在身上,而我卻絕沒有心情欣賞海峽后的美景,因為我看見成群上千只的人魚正圍聚在海峽兩側的礁石群中,虎視眈眈的目光落在我們這群成為了他們的俘虜?shù)娜祟惿砩�,就好像要將我們分而食之�?br />
人魚是食人的生物,這一點我早就有所耳聞。瀕臨死亡的恐慌感使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我的身上沒幾兩肉,也許還不夠一只人魚塞牙縫。我們死定了,沒有人回來救我們。我絕望的心想。該死的,就知道我們是被當作犧牲品的!什么北約艦隊,簡直是狗屁!難怪今年擴招新兵,就是招我們來當炮灰的!狗雜種!
我閉上眼睛,悲憤不甘猶如燃燒的烈火般灼烤著心臟,甚至燒死了心里的恐懼。但這并不能阻止我此刻陷入絕境的命運。
我被挾持著我的人魚們帶進了海峽深處,一個巨大幽深的洞窟前,和我的同伴們被一一按在礁石上,四肢被分別抓住,就好像等待被開膛剖腹的牲畜。
但這些抓著我們的人魚并沒有立刻對我們下手,而是仰起頭望著洞窟內(nèi),似乎在等待什么。
這讓我一下聯(lián)想到那種貴族餐桌上的禮儀,人魚也許也是有等級制度和尊卑之分的,它們恐怕在等待比自己地位更高的長者�?梢姽�,不論是低等人魚還是高等人魚,我們的命運都是一樣的,我是不是該祈禱那些長者食用的方式更優(yōu)雅一些,讓我們死得比較干脆利落?
我雙腿都已經(jīng)打起抖來,初入艦隊的那股豪情壯志好像跟著滲出體外的汗液一塊灰飛煙滅了,我不想承認自己害怕得要命,我一點兒也不想這樣死去。我才十四歲,我還年輕,我還沒來得及拿到我的第一枚勛章,還沒來得及穿上合身的海軍制服,還沒來得及把這一切記在我的日記本里。
這樣胡思亂想著,我都快要哭出來了。就在不爭氣的眼淚就要奪眶而出的一刻,我聽見洞窟里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周圍的人魚部低下頭顱,猶如朝拜的姿勢。接著,一聲攝人心魂的低沉鳴叫聲在上空驟然響了起來。
我不禁猛地打了個激靈,覺得那聲音就似乎在哪兒聽到過,并且異常熟悉。我竭力仰頭望去,洞窟前的海面浮出一個健碩的雄性人魚的身影。借著倒影,我看清他生著一頭銀灰色的頭發(fā),仿佛長長的水草般拖曳到水面上,讓我一時看不清他的面目。那逐漸浮出的魚尾是好像逆戟鯨般充滿殺機的黑色,魚鱗卻在月光下瀲滟著琉璃似的光澤,仿佛一個身著龍皮盔甲的死亡騎士,讓人無法不在看到他的瞬間為之震駭。
他緩慢的繞到我們前方,一一掠過每塊礁石上被壓制的人,就好像一位檢視來自臣民的進獻品的君王。我想這毫無疑問就是人魚族群中的首領。但令我更為驚恐的是,他壓根沒有在其他人附近逗留,而是徑直游到了我的面前。
第113章
人魚首領低著頭,那雙散發(fā)著幽光的狹長雙眼望著我,目光好像直抵我的心臟。我一時間僵在那兒無法動彈,任由那帶蹼的尖銳手爪撫到我的臉頰上,*的掌心拂過我的額頭、顴骨、下巴,然后俯□來。他身軀的陰影伴隨一種濃烈得讓我眩暈的異樣香味籠罩在我的上方。我的手腳被那些人魚松了開來,肩膀被一雙有力的蹼爪猛地攏住,我嚇了一大跳,卻聽見耳畔傳來沙啞的低吟:“我等了你五十年……我的小德薩羅�!�
“什么?”我瑟縮著身體,滿以為自己因為驚嚇而出現(xiàn)了幻覺——我竟然聽見人魚叫出了我的名字?!
然而我壓根沒有來得及思考這匪夷所思的情況是怎么回事,我便感到我的后腦勺被人魚蹼爪緊緊收攏,嘴唇重重一軟,被什么東西覆蓋住了,猛烈狂野的啃咬吮吸起來,那種勢頭瘋狂得就好像要把我一口咬碎了吞入肚去。當意識到人魚在親吻我的那一剎那,我魂飛魄散的驚叫起來,下意識的摸出了大腿上的玻璃軍刀,驚慌失措的朝他的脊背捅了下去。
104、
Chapter101
我的刀尖噗地嵌進了他皮肉里,徑直捅到了脊骨,發(fā)出一聲悶悶的鈍響。剎那間我感到他的身體猛地震了一下,卻反而牢牢的擁住了我的身體。我發(fā)誓我感到自己的腰隨時都能被他拗斷。他撐起身體,握住背上的刀柄一寸一寸的拔—出來,卻一動不動的注視著我的眼睛。他的眼白微微泛紅,好像隨時能流出淚來,好像某種情緒正在撕裂眼眶,急促顫抖的呼吸仿佛海風般呼在我的面頰上。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覺得害怕極了。
藍色的血液從他握著刀刃的手指縫隙里沁出來,好像一簇綻放的毒罌粟。那血液散發(fā)的奇異芬芳一股腦沖進我的鼻腔,腦中電光火石的閃過很多混亂零碎的畫面。我辨不清那些是什么,胸腔卻像浸水牛皮袋般緊縮起來,讓我透不過氣。我下意識的退縮著身體,連滾帶爬的躥下礁石,小腿卻被他一把攥住了拖進懷里。他將我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向那陰森森的洞窟里游去。
“你要帶我去哪?!”
我恐懼的大喊起來,拼命踢踹著身下擺動的魚尾。他僅僅用一只蹼爪就將我的雙腳輕而易舉的抓死,我只剩下雙手可以小幅度的撲打抓撓,所有所學的格斗技巧都使不上,我感到自己在他的力量壓制下就好像一個嬰兒那樣無力,因為他的胳膊足有我的手臂的一倍粗!這樣的掙扎壓根無濟于事,我就好像一只被獵豹扼住咽喉的幼鹿般被他挾抱進了洞窟之內(nèi)。身后落下一陣陣人魚們的歡呼,可于我聽來簡直如同鬼哭狼嚎那樣駭人。
洞口正逐漸遠去,月光隨吞噬我的黑暗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