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只是說到，當時去機場接回孩子的人是許云早，也就是許小姐的姑姑，說她哭得跟個淚人似的，差點昏過去，江伯母當時還認錯了，還以為她是孩子的媽媽，別的就沒了�！�
程京宴重新轉(zhuǎn)起了鋼筆，“哦”了一聲。
……
金絲樓里，林與幼靜靜聽著楊瓊講述那段塵封的往事。
“許家是芭蕾舞世家，從她奶奶，到她爸爸，再到她姑姑，都是芭蕾舞界的大前輩，許枝梨卻沒有遺傳到他們的天賦，別說是比不上許云早，她甚至比不上你這個‘半路出家’的人。”
“哪怕她真的很努力，但天賦這種東西，是生來就注定好的，就算可以勤能補拙，但缺少了靈氣，就無法登頂，許家想盡辦法都教不好她，那時候我的名氣大，他們就拜到了我門下�！�
“可十年前的我，太年輕氣盛，也太固執(zhí)己見，不愿意讓世俗玷污純白的舞蹈，直說了我這輩子只收你一個徒弟，不愿意再收許枝梨，許家就去查了你的底細，發(fā)現(xiàn)你只是一個普通人后，又找了我一次�！�
“他們說，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當時沒有聽出他們的言外之意，再一次斷然拒絕�！�
林與幼艱澀開口：“……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發(fā)生了你的舞鞋里被人放刀片，跳舞的時候，被割傷韌帶的事�！�
“……”
林與幼這一瞬間，好似又感覺到了十年前從舞臺摔下來，那種身心巨痛的感覺。
楊瓊神情悲泫：“你被送往醫(yī)院急救的時候，他們再次找到我，對我說，我現(xiàn)在確實只有一個學生了，我這才意識到，這一切都是他們做的，目的就是把許枝梨塞給我！”
“你知道的與幼，我也沒有家世背景，我能走到今天，全靠自己，我怕我再反抗下去，你就是我的前車之鑒……”
林與幼喃喃：“所以，你妥協(xié)了，丟下我，帶著許枝梨，匆匆出國？”
楊瓊抓住她的手：“與幼，許家是大家族，是芭蕾舞世家，無論是圈內(nèi)地位還是社會地位，都不是你我能對抗得了，就算當年讓你知道了真相，你又能怎么樣？你跟他們拼下去，只會毀了你自己！”
“……”
林與幼好半天都說不出話，她定定地看著楊瓊，片刻后，緩慢地搖頭，將自己的手從她的手心里抽了出來。
道理她都懂，可是憑什么？
許家憑什么這么猖狂？他們看上的東西就一定要是他們的？不是他們就硬搶？
他們毀了她的一輩子，如果當年是她出國進修，現(xiàn)在成為知名舞者的就是她了，那很多事情可能都不會發(fā)生了。
她現(xiàn)在，可能就不是這樣的人生了。
林與幼腹部又疼起來，她緊緊按著那個地方。
許枝梨……
她一直都懷疑是她，因為這就是很明顯的事實，只是因為沒有證據(jù)，那么再明顯都只能算猜測而已。
所以她才一定要撬開楊瓊的嘴，得到一個確鑿回答，給自己一個名正言順的真相，現(xiàn)在撬開了，果然如此。
林與幼往后靠在椅背上，看著楊瓊凄凄慘慘的面容，有一個非常清晰的事實印在她的腦海。
——她的人生，被偷走了。
楊瓊擔心道：“與幼，你千萬不要沖動，她明天就要結(jié)婚，許家跟程家結(jié)親后，勢力更不容小覷，你絕對斗不過他們的�！�
林與幼沒理她，直接起身，走出了書房，楊瓊在背后喊她的名字，她也沒有回頭。
她回了自己的房間，從她的房間窗戶看出去，對面是一個繁華的百貨大廈。
大廈墻上掛著巨幅廣告，是許枝梨以芭蕾舞首席的身份，代言的一款奢侈品珠寶。
許枝梨在燈光下光彩奪目，宛如才藝與美貌的化身。
林與幼靜靜地注視著。
“結(jié)婚？”
她笑，“毀了我的人生，你還想圓圓滿滿進入下一個人生�！�
“做夢�！�
……
傍晚時分，林與幼一個人來到許家。
許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忙著明天大小姐的婚禮，她按門鈴好一會兒，許家的管家才來開門。
管家認識林與幼：“林小姐，你是來找我家大小姐的嗎？她不在家，去婚禮現(xiàn)場彩排了�！�
林與幼臉上幾乎沒有表情：“我不是來找她的�！�
“那你是？”
林與幼道：“我突然想到，她那件婚紗上，有一個地方，還要補上幾針才完美，明天就是她的婚禮，我就趕著過來修改了，她不在沒關(guān)系，婚紗在就行。”
第118章
程許大婚日
婚紗……管家猶豫：“可是我家大小姐沒有交代過這件事啊。”
林與幼將手機屏幕亮給他看：“我給她發(fā)過信息，她同意了�！�
管家湊近了看，確實是他家大小姐的微信頭像，也確實說了讓她去許家，管家便連連點頭：“哦哦，那好，那你進來吧，婚紗在三樓，我?guī)氵^去。”
林與幼頷首。
管家?guī)еチ巳龢牵榧喆┰谌伺_上，看起來十分完美無瑕，哪都看不出需要修改。
林與幼走過去，圍著婚紗轉(zhuǎn)了一圈，手指貼著側(cè)線，從上往下滑，她沒有表情，看了在旁邊監(jiān)視她的管家一眼，然后將背著的帆布包放下，從里面拿出剪刀和針線。
管家看不懂她的修改，感覺就是把線拆開了，又重新縫起來，不知道什么意思，不過很快就好了。
林與幼收起工具，管家不由得問：“林小姐，修改好了嗎？”
“好了。我走了，提前祝許小姐新婚快樂。”
“好的，你慢走，我會轉(zhuǎn)達給大小姐的。”
林與幼出了許家，微微側(cè)頭看了一眼，又繼續(xù)走，走下斜坡的時候，她看到了熟悉的車。
是程京宴的卡宴。
車上的人肯定也看到她了，但沒有停下，徑直從她身邊開過去，而林與幼也沒有再回頭。
再晚些時候，許枝梨回到家，管家將林與幼來修改婚紗的事情告訴她。
林與幼來之前，確實給她發(fā)信息說這件事，而且言辭誠懇：“畢竟你婚禮的賓客非富即貴，可以說都是我的潛在客戶，萬一他們看連你都穿得不好看，不訂我的禮服了，我豈不是損失慘重？而你也不希望自己一生一次的婚禮不完美吧，所以我們暫時休戰(zhàn)，讓我去把禮服改好，怎么樣？”
許枝梨考慮后覺得有道理，便答應了，但她不知道她修改了什么地方？
想了想，上了三樓，仔細看了看那件婚紗，卻看不出跟之前有什么兩樣？
許枝梨索性喊來傭人，來幫她穿上，再試一遍。
她穿上婚紗出來，看到她姑姑坐在沙發(fā)上等她。
“姑姑�！�
許云早從沙發(fā)看了過來：“怎么又去試婚紗？”
“婚紗設(shè)計師剛才來修改婚紗，我看不出改了哪里，就想穿上感覺感覺�！痹S枝梨低頭擺弄胸口的位置，“原來是修改了這里�！�
之前許枝梨就對林與幼說過，胸口的位置不太舒服，林與幼解釋，是因為腰身和胸口都有支架，腰身收緊了才會導致胸口有點硌，但拒絕為她修改。
而現(xiàn)在，改動了這里，穿著就沒什么不舒服的感覺了。
許云早并未在意此事，她來找許枝梨，是有別的事情。
她起身走向她，將帶來的禮盒打開，一對藍寶石耳環(huán)。
“我知道程家送了你一套藍寶石首飾，作為新媳婦的見面禮，首飾里只有項鏈手鏈戒指，沒有耳環(huán)，所以我送你一對，就當是新婚禮物吧。”
許云早也是頂尖的芭蕾舞者，一身未婚未育，性格比較清冷，對許父和許夫人都是淡淡的，唯獨對許枝梨，從小就很關(guān)心照顧疼愛。
許枝梨露出甜美笑容，一把抱住她。
“謝謝姑姑！”
……
次日，程、許大婚。
網(wǎng)絡(luò)同步直播，轟動滬城。
工作室里，謝淵和小助理圍在電視前，看著排場：“嘖嘖嘖，不愧是咱們滬城的第一豪門，看看，八十八輛全球限量的豪車開道，交警都出動維持秩序，真夠牌面的�！�
林與幼泡了杯咖啡，淡淡地抿了一口：“擾亂交通秩序，增加交警工作量，有什么好吹的？沒有人為被迫堵車的平民百姓發(fā)聲嗎？”
謝淵：“……”
小助理還在星星眼：“這簡直就是夢中的婚禮，我覺得沒有任何女孩子可以抵抗得住這種排場，感覺這輩子都值了��！”
林與幼覺得這新買的咖啡豆味道不怎么樣，勉強再喝一口：“人生有意義的事情多了去了，別隨便糟蹋自己的一輩子�！�
小助理：“……”
謝淵和小助理對視了一眼：“海綿寶寶，你對這場婚禮有意見？”
林與幼假笑：“沒有啊，我衷心祝福這場婚禮，可以順利舉辦，圓滿成功�！�
小助理也不懂：“與幼姐，你不覺得這個婚禮很豪華嗎？”
“確實豪華�！绷峙c幼銳評，“像窮人乍富，藏不住炫耀心理，到處顯擺�！�
謝淵嘖了聲：“你今天嘴巴怎么這么毒？”平時不這樣的。
林與幼放下咖啡杯，幽幽道：“今天最好看的，不是這些排場，而是別的大戲�！�
小助理不想惹她不高興，拿起遙控器：“算了算了，與幼姐，你要是不喜歡看，我就換個頻道�！�
“沒說不喜歡看，就看這個�！绷峙c幼收走遙控器，雙手抱胸，看著屏幕。
直播記錄了整場婚禮，從接到新娘，到婚禮現(xiàn)場，拍得跟偶像劇似的。
婚禮在滬城最豪華的酒店舉辦，賓客滿席，場地華麗，熱鬧非凡。
司儀在臺上說：“請新郎新娘入場。”
金色的大門緩緩打開，賓客們紛紛回頭，年輕的男女走上紅毯，稱贊聲不絕于耳。
“郎才女貌，真是太般配了。”
“婚紗也好看，聽說是山夕歲工作室出品的。”
“我聽到個小道消息，說山夕歲其實是宴總的女朋友呢�！�
“真的假的？自產(chǎn)自銷啊，難怪程家是首富，真會打算�！�
“這婚紗真好看，裙擺好像是羽毛做的，許小姐是芭蕾舞者，倒是很符合她身份……”
大家目送著新人走上臺階，燈光璀璨，音樂舒緩，莊重而圣潔。
林與幼在電視屏幕前，嘴里卻輕輕念著：“五、四、三……”
謝淵聽到了，疑問：“海綿寶寶，你在倒數(shù)什么？”
林與幼沒回答，只是勾唇，盯著許枝梨走出的每一步：“二、一！”
許枝梨突然感覺胸口一松，束縛感瞬間消失，她剛意識到不妙，卻完全來不及反應，幾乎是同一時間，身上那如夢如幻的婚紗突然散開！
“啊——！”
由羽毛拼接而成的婚紗，此刻如同一朵蒲公英，突然間四分五裂，從許枝梨的身上脫落，婚紗里面什么都穿不了，婚紗一落地，她可以說是完全赤裸，手忙腳亂地抓住婚紗遮掩身體，卻什么都沒有抓住。
臺下的賓客更是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情發(fā)生，紛紛驚呼：“我的媽��！”
“天�。�！”
“怎么會這樣？！這是怎么回事？！”
“婚紗開線了�。 �
程斯以第一時間脫下身上的外套裹住許枝梨，許枝梨蹲在地上，緊緊抱著自己的身體，現(xiàn)場亂成一團，遮擋的遮擋，切斷直播的切斷直播，整場婚禮都被迫中止。
林與幼看著屏幕刷的一下變成黑色，信號中斷，沒有笑意地勾起嘴角。
她輕聲說：“這才是今天的好戲�！�
第119章
婚禮取消了
許枝梨被護送下臺，到化妝間換衣服，但她怎么都不愿意再出去見人了，抱著許夫人痛哭。
許家人和程家人都在化妝間門口，都不敢進去刺激她。
“好好的婚紗怎么會突然從身上散開？！是不是被人故意剪壞？！那堆婚紗在哪里？！”許父怒氣沖沖。
服務(wù)生已經(jīng)將婚紗從臺上收拾起來，送到他面前，許父拿起來看，卻是沒有被人為剪過的痕跡，所有接口都非常平整順滑。
其他人也拿去看，想不出婚紗為什么會像花瓣一樣散開，策劃里沒有這個環(huán)節(jié)啊。
“影響太惡劣了，還在全網(wǎng)直播著呢，網(wǎng)上的人都看到了�！�
“不說全網(wǎng)，現(xiàn)場的賓客就都看到了，當時他們都拿著手機錄像呢，就算出面讓他們刪掉，也未必刪得干凈。”
總而言之，這件事算是鬧開了，許枝梨，許家，乃至程家的臉都丟光了！
程斯以吩咐下去：“讓人盯著網(wǎng)絡(luò)，如果發(fā)現(xiàn)不雅視頻在網(wǎng)上傳播，馬上刪除�！�
但就算是這樣，恐怕也只能降低大眾面的影響，無法徹底杜絕。
而且更重要的是，許父看向程斯以：“斯以，你爸媽呢？你們程家是怎么看的？”
這里只有程家?guī)讉�小輩，程家父母都不在，事實上，事發(fā)后，兩位家長就憤然離席了。
程斯以頓了頓，說：“他們，先回去了。”
許父追問：“‘先回去了’是什么意思？這婚事還作不作數(shù)？”
程斯以只是說：“我母親把婚戒帶走了。”
把婚戒帶走，意思就是——婚禮到此為止！
“……”
程家不是普通的有錢人，他們是真正的名門、豪門，傳承幾代人，由無數(shù)個春秋冬夏和風霜刀劍鍛造的門第，滬城人皆知程家古樸、重禮、講究規(guī)矩，如今還沒過門的兒媳婦當眾出丑，他們怎么可能接受？
今天這場婚禮，或者說，程斯以和許枝梨這場婚事，這段緣分，算是到此為止。
而在休息室里聽到這些話的許枝梨，帶著眼淚跑了出來：“這難道是我的錯嗎？！我愿意當眾出丑嗎？！”
程斯以道：“阿梨，你冷靜一點�！�
程迢迢也說：“是啊，阿梨，沒有人說是你的錯。”
“我冷靜不了！我想不明白，我明明是受害者，為什么這么對我？！這是我的錯嗎？！這難道是我的錯嗎？！”許枝梨又哭著跑回休息室，撲在許夫人的懷里。
許夫人心疼地拍著她的后背，看向程斯以：“斯以，難道，你要為了這件事跟枝枝分手？”
程斯以并未回答，因為他的手機響了，他出去接聽。
柳萱躲在人群里暗笑，雖然她跟許枝梨的關(guān)系不錯，但其實看她平時清高的樣子也很不爽，這會兒能看她的笑話，她當然很高興了，她懷疑程斯以的電話是程夫人打來的，溜出去偷聽。
程京宴也在場，他看著婚紗，則是想起昨天在許家附近看到林與幼的事。
他當時不是去許家的，只是從那個地方路過，因為還有事，就沒有停下。
林與幼當時是在走路，說明她剛從許家離開——她去許家做什么？
他問許家管家：“婚紗有沒有被人碰過？”
“沒有啊，這是大小姐的婚紗，平時都存放在三樓的房間里，任何人都不能進去，也沒有人碰過，除了昨天設(shè)計師過來修改一下針腳以外……”
程京宴打斷：“修改什么針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