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小寡婦手指夾著香煙,長年在海上風吹日曬,她的皮膚不可避免得變得粗糙和干裂,加上沒有化妝打扮,明明才28,看著卻像是35。
好在她本就有“勾三搭四”的底子,再丑也丑不到哪去,尤其是抽煙的時候,總能讓應如許看到當年那個,隨隨便便就能把一圈富家公子哥兒玩弄在手心的虞美人。
“那個小孩明顯是她兒子,卻喊她姐姐,一個漂漂亮亮,本該過好日子的女人,卻淪落到我們這里,說明她是發(fā)生了不得已的事情在逃,不想被人找到,挺不容易的,幫幫她吧�!�
因此才有了三個小時后,無論是虞美人還是應如許,都不肯告訴程京宴,林與幼去哪兒了。
尤其是虞美人,認出程京宴是誰后,更不可能告訴他林與幼去哪里了。
她跟他們程家,可是有過節(jié)的呀。
第221章
是他沒讓她相信
程京宴不信虞美人不知道林與幼去了哪里。
但她擺明了不肯說實話。
程京宴手里攥緊了林與幼的手鏈。
他清楚地記得,他將這條手鏈戴到她的手腕的時候,女人眉眼間那又驚又喜的模樣。
那天林與幼幫一對從鄉(xiāng)下來的老夫妻拍婚紗照,說希望她和她的先生,也能像老夫妻那樣,白頭到老。
他當時聽到了,對她說,與其向別人許愿,不如向他許愿。
他當時說得很認真,他真的有跟她白頭到老的打算,從他們領證那天起,他就沒想過要分開。
林與幼卻好像一直抱著,他們的婚姻只是暫時的,遲早會離的念頭,他還因為她總是做著離婚的準備,有些生她的氣。
但這幾天他一直在想,如果他從一開始就給足了她安全感,給足了她可以白頭到老的信心,沒在她面前表現(xiàn)得那么在乎“枝枝”,仿佛在他心里“枝枝”第一她第二,那她也不會總覺得他們不長久。
說到底,是他們陰差陽錯,沒有一個好開始,她以“枝枝”的替身的身份跟他在一起,她自然不會覺得,他有多愛她。
是他沒讓她相信,哪怕丟丟是她跟別的男人的孩子,他也會視如己出,還是會喜歡她和她結婚,否則她現(xiàn)在,也不會一走了之。
程京宴悶聲咳嗽起來。
加上新加坡那一天半的來回,他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整整六天沒有休息好,從幾天前開始,他就有些不舒服,這會兒無聲的情緒在胸腔里洶涌,更覺得眼前閃閃爍爍,有些發(fā)黑。
他讓手下去把虞美人帶過來,自己坐在大石頭上,靠著樹,闔上眼,眼皮持續(xù)發(fā)熱。
手下把虞美人和應如許都帶來了:“宴總�!�
程京宴還閉著眼沒反應,手下不確定他是否在想事情,安靜了一陣子,卻見他還是沒有睜眼。
手下走近了幾步:“宴總?”
應如許看了兩眼,直接說:“叫不醒的,別叫了,他暈了�!�
幾個手下嚇了一跳:“宴總?宴總!”
應如許無語了,掙開押著他的手下,走到程京宴身邊,抓起他的手把脈。
“哦,奔波勞累休息不夠,心情壓抑郁結在胸,風吹日曬受寒著涼,還有點發(fā)燒,也還好,三十八九度的樣子,死不了�!�
手下:“……”
這叫還好??
馬上送急救好嗎��!
這可是滬城程家的三少爺,程氏資本的總裁��!身體別提多矜貴了!
幾個手下立刻就要將程京宴抬走,虞美人看不下去,吐掉嘴里叼著一根嫩草桿子,直接說。
“等你們送到醫(yī)院,他就得從三十九燒到四十九了,就近原則懂不懂��?抬到醫(yī)館去啊,這兒有現(xiàn)成的醫(yī)生呢�!�
“他會嗎?”手下哪敢把程京宴交給赤腳大夫啊。
虞美人玩味兒地笑了笑:“他不會?他要不是當年失了智,非要跟我私奔,這會兒掛號費都得千把塊了。”
專家中的專家。
應如許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
手下將信將疑地把程京宴抬去了醫(yī)館,應如許給他扎針輸液,好在燒退了,他也在傍晚時分醒來了。
島上的條件一般,所謂醫(yī)館,也只是一座土塊砌成的房子,前面是看病的,后面是應如許的私人住處。
程京宴睜開眼,看到虞美人在調(diào)整他的輸液瓶,見他醒來,她也沒說什么。
程京宴坐了起來,眉目依舊冷淡,卻是說:“我想起你了�!�
他起初只是覺得她有點眼熟,剛才記起來,“你是之前跟程斯以在一起過的那個女人吧�!�
那個被程夫人棒打鴛鴦分開的女人,棉棉。
虞美人倒是也沒否認:“程三少爺記憶力真不錯,當年我們也就是在老宅匆匆見了一面,沒想到你還認得我�!�
畢竟他這輩子,也就見程斯以那么狼狽一次,很難不記得。
程京宴腦袋還有些重,半闔著眼皮說:“那個女人,是我的妻子,孩子也是我的,我們之間出了一些誤會,我們跟你和程斯以,不是一樣�!�
夫妻啊……虞美人倒是沒想到他們是這個關系。
她雙手環(huán)胸,隨意地靠在后面的墻上,淡道:“你們程家當年羞辱我也是夠夠的,就算你們是夫妻,有誤會,那又怎么樣?我又憑什么幫你?”
程京宴看了眼輸液瓶,已經(jīng)完了,他自己拆掉針頭,語氣也是無波無瀾:“我也不會看在你和程斯以有過一段的份上,就對你客氣些,你再不說,我就動手了——來人�!�
他的手下一直守在外面,他平淡的語氣落下,他們就直接暴力拿下應如許。
應如許沒反抗,只是莫名笑了一下,虞美人的臉色變了一變:“他剛救了你,你這樣不合適吧?”
程京宴從沒說過自己是知恩圖報的好人。
他耐心有限,無論用什么方式,他只想立刻,馬上,知道林與幼和丟丟,現(xiàn)在在哪里?
“你跟你二哥真的完全不一樣,他才不會這樣……行了,放開他,別那樣扭著他,他的手臂有舊疾�!庇菝廊苏J輸了。
程京宴抬了下手,手下就放開應如許,應如許也若無其事地繼續(xù)搗鼓藥材。
虞美人隨手開了窗,點了根煙,醫(yī)館后面是一片荒地,夜里沒有光線,野草叢被黑暗扭曲成怪物的形狀,張牙舞爪的。
“她和她弟弟摔下陷阱,小腿骨折了。”
程京宴呼吸一滯。
“他,”指應如許,“摸出她腿上原來就有舊傷,這個骨折如果不好好醫(yī)治的話,可能以后走路都會跛腳,我們島上條件有限,所以我找了一艘漁船,把她送到小夏威夷島,那邊有醫(yī)院能治�!�
程京宴信她這次說的是實話。
他直接下床,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虞美人說:“你替我給你二哥帶句話吧,就說——對不起,當年是我對不起他。但別跟他說我現(xiàn)在是這樣的,他要問我,你就說,我在夏威夷,吹海風,曬太陽,泡美男�!�
程京宴腳步?jīng)]停:“沒興趣當你們的傳話筒�!�
虞美人有些失落,但也點頭,行吧,那就別讓他再聽到她的消息了,他也不見得想知道。
程京宴等人上了快艇,連夜追去小夏威夷島。
虞美人站在海邊,看著他們遠去,神情孤獨。
應如許無聲無息走到她身邊,語氣隨意:“還忘不掉的話,就回去找他吧�!�
虞美人發(fā)了會兒呆,搖頭:“我說了,我這輩子跟你過,我辜負他了,總不能連你也辜負了�!�
林與幼走了,程京宴也走了,不速之客都走了,明天天亮,小島又會恢復過去的平靜。
他們是茫茫大海的中轉站,是貧窮落后的第三世界,終其一生,都不會與那位程二少爺有任何交集。
第222章
少夫人別掛電話
從三米深坑掉下去,哪怕有斜坡作為緩沖,林與幼身上也還是有了很多細碎的傷痕。
這些細碎的傷痕,破傷風,讓她在送進醫(yī)院的當晚就發(fā)起了高燒,她本就撞到腦袋,這一燒,直接讓她陷入深度昏迷。
身體昏迷了,意識卻半夢半醒,她執(zhí)著地在夢中尋找那些碎片記憶,想弄清楚來龍去脈。
但越探索,她越感覺到一種溺水般的痛苦,似乎是潛意識在警告她,不要再追根究底了,那些記憶不好,想起來她會很痛苦。
林與幼不是一個愿意逃避的人,她偏要知道,結果黑暗中突然傳來一陣犬吠,直接讓她從夢中驚醒。
“!”
丟丟一直守在她的床邊,看到她睜開眼,第一時間喊:“姐姐!”
林與幼頭痛欲裂,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丟丟連忙伸出小短手拉響護士鈴:“姐姐,姐姐不要怕,醫(yī)生叔叔和護士阿姨馬上就會來了!”
林與幼搖搖頭:“姐姐沒事,辛苦丟丟照顧姐姐了�!�
“丟丟不辛苦。”丟丟踮起腳,給她倒了一杯溫水,“姐姐喝水,吃藥,很快就會好的!”
林與幼笑了笑。
醫(yī)生來了,是外國人,講的英語,說她已經(jīng)退燒,但腿傷很嚴重,他們做了處理,最好還是去大醫(yī)院。
林與幼點頭道謝。
醫(yī)生臨走前還說:“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幫你聯(lián)系警察,或者救助站。”
林與幼猜對方是把她當成流浪漢,或者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的受害者,哭笑不得地婉拒:“不用的,我是來旅游的,不小心摔傷了而已,我可以自己處理的�!�
熱心的白人醫(yī)生這才放心走了。
丟丟癟癟嘴,爬上病床,小小的身體窩在她身邊:“姐姐,我們回去找姐夫好不好?”
林與幼晃了一下神,想起的是那個無賴粘人的程京宴,她抿了一下唇,沒有正面回答:“丟丟昨晚也沒有睡好,先睡一覺�!�
丟丟確實很困,躺在她身邊,抱著姐姐,迷迷糊糊閉上眼。
林與幼拿出手機,試著開機——開不了。
好吧,果然在她摔進坑里時報廢了。
她找護士借了手機,先給江不言打電話。
“江不言,是我。”
“與幼?!”江不言又驚又喜。
林與幼調(diào)侃:“江醫(yī)生這個語氣也太不穩(wěn)重了�!�
江不言克制了一下:“你怎么才給我打電話?”
按理說,她應該在丟丟需要輸液的兩天前就給他打了。
這兩天江不言等不到她的電話,別提多擔心了,險些要坐不住,想跟程京宴一樣出門找了。
林與幼只道:“前兩天信號不好,不過丟丟目前的情況還算穩(wěn)定�!�
“你們沒事就好,你們現(xiàn)在在哪里?我過來找你……你應該不知道,京宴這幾天,幾乎把滬城翻了一遍,也找過我,但我沒有說我那晚見過你,可你打算一直逃避下去嗎?與幼�!�
林與幼只是“嗯”了一聲,沒接程京宴的話題,轉而說:“我發(fā)一個定位給你,你幫我查一下,離我這里最近的大城市是哪里,我們到那邊碰面吧�!�
她不愿意多說,江不言又能如何,嘆氣:“照顧好自己�!�
林與幼掛了電話,給他發(fā)了定位,不多時就收到江不言的回復:“離巴黎最近�!�
巴黎……林與幼又將電話打給了謝淵。
她走之前也有跟謝淵聯(lián)系,簡單交代了工作,也說了,等她穩(wěn)定下來,會在線上交稿。
她沒有放棄她的工作室。
她告訴謝淵自己現(xiàn)在沒事,又問她有無南頌的消息,得知還是沒有后,很難不擔心。
謝淵無語:“你現(xiàn)在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還有心情擔心別人?”
“嗯,好�!绷峙c幼應了幾句,感覺頭疼,掛了電話,又睡了一覺。
睡醒已是傍晚,窗外暮色沉沉,她頭沒那么疼了,但小腿骨折的位置,麻醉退了,開始要她命了。
原來斷骨是這種感覺,跟當年韌帶斷了有一比。
丟丟還沒睡醒,林與幼無聲地吸氣,忍著疼,打出今天的第三個電話——程斯以。
她記憶力不錯,背得下號碼。
彼時程斯以就在家里,接到她的電話,十分意外,卻也松了口氣:“怎么都聯(lián)系不上你,我還以為你出什么事了�!�
“確實出了一點意外,我腿骨折了,現(xiàn)在走不了路�!绷峙c幼咬緊后牙,“疼死了,二哥,你能派人送我去醫(yī)院嗎?”
程斯以簡言意駭:“能,你把地址給我。”
林與幼說了小夏威夷島,又強調(diào):“快一點,我要盡快去醫(yī)院,我怕拖下去,我的腿得廢了�!�
程斯以掛了電話,查了一下地圖,然后打給離小夏威夷島最近的手下,結果才說出兩個字:“你們……”
他就感覺,身后似乎有人。
程斯以眸子一瞇,倏地轉身——
葉頌和兩個黑衣保鏢就站在他的身后。
“斯總。”
“……”
程斯以慢慢放下手機,不動聲色,“怎么?你們一直在監(jiān)視我?”
葉頌頷首:“是宴總的吩咐�!�
他沒有跟著程京宴一起出海,就是因為,程京宴讓他留在滬城,盯著程斯以。
程京宴是兩手準備,一邊親自帶人追,但以防追不到,所以一邊盯著程斯以,他篤定程斯以一定會跟林與幼聯(lián)系,拿下程斯以,也能知道林與幼在哪里。
果不其然。
葉頌伸出手,禮貌但不恭敬:“斯總請暫時將手機交給我保管,也請您暫時不要離開您的住處,等宴總回來,他應該有話想跟你說�!�
程斯以微笑:“葉秘書這是要軟禁我?”
“不敢,但宴總說了,如果您不肯配合,就讓我把這件事告訴老夫人,老夫人的話,您總該聽一聽吧�!�
程斯以神色平和,只是眼底有些許冷意。
他都搬出程奶奶了,他又能如何?
他往葉頌身后看了一眼。
哦,不只有兩個保鏢,外面還有。
敵眾我寡,程斯以無奈一笑,聳了聳肩,到底是將手機給他了:“盡快派人去接與幼,她受傷了,需要馬上送醫(yī)�!�
葉頌當場回撥回去。
一分鐘后,接通了。
他等不及那邊的人出聲,立刻疾聲喊:“少夫人!我是葉頌!您先別掛電話!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
第223章
我等程京宴過來
電話那邊安靜了十秒,再響起聲音,卻是一個陌生的女聲,而且說的是英語。
“抱歉,你會說英語嗎?我聽不懂�!�
葉頌愣了一下,而后迅速換成英語:“不好意思。剛才借用你的手機的那位女士還在附近嗎?可以把手機交給她聽嗎?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拜托了!”
護士自然答應:“可以的,你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