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但他大哥臨死前求饒，又說他們沒碰過。

    而詢問南頌，她一直都是這樣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

    那天她拒絕醫(yī)生，拒絕傭人，只允許他靠近她。

    誰都不知道她在那個地牢經(jīng)歷了什么，這件事一直一直縈繞在他心頭，他別說對她做不起來，他對任何女人都沒興趣。

    并且他對南頌還有了一種很強烈的忘不掉和不甘心。

    仿佛南頌被救出地牢后，被困住的人就成了他……林景舟在這一刻突然反應(yīng)過來。

    這就是南頌的目的吧？

    她始終不告訴他到底有沒有，就是無論有沒有，都要他一直受這件事影響，要他一直背負內(nèi)疚，要他一直記得，她曾因為他受過的苦。

    這是她的報復(fù)。

    報復(fù)他在救她和大局之間，選了后者，沒有第一時間將她帶走，讓她又在他大哥那兒待了五天。

    所以她離開地牢那天，只允許他接近她，她是要他看清楚她身上的痕跡，記住她的傷。

    所謂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他甚至還想到，他原本是要分手，徹底結(jié)束和她的關(guān)系，脫離那個陰影，是她做各種事情，總是把他拉回她的世界里。

    她勾搭程斯以，勾搭顧賀，都是做給他看，她在拿捏他。

    她必須是非常了解他的性格脾氣和處事方式，才能每一步都精準(zhǔn)地踩在他的點上，現(xiàn)在看，她確實都做到了。

    林景舟想明白了，可令人惱怒的是，哪怕他已經(jīng)想明白了，現(xiàn)在也掙脫不出去，他被動地沉淪下去。

    南頌按著他的后腦勺，咬他的唇，嗓音微冷：“是你說的沒分手，所以，以后，我想要，你就得做。”

    她這樣命令他。

    他們之間，自始至終，都是她在主導(dǎo)。

    她沒說游戲結(jié)束，他不能走。

    第302章

    我交往過的人

    顧泗云約見面的地方，是顧氏瓷業(yè)的一個瓷窯。

    他們車子到的時候，門口候著的兩個工人，殷勤地跑過來，為他們開車門，客客氣氣地稱呼。

    “宴總，林小姐，晚上好，我們家主在瓷窯里等著二位�！�

    程京宴下了車，把手伸給林與幼。

    林與幼便握住了，兩人一起進去，她才想起來問：“是顧泗云讓你帶我來，還是你自己想帶我來的？”

    “我�！�

    帶路的人走在前面，與他們拉開兩米距離。

    程京宴道：“大晚上的，我跟她私下見面不合適�！�

    林與幼明白過來后，有些好笑：“你還挺守男德�！�

    “你對我那么放心？”程京宴捏了捏她的無名指，林與幼聳肩：“你真要出軌，我就算24小時盯著你，也攔不住你�！�

    程京宴道：“我沒被人24小時盯過，你可以試試�！�

    林與幼懷疑這個人，又是在拐彎抹角讓她別離開他。

    她嘆了口氣，也在底下捏捏他的手指，突然就對他說：“你到底是聽誰說的，顧賀是我前男友？他根本不是。我交往過的人，只有你。”

    程京宴腳步驀地頓住。

    林與幼的腳步也被他拽住，他在光線不明亮的前院里，目光深沉地盯著她。

    林與幼彎著唇回視，用口型說——醋壇子。

    程京宴喉結(jié)滑了滑，握緊她的手，想要問清來龍去脈。

    前面帶路的人疑惑地回頭：“宴總？林小姐？”

    “……”這里不是一個談?wù)撨@件事的好地方，程京宴覺得這女人是故意的。

    看似解了他的心結(jié)，但早不說晚不說，偏偏選現(xiàn)在，讓他在跟顧泗云談完之前都沒機會問清楚，故意釣著他抓心撓肝。

    林與幼笑意晃眼，學(xué)著帶路的人喊：“宴總？”

    程京宴抿唇，重新邁開腳步，拉著她進了瓷窯。

    窯爐的火，夜以繼日地?zé)���，瓷窯內(nèi)的溫度比室外高許多。林與幼一進去就感覺到熱意。

    但也有些好奇，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制造瓷器的“工廠”，目光四處環(huán)顧。

    瓷窯整體是由石磚砌成的，到處都是陶土，空氣里也充斥著泥土的氣息，不太好聞。

    貼墻的幾層木架上，放置的是還沒上色，只有毛坯的瓷器，中間則是幾個圓柱形的窯爐，底下還燒著火。

    帶路的人遞給他們未拆封的一次性口罩，說：“宴總，林小姐，家主應(yīng)該是在里面給毛坯上色，您自己進去吧，家主上色的時候，不讓我們靠近的�！�

    程京宴微頷首，戴上口罩，牽著林與幼過去。

    走近了，他們都聽到，有兩個女人的說話聲。

    “……不好看，這個‘釉里紅’，我就是掌握不到精髓，有形而無靈魂，以前比不上我姐姐，現(xiàn)在比不上你，果然，做這種事情，就是講究有天賦和沒天賦�！�

    “人各有所長，母親溜冰和滑雪都很好，還拿到過獎杯。”

    “那都是過去了，不堪一提。”

    “人生不就是由一段段過去，和一片未知的未來組成嗎？不能否認過去，好的壞的，都應(yīng)該坦然面對�！�

    這好像是……

    顧泗云和程夫人的聲音？

    程京宴和林與幼對視了一下，一起繞過一堵墻，果然看到工作臺前，一坐一站的兩個人。

    程夫人坐在椅子上，一身素色的旗袍，手里拿著畫筆。

    她身上沒有佩戴任何首飾，較之平時那位優(yōu)雅雍容的程夫人，這會兒是要樸素很多。

    顧泗云聽到腳步聲抬起頭，自然地稱呼：“宴總，林小姐，你們來了，母親是下午到的，她很久沒有來過瓷窯，我就帶她來看看。”

    林與幼禮貌道：“顧小姐�！�

    她沒有跟程夫人打招呼，程京宴也沒有。

    她沒有是因為跟程夫人有仇有怨，程京宴沒有則是因為她對林與幼動家法，東廳那一場，讓這對母子又陷入不冷不熱的狀態(tài)。

    第303章

    你們大錯特錯

    顧泗云像是沒察覺到母子和婆媳之間的異樣，自然而然地拿起程夫人畫好的瓷器。

    “宴總，你看，這個是母親花的釉里紅，你覺得怎么樣？”

    程京宴并未做出評價。

    程夫人拿起帕子擦手，淡淡道：“我以前就學(xué)不好釉里紅，幾十年沒有做，肯定是不好看，不用問�！�

    “不一定，瓷器這東西，毛坯的時候是一個樣，成品的時候是另一個樣，等會兒我就交給師傅，讓師傅放進窯爐，明天就能看到成品�！鳖欍粼莆⑽⒁恍Α�

    林與幼看到第二討厭的人，很難有什么好語氣：“顧小姐大晚上把我們約過來，不會就是為了看這個東西吧？”

    顧泗云溫聲：“不是，只是在等你們來的時候，母親說很多年沒進過瓷窯，我便帶她來看看�！�

    程京宴：“看夠了？那就出去說正事�！�

    瓷窯這種地方，自然沒什么特別高檔雅致的地方可供給他們會談，只有普通的休息室。

    林與幼不喜歡室內(nèi)的泥土味，最終他們就在院子。

    有石桌和石凳，周圍的燈光也算作明亮。

    程夫人坐在石凳子上，身旁就是一盞落地?zé)�，將她舉動照得更清晰，她問：“那個孩子……”

    “他有名字�！绷峙c幼打斷，“小名叫丟丟，大名叫林紀(jì)淮�！�

    她去老宅廢許枝梨雙腿的時候遇到她，她當(dāng)時對丟丟的稱呼就是“那個孩子”，她膈應(yīng)了一路。

    程夫人頓了一下，如她所愿改口：“丟丟在哪里？”

    “滑雪場度假村�！�

    “他現(xiàn)在的情況怎么樣？”

    顧泗云代為回答：“還不錯，看著跟普通孩子沒兩樣，我今天去滑雪場，還教他滑了雪，可能是隔代親吧，丟丟繼承了母親的滑雪天賦。”

    林與幼呵了一聲。

    重新定義“隔代親”。

    丟丟愛好滑雪是不是“隔代親”她不知道，但那個遺傳病確實是“隔代親”導(dǎo)致。

    程京宴也沒有與她們在這個時候話家常的興趣，開門見山：“顧小姐考慮好了？”

    顧泗云微微蹙眉，為難地望著程京宴：“讓顧氏瓷業(yè)脫離程氏，是老輩人們統(tǒng)一的心愿，我已經(jīng)將好話歹話都跟家族里的長輩們聊過了，他們不肯讓步。”

    程京宴冷冷：“那就是沒得談了，既然如此，也不用等到明天，顧氏瓷業(yè)旗下所有的瓷窯，今晚就滅，就從這個瓷窯開始——葉頌�！�

    葉頌剛才開車送他們來，就在院子里候著，領(lǐng)了命令，便去打電話安排。

    他如此決絕，顧泗云也站起了身：“我不明白，宴總，顧氏瓷業(yè)的年利潤并不高，對程氏來說也不是機要的子公司，你把顧氏還給我們，連壯士斷腕都算不上，頂多就是剪了一把頭發(fā)，為什么就是不讓步？”

    “你身上也流著顧家的血，哪怕看在親人的關(guān)系上，你也不應(yīng)如此絕情，難怪你對母親都這么冷漠……”

    他們說別的話，林與幼插不上嘴，但最后這句……她沒有笑意地勾了勾唇。

    “顧小姐，你聽沒聽過一句詩？‘各家自掃門前雪，何管他人瓦上霜’，還有一句話，‘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我們之間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資格評判？”

    換她去東廳下跪挨家法，看她能不能不氣不怨。

    顧泗云愣了一下。

    然后歉疚道：“不好意思，確實是我說錯話，我只是覺得，親生母子，無論什么原因，都不該這個局面�！�

    既然已經(jīng)談不攏，程京宴也不耐煩再浪費時間，握著林與幼的手起身：“我們走。”

    程夫人沉聲：“京宴，你又想像幾年前那樣，對我不聞不問嗎？”

    程京宴腳步頓住。

    程夫人端坐不動：“與幼，我聽說，你要我向你道歉，你才肯不去起訴我？”

    林與幼點頭：“沒錯�！�

    “你要是去起訴我，程家的家丑就會讓整個滬城人盡皆知，丟的是程家的臉，讓程家成為大家茶余飯后的談資�！�

    她這是在拿大局和道德，綁架她？

    林與幼哂笑，可惜她這個人沒有道德。

    “你可以不管程家，我不能不管，為了程家，可以跟你道這個歉�！背谭蛉寺曇羟逦���

    “對不起，之前我因為不喜歡你，不能接受你這個兒媳婦，所以許枝梨到我面前告發(fā)你，我便沒有查證，直接對你動了家法，是我太沖動魯莽，對不起。”

    她這番話，乍一聽起來，既周全又誠懇。

    然而實際上，程夫人的語氣全程都是淡淡的，毫無情緒起伏，就像有人寫好了一段稿子，放入機器里自動朗讀一樣。

    林與幼都氣笑了。

    而程夫人竟然還問：“這個道歉，你還滿意嗎？”

    “不滿意�！绷峙c幼不跟她客氣。

    “你打我，是在全家人面前打，道歉卻只在我們私底下，程夫人你覺得，我應(yīng)該滿意嗎？”

    程夫人瞇眼：“你是要我在全家人面前，跟你道歉？”

    顧泗云蹙眉：“林小姐，你畢竟是晚輩。”

    “在我這里，只有對錯，沒有長輩晚輩。”林與幼微笑。

    程京宴轉(zhuǎn)頭：“我對您已經(jīng)無話可說了，您應(yīng)該慶幸與幼和丟丟被我找回來了，否則我們的母子關(guān)系，一定會比現(xiàn)在更差�！�

    話畢，程京宴拉著林與幼離開瓷窯。

    顧泗云聽到汽車引擎發(fā)動的聲音，心緒沉了又沉：“母親，您也是顧家人，您知道的，爺爺奶奶臨終前的心愿就是拿回顧氏，這次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這不是唯一的機會，”程夫人抽回了自己的手，淡淡道，“你們大錯特錯�！�

    顧泗云不理解：“我們哪里錯了？”

    程夫人無意再說，起了身，秋姨和冬姨過來扶她，她們也要走了。

    顧泗云坐在石凳上，握著拳頭，輕錘了一下桌面。

    她現(xiàn)在是被夾在中間，進退不行。

    管家慌慌張張，快速跑到她的身邊：“家主，這些人……他們……”

    葉頌帶著人，沒打招呼，直奔瓷窯——是去滅火。

    顧泗云閉上眼：“……告訴叔老爺，程京宴已經(jīng)要滅瓷窯的火了，他不肯讓步，他們也不肯讓步嗎？”

    是不是真的要搏一個魚死網(wǎng)破同歸于盡？

    第304章

    你說有我信你

    出了瓷窯，林與幼就一改在院子里的笑臉，生氣地抿起唇，也不管那個人是程京宴的親媽，當(dāng)著程京宴的面說。

    “她根本沒有道歉的誠意，她要是有道歉的誠意，就應(yīng)該勸顧家人把醫(yī)療方案共享給丟丟。趾高氣揚地說什么對不起，我稀罕她一句道歉？她的道歉是有多金貴？我不會原諒她的�！�

    程京宴表情波瀾不驚的：“我知道你不會輕易原諒她�！�

    “我要怎么原諒她？有這樣的婆婆，你們程家我真的進不起，誰知道什么時候會被她抓去動家法�！�

    她是在氣頭上，說話不假思索，說完就意識到踩宴總雷點了，還以為程京宴會有什么反應(yīng)，遲疑地看向他。

    結(jié)果他只是“嗯”了聲，語氣甚至很淡。

    林與幼頓了一下，情緒一下就走偏了：“我說我不想進你們程家，你都不生氣呀？”

    這人能因為她說考慮出國讀書氣幾天，怎么她明確說不進他們程家，他反而隨便了？

    她就站在他面前，兩人離得很近，他伸手就能將她摟過來，語氣亦真亦假，難以分辨：“為什么要生氣？我們不是早就說好了，我入贅給你？”

    “……”這……

    林與幼不自然地撓撓鼻子，表情欲言又止。

    而程京宴好整以暇地等著她下一句話。

    林與幼蠕動嘴唇：“程京宴，你有沒有覺得，我們……”

    剛好這時，程夫人出來了，喊了他們：“京宴，與幼。”

    林與幼的話也就停下了，程京宴放開林與幼，兩人回頭。

    林與幼首先注意到，程夫人的走路姿勢不太自然，似乎需要秋姨和冬姨攙扶才能保持正常？

    她微微蹙眉，她的腿怎么了嗎？

    程夫人慢步走到他們面前，看了林與幼一眼，再去對程京宴說：“我知道，你現(xiàn)在是在跟顧家拼耐心，賭他們會先撐不住，你繼續(xù)堅持你的路線，剩下的，交給我。”

    程京宴便問：“您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