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桑寧可不信。
畢竟,他連一起生活多年的同伴都殺。
可見冷血無情。
她又蜷縮在干草上,閉上了眼睛。
好在凌舟沒有搜身,身上東西都在,可能覺得她實在無害。
凌舟又盯了她半晌。
原本他可以一口氣把她扛到京城的。
但是他很想搞明白一件事。
這也是他自入了黑甲衛(wèi)以來,第一次產生好奇。
大長公主氣勢凌厲,霸氣可見,可號令三軍。
而桑寧,看起來那么柔弱,一副風吹即倒的模樣,一出帳子,縮著頭,包裹的只露出一雙眼睛。
說話也無半點厲氣。
但這樣的女人,也可號令三軍。
且整個霍家軍的將領,對她無不恭敬順從。
他就想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桑寧睡了,發(fā)出均勻的呼吸。
凌舟也靠在山壁睡了過去。
空氣中,似乎多了一點香味,又似乎沒有。
凌舟做了一個夢。
夢見大長公主拿劍指著他,厲喝:“背叛者死!”
那是從八歲開始訓練,他們就喊的口號。
這口號,好像刻進了他的骨子里,乃至他一有不敬的想法,就會做噩夢。
凌舟額上冒出汗來,使勁想掙脫夢境,可全身好像被束縛住,怎么都醒不了。
直到他身上傳來劇痛。
疼痛讓他終于睜開了眼睛,入目就是桑寧微笑無害的臉。
而他的胸口,插著一支金釵。
無情,才會活的長久。
他忘了,無欲,也會活的長久。
而他唯一的一次好奇,就葬送了自己的命。
……
花家。
守衛(wèi)重重的玉福院。
花郡王進了院子。
就算被幽禁,這里也無人敢慢待。
屋內的火爐生的旺,少年就坐在窗邊,靜靜的雕刻著手里的一塊木頭。
他真是冰雪一樣干凈的人兒。
花郡王有些恍惚。
依稀記起那個早逝的女子。
兒子像極了他母親。
“言兒,別弄這些了,讓你祖母知道,她又要生氣。”
“父王一生都聽祖母的話,她又對你滿意了嗎?”
花郡王無言。
他不說話,少年也不語。
一室寂靜。
按照以往,花郡王待一會兒就會走了。
但是今天,他一直也不走。
“父王,您還有什么事嗎?如果沒有,孩兒要休息了。”
“言兒,你母親,是被你祖母殺死的�!�
花郡王終于鼓足了勇氣,對上兒子澄澈的雙眼。
而少年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
“你知道?”
“知道�!�
“你……”花郡王好像頭一次認識這個兒子,“怎么知道的?什么時候知道的?”
知道了,他卻從來沒詢問過一句!
這個兒子,心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又有沒有怨恨過祖母,還有他這個窩囊的父親?
“十歲,你喝醉了。”
父王喝醉了,說母親是被祖母殺死的。
趁她生孩子虛弱,在養(yǎng)身湯里加入了引發(fā)血崩的紅花。
因為她的身份太低微,配不上家世顯赫的父王。
“怪不得……怪不得你從那時起便不再親近你的祖母。
言兒,你怪父王沒用嗎?”
花不言搖頭。
父王也抗爭過。
抗爭的結果就是醉酒騎馬,從馬上跌落傷了根本,再不能有子嗣。
他也成了金尊玉貴,誰也代替不了的小世子。
父王是故意的。
他不怨。
依照父王溫和的性情,這已經是做的最大的抗爭了。
一邊是母親,一邊是心愛的妻子,還有沒娘的孩子,他選擇了……傷害自己。
報復了母親,又給了唯一的兒子最好的。
哪怕他是從一個小吏之女肚子里生出來的,哪怕他是別人嘴里的傻子,也依舊穩(wěn)坐世子之位。
“言兒,如果是你,你喜愛的姑娘被你祖母殺了,你會怎樣?”
第438章
吃屎趕不上熱的
波瀾不驚的眸子終于有了起伏。
少年站起身,看向窗外,然后飛快的跑了出去。
“言兒,你出不去的�!�
是的,他出不去。
花不言很快又退了回來。
“父王,她們兵戎相見了嗎?”
“沒有�!�
花郡王的眼神隱含著更多的悲痛,還有難以言說的憐憫。
花不言瞬間就懂了。
“祖母要利用我對付她是嗎?”
花郡王一驚,沒想到兒子馬上猜出來。
“霍靜雅為救桑凝兒,在攻城。她帶的隊伍著實厲害,徒手爬墻,須臾搭建人梯,霍家軍咬住隊伍不放,她要進城是早晚的事。
我聽見你祖母在安排什么人,說她一旦進城,不必阻攔,直接引來花府�!�
花府如今一定做好了安排,這還用說嗎?
可笑他雖然擔了個郡王的名頭,卻沒有實權。
不僅是他,花府所有人,都沒有。
一大家子,全掌控在母親手中。
兒子的那兩千黑甲衛(wèi),顯得多么珍貴。
“霍四嫂被祖母抓了嗎?”少年眼眸微微睜大。
“沒有。好像出了什么岔子,你祖母也在為此發(fā)怒�!�
花郡王不管別人,他只想讓兒子逃離這是非之地。
“言兒,你的黑甲衛(wèi)呢?讓他們來帶你走吧,如果霍靜雅也能放棄一切,你們隱姓埋名,做一對平凡夫妻�!�
“父王……”
“父王那還有兩千可調動的私兵,一起助你逃走,應該是沒問題的。你以后,忘了自己的身份,姓什么都可以�!�
“祖母不會罷休的�!被ú谎蕴私獯箝L公主了。
他比花郡王看的還要透徹。
剛才守在外面的,是陸遜。
看,他是多么寶貝的一個人,值得讓祖母身邊第一人在外守護。
“花府任何一個人都能走掉,孩兒走不掉的。
黑甲軍,一個都不可以浪費在我身上。
父王也別動私兵,你知道的……孩兒從小,最怕有人因我而死�!�
是的,他很小的時候,身邊的奴才被罰都會受驚。
第一個小廝因伺候不周被打死的時候,他做了好幾天噩夢。
后來,他就不要人伺候了。
只留下小語一個。
但是,母親說,他是花家唯一的掌舵人,生死看多了,就是小事。
他要習慣。
以后懲戒奴仆,從未避諱他。
后來,兒子也像是習慣了。
再有人死,眼神也沒變過一次。
但這不代表他心里不痛苦。
“你不該,不該生在花家呀!”花郡王差點落淚。
他心太干凈了!
“父王,你給小雅傳信,不要進城。都是祖母的陰謀。父王,孩兒求你�!�
花不言重重跪在地上,磕頭。
“好,父王答應你�!�
但是,終究還是要對上的。
早晚而已。
到時候,言兒該怎么辦啊?
……
桑寧好不容易等到天亮。
從山里跑出去,正好碰到帶著人馬尋找她的馮大力和秦望遠。
兩人滿眼血絲,一看就是尋找了一夜。
見到桑寧,馮大力像是卸下了身上的一座大山,陡然松了一口大氣。
“主母找到了,快去通知靜雅隊長,讓她回來!”
身邊親衛(wèi)馬上急急奔去。
“靜雅去哪了?”
“她以為您被抓走了,在攻城!”
“主母,霍家軍全出動了,如今被三方圍困,不知能堅持幾天,您必須離開!”
馮大力牽著馬焦急催促,“按照時間,西北軍還要至少五天才到,屬下不敢讓您冒險。讓秦叔護送您走!”
“馮大力!”
桑寧一躍上馬,“跟我去會會寧州軍首領!”
二十萬霍家軍兒郎,她怎么可能看著他們一個個死掉。
但凡有一線生機,她也要搏上一搏!
桑寧一馬當先,迎著寒風絕塵而去。
“主母的身體……”秦望遠驚愕。
好了?
“就算好了也是去送死,快追!”
馮大力一甩馬鞭,急忙追趕。
戰(zhàn)場上,剛剛鳴金收兵。
陣前就多了一聲清脆嘹亮的叫喊。
“我乃霍家軍主母桑寧,想與顧忠將軍一談!”
等馮大力趕來,桑寧已經被扭著胳膊進了敵方軍營!
“我乃霍家軍游騎將軍馮大力!告訴你們將軍,若敢動我家主母一根指頭,必踏平此處!”
顧忠的軍隊排排揮槍擋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