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孟真笑了,她一定不辱使命。
陸朝把她送到了孟家門口就走了。
孟真卻沒有進去,她給趙照打了電話詢問李丹現(xiàn)在在不在酒店?
趙照說:“他聽您的安排,還在酒店�!�
是,她安排好了,讓李丹明天以阿彌的身份回垌山村做法事,去看他母親曾經(jīng)的家。
李丹總是會盡可能的不給她帶來麻煩。
“好�!泵险鎾炝耸謾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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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照那邊正在給李丹安排晚飯,李丹不愛出門,也不會使用外賣這種app,趙照點了素菜給他。
外賣到了,趙照替他打開擺好。
他謝過趙照,坐在茶幾旁用餐。
房間里很靜,他吃的也很安靜,總共四樣素菜一個湯,他認真的吃著每一樣。
兩個大男人在寂靜的房間里難免尷尬,趙照開口說:“需要我?guī)湍愦蜷_電視嗎?”
李丹頓了一下說:“不用了,我不習慣邊吃飯邊看電視�!彪S后又說:“如果你想看的話,我也可以�!�
他的普通話不是太熟練,說起來一板一眼。
趙照就更尷尬了,他不是自己想看,是怕李丹尷尬。
可李丹就那么埋頭吃飯,看不出絲毫情緒。
房門在這個死寂的時刻被敲響了,李丹手指一頓,下意識的抬起眼看向趙照,藍色的義眼閃著光,另一只黑沉沉的眼凌厲如刀。
那一瞬,他的眼神兇相畢露,和方才安靜打坐、安靜吃飯的阿彌判若兩人。
李丹放下筷子,擺擺手讓他往里站,低聲與他說:“我去開門,別讓人看見你�!�
他是孟真的司機,經(jīng)常跟著孟真出入,被人看見和李丹在一起,自然會麻煩。
趙照躲到了一邊,他看著李丹起身去開門,在想李丹到底“動”過多少人,才會這么謹慎,這么怕牽連小姐?應該不只是吳威和那對夫妻……
李丹在門口用普通話問:“哪一位?”
外面很快回應他:“孟真�!�
李丹和趙照全愣了。
李丹立刻拉開了門,看見站在門口的孟真,她穿著襯衫和到膝蓋的裙子,看見他也愣了一下,從頭到腳的看了他一遍。
“你……”她還沒說完,手臂就被李丹拉著拽了進來。
房門“砰”的在她身后關上。
李丹低頭看著眼前的她,用甸海話問:“你怎么過來了?”
孟真望著他笑了,他一著急就會用甸海話。
他今天沒穿僧袍,穿的是黑色的交領襯衫和寬闊的黑色褲子,看起來竟年輕了許多。
其實他也不過比她大一兩歲而已。
但他總是活的小心翼翼,和上一世一樣,他睡覺前要把門鎖上一遍又一遍,因為他說,他殺他父親時就是半夜趁他睡覺,用斧子砍死了他。
他怕有仇家也半夜找他尋仇。
上一世他常常說:“李丹不信阿彌,信金錢。”
摳門的李丹,嗜財如命的李丹,要攢錢去云京,最后卻把他所有的積蓄給了她。
“不用擔心�!泵险鏇]掙開他的手,望著他用甸海話說:“這里是我的酒店,你非常安全,就算被人發(fā)現(xiàn)我來找你也沒什么,你是阿彌,我請了你來云京。沒有人規(guī)定,我不能請尊貴的阿彌來為我誦經(jīng)助眠。”
壁燈下,她的眼睛被照出波光粼粼。
李丹垂眼看著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離她很近,還抓著她的手臂,忙松開了手,后退半步用甸海話說:“你要小心,不要和我走太近。”
孟真卻故意似得又朝他走近一步,問他:“吃飯了嗎?”
不知道為什么,這句話讓李丹聽的耳朵發(fā)熱,她……很溫柔。
作者有話說:
趙照:不知道我該不該出聲……
第56章
◎李丹的救贖◎
房間里趙照尷尬的掙扎了一會兒,
輕輕叫了一聲:“小姐�!�
李丹就退開的更遠了,側開身請孟真進去。
孟真當然不意外趙照在,她也沒有做什么,看了一眼趙照走了進去。
反倒是趙照很局促不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小姐這次和李丹再次會面兩個人之間有一些很微妙的變化,
雖然他也說不清這種微妙是什么。
“小姐這個時間過來,用過晚飯了嗎?”趙照問她,
現(xiàn)在正是晚飯的點。
茶幾上還有李丹吃了一半的飯菜,
孟真在沙發(fā)落座說:“我不餓�!庇挚蠢畹ず退f:“你繼續(xù)吃你的,不用在意我�!�
李丹沒有回到茶幾旁,
而是進去從包里拿出了幾張照片才回到原本的位置,把照片扣著推給孟真,
又低頭繼續(xù)吃飯。
孟真知道他的習慣,
他哪怕吃撐了也會把飯菜吃完,
因為討厭浪費,
趙照給他點的太多了,那份湯可以不要。
“你喝點湯吧�!彼齻阮^對趙照說。
趙照愣了一下,“我吃過了小姐,您不用擔心我。”
“吃過了也可以喝點湯�!彼焓职巡鑾咨系恼掌眠^來,總共五張照片,
翻過來全是血淋淋的死亡照片,
照片背后還寫著甸海字,大概是這些人遇上地頭蛇火拼死的,
甸海的警方已經(jīng)通報了。
趙照不小心看到了那些照片,
發(fā)現(xiàn)每一張都是男人的死亡現(xiàn)場照片,
有些割喉、有些中槍……每一張都很血腥令人反胃,
可小姐神情平靜的一張張看著。
他彎腰盛了一碗湯,三兩口就喝完了,聽見小姐說:“給我也盛一碗,突然有些餓了�!�
她依舊在看著那些照片。
外賣送的碗筷都是一次性的,趙照拿了一次性的碗勺去替她清洗過后才盛湯給她。
孟真把那些照片撕成碎片,放進小盤子里遞給趙照,“沖進馬桶里。”才接過湯。
湯是絲瓜湯,喝起來清淡鮮甜。
孟真等趙照進了洗手間才輕輕說了一句:“謝謝�!�
李丹沒有抬眼,依舊在吃飯,很平淡的問她:“還有誰嗎?”
“沒有了�!泵险嬲f,其他的她自己會來解決。
這五個人是她在甸海要解決的最后五個人。
曾經(jīng)的小巷子、他們一個個的笑臉、她被拖拽進小巷子里的絕望一一隨著馬桶的沖水聲結束了,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那里早就沒有那道疤痕了,可她總是會在夜里痛的厲害。
她被哥哥帶去看過心理醫(yī)生,醫(yī)生告訴她那叫幻痛,是她的大腦認為那里在痛。
就像哥哥被切掉的手指,也總是會出現(xiàn)幻肢疼痛。
哪怕這一世那些人沒有傷害她,可她的傷害依然在,她為什么不能報復呢?
“你怎么了?”李丹看住了她磨蹭臉頰的手,仿佛怕她再像上次觀景閣時一樣應激的抓撓自己。
孟真笑了笑,放下手用甸海話問他:“他們活該,對嗎?”
李丹明白她說的他們是指照片上的人,她其實與他是不同的,她會為了害人而內疚不安,但他不會。
死亡和鮮血只會為他帶來興奮和寧靜,好像只有他殺人才能不被人殺。
“是�!彼J真的用甸海話告訴她:“他們害了許多女人,死是因為他們騷擾了地頭蛇的女人,罪有應得�!�
她望著他又問:“那他們死的痛苦嗎?”
“痛苦�!崩畹ひ琅f非常認真的告訴她:“比你照片中看到的痛苦百倍�!�
于是她非�?鞓返男α恕�
那種笑容李丹形容不出來,但他希望她能永遠如此。
她對他說:“謝謝�!闭嬲\又解脫。
這一刻李丹忽然產(chǎn)生了一種被“救贖”的感覺,他殺了人,他十惡不赦,他是披著阿彌皮囊的惡魔,可是他做的這些惡事讓她快樂了起來,她對他說謝謝。
彷佛他在做一件好事,她赦免了他的罪。
她沒有在這個房間里待很久,就帶著趙照離開了。
房間里還留著她的氣味,她喝了一半的湯,可變的很安靜。
李丹坐在她剛才坐過的位置,慢慢伸手拿起她喝剩下的湯,一口一口喝掉,他又想起了那個吻。
這一夜開始變的漫長,因為天亮之后才能夠再見到她。
李丹仔細收拾了碗筷和房間,去沖澡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會使用這個調水溫的淋浴,干脆就洗了個冷水澡。
房間里的燈全部關了,他習慣關掉所有燈。
他從浴室走出來,坐到了床上,陷下去那一刻他在心里輕輕感嘆:好軟啊。
床單是干凈嶄新的,床墊是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柔軟。
他慢慢躺在了床上看著落地窗外璀璨的云京夜景,甸海和云京相比太落后了,這里的一切都是璀璨的,像孟真。
而他是暗淡的,腐敗的,沒有未來的。
他打開雙臂,手腕上的疤痕格外明顯,遇到孟真他才決定再多活一段時間,沒想到她幫他找到了母親的故鄉(xiāng)。
這是他曾經(jīng)唯一的心愿。
他竟然真的來了云京,好像為這一刻等了很久很久,舍不得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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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快到家時,孟真接了個電話。
是警局那邊的朋友打來的,告訴她,今天姚璋突然申請了要去探監(jiān),要見姚絲絲。
過去這幾年,姚璋躲在顧青身邊,像是人間蒸發(fā)一樣,從來沒有去看過她媽媽,連監(jiān)獄那邊也聯(lián)系不上她,冷不丁突然要探監(jiān)。
朋友問她,要不要注意一下?
孟真謝過了她,讓她不用注意什么,姚璋要去看自己的母親,法律允許,她沒什么好不允許的。
掛了手機,她反而很高興。
姚璋終于忍不住了?她去見姚絲絲那肯定不是什么母女之情,是為了幫顧青吧。
姚絲絲一定很高興見到自己的女兒,一個她洗腦成功的女兒,輟學做保姆,緊緊抱住顧青這個金靠山。
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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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孟璋就接到了監(jiān)獄那邊的電話,把探監(jiān)的時間告訴了她,就在今天上午。
孟璋心里沒有多開心,如果可以她一輩子也不想再見到姚絲絲,可現(xiàn)在她需要姚絲絲。
她不知道姚絲絲見到她會不會又發(fā)瘋。
監(jiān)獄在云京偏僻的郊區(qū),坐車過去要兩個多小時,中午肯定趕不回來,幸好今天顧青不在家吃飯,孟璋只能打理他的父親顧坤。
她起床后先給顧坤做了營養(yǎng)餐,自己匆忙吃過后,又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去打理半身不遂的顧坤,這些年他的病情越來越嚴重,走路已經(jīng)需要人攙扶,單獨無法自理。
顧青給他請了護工,很多清洗和擦身體的事情不用孟璋做,但她為了讓顧坤更依賴她,很多事情都是親力親為,可以說現(xiàn)在顧坤最信賴的人就是她。
她替顧坤洗了臉,告訴護工阿姨顧坤中午的營養(yǎng)餐她也做好放在冰箱了,她要到下午才回來。
顧坤坐在輪椅里看著她,口齒不清的問她去哪里。
她也沒實說,只說腰疼又犯了去看醫(yī)生,因為她心里很清楚姚絲絲是她的恥辱。
這么多年,她在顧青身邊就如同一個保姆,顧青從未正視過她,哪怕是癱瘓的顧坤也沒有提過讓她做顧青的女朋友。
她明白,顧坤認為自己的兒子應該交往門當戶對,能夠在事業(yè)上幫助他的女朋友。
她不能再繼續(xù)這樣下去了。
“哎喲年紀小小就落下腰病,以后生孩子可怎么辦……”護工阿姨在那里邊替顧坤清理,邊用家鄉(xiāng)話碎碎念叨:“不好好讀書給人家做保姆……”
孟璋開門出去把那些閑言碎語關在身后,一個護工明白什么?她有的選嗎?自從母親殺了父親那一刻開始她就墜入了地獄,再也沒得選了。
連顧青也在讓她去讀書,可他們根本不會明白她就算去別的學校,也會被當成殺人犯的女兒,姚絲絲就如同她的黥刑,明晃晃的刺在她臉上的字,所有人都可以取笑她霸凌她。
她再也不想經(jīng)歷霸凌了,過去的記憶夜夜都會是她的噩夢,她無法釋懷那些霸凌、母親殺死父親那一幕……
哪怕是現(xiàn)在她走在街上都覺得不敢抬頭,怕人認出她,指著她說:殺人犯的女兒。
這些痛苦,沒有人可以感同身受。
她打了車直接去云京的監(jiān)獄,路上司機的廣播里在說著全奧會的事,主持人熱情的討論著全奧會這場盛會,說過段時間的競標會一定非常激烈。
一位女主持人說:“我覺得不會,我不信還有比咱們云京市的孟真孟女士更有資格和能力競標全奧會承辦的,如果可以全民投票,我代表我全家實名投孟女士�!�
男主持人也附和說:“全云京都會投孟女士吧!她可是咱們云京的英雄人物,為咱們國家迎回了遺失多年的玉佛手!還有誰有這份功績?”
孟璋聽的心煩,扭頭看車窗外,卻看見商場、大廈的屏幕上全在播放著孟真迎回玉佛手的入館儀式。
“真厲害�!彼緳C閑聊說:“又是捐款又是拿回玉佛手,我兒子要是有她十分之一的出息就好了,現(xiàn)在這個社會生兒子不如生女兒,她親爹也是想不開,守著這樣的女兒還養(yǎng)什么私生子啊,最后被小三殺了也是活該,要我說老婆取不好,基因就不好,他那兩個私生子私生女沒有一個有出息的�!�
孟璋拉上了口罩,吹著車窗外的風,眼眶被吹的通紅通紅。
這就是她每天生活著地獄,只要孟真存在,她的地獄就永遠不會結束。
所有人追捧著孟真,踐踏著她和死去的哥哥。
到了監(jiān)獄,孟璋已經(jīng)身心疲憊,坐在探監(jiān)室里等著姚絲絲出來,聽見叫號聲,心跳了一下,下意識站起來就看見了姚絲絲坐在輪椅里被推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