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一個這么大的工廠要想“查出”點什么很容易,就算真的查不出來,天天來查,查一次封幾天,用不了多久工廠的生產(chǎn)就會出問題。
她的報復不只是要顧青殘了、死了,是大廈傾頹。
孟真抬起眼看向了他,眉眼一彎的笑了對他說:“坐在我身邊,顧蕭,陪我坐著�!�
顧蕭望著她,她對他說話時還是少女真真的語氣,他走過去坐在了她身邊,拿起她受傷的手腕看了看,“還疼嗎?”
她歪頭靠在他的肩上,“疼的,動一動就疼。”
顧蕭輕輕捂著她的手腕心碎的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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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曼猶豫了很久,還是在第三天去醫(yī)院看了顧青,顧青現(xiàn)在只有一個偏癱的老父親。
這次她提前和周淮風打了招呼,詢問了他的意思。
周淮風到底沒說什么。
陸曼帶了一些吃的用的,到了醫(yī)院找到顧青的病房,發(fā)現(xiàn)顧坤不在,也沒有護工在,只有顧青一個人躺在病床上呆滯的看著窗戶外。
她敲了敲門走進去,直到病床邊顧青才彷佛聽見一樣,回過頭來,呆滯的目光在她身上頓了很久才漸漸恢復神色。
“周太太……”顧青聲音虛弱的厲害。
陸曼看見他的臉上貼了好大一塊紗布。從眼睛下一直到下巴,這……該會留下多大的疤,這張臉只怕要毀了。
她有些不忍心的放下東西,把目光挪到別的地方,就看見了他從大腿切除的右腿,紗布還透著血。
當親眼看到這些后,陸曼發(fā)現(xiàn)心里對他的怨也怨不起來了,這遠比她想象中要嚴重許多許多。
一個人,才做了開顱手術,又毀了容,殘了腿,以后他要怎么活?
他干嘛要去招惹孟真?
陸曼坐在床邊,很難不嘆氣,“唉,你好好的……為什么要去招惹孟真?她不是你能招惹的,你害人家哥哥發(fā)病,能活著已經(jīng)算幸運了�!�
幸運?
顧青聽到這兩個字有些呆滯,他?幸運?活著……是一種幸運嗎?像他這樣活著就幸運嗎?
他喉嚨里割刀子一樣:“我沒有害孟舒云,他不是我推下水的,我想救他……”
這些話他在蘇醒之后說了很多遍,可是沒有人信。
所有人都認為是他找上門把孟舒云推進了水里,可是當時是孟舒云劃傷了他之后發(fā)病了,撲向他時掉進了泳池了,他想要救孟舒云卻被拽下了水。
“你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陸曼無奈的打斷他,“是你找上門去,出了事,也只能怪你自討苦吃�!�
顧青怔忪的看著她,所有人都在怪他,好像他活著已經(jīng)是孟家的仁慈了。
第71章
◎甜蜜的痛楚◎
自討苦吃。
顧青截肢的腿一抽一抽在疼,
不是傷口,是腳踝,是整條腿,仿佛他的腿沒有被截肢還在,
這痛感從他蘇醒后就沒有停止過,
一秒也沒有停止過,
有幾次他痛的嘔吐。
醫(yī)生過來,告訴他這是[幻痛],
一般剛截肢的患者還沒有適應軀體已經(jīng)不在,
會幻感不存在的肢體疼痛,大概幾個月后會減輕,
如果長期幻痛就需要配一些精神上的藥物。
他的腿就這樣沒了。
然后所有人都在告訴他,你不該招惹孟真,
你是自討苦吃。
他不明白,
他只是想要和孟真說兩句話,
因為他讓孟舒云發(fā)病他也很抱歉,
但是、但是他沒有害孟舒云,他當時確確實實想救落水的孟舒云。
他更沒有落荒而逃的開車,怎么可能出車禍?怎么出的車禍?為什么他昏迷醒來不但腿沒了,連警察都告訴他,他是車禍導致的截肢。
“你聽到的版本是什么?”顧青盯著陸曼,
啞聲問她:“你也和他們一樣認為我是從孟家逃出來出車禍截的肢?”
這話把陸曼問愣了,
隨后說:“不是我認為,是警察的調查結果啊。監(jiān)控錄像里你開車從孟家出來撞了車,
還是孟家人報的警叫的救護車。”
“監(jiān)控錄像里是我開的車嗎?”顧青忽然這么問她。
陸曼遲疑了一下,
監(jiān)控錄像里只拍到了他的車子路過,
出事故,
之后是救護車來把昏迷的他從車子里救了下來……
“我確實開車去了孟家,但我落水后就昏迷了,我根本沒有開車離開�!鳖櫱嘁蛔肿值母嬖V她,這句話他也說了無數(shù)遍。
可是沒有人相信他,警察告訴他孟家沒有監(jiān)控,半山別墅附近也沒有監(jiān)控,只有在他發(fā)生事故的路段才有監(jiān)控,但在場的賓客都證實了他逃出孟家開車離開。
而在場的賓客就是謝家人,章家人,孟真最親近的人。
“我沒有開車�!鳖櫱嘁痪渚渲貜椭骸拔腋緵]有開車離開,我沒有開車怎么出的車禍?為什么會截肢?你相信嗎?我沒有開車,沒有�!�
陸曼看著他的神情竟有些害怕,他像是……精神狀況不太穩(wěn)定,不停在重復,不停在發(fā)抖。
“你別激動�!标懧φf:“你現(xiàn)在不能激動�!�
顧青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能幫我查嗎?我沒有開車,我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截肢了!我要見見周市長,他也是孟家的保護傘嗎?”
“你瘋了嗎?”陸曼壓低聲音打斷了他的話,什么話他都講得出口:“你要是有什么懷疑就去警局查,去舉報,去申訴,不要亂說話!”
周淮風壓根不清楚這件事,她決不允許任何人影響到周淮風。
她用力撥開了顧青的手,冷著臉說:“你是懷疑孟家人故意打斷你的腿偽造成車禍嗎?我看你是真的精神錯亂了,當場那么多人在,可不只是謝家章家,還有你顧家的那個顧蕭,連他也有證詞。醫(yī)院的診斷結果清清楚楚,當時是你父親簽的截肢同意書�!�
顧蕭也是孟真的人……
顧青嘴唇發(fā)白的坐在那里,可是他真的沒有開車離開,為什么就沒有一個人信他?
孟家、孟真真的就在云京只手遮天嗎?
就這么糊里糊涂的截了他的腿嗎?
他在疼痛中感到恐懼,明明他不停在解釋,不停在說話,可是好像沒有人聽到他的聲音一樣,連他的父親也只是說:“好不容易保住了命,認了吧……”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他無比后悔那天走進了孟家,他只是想和孟真說清楚。
“顧青,我明白你現(xiàn)在很痛苦,但你該想想要不是你去找孟家麻煩會發(fā)生這些事嗎?我當初就勸過你,不要再招惹孟真,好好經(jīng)營你自己的公司,可你不聽。”陸曼站了起來,她心中不是不懷疑顧青說的話,只是不敢細想,這家醫(yī)院似乎是英克旗下的醫(yī)院。
孟家要想瞞天過海,偽造他出車禍的現(xiàn)場……完全可以。
陸曼立刻止不住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孟真的手段和靠山,孟真何止是在云京混得開,她在泰藍、沙俄、曼耳都有靠山,更何況還有孟老爺子和章家、謝家保駕護航,她何必為了一個顧青去招惹孟真,自找麻煩。
歸根結底還是顧青不自量力,非要自己去孟家找麻煩,孟家沒有要了他的命真的已經(jīng)算仁慈了。
她理了理散下來的碎發(fā),平復下情緒,對顧青說:“我說的話可能你不愿意聽,但這也是看在你母親面子上,我最后一次和你說�!彼诺土寺曇簦骸澳鼙W∶筒灰俸紒y想,這件事已經(jīng)這樣了,你就算去查清楚難道你的腿還能回來?你只能把你的命,你父親的命都搭進去�!�
她的聲音很低很輕,可每個字都砸的顧青情緒失控。
“養(yǎng)好你的身體,孟家要是讓你道歉就道歉,如果不想再見你,你就離得遠遠的,再也不要招惹孟家了�!标懧詈髮λf:“我說這些是為你好�!�
顧青忽然情緒崩潰的劇烈顫抖,頭暈目眩,渾身痛的厲害,幾乎把輸液管抓斷痛苦的嘶啞說著:“我要不要跪下謝謝孟家?謝謝孟家只要我的腿沒有要我的命!”
陸曼被嚇到了,慌忙后退,看見他滿臉的淚水,立刻按下了叫醫(yī)生的按鈕。
病房門外一個婦女快步?jīng)_了進來,手里還端著洗好的飯盒,一把推開陸曼撲向了病床上的顧青,按住顧青嘴里說著陸曼聽不懂的話。
好像是甸海話。
陸曼扶著椅子站穩(wěn),驚訝的看著那個黑黑瘦瘦的婦女,她看起來不像云京人,撲在顧青身上抱著他,邊說著甸海話邊哭。
這場景……讓陸曼覺得莫名不適,她是顧青的什么人?倒像是顧青的親媽一樣。
護士匆忙趕過來。
陸曼轉身就離開了病房,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待在顧青身邊情緒就會變的很糟糕。
他為什么總在怪別人?不想著改變自己的現(xiàn)狀?很多事情不擺明是他自找的嗎?
她快步離開,在病房外看見一個又黑又瘦小的女孩兒,看起來八九歲,穿著很像病房里那個女人。
這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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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藍越到晚上氣溫越舒適。
鄭蘭在大王宮設宴為孟真一行接風洗塵。
老泰藍王重病不能出席,也沒有見到大王子鄭白。
鄭白國外留學,和顧蕭是同一所學校的,顧蕭見過鄭白許多次,相交卻不深,倒是孟舒云和鄭白有些生意上的往來,跟鄭白更熟一點。
顧蕭在華國時就隱隱約約聽八卦說,大王子被二王子鄭蘭軟禁了,以為只是個八卦,沒想到真沒見到大王子。
宮殿外不遠就是阿彌圣殿,誦經(jīng)聲隨著風傳進來。
李丹也沒來,因為泰藍有規(guī)矩,阿彌猶如神明,不能與人同席。
“我記得你喜歡吃這些�!编嵦m對孟真說:“希望我沒記錯�!�
孟真倒是沒想到鄭蘭會記得她的口味,看著一道道泰藍的特色菜,還真的全是她愛吃的。
“你可以喝酒了嗎?”鄭蘭詢問她:“我記得你哥哥規(guī)定你成年之后才可以喝酒,現(xiàn)在可以了嗎?”
他記得她非常愛喝酒。
仆從端著酒水在桌邊等著。
孟真抬眼看了看那些酒水,那些酒居然是她在沙俄和肯尼上將喝過的[戰(zhàn)栗],她對這酒印象深刻:“你居然弄來了這種酒,你怎么知道我喜歡?”
鄭蘭笑笑說:“我比你想象中更關注你�!币娝龥]有拒絕,鄭蘭抬手讓仆從為她倒酒。
孟真的手被顧蕭輕輕握了住。
他低低說:“你晚上還要吃藥�!�
是啊,她不能停藥,為了哥哥也不能。
孟真很遺憾的看著杯子里的酒,手指晃蕩著杯子,到底是沒有喝酒。
鄭蘭瞧著她那副模樣忍不住笑了,“沒想到過了生日,你真的長大了,學會了克制。”
在他心里,孟真肆意鋒利,非常少有克制的時候。
他現(xiàn)在還記得,孟真在上將府舉槍對準那勒的樣子,那時的她有一種驚人的美。
鄭蘭有些好奇,孟真這次相見變得沉穩(wěn)了許多,總讓他覺得她沒那么開心,為什么呢?
孟真笑了一下推開了酒杯,和鄭蘭玩笑。
她從頭到尾都很克制的沒喝酒。
顧蕭心里卻知道她是因為孟舒云還病著,努力在讓自己變的成熟、健康。
她的克制或許是因為沒有孟舒云替她托底了,她哥哥現(xiàn)在還沒有徹底清醒過來。
他在桌子下輕輕握住了真真的手,她扭過頭來望著他,眼睛波光粼粼。
他很明白鄭蘭花心思討好她的心情,誰不想讓她開心一些?哪怕她不愛自己,只要開心的笑一笑也足夠讓人為她做一切的事。
宴席結束已經(jīng)很晚了,顧蕭陪著孟真回房換藥。
鄭蘭在殿門口目送著孟真和顧蕭牽手走遠,輕輕嘆了一口氣,問身后的奴瑪:“你覺得我還有必要爭取嗎?”
他以為成為泰藍王之后,或許有資格再次向她表明心意,卻沒想到有人這么快,她才剛剛過完成年生日就有男朋友了。
顧蕭……看起來非常喜歡她,他再爭取反倒成了插足者。
奴瑪站在他身后想了想說:“這取決于您有多愛慕孟小姐,很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爭取的。”
“不是的奴瑪。”鄭蘭嘆息著說:“這取決于孟真有多喜歡顧蕭,如果她很愛他,我努力去爭取只會讓她厭煩。”
奴瑪不了解她,沒有分寸的追求只會激怒她吃槍子兒。
“你覺得孟真喜歡顧蕭什么?”鄭蘭又問奴瑪。
這把奴瑪難住了:“這我怎么會知道?”她仔細想了之后又說:“或許是因為有時候的顧蕭先生像她的哥哥吧�!�
“像她的哥哥?”鄭蘭驚訝的回頭看奴瑪。
“是啊�!迸斝α耍澳悴挥X得那位顧蕭先生照顧孟小姐很像她的哥哥嗎?溫柔體貼,總是跟在她身后,她需要時會握她的手。看管著她,卻又盡可能的縱容她�!彼f:“你表現(xiàn)的那么明顯,他也沒有吃醋生氣。”
鄭蘭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可奴瑪這么說,他又沒辦法否定。
是了,他說為什么總覺得顧蕭和孟真不是在戀愛,因為顧蕭對待孟真很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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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里亮著燈。
顧蕭從包里取出了一樣東西,讓孟真閉上眼。
“什么?”孟真閉上了眼,聽見?O?O?@?,很快嘴里就被輕輕塞進來一樣東西,帶著酒精味。
她睜開眼看見了蹲在身邊的顧蕭,他手里還拿著巧克力的金箔包裝紙,正在望著她。
嘴里的苦味和酒精味擴散開,這個味道太熟悉了,是她吃了好多年的酒心巧克力。
“酒精代餐。”顧蕭和她說:“在你吃藥期間先吃這個�!�
他把另外一顆酒心巧克力也放在了她手心里,又拿了隨身帶著的藥包,坐在她身邊讓她把手腕放在他的腿上,小心翼翼的去拆她腕子上的紗布。
“疼了你要和我說�!鳖櫴捄苄⌒�,像在拆炸彈一樣,生怕弄疼她,好不容易拆完紗布看見她幾道深深的傷口,眉頭又皺起來,“怎么不見好……”利落的拿了李醫(yī)生給的藥,又想起來李丹的藥拿出來給她說:“這個藥是李丹給的,說是祛疤,你想用嗎?”
李丹給的?
孟真看著小小的藥瓶,想起上一世李丹也不知道哪里弄來了一瓶藥膏,天天替她涂臉上的傷口說祛疤,說涂了就不會長疤。
騙人的。
但她還是選了李丹的藥。
她看著顧蕭替她涂藥,重新包扎好。
他甚至替她擦了手臂、洗了腳。
“今天不能洗澡,就先忍一忍�!鳖櫴挍]有伺候過人,用浴巾包裹著她的腳讓她踩在他的腿上,盡量低著頭替她擦干凈腿上的水珠。
但他的耳朵和脖子紅的很厲害,腿上的肌肉緊緊繃著。
直到把孟真的腳放在床上他才偷偷松出一口氣,“等我洗手,拿藥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