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李丹叼著羊奶瓶子飛竄出去，朝著破洞狂奔。
牧羊犬吠叫著追過來，在?它竄出鐵網(wǎng)破洞時幾?乎要咬住了它的后?腿，卻嗅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遲疑了半秒，就趁著這遲疑的半秒，李丹鉆了出去——
“是豺狼嗎！”農(nóng)場主?人?拎著|獵|槍跑了出來，看?見雪地里飛奔的灰色身影，舉起|槍“砰”的一聲。
牧羊犬卻沒?有追出去，它走到鐵絲網(wǎng)破洞上掛掉的灰色毛毛前?，低頭嗅了嗅，奇怪這只雄犬的身上怎么有羊羔的氣味？
“丟了什么東西？羊丟了嗎？”農(nóng)場主?人?忙在?羊棚里清點，卻發(fā)現(xiàn)只是少了一瓶羊奶而已，“那只豺狼來就為了偷羊奶？”
他過去破洞前?，蹲下身摸了摸牧羊犬的腦袋：“好家伙，原來是這里破了�！�
他起身找了鐵絲網(wǎng)要把這個洞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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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棄房屋里，小羊聽到了很遙遠的槍聲，它從枕頭里抬起頭仔細聽又只聽到了呼呼的風聲，狗狗還沒?有回來。
它起身走到縫隙，在?一道透進來的光下等著。
等了很久很久，它聽見了腳步聲，聞到了血腥氣。
是狗狗！它聽得出來狗狗的腳步聲！可狗狗怎么會有血腥氣？
不等它探頭出去，一道身影彷佛失重一樣從縫隙里掉下來，帶下來許多?積雪。
它看?見了摔在?地上的狗狗，慌忙過去：“狗狗！”
狗狗趴在?地上動了動，它的后?腿在?流血，血流滿了它整條后?腿。
“狗狗！”它著急的叫它。
狗狗像是聽見了，抬起眼皮看?見它，把嘴里叼著的奶瓶松開，和它說：“喝奶吧�！�
玻璃奶瓶咕嚕嚕滾到它的蹄子邊，狗狗閉上了眼，低低說：“沒?事，我只是困了，睡一會兒?，真真喝奶�！�
它嚇壞了，不停叫狗狗，可是狗狗不再理它，像是困極了一樣閉上眼睛沉沉的睡著。
呼呼的風聲里，它很害怕，害怕狗狗再也醒不過來。
怎么會流了這么多?的血？
它學著狗狗的樣子叼住狗狗的脖子，使勁兒?把狗狗往枕頭上拽，積雪一會兒?融化會打濕狗狗，它會凍壞。
可它的力氣太小了，光是把狗狗托上枕頭就花了很久的時間。
狗狗還是沒?有醒，血流到了枕頭上，狗狗的尾巴一動不動的垂著，毛毛被融化的雪打濕了。
它有些?想?哭，低頭仔仔細細的把狗狗的傷口旁邊的毛毛舔干凈，才看?到狗狗的后?腿破了好大一塊，怎么辦？
該怎么辦？
它還沒?有學過太多?東西，它不知?道該怎么讓狗狗醒過來。
它就守著狗狗，舔干它的毛，又學著狗狗的樣子把奶瓶子叼到碗里，咬來咬去發(fā)出刺耳的聲音，最后?把瓶蓋咬開了，里面的乳汁流在?碗里，散發(fā)著它從未喝過的香甜氣味。
可它忍著沒?有喝，而是把碗慢慢拽到了狗狗旁邊，想?讓狗狗喝。
流了這么多?血，一定要喝很多?奶才能醒。
它這樣想?，低頭把瓶蓋破掉的奶瓶叼起來，對準狗狗的嘴，讓乳汁流進狗狗的嘴里。
好半天?，狗狗的喉嚨才動了一下，舌頭在?昏迷中卷了卷。
它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喝下去了，只知?道乳汁流光了狗狗還沒?有醒。
它把地上和碗里剩下的奶喝光，又舔干凈狗狗的嘴巴毛毛，下定決心要去狗狗再找一瓶奶。
就像狗狗給它帶回來奶一樣。
黑茫茫的大雪夜里，一只剛出生?七天?的小羊從縫隙里探出腦袋，很努力的鉆出了房子，站在?厚厚的積雪里顫巍巍抖了抖毛毛，邁出了離開狗狗的第一步冒險，在?還沒?有春天?的時候。
沒?有人?知?道，這對一只小羊來說需要多?么巨大的勇氣，小羊只知?道天?很黑，風很大，沒?有陽光的雪地變得一點也不漂亮了。
它不敢發(fā)出聲音，怕引來壞家伙豺狼，蹄子踩在?厚厚的積雪里一步一步向前?，聞著埋在?雪地里狗狗流下的血腥味，朝著狗狗帶來牛奶的方向去。
有一點點冷，可是它不敢停下，一路小跑的奔在?黑夜里。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它在?寒風里聞到了很熟悉的味道，這味道和它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它停下來看?見黑夜里，森林外亮著光的房子和很大的棚子，它甚至聽見了羊的叫聲。
這叫聲讓它傻了很久，它一只以為這世上只有它這一只小羊，小羊長大了會變成狗狗。
可是它順著羊叫聲跑過去，隔著鐵絲網(wǎng)看?見了暖和的棚子下擠著好多?好多?像它這樣的白色小羊，比它大一點的、大很多?的都有。
每一只都和它很像，叫聲也一樣。
天?啊。
它傻眼在?鐵網(wǎng)前?直勾勾盯著里面的羊群，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世界上還有很多?很多?只羊，也發(fā)現(xiàn)有些?羊長的很大也不會變成厲害的狗狗。
為什么？
有一只羊看?見了它，朝它叫了一聲問它是誰？
它剛想?回答，背后?突然傳來低吠聲。
不等它反應過來，它就被一只黑白的長毛毛東西堵住了路，它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東西，不像豺狼也不像狗狗，非常兇的盯著它，喉嚨里發(fā)出威懾的聲音低低和它說：“進去�！�
背后?的羊紛紛后?退，叫著和它說：“是牧羊犬，它很兇，你快進來。”
它后?退靠在?鐵網(wǎng)上，心里有些?害怕，但它想?它可不是后?面那些?小羊，它非常厲害，能跑很遠的路也不害怕。
它學著狗狗的樣子也很兇的盯著那只牧羊犬，突然鉚足了勁兒?一腦袋撞在?了牧羊犬的腦袋上。
牧羊犬顯然沒?料到，被一只小羊撞的愣了愣，這只小羊就靈活的跳開和它拉開了距離。
“壞家伙，來吧。”小羊擺出攻擊的架勢。
那架勢竟然像狗，不像牧羊犬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小羊，好奇的沒?有動，那小羊就跳著“咚”一下撞在?它的胸口上，這一下是很重的，它往后?退了退。
小羊也跳到了安全距離，兇神惡煞的對它說：“你別想?吃掉我！”
“嗯？”牧羊犬嗅了嗅，離奇的在?這只小羊身上聞到了其他雄犬的氣味，這不是它家里的羊，似乎是誰家跑丟的羊羔？
“你是誰？”牧羊犬問它：“為什么會在?這里？”
小羊警惕的盯著它。
牧羊犬只好說：“我不吃是嗎？
小羊半信半疑，仔細打量著牧羊犬，它長的是和那只吃羊的豺狼不一樣。
背后?的羊也在?亂七八糟的問它是誰？
它就告訴它們?：“我是真真，來這里想?找一點奶給狗狗�！�
牧羊犬狐疑的歪了歪頭。
背后?的羊也全沒?聽明白。
它們?有點笨。
真真只好解釋說：“我的媽媽受傷了，需要一點奶，或者吃的�！�
這下它們?才聽明白，又亂七八糟的說：“真可憐，這么冷的天?受傷了會死的。”
真真吃驚的回頭看?它們?：“真的嗎？”會死嗎？
它有些?慌，忙求助的問它們?：“那我該怎么辦？”
它們?亂糟糟的回答：“需要暖和一點�！�
“需要吃點藥�！�
“打針會好�！�
“受傷的時候挪到房間的暖氣旁，吃點好的……”
怎么辦？這些?它都沒?有。
真真著急的把腦袋伸到鐵網(wǎng)旁：“你們?能給我點藥嗎？或者告訴我藥在?哪里？我自己去拿。”
它們?齊齊看?向了牧羊犬。
牧羊犬也在?看?著這只小羊，小羊似乎不知?道做小偷是不對的，也不清楚它這只牧羊犬的職責是什么。
它在?想?，這只小羊會不會是那只跑丟的母羊的孩子？那只母羊沒?有被豺狼吃掉？而是在?外面產(chǎn)下了小羊羔嗎？
“你不可以偷東西。”牧羊犬告訴它：“尤其是在?這里�！�
真真回頭看?向了牧羊犬，有些?不明白的問它：“為什么？”
它天?真的樣子，讓牧羊犬無語又好笑，“因為偷東西是不對的，沒?有經(jīng)過主?人?同意就拿走別人?的東西是小偷行為�！�
小羊好像明白了，邁著小蹄子朝它走進了一步，問它說：“那我不偷，你給我行不行？”
它還是沒?明白。
但它很誠懇，又說：“我需要一點藥和一點奶，我不是太懂需要什么藥，但你一定知?道對嗎？請你給我一點吧�！�
牧羊犬看?著它，它好像才出生?沒?幾?天?，瘦瘦的身體，細細的腿，羊蹄子上沾滿了積雪，看?起來天?真又可憐，是那種很容易就死在?這個寒冬的脆弱羊羔。
事實上，牧羊犬不想?讓它和那只母羊死掉，因為說不定是主?人?丟的那只，它想?要找回來。
所以牧羊犬讓它站在?原地不要動，然后?進到羊棚里，從架子上叼下來一瓶奶，又叼下來一瓶平時主?人?會給受傷母羊用?的藥。
小羊在?鐵網(wǎng)外，鼻子嘴巴全貼在?鐵網(wǎng)上，一雙眼睛直勾勾望著它，很啰嗦的在?說：“你是在?給我拿嗎？是不是啊？牧羊犬……”
羊棚里一只羊提醒它：“要叫它哥哥或者先生?�！�
然后?小羊就改口叫它：“牧羊犬哥哥，你是不是在?給我拿藥呀？”
牧羊犬無奈又想?笑，它倒是一只很擅長學習的小沒?有袋子，它找了個小桶把東西都丟進了小桶里，又叼了一捆草料放進去，或許母羊需要吃點草料，然后?叼著桶走出了羊棚，放在?了小羊的面前?：“拿回去吧�！�
小羊的眼睛都亮了，驚喜的看?著它說：“真的嗎！沒?想?到你是很好的牧羊犬哥哥！”
它叼住了桶把手，又放下和牧羊犬以及羊棚里的羊說再見，這才又叼起來跑了。
牧羊犬蹲在?夜色里，等它跑遠一點才悄悄的追過去，就跟在?它的身后?，想?跟過去看?看?是不是那只母羊，好下次帶主?人?過去把它們?找回去。
沒?有星月的夜色里，那只小羊叼著桶跑的很吃力，搖搖擺擺，跑一會兒?就停下，警惕的看?看?四周，才又叼起來。
就這樣跑了幾?節(jié)路，小羊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似得，把桶放下，然后?把腦袋伸進了提手里，就這樣把桶掛在?自己脖子上搖搖晃晃的跑進了森林里。
牧羊犬輕輕踩著積雪，沿著那一排亂糟糟的羊蹄小腳印跟著它，看?到它一搖一擺的樣子真忍不住發(fā)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聰明？
但是很可愛。
其實不算太遠，可這只小羊走走停停，走了很久很久才到了一座廢棄的破屋子旁。
牧羊犬躲在?大樹的暗處偷偷看?著小羊，只見小羊帶著桶鉆不進塌陷的房門，費了很大的力氣把桶從脖子上弄下來，然后?把里面的東西一樣一樣叼進去，再出來，叼進去，再去來……
跑了好幾?趟，才又出來把桶放倒了叼了進去。
顯得又笨又聰明是怎么回事？
牧羊犬確定小羊不再出來了，才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從縫隙外看?了進去，吃了一驚——
沒?有母羊，破舊的房子里小羊在?圍著一只受傷的灰色雄犬轉(zhuǎn)。
灰色的雄犬似乎昏迷著，一動不動的躺在?那里，小羊忙忙碌碌的把帶回來的奶放進碗里，咬破蓋子，叼到雄犬的嘴巴上一點一點在?喂給它。
這只灰色的雄犬……好像就是那天?偷了羊棚里羊奶的那只，被主?人?打傷的那只。
這太奇怪了。
小羊的媽媽是一只雄犬？
一只雄犬養(yǎng)育了一只羊？它偷羊奶是給這只小羊喝嗎？
不可思議。
牧羊犬在?外看?了好一會兒?，居然還看?到小羊費力的咬破藥瓶，叼著幾?粒藥片全塞進了雄犬的嘴里，也不管它有沒?有咽下去，又給它喂奶。
現(xiàn)在?它有些?明白，這只小羊的有些?舉動為什么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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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丹做了個很苦的夢，像是啃了一口土一樣苦，嘴巴舌頭里全是苦的，忍不住吞了吞舌頭，又有點奶香味。
夢里小羊不停圍著它在?叫：“狗狗，狗狗……”用?柔軟的舌頭舔它的臉，用?熱乎乎的肚子挨著它。
像是它剛剛被帶回人?類家里時，人?類會躺在?沙發(fā)上擁抱它，讓它挨著他的肚子，手指輕輕撫摸著它的耳朵、它的背。
然后?人?類的手變成了小羊的舌頭，人?類的肚子變成了小羊柔軟的絨毛。
小羊很害怕，小羊在?叫它：“狗狗，狗狗不要死掉。”
那個聲音讓它有些?難過，它很努力的想?睜開眼，不想?讓小羊害怕，它答應了小羊要在?春天?的時候帶它出去吃青青的草。
是啊，它的小羊還沒?有學會吃草，如果?它死掉了小羊可怎么辦？
它的小羊會餓死在?冬天?。
這不行。
它吞了吞苦苦的嘴巴，在?柔軟暖和的懷里吃力的睜開了眼，看?見了毛絨絨的白色羊毛，粉色的小耳朵，挨在?它嘴巴邊的粉色小羊嘴巴。
兩只羊蹄子摟著它，小羊把自己柔軟的肚皮貼著它，熱乎乎的抱著它在?睡覺。
它能聽見小羊低低的呼吸聲，它可愛的小羊真真變的臟兮兮，臉上的毛毛沾著灰塵，身上也被蹭上了血，平時都是它來替真真舔毛清理。
縫隙里有光照進來。
它緩了好半天?才看?見嘴巴邊放著一個碗，和兩瓶羊奶，以及散落一地的藥片，再遠一點的地方還有一個紅色的桶和一捆吃了一半的草料。
這些?東西……好眼熟。
它忽然想?起來是農(nóng)場羊棚里的，怎么會在?這里？
有人?來過了？發(fā)現(xiàn)了它們?？
李丹立刻警惕起來，抱著小羊站了起來，朝四周嗅了嗅。
小羊在?它懷里迷迷糊糊醒過來，腦袋栽在?它的爪子上抬頭看?見它，一下子就清醒了：“狗狗！狗狗你睡醒了！”
小羊好高興的站起來，用?腦袋亂七八糟的拱著它，貼著它：“你沒?有死掉，沒?有死掉！”
它受傷的腿好在?痛，爪子輕輕按住了小羊，低下頭先問它：“有人?來過嗎？”
“沒?有啊�！闭嬲嫣痤^看?它。
“那這些?東西……”李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傷口上還撒著咬碎的藥片。
“是我！”真真站起來說：“是我去外面找回來的，那些?羊說這樣你才不會死，那只牧羊犬就找了桶，放了好多?東西給我！我走了好遠好遠呢！”
它說的亂七八糟，但李丹還是聽懂了，真真是不是跑去農(nóng)場找了這些?來？
天?啊，這是多?么危險的事情！
它仔細問真真，才拼湊起了整個過程，這只小羊居然獨自冒著風雪跑去了農(nóng)場，從牧羊犬那里找了藥和奶，喂給它。
它聽著真真講，它是怎么怎么去，怎么怎么回，又提心吊膽又難過。
那段路對小羊來說，很遠很遠，充滿了危險。
它沒?有辦法想?象一路上小羊有多?么害怕，可是小羊為了救它，第一次走出了門，帶了好多?好多?東西回來。
“我是不是很厲害？”真真得意洋洋的問它。
李丹望著它，用?兩只爪子輕輕把它扒拉進了懷里，低下頭一點點的去給它舔干凈毛毛，很輕的說：“嗯，你是最厲害的小小羊仰起頭看?它，腦袋靠近它懷里，若有所思的和它說：“我看?見了很多?和我一樣的小羊，它們?沒?有變成狗狗，那我會不會和它們?一樣只是普通的小羊？不會長鋒利的牙齒？”
它看?到了羊棚里那些?羊了，有些?沮喪的說：“它們?看?起來和我一模一樣�！�
“不一樣，一點也不一樣�！崩畹さ拖骂^看?它，和它說：“你在?那些?小羊里，我一眼就可以找到你�！�
“真的？”真真不確信，那些?羊連它自己都覺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