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布哈斯赫不看他:“我不生氣�!�
那是因為之前京城中那些太子跟他的傳聞,誤解自己對太子舊情難忘?
盛意又說道:“可汗既然想和談,如何能在盛京眾目睽睽之下殺了太子�!�
雖然盛意恨太子恨到恨不得能生啖其肉,但在那種情況下他也只能勸下來。
聽見是這個理由,布哈斯赫心里莫名舒服了點,但還是嘴硬。
“殺便殺了,皇帝又能把本汗怎樣?”
身為一統(tǒng)草原的大可汗,行事狂妄不計后果。
身為‘謀士’,盛意只能替他想得更多。
使臣帶來的親兵不過百,盛京城里每日巡邏的羽林軍就有兩千。
真殺了太子,如何能安然離開。
盛意不知道該如何規(guī)勸,干脆就換了種說法。
“可我擔(dān)心可汗安危�!�
布哈斯赫唇角控制不住上揚改口,“哦,那我不殺了�!闭f完后就起身往外走。
“可汗要去哪?”盛意問道。
布哈斯赫頭也不回:“撿匕首。”
第9章
世家公子白月光9布哈斯赫握住匕首,用帕子將上面不太明顯的血跡擦拭干凈放好。
在回去的路上,又跑去廚房端了一碗阿膠。
好歹是那老頭說吃了對盛意身子好的東西,雖然布哈斯赫不懂這玩意兒為什么比牛羊更補,但還是日日都替盛意弄來。
房間內(nèi),盛意還半靠在軟榻的軟枕上。
桌子上放著幾本書,他隨便拿起一本翻閱。
細(xì)瘦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落在淡黃色書頁上,再輕輕翻過。
布哈斯赫站在門口看了一會才走進去,蹲在腳踏上舀起一勺喂到他嘴邊。
“趁著熱乎的吃�!�
他喂一勺,盛意就吃一勺,讓布哈斯赫心里莫名滿足。
等喂完一碗阿膠,布哈斯赫看他精神不錯,主動去把那小家伙給抱了過來給他玩。
乳母替五皇子換了身干凈的衣裳,臟兮兮的地方也用帕子仔細(xì)擦過。
白嫩的小臉,清澈的眼睛,一見盛意就咯咯笑。
盛意在聽見他笑聲的瞬間眉眼柔和許多,心里也寬慰了些。
布哈斯赫注意到后,往前一湊想看看什么東西讓盛意變了臉。
他剛出現(xiàn),五皇子的小嘴就閉了起來,想想又把眼睛也給閉上。
見此,布哈斯赫瞪大了眼睛。
盛意實在是沒忍住輕笑了一聲。
唇角微微上揚,五官仿佛都在這瞬間變得生動。
像枝頭落雪,被暖陽融化那一瞬間的美。
布哈斯赫看呆了。
直到門外傳來臺吉的聲音:“王�!�
一行人已經(jīng)從芳臺宴歸來,有關(guān)合約擬定了個大概,需要由他過目。
布哈斯赫將乳母喊到門外候著,讓盛意覺得累了就把這小東西丟出去。
安頓好后,才大步流星往外走。
半個時辰過去,布哈斯赫回來了。
五皇子已經(jīng)被乳母抱走,盛意靠著軟枕在看書。
聽見推門聲,抬起頭望去,等布哈斯赫將門關(guān)上走到他身邊才開口問道:
“可汗能否跟我講講合約上都有些什么?”
盛意一問,布哈斯赫就把剛商量好的一股腦都說了出來。
“要了糧食、布帛、鐵器。”他們一般都是要這幾樣,換做其余部落和談時要的還有公主和親。
盛意合上書放到一邊,將他提前想好的幾樣說了出來。
“可汗,要邊境通商立法、要種子、要書籍。”坐吃山空要不得。
布哈斯赫對盛意很有耐心,聽他說的這些解釋道:
“草原上白天太暖晚上太冷,種不活的�!彼麄冇袊L試過自己種植。
盛意畢竟沒去過草原,若有所思點了點頭,緊接著又說道:
“阿兄早年游學(xué)去過許多地方,南越北方氣候寒冷,所以種著的是另一種作物,當(dāng)?shù)厝私小畞怼��!?br />
倘若他們草原上也能種上莊稼,何必連年出來掠奪,想到這里布哈斯赫的眼神一亮。
記了下來又問道,“那要書做什么?”他出去時還將院子里那本《君子》踢得更遠了些。
布哈斯赫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知道原因,還是單純想聽這人跟自己說說話。
他從未見過像盛意這般說話好聽的人,聲音仿佛順著他的耳朵鉆進了他腦子,在里面打滾。
盛意知道如今以自己的身份,在尚未取得可汗信任之前,不管做什么都要給出足夠的理由。
并未解釋,而是反問道:“可汗讀過多少本兵書?《孫子兵法》?《三十六計》?”
布哈斯赫坦誠回答:“看這些做什么?我天生就會打仗。你喜歡,我回去寫一本《布哈斯赫兵法》給你看�!�
說到這,他想起在外間跟臺吉說合約時聽到的話。
“那群中原人都說什么,如果韓將軍還在,不會叫我這般猖狂?”
“呵,任誰來我都會被我的大刀斬于馬下!”
韓修是先帝在時有名的將軍,芳臺宴上他們想要的封城,就是韓修從草原人那里搶來的,所以他們才想奪回去。
盛意在這瞬間,仿佛能透過布哈斯赫戴著的人皮面具,窺見那個自信狂傲的草原王是何等意氣風(fēng)發(fā)。
布哈斯赫一扭頭,正好對上他帶著欣賞的眼神,喉嚨口莫名干澀。
“可汗自是無人能敵�!�
“可惜……世上只有一個布哈斯赫,再無人能似可汗這般�!�
盛意說這話時說不清是崇拜還是遺憾。
布哈斯赫喉結(jié)上下滾了滾,腦子仿佛不會轉(zhuǎn)只知道順著他說:“那就讓他們學(xué)�!�
搶了那么多東西,再要點也就是順手的事。
在布哈斯赫答應(yīng)下來后,盛意又補充道:“還有夫子�!�
一聽還有中原老頭,布哈斯赫皺眉問:“這個能不要么?”
唧唧歪歪的,布哈斯赫嫌棄他們說話煩。
在他反問時,盛意才意識到自己有些莽撞。
夫子是中原人,若是別有用心,對布哈斯赫來說確實有些麻煩。
“也好,倘若可汗信任我,讓我來為可汗在草原上的子民授課可好?”
由老盛國公一手帶大的盛意,為人啟蒙那簡直是殺雞用牛刀。
布哈斯赫對上他澄澈的雙眸,咳了一聲改口道:
“其實……要幾個中原老頭也行�!�
第10章
世家公子白月光10邊境通商的事太復(fù)雜,三兩句說不清楚。
盛意讓布哈斯赫尋了筆墨來,他握住筆在紙上一一書寫。
盛意臨摹的前朝大家之作,一手行楷十分漂亮。
中原的字布哈斯赫一個也不認(rèn)識,只覺得盛意寫的當(dāng)真好看。
寫了足足三頁紙,等墨汁晾干后遞給布哈斯赫。
“可汗,可以同旁人再商議商議,我如今能想到的就這么多。”
盛意精神有些不濟,遞過去后身形一晃,直接倒在布哈斯赫的懷里。
布哈斯赫下意識摟住,幾張紙扔到一邊,伸手把他抱回床上休息。
第二次被拎過來的老大夫,在腳終于沾到地后,伸手扯了扯弄皺的衣裳。
手指探上脈,眉毛一皺:“老夫不是說了,憂慮過度傷身。”
將布哈斯赫狠狠罵了一頓后,老大夫又另開了個藥方。
盛意一連喝了好幾日的苦藥,原以為已經(jīng)差不多了,未曾想那大夫又換了個方子比之前更苦,難受的就連小五都不想見。
和談并不順利。
之前他們提出的種種要求皇帝都一一應(yīng)允,只有關(guān)邊境通商這一條壓得死緊。
臺吉日日與其周旋,敲定各種細(xì)節(jié),等能回草原已經(jīng)是一月后。
日日喝著藥,盛意精神被養(yǎng)得好了許多,偶爾還能抱著五皇子去院子里走一圈。
離京時,布哈斯赫特意準(zhǔn)備了一駕馬車。
行了半日,馬車停下。
盛意剛掀開車簾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布哈斯赫就直接把他摟到了懷里抱下去。
這是一座孤山,看起來有些荒涼。
布哈斯赫抱著盛意往上走,讓乳母摟著五皇子跟在身后。
等他們行至半山腰,盛意遠遠望過去,是一個個墳包,看起來很新。
心中隱有猜測卻不敢說出口,眼眶逐漸泛紅。
布哈斯赫開口道:“我讓丹達去亂葬崗?fù)诨貋淼�,都埋在這。我留了人在山腳守著,不會有人來把他們挖回去。”
淚水模糊了盛意的眼睛,他身體微微顫抖著。
良久后,膝蓋一彎。
太子用盡手段都沒能折斷他的傲骨,如今他心甘情愿想為布哈斯赫奉上一切。
還沒跪下去,布哈斯赫就先摟住了他的腰強迫他站好。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笔⒁饴曇艉茌p。
語氣卻十分堅定,仿佛將他往后余生的忠誠都托付在這短短一行字上。
布哈斯赫下意識皺眉反駁:“死什么死,你不許死。”
自從那老頭說完,布哈斯赫每次聽見‘死’都害怕。
言語已經(jīng)無法表達盛意的激動。
等情緒稍稍平靜,他從乳母懷中把小外甥接了過來,朝著那些墳包跪了下去。
這次布哈斯赫倒是沒攔,只在一邊沉默守著。
等他們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離開時,一陣風(fēng)拂過,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
仿佛是盛家枉死的一百多口人在為他們送行,祝他們一路平安。
盛意還沒走幾步路,布哈斯赫就把他抱了起來。
他腳程快,沒一會兒就到了山下,將人塞回馬車?yán)铩?br />
如今天氣漸冷,丹達說就他這般嬌弱的身子骨,就連冷風(fēng)都能吹傷著。
如果不是想讓盛意安心離開,布哈斯赫其實不想讓他上這一趟山。
再次啟程,布哈斯赫明顯感受到盛意放松了許多。
遭遇變故后盛意情緒變得十分內(nèi)斂,剛才在山上那一遭已經(jīng)是極限。
激動后再安靜下來就很疲憊,馬車搖搖晃晃,平添幾分倦意。
沒多久,布哈斯赫突然感覺到自己肩膀一沉。
放松了身體努力調(diào)整,試圖讓盛意靠得舒服些。
盛意皮膚比草原上的牛奶還要白,就像布哈斯赫年少時曾經(jīng)見過的那件珍品白瓷。
臉上還掛著還沒完全干透的淚跡。
布哈斯赫盯著看了良久,仿佛被蠱惑一般低下頭。
干燥溫暖的唇落在淚痕上,盛意的睫毛顫了顫。
第11章
世家公子白月光11布哈斯赫被他嚇得動也不敢動,就連呼吸都下意識屏住。
盛意像一只拼了命想汲取溫暖的小獸往他懷里鉆。
終于——
選了個合適的位置安分下來。
布哈斯赫緊繃的身體逐漸放松,長長出了一口氣,拿起旁邊薄毯蓋在他身上。
今日不湊巧,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只能在野外扎營過一夜。
更深露重,布哈斯赫擔(dān)心夜里涼傷身。
等盛意睡熟后就把他抱到了懷里,那件墨狐皮的披風(fēng)給他當(dāng)被子用。
盛家落敗后關(guān)在牢里的那些歲月到底是傷了身子,讓他格外容易疲憊,總是提不起精神。
聞著布哈斯赫身上特殊的味道,睡得極沉。
今夜無月,漆黑一片的夜空中只有星子點點。
布哈斯赫眼力極好,依舊能將盛意絲毫不設(shè)防的睡顏看得清清楚楚。
前半生里,他從未像此刻這般滿足過。
一回生二回熟,后面接連幾日,只要是在野外過夜都是這樣。
到后面盛意養(yǎng)成了習(xí)慣,困極了還沒睡過去就往布哈斯赫腿上坐,貼過去扯扯披風(fēng)裹好自己。
某一日盛意有些發(fā)熱,傍晚喝了藥夜里還是難受,怎么睡都不舒服。
后半夜甚至試圖抬起布哈斯赫的手臂,將它放到自己的腰上。
盛意力氣太小,皺著眉忙半天也未果,最后還是被驚醒的布哈斯赫主動抬手放過去虛虛攬住。
他滿意了,睡舒服了,布哈斯赫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