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岑辭把燈打開了,不大不小的房間里灑上一層明亮的光。
他蒼白的臉上難掩倦意,似被折騰的不輕,溫聲感謝道:“如果不是你及時來了,我不知道還要遭什么罪呢。”
白明玉忍不住問道:“你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嗎?”
岑辭苦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我是至陰之體,容易遭鬼,若不是有俞表弟護(hù)著,怕是早被那些孤魂野鬼奪了殼子去�!�
那還真是可憐。
白明玉追問:“就沒有什么解決辦法嗎?”
岑辭搖頭:“沒有�!�
岑俞猛的推開了門,跑的太急,嘴里還喘著粗氣:“鬼、鬼在哪兒呢?”
“鬼被打跑了,多虧了明玉�!贬o解釋了一句。
岑俞聽說鬼跑了,就不急了。
只是忍不住懊惱起來:“我明明在屋子里布下法陣了,為什么還有鬼能進(jìn)來?不應(yīng)該呀�!�
白明玉在旁邊提示了一句:“剛剛那女鬼說她盯上岑辭好幾月了,但是今天才動手�!�
岑俞皺眉:“難道是法陣出問題了?”
一想到這里,岑俞就站不住了。
也顧不得現(xiàn)在是半夜,拎著燈就去查看法陣。
一番搜尋后,果不其然在岑辭窗戶外面的那片法陣看到了被人為破壞的痕跡。
岑俞咬牙切齒:“到底是誰……”
布下法陣要耗費(fèi)大精力,大半夜的重新布置也不太合適。
兩人重新回到了岑辭房間,岑辭勸岑俞回去休息。
岑俞不回去,想要做點(diǎn)什么。
岑辭苦笑,神情落寞:“你為了我這些年忙活來忙活去已經(jīng)夠辛苦的了,如果我在這么嚴(yán)密的保護(hù)還是死了,那只能證明我命里該有此劫,怪不得其他人,畢竟你又不能時時刻刻連睡覺都陪在我身邊�!�
岑俞紅了眼眶:“表哥,你別說這樣的喪氣話,誰說我以后不能時時刻刻陪在你身邊了,你放心,我以后拉屎都跟你在一起……”
話說到一半,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驚喜的說道:“我可以讓玉哥跟在你身邊呀�!�
他滿懷期待的看向白明玉:“玉哥,你能待在表哥身邊替我保護(hù)他嗎?”
岑辭有些猶豫:“這……明玉是你的靈侍,這不太好吧……”
只是他的語氣中不自覺帶了些希望,目光頻頻看向白明玉。
眼見一個兩個都期待的看向他,白明玉有些愣神,不明白事情怎么發(fā)展到這個地步。
他想了想,他對岑辭感官不錯,保護(hù)他倒沒什么問題。
最重要的是岑俞遇到危險,他要跟在岑俞身邊。
他是岑俞的靈侍,屆時出任務(wù)岑俞肯定會帶上他的。
所以空閑時間跟在岑辭身邊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白明玉想清楚了,點(diǎn)點(diǎn)頭笑著說道:“我沒意見�!�
岑俞開心的耶了一聲:“啊啊啊,玉哥,你真是太好了。”
檀木簪是白明玉棲身之所,岑俞把檀木簪一起給了岑辭。
岑辭重新躺回床上,手心里握著微涼的檀木簪,唇角微勾。
接著有些開心的用臉貼了貼檀木簪。
白明玉輕咳一聲,聲音在只有一人的房間里響起:“別…別離簪子這么近,把簪子放在你枕邊就好了。”
他不是故意出聲打斷岑辭發(fā)自娛自樂,而是因?yàn)檫@種感覺很奇怪。
檀木簪經(jīng)他長年累月的棲身,漸漸染上他的氣息,當(dāng)他在檀木簪里時,亦能有幾分感同身受。
所以岑辭用臉貼著檀木簪時,就好像用臉在他全身上下都蹭了蹭。
溫溫?zé)釤岬挠|感帶著生人的陽氣充斥他全身,他幾乎染滿了岑辭的氣息。
太奇怪了……
岑辭啊的語調(diào)拉長,聽起來有些失落的說了個好。
白明玉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怎么解釋。
他總不能說我不讓你蹭簪子不是因?yàn)槲蚁訔壞�,而是因�(yàn)槟悴漪⒆痈湮胰硪粯訂幔?br />
他不能。
所以他什么都沒說,也沒理會岑辭的失落,清了清嗓子,岔開話題,叮囑了句:“不早了,快點(diǎn)睡�!�
岑辭溫聲回了句:“明玉也早點(diǎn)睡�!�
房間漆黑,終歸于安靜。
身在檀木簪里的白明玉沒看到,他身側(cè)的岑辭望向他的一雙眼是多么的漆黑又深沉,半點(diǎn)不像他在他面前表現(xiàn)的溫和簡單。
岑辭動了動手指掐出一個法訣。
離了百米遠(yuǎn)的女鬼松了口氣,很好,今晚的任務(wù)完成了,不用繼續(xù)加班了。
只是那古代鬼什么來頭?竟然那么厲害。
她揉了揉她的老腰,有些許幽怨。
第92章
總有道士覬覦我(3)
二天一大早,岑俞就把岑辭窗戶外邊被破壞的法陣修補(bǔ)好了。
破壞法陣的那人的處理手段極為干凈,岑俞沒辦法用術(shù)法尋著他的氣息找到他。
他又氣又無奈。
白明玉看了看不遠(yuǎn)處的攝像頭,抬手指了指:“或許……我們可以看看那個�!�
岑俞眼前一亮,“對啊,我怎么沒想到,現(xiàn)在可是法治社會!”
他朝面色蒼白的岑辭豎起大拇指:“表哥,你這攝像頭裝的真好�!�
岑辭眉眼平和,語氣輕緩:“我一個人身體不好,又于追鬼一途上沒有天分,只能靠這些東西了�!�
岑俞去查前幾日錄下來的視頻,隨著那人出現(xiàn),沉穩(wěn)不紊的破壞陣法,優(yōu)哉游哉的除去自己的氣息,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離開,岑俞的臉色霎時間沉了下來。
“怎么會是他……”
語氣中頗有幾分意外和惱怒。
白明玉不知道什么情況,疑惑的問了句:“你們認(rèn)識?”
岑俞娃娃臉上表情變了又變,最終嘆了口氣,跟白明玉講起來。
岑家是個大家族,旁支有十幾脈,嫡支有四脈,分別是他大伯,他姑,他二伯和他爸。
大伯前些年遇著厲鬼,法力不濟(jì)去了。
他姑年紀(jì)大了,身子總不太好。
身子還算健碩的就是他二伯跟他爸。
他二伯也就是岑辭的父親,在娶岑辭他媽之前,二伯有一個青梅,兩人關(guān)系好,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分開了,青梅走了。
二伯遇到了岑辭他媽,一眼就心動了。
當(dāng)即結(jié)婚,一年后就有了岑辭。
但是岑辭他媽生他的時候大出血,身體不好,在岑辭三歲的時候就去了。
這時候二伯的青梅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有他二伯血脈的四歲男孩。
于是二伯娶了青梅,不久后又生下一個女兒。
“當(dāng)年那個四歲男孩名叫岑天弘,就是視頻里破壞陣法的人�!�
岑俞語氣透露著幾分咬牙切齒:“這么多年了,他一直看不順眼辭表哥,在岑家老宅時就老是時不時欺壓辭表哥,我二伯睜眼瞎就當(dāng)沒看到,現(xiàn)在辭表哥都搬出來了,沒想到岑天弘還追到這里繼續(xù)欺負(fù)辭表哥。”
“他身在岑家,分明清楚辭表哥這種體質(zhì)的人失去陣法庇護(hù)會遭遇什么,他就是想要辭表哥的命!”
他越說越氣,娃娃臉氣成了包子臉:“不行,這絕不能就此罷休,我要把這段視頻帶回老宅,讓族里好好教訓(xùn)一下岑天弘,身為岑家子卻意圖謀害岑家人的性命,實(shí)在可恨!”
岑辭苦笑著搖搖頭,低眉垂眼:“……父親會維護(hù)他的�!�
“表哥!”岑俞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你就是太好說話啦,以至于岑天弘那廝才這么不要臉的欺負(fù)你。”
“不行,這視頻我必須帶回老宅,高低要讓岑天弘受到懲罰!”
岑辭張了張嘴似還要繼續(xù)推拒,岑俞捂住耳朵,一副不聽不聽我不聽的架勢,不給商量的余地,岑辭無奈,半晌嘆了口氣。
岑俞知道岑辭這是妥協(xié)了,轉(zhuǎn)身興沖沖的開始處理這件事。
視頻什么時候拿,拿在什么人面前,說什么樣的話……這都是有講究的。
他不太懂這些,但是他爸懂��!
他得跟他爸好好商量商量怎么幫辭表哥爭口氣。
他走遠(yuǎn)了,岑辭扭過頭看白明玉,溫和的眉眼輕蹙,蒼白的臉上帶了些讓人憐惜的脆弱:“抱歉,讓你看笑話了。”
白明玉此時也忍不住心疼了。
怎么會有人這么命途多舛。
幼時喪母,父親新娶妻,娶的是感情極好的青梅,還多了一個大他一歲的哥哥。
單看那岑天弘的做派,就知道后母必定不喜他,從而也不難得知他小時在岑家老宅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若他有些許天分,有健康的體魄,斷不會被欺辱到這種份上。
可他什么都沒有,沒有傲人的天分,沒有健康的體魄,甚至還雪上加霜的是至陰之體,陰魂厲鬼偏愛之殼,每天性命幾乎稱得上朝不保夕。
常人落到這種境地,難免不會自怨自艾,陷入魔怔。
可岑辭不是的。
他體弱,遭厲鬼惦記,卻還是這么性情溫和,脾氣極好,每天喝茶、看書、下棋,陶養(yǎng)心性。
身處淤泥不染。
這更可貴了。
岑辭察覺到白明玉眼眸飽含的情緒和幾乎快要抑制不住的疼惜,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
轉(zhuǎn)瞬即逝。
面上卻是一副不想提起的黯然之色,抬眸看了眼天色道:“阿俞現(xiàn)在有心處理這件事,怕是短時間內(nèi)都沒空了,我現(xiàn)在要去聽雨齋坐堂,你……”
白明玉順著接上了話:“我跟你一起去吧。”
岑辭眉眼彎了彎,說了句好。
隨后他將檀木簪放在衣衫內(nèi)兜里,貼身帶著離開。
……
聽雨齋是岑辭名下的產(chǎn)業(yè),是一家古玩店。
平日里閑暇無事,岑辭就會在聽雨齋里坐堂,古玩店來的客人不多,大多時間比較清凈,不勞累,很適合他不易操勞的身體。
岑辭到了,取掉門邊掛著的“今日暫停營業(yè)”的牌子,打開卷簾門走了進(jìn)去。
白明玉的魂體出現(xiàn)在他身旁,好奇的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
地方不算太大,卻古樸大方,簡易得體。
他不懂什么風(fēng)水不風(fēng)水的,一走進(jìn)來店里就感覺格外舒適,想來風(fēng)水不差。
岑辭從旁邊取來抹布抬手擦了擦略沾染灰塵的桌子椅子,招呼著白明玉一同坐下。
接著泡了一壺茶,動作行云流水,再加上他眉目白皙俊美,看起來賞心悅目極了。
但這茶水白明玉喝不到,岑辭便給他點(diǎn)燃了一座香塔。
“這是店里賣的最好的香塔,你嘗嘗味道如何�!�
不能親口吃到美食喝到茶水白明玉是遺憾的,但有香塔嘗也不錯。
白明玉接受度良好的嘗試了。
這就樣,白明玉開心的吃著香塔,岑辭在一旁不緊不慢的飲著茶水翻看著古籍,氣氛一時間格外融洽。
少傾,白明玉吃了一大半,好奇的看著他手中的書問道:“你看的什么書?”
岑辭彎了彎唇角說道:“《大邕書》,一本關(guān)于大邕朝歷史的書,我想更加了解一下你所在的那個時代。”
白明玉覺得岑辭這幅君子面如玉的模樣好看極了,尤其是他彎著唇角笑說想了解他那個時代的時候,險些晃暈了他的眼。
他反應(yīng)過來,老臉一紅,唾棄自己沒出息的看岑辭入迷了。
清了清嗓子,略有些不自在的說道:“我都不記得了,了解也沒什么用�!�
岑辭溫聲說道:“總歸是你的過去�!�
他溫和的雙眸直直的看著他,一心一意仿佛只放得下他一人。
白明玉嚇了一跳,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冒出這樣奇怪又荒唐的想法。
躺在岑辭一邊的躺椅上,避著他的視線,“那、那你給我念念,讓我聽會兒吧�!�
岑辭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好脾氣的說了聲好。
岑辭的語調(diào)溫和,聲音不大不小,讓人聽起來很是享受。
不知不覺念了兩三頁。
他再翻一頁,白明玉就聽到他略顯遲疑的念道:“……嘉文帝時,男風(fēng)盛行,男子間皆以同塌而眠為榮。大邕長康五年,嘉文帝出宮遇昔日舊友劉信,次日,劉信以太子伴讀身份入住東宮,常與嘉文帝一同用膳、沐浴、睡至天明……”
白明玉目瞪口呆。
沒想到一千多年前的嘉文帝會如此光明正大、毫不避諱的寵愛一個男人。
《大邕書》后面的描述更加詳細(xì)露骨,甚至還偷偷寫了兩句嘉文帝最喜何種姿勢,什么“琴瑟和鳴”、“曲意逢迎”、“魚翔淺底”,他和岑辭一鬼一人兩個男人一起聽著,總感覺氣氛格外怪異。
恰好在此時,有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急沖沖的闖了進(jìn)來,大喊著:“大師大師,救命啊�!逼茐牧诉@詭異的氣氛。
白明玉松了口氣,躺平在躺椅上不說話。
岑辭的眸子微不可察的一頓,隨即恢復(fù)平日溫和,抬眸看向年輕人:“出什么事了?”
“我姐她可能被鬼纏上了�!蹦贻p人哭喪著一張臉,不等岑辭繼續(xù)詢問,一股腦將所有事情都吐露出來。
“半個月前,我在您這里買了一張平安符,然后回了學(xué)校,然后前幾天,我回家就聽到我爸媽說姐最近不太對勁,老是躺在房間里睡覺,一天二十四小時能睡二十多個小時,他們擔(dān)心我姐這樣睡下去會出問題,想著帶她去醫(yī)院檢查檢查。”
他咽了口口水,似是想緩沖他震驚后怕的情緒,“那我不就去房間里叫我姐嘛,我姐面色異常紅潤的躺在那里,怎么叫都叫不醒,詭異的事情來了,我剛一伸手碰我姐,就感覺腿上一燙,等我出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我買您的那張平安符無火自燃燒成灰了……”
年輕人險些哭了:“過去一兩天了,我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來,面色卻十分詭異的紅潤起來,醫(yī)院檢查說一切正常沒什么問題。她肯定是被鬼纏上了,我昨天來這里找您,您不在,還好您今天回來了�!�
“大師,老板,您救救我姐吧�!�
年輕人說的這情況確實(shí)有些怪異像被鬼纏上一樣。
白明玉扭頭去看岑辭,準(zhǔn)備看他準(zhǔn)備怎么處理這件事,卻沒曾想岑辭也同時扭過頭來看他,問:“你想去看看嗎?”
岑辭可以看到白明玉,一般人不行,比如那年輕人就不能。
這番落在年輕人眼里就是岑辭扭頭對著空氣詢問,他讓他驚疑不定的看著白明玉所在那處,被嚇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