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從凳子上起來,自個兒抱著匣子過去鎖好。
傅翊將她整個動作收入眼底,還道:“改日叫府里的人給你打個絡子,將鑰匙就拴在腰間,如何?”
程念影走回到他身邊,高興地應了聲:“好!”
她覺得這個丹朔郡王真真是很好的!
她過去十六年生涯里,從來只有刀劍相加,叱罵入耳。哪有人這樣溫言軟語處處周到地待她?
不多時,飯菜被呈上來了。
程念影剛拿起筷子,一旁的宮人便道:“郡王妃,還是由奴婢來布菜吧。”
程念影便知道了還得等人布了菜,她才能動筷。這點便不大好了。
她抬眸看著傅翊:“我能自己吃嗎?”
傅翊:“能,我知道你餓極了�!�
宮人聞聲只得住手,眼看著程念影自己捏了筷子開始吃起來。
她吃得很快,也吃得很香,但吃相很好。
傅翊都看得有了些胃口。
他跟著動了筷,揀了兩樣淺嘗幾口便擱下了。
程念影將他的動作收入眼底,想了想,還是關心了他一句:“你怎么吃這樣少?”
傅翊凈了手,拿帕子擦指間的水,一邊擦一邊說:“我病著,很多吃不了�!�
他問:“你愛吃嗎?”
程念影誠實地點了下頭。
傅翊笑了笑:“你愛吃就好了�!�
另一廂,傅翊的幾個心腹還在房內等候。
他們焦灼地轉了幾個圈兒,納悶道:“主子怎么去了這么久?不是見一面就回來嗎?”
“那侯府女不會蠢到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將主子氣著了吧?”
第4章
同床
程念影今年十六,其實還算是仍在長身體的年紀。又因平日里奔波來奔波去,消耗也大,她一個人便吃了大半的菜。
一邊的嬤嬤好幾次想開口說“不可貪吃”,最后又生生忍住了。
傅翊將擦手的帕子丟到簍中,問:“吃飽了?”
“飽了。”
方才的合巹酒好喝,現(xiàn)下吃的也是美味佳肴。想到今日的經歷,程念影都有種如在夢中的感覺。
宮人圍上來給她擦了擦手,道:“奴婢伺候郡王妃沐浴更衣。”
程念影看了傅翊一眼,見他沒別的表示,便跟著走了。
等人走遠,一直站在傅翊身后的女子躬腰問:“主子,咱們走嗎?”
傅翊:“等會兒�!�
這女子名叫木荷。
郡王府上伺候的人,大半都是從宮中撥出來的。木荷便是宮女們中間管事領頭的。
她在傅翊身邊待的久,這會兒才敢皺眉道:“可主子該吃藥了。”
“取過來吧。”傅翊盯著仍放在屋中的那口大箱子,顯得不以為意。
木荷無奈,只得吩咐下去。
于是等程念影換了衣裳,挾著一身溫熱水汽過來,室內已經充滿了藥味兒。
傅翊正在喝藥。
一直到喝完,宮人們將碗具都撤了。那放在手邊的蜜餞,他也沒動一口。
很是吃得苦的樣子。
傅翊又擦了一遍手,然后抬頭看程念影。
洗去了妝容,更顯嬌憨。
像初初綻開的荷苞。
“聞見藥味兒了?”傅翊出聲。
程念影點頭。
“難聞吧�!备雕唇又f。
程念影搖搖頭:“不難聞�!�
她以前也總吃很多藥。
鍛骨要吃藥,訓練要吃藥,不慎受傷更要吃藥。聞多了,習慣了,自己都會配了。
她就這樣走到傅翊跟前去坐了下來。
傅翊沉默了。
他一時間竟探不清楚,這侯府女究竟耍的什么把戲。
真是稀奇。
就在氣氛陷入沉寂時,程念影突然抬起袖子:“方才她們給我用了個什么香,很甜的香,你要聞聞嗎?”
藥味兒他覺得難聞。
那給他聞點香甜的好了。
傅翊倏然一笑:“好啊。”
他扣住程念影的手腕,不動聲色地嗅了下,道:“這是雪梨蜜檀香�!�
程念影應了聲“唔”,并記了下來。
木荷忍不住喚道:“主子。”
這是怕他聞到什么傷身的東西。
傅翊松開手:“鋪床吧�!�
“主子?!”這第二聲,木荷連音調都控制不住變了。
其余人也覺得驚愕萬分,互相對視一眼,隨后趕緊手腳麻利地鋪床去。
程念影側過身子,看著她們從床上揀出什么桂圓蓮子紅棗,足足揀了一大碗。
傅翊在她身后開了口:“此為早生貴子,多子多福之意�!�
程念影壓下眼底的新奇之色:“嗯�!�
她見過民間女子嫁人做平妻的,也見過坊間貌美女子給人去做妾的�?傊紱]有這樣的排場!
“郡王,已經收拾齊整了。”嬤嬤走過來屈膝道。
程念影猶豫了下,問:“我們要一起睡嗎?”將來若要還回去,恐怕不好交代。
傅翊盯著她眉眼間的神情變化,嘴上輕笑:“何故此問?洞房花燭夜,自然該睡在一處�!�
程念影沒有半點害羞,只是目光從他上半身掃到下半身,低聲道:“但你病著……”
傅翊打斷:“怕我過病氣給你?”
“不是,不怕。好,那,那……睡吧�!背棠钣跋胫麘撌莿硬涣说�,倒也沒什么關系。
傅翊垂眸:“都杵著做什么?”
木荷咬了咬牙,又咬了咬唇:“主子……”
嬤嬤連忙說:“是,是,奴婢們都該退下了。”
木荷還堅持道:“且容奴婢為主子更衣�!�
傅翊倒沒呵斥,留了木荷為他脫去外袍。
到這一步,木荷縱使再不愿,也只有乖乖退出去,并將門合上。
只著中衣的傅翊看上去更顯溫和。
他沖程念影伸出手:“扶我�!�
程念影立刻將他架了起來,還極有經驗地讓傅翊靠在她背上。
傅翊:“……”
還挺有力氣。
程念影將人扶上床,并給他蓋好了被子。
別說什么厭憎抵觸了,當真是一絲絲的不情愿也沒有。
只是跟著爬上床來的時候,傅翊才從她身上瞧出了一點緊張。
也就一點。
她拉過另一床被子蓋好,然后又突然從床上跳起:“忘了熄蠟燭!”
她湊到燭臺邊,一根根滅了過去。
火光映在她頰側,眉眼亮得驚人。
那是一種與皇城格格不入的生命力。
屋內全黑。
“好了�!彼p聲說著,輕手輕腳往回走。
但想到自己走路一貫沒什么聲音,可能會比較嚇人。于是又故意弄了些窸窸窣窣的動靜,就這樣爬回了床。
門外。
木荷回首發(fā)現(xiàn)燭火全熄了,瞬間喉嚨口一緊,聲音都飄忽了:“主子他,他難道真要……洞房?”
嬤嬤壓低了聲音勸道:“木荷姑娘,這陛下指婚,明媒正娶,當然要洞房的�!�
木荷將那口難咽的氣吞下去,拾級而下,道:“我并非為其它,只是憂心主子的身體經不得這樣一夜罷了�!�
“主子少年入仕,從來有自己的主意,絕不容他人動搖。木荷姑娘,你這操的是多余的心。”嬤嬤無奈。
木荷住了口。
她轉頭瞥見不遠處蹲守的武寧侯府的下人,眼底飛快地掠過一點厭惡之色。
而后就在階上坐了下來。
她得守夜,隨時等著主子吩咐。
那廂武寧侯府的人一邊心驚膽戰(zhàn),一邊又喜出望外。
“這關算是……熬過去了?”
*
之后丹朔郡王再沒說過話。
二人各占半張床,誰也不挨著誰,更談不上什么旖旎氛圍。
程念影悄悄松了口氣,但睡得還是并不踏實,這都是殺手的本能作祟。
翌日宮人來叩門,她聽見身邊有人說了句:“進�!�
程念影一下驚醒,坐了起來。
宮人上前伺候她下床,瞥見她眼下頂著淡淡的青色,心道還真像是被折騰了一宿的樣子。
不過轉臉看到依舊規(guī)整如初的床單,便知道什么也沒有了。
宮人拿了新的衣裙給她換,換到一半,程念影想起來郡王還在床上。
她一個轉身,便扎回到床上要去扶他。
手還沒搭上,叫木荷擠開了。
木荷語氣淡淡道:“這不是郡王妃做的事,奴婢來就好�!�
第5章
見公婆
程念影也沒想搶別人的活兒干。
她說是她的事,那便是她的唄。
她立馬收手,跟著宮人去一旁洗漱,再出來丹朔郡王已經離開了。
她眨了眨眼,自是不會覺得失望,只是有些無所適從,不知該做什么好。
好在沒一會兒有個嬤嬤帶著武寧侯府的下人進來了。
“奴婢施嬤嬤,主管您院兒里的大小事務,有事只管吩咐奴婢去辦�!�
她說著側過身:“您從侯府帶來的家生子,以后也還是一樣可以在您身邊伺候�!�
程念影不大懂這些,當然都說好。
施嬤嬤又給她介紹了其它大大小小的宮人,分別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然后就傳了菜。
偌大的屋子,只程念影一個人坐著,包括武寧侯府的,全都得站在一旁恭候。
程念影覺得有些別扭,匆匆吃完了便問:“然后呢?要做什么嗎?”
施嬤嬤笑得慈和:“自然要去向長輩敬茶,郡王身體不便,便由奴婢陪郡王妃去了�!�
程念影并不介意。
總待在一處,她還怕露餡呢。
中堂。
康王與康王妃高坐主位。
傅翊是他們的第三子,王府世子怎么都落不到他頭上,因而少年時便自個兒闖蕩去了。
這一闖,便得封了郡王,獲了獨自開府的殊榮。
按說該新婦到康王府上去敬茶的。
但他們的兒子丹朔郡王是為救圣駕才負的傷,眼下得皇帝之看重……他們如果不主動登門,倒顯得做父母的不慈,也不聰明了。
當然做是一回事。
臉上該不高興,還是不高興。
康王妃放下茶杯,面色不虞:“豈有父母到得比兒媳還早的�!�
她話音剛落,程念影就被引著進了門。
康王跟著放下了茶杯:“這不就來了?”
他轉動目光,隨即凝在了程念影的臉上:“模樣標致,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