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忍不住冒出個念頭來——有母親的確是很好的。
“喜歡?”傅翊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程念影蹲下身去摸了摸小貓爪子。
這突然一撤開,傅翊的身形都晃了晃,好在吳巡眼疾手快,趕緊又搭了一把。
傅翊:“……”
傅翊:“若喜歡,就帶回去養(yǎng)�!�
程念影很有共鳴地道:“它那樣小,離開母親會活得很辛苦�!�
傅翊:“那便母子一同帶走就是�!�
楚珍豈會舍不得一對貓?本就是用來轉(zhuǎn)移視線的借口。她當(dāng)即笑道:“好,都帶去吧,陪著你,你每日里也不覺得無趣了�!�
程念影還是遲疑:“可我不懂得怎樣養(yǎng)……”
分明想要而又不敢要。
傅翊悄無聲息地觀察著她,隨即動了動唇:“偌大郡王府,難道還尋不著一個擅養(yǎng)貍奴的嗎?”
是啊。
怪她總不習(xí)慣,原來自己也站在貴人的位置上了。沒什么是不能的。
程念影松了口:“好,這樣好�!彼樕嫌辛诵θ荩佳鄱季Y了光。
哪里像侯府女呢。
這樣一件小事,也真切歡喜起來。
傅翊捏了捏指尖。
一旁的秦玉翎此時禁不住高興地插聲:“姐姐,姐夫待你真是很好!”
他送嫁那日也難過得緊,生怕姐姐嫁過去受委屈呢。誰知道傳聞中的丹朔郡王,原來為人這樣和氣。也并不像大家說的那樣快死了。
秦玉翎為“姐姐”高興。
他的話落在武寧侯與楚珍耳中,他倆卻暗暗變了臉色。
是啊,好是好。
卻是對著一個冒牌貨!
這其中自然就差了勁兒。
“我累了。”傅翊出聲。
程念影少有被人贈東西的時候,這會兒正覺心情飛揚,便又站起身自愿地扶住了他:“那回去吧。”
傅翊坐回了肩輦上。
程念影其實還有許多話想與楚珍說說。
她當(dāng)初究竟怎么被侯府弄丟的,家里還有哪些人,將來換回來要怎么辦……許多話。
但當(dāng)她看向楚珍時,楚珍微微別開臉,低聲道:“不敢使郡王操勞,玉容,你也一并回去吧�!�
程念影只好點頭。
回門到這里便是畫上了句號。
待恭恭敬敬將人送走,侯府大門一關(guān),楚珍立刻變了臉:“將姑娘先前住的地方,但凡上了鎖的,鎖頭全砸爛,里頭的東西取出來我瞧瞧!姑娘從前院兒里的丫鬟圓兒,給我綁過來!”
緊跟著“噼啪”聲不絕。
先前程念影打算指的那個柜子,也被砸開了。
里頭放的還真是一幅幅畫卷。
楚珍手一抖,將畫卷展開。
上頭畫的清一色盡是同一個男子……只是這男子看不清面容�?梢娝畠哼沒糊涂透頂,還曉得遮掩一下。
但眼下,她想要的可不是一個遮掩的結(jié)果。
她從婆子手中接過馬鞭:“說!那男子是誰?”
*
那著紫衣的男子早早走了。
手下見他回來還有些驚訝:“主子怎么回來這樣早?”
男子沉著臉,一言不發(fā)。
手下緊跟著又發(fā)現(xiàn)一處不對勁的地方:“您的衣擺……衣擺怎的這樣臟?”
能不臟嗎?
翻的墻。
生怕慢了一步。
但他還是死活想不明白……
他抬頭盯著手下,語氣森森:“她許是真改了心意。但哪有這樣快的?今日一見,便手拿菜刀了�!�
手下也懵了。
菜、菜刀?
“主子!那您沒受傷吧?”
“滾!”
*
郡王府上的下人們,遠(yuǎn)遠(yuǎn)就聽見了動靜:“郡王、郡王妃回來了!”
“郡王怎么是與郡王妃一同回來的?”有人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這句話里的不對之處。
木荷聞聲當(dāng)先迎了出去。
不錯,前面是郡王的肩輦,后面是郡王妃的軟轎……木荷驀地聽見一聲細(xì)弱的叫聲:“那是什么?”
拎著籃子的鄒媽媽擦著汗答:“帶回來給郡王妃養(yǎng)的。”
“你說什么?”
第15章
捧場的傅翊
鄒媽媽暗暗嘀咕,怎么沒聽清?年紀(jì)輕輕耳朵就不大好了?
但這位得罪不起啊。
鄒媽媽耐著性子正欲再說上一遍,吳巡從后頭大步走了過來,似是憋得狠了,眉頭皺得仿佛能夾死兩只蒼蠅。
“木荷!”他迫不及待地開了口,“你是不知道,今日——”
他話說到這里,又猛地一個激靈住了嘴。
議論主子的事,大忌!
木荷卻被他這么突兀的一句話,給吊了個不上不下,捏著帕子似嗔似怒:“你這大喘氣的,去了一趟回來話都不好好講了?今日到底怎么了?”
吳巡哪里肯再接著說,搖搖頭,糊弄道:“叫底下人先去準(zhǔn)備著東西吧,也不知這貓吃什么。”
話音落下,傅翊的肩輦已經(jīng)到了跟前,木荷再來不及細(xì)問,匆匆屈膝行禮,眼見著肩輦與軟轎先后從跟前走過。
這會兒子雖心緒復(fù)雜,但該干什么還是沒忘,忙安排了人去安置貓。
小宮女不禁湊上來,輕嘆:“倒苦了木荷姐姐,如今連這樣的雜事也要管�!�
木荷抿著唇:“若我抱著你這樣的念頭,只管撒手不管,恐怕反叫主子瞧不上我了�!�
小宮女忙討好地笑道:“還是姐姐聰明,因而才是主子身邊得意第一人呢�!�
真是這樣嗎?此后都不會變嗎?
木荷心下暗暗焦灼,但豈會說給一個小宮女聽?
她掐著帕子來到幽篁院,一見吳巡也在,心不由又往下墜了墜。
她問:“主子也在?”
吳巡點頭:“在里頭歇息�!�
說了不陪著回門,最后卻還是去了。從侯府一起回來,都還顯得“難舍難分”。
木荷強(qiáng)打起笑臉,來到門外,抬手叩門:“主子?”
“進(jìn)�!备雕吹穆曇繇懫�。
木荷推門進(jìn)去,傅翊已經(jīng)繼續(xù)和程念影說話了:“……今日侯夫人未能嘗到你親手做的竹筒飯,便讓我嘗一嘗吧�!�
自己撒的謊,如今自然也得圓上。
程念影問:“哪兒有竹子?”
傅翊看向木荷:“來,你告訴她�!�
被主子點中,木荷也沒有原先的高興了,她屈身答道:“有一處竹園,種的有紫竹、鳳尾竹、鵝毛竹……”
程念影“嗯”了一聲,問:“刀呢?”
傅翊微微笑道:“去廚房給郡王妃揀一把菜刀,此物她才用得慣。”
程念影忍不住轉(zhuǎn)眸瞧了他一眼。
好像,是,故意的。
但自打進(jìn)了郡王府來,她對這丹朔郡王的印象都極好。于是還是將那懷疑的念頭按了下去。
木荷卻驚愕:“菜刀?若不慎傷了人……”
“吳巡從旁盯著,豈會有事?”
“……是�!蹦竞芍荒苋滔聺M腹的驚疑。
她去傳話找刀。
程念影在問傅翊:“可你能吃竹筒飯么?”
傅翊笑道:“一頓飯想是吃不死的,決不會叫你做了寡婦的�!�
程念影也忍不住抿唇輕輕笑了下,她覺得他這人很是疏朗豁達(dá)。
嗯……是極少見的人。
剛才的那點懷疑更是扔得遠(yuǎn)遠(yuǎn)的了。
木荷在門外聽見二人笑聲,步子猛地頓了頓。
那細(xì)細(xì)的聲音隔著窗傳出來。
此時是傅翊伸手勾住了程念影的袖口,語氣淡然道:“我仔細(xì)瞧了瞧,你今日身上這料子是響云紗,我想與你閨閣中的床帳應(yīng)當(dāng)不相同�!�
“響云紗……”程念影輕聲念著陌生的詞。
傅翊又道:“嗯,此物陛下所賜,素有一兩黃金一兩紗的說法�!�
程念影的音調(diào)陡然上揚:“啊,極貴重�!�
木荷沒有再聽下去。
這番交談,實顯親昵。
主子更是耐心得要了命……何時能聽見他與人這樣說衣裳所用是什么料子呢?
難道在一處睡過,真就那樣不同?
……
今日傅翊很是有些忙碌。
才回到郡王府不久,便又讓人推著他到竹園去,看郡王妃砍竹子。
荒唐!
太荒唐了!
郡王府的下人們都這樣想。
“郡王妃請�!�
一邊的宮女雙手呈上。
可以說,菜刀從未有過這樣的待遇,竟躺在紅綢間,漆盤上,仿佛某樣貴重的物件。
程念影目光微動,伸手握在了刀柄靠后處。
若是常使刀的人,會往前握,這樣方能舉重若輕。
但她不能太過嫻熟,否則便不像侯府女了。
程念影壓住了勁兒,頭重腳輕地虛虛砍在竹身上。
……竹子倒了。
霎時漫長寂靜。
連吳巡都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
等會兒,她怎么使的力?
程念影拎著菜刀,也有些沉默。
好罷。
便是不怎么使勁兒,也沒想到這東西這樣好砍。
程念影強(qiáng)忍著心虛,干巴巴地驚呼了一聲,裝模作樣地道:“頭一回一砍就倒呢。”
傅翊甚是捧場,第一個拊掌道:“好,好,想是娘子為了叫我嘗一嘗這竹筒飯,才揮出了這令人叫絕的一刀呢!”
有了臺階遞來,程念影順著就下去了。
她連點了兩下頭,將菜刀還回去:“這下好了,走吧走吧,做竹筒飯去。”
“且慢�!备雕唇凶∷�。
“嗯?”
傅翊:“我瞧瞧,傷著你手了沒有?”
該傷著嗎?
程念影掐了自己一把,遞過去。
傅翊低頭一看,虎口又青又紅。
倒將別處的皮膚襯得更白些。
“還是傷著了。”傅翊淡聲道。
一旁的小宮女終于機(jī)靈起來,不敢全然無視程念影了,忙問:“奴婢去取藥?”
傅翊說:“好。”
于是竹筒飯到底沒做成,傅翊讓人按著程念影擦藥去了。
吳巡等人也狠狠松了口氣,一邊推著傅翊回去,一邊小聲道:“嚇?biāo)懒耍疫當(dāng)主子真要吃那竹筒飯呢,萬一她有歹心,往里下了毒,可怎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