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暗道,程念影去過。
但供桌?
那里不是只有一張椅子?
“供桌?供的什么?”皇帝問。
顯然他也知曉,對方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這個發(fā)現(xiàn)。
“供的乃是一個人偶�!蹦侨藢㈩^埋得死死,雙手呈上。
皇帝接過來,隨后重重砸到了地上:“它要享天下香火,妄圖做眾望所歸嗎?”
“還有……還有此物……”那人又遞上來。
皇帝接過去一看,這次卻未砸在地上。
那依舊是個人偶。
傅翊低聲問:“上頭是陛下的生辰八字?”
皇帝沒有答傅翊這句話,他轉(zhuǎn)頭盯住太子,道:“好一個法壇。”
太子不敢置信地?fù)炱鸬厣夏莻人偶:“這、這不可能是兒臣的……這……”他的聲音頓住,想是也看見了背后所寫的生辰八字。
這一刻,真假都不重要了。
因為此物,被供在佛像之中,受無數(shù)人跪拜,更受了無數(shù)的香火。
皇帝實在……難以容忍。
回話的人從地上爬起來,湊在皇帝耳邊,低低耳語了幾句。
皇帝的臉色越發(fā)難看,他閉了閉眼,復(fù)又睜開:“寺中更有僧人供述,說你借此地淫樂京中貴女�?墒窍虢璐藖砜刂扑齻兊母感�,乃至她們的丈夫?”
“父皇……”太子剛開了個頭。
皇帝就從一旁的人手中接過一本冊子,重重砸到他臉上:“其中姓名記錄清楚,連她們家境都寫了進(jìn)去。好大的算計!”
程念影眼皮一跳,想到了武寧侯府。
此時傅翊伸手來抓住了她的指尖,他本想問她在擔(dān)心什么。但她的手很涼。像是還未從疼痛中緩過勁兒來。
傅翊抿了下唇,到底是斂了恐嚇?biāo)脑挕?br />
“朕要廢太子�!被实垓嚨氐�。
上次在夔州發(fā)了一通怒火,都不如這句話來得有力。
天光寺成了整個局上的最后一環(huán),重重壓在太子的頭頂。
“父皇!父皇怎可!”原以為已經(jīng)柳暗花明的太子,這時候又被反復(fù)扣了一頂更大的黑鍋,他如何想得通?
暴怒之下,便要朝皇帝走來。
皇帝見他這樣,自然不愿他接近,連忙朝一旁使了個眼色。
于是禁軍猛地上前,將他撲倒。
“父皇!父皇!”太子怒喝。
皇帝不再看他,轉(zhuǎn)過臉斂了怒氣:“將魏興帶上來,讓他進(jìn)暗道去搜查可還有遺漏之物�!�
天光寺不是要縱火嗎?
一場失火,有誰意外身亡便是再常見不過的事了。
底下人應(yīng)了聲:“是!”
皇帝此時轉(zhuǎn)頭看傅翊:“朕以為你還要勸朕再作查探�!�
“走到這一步,已沒什么可勸�!备雕纯聪蛱颖粠щx的方向,“若是真,便罪不容恕。若是假,儲君豈能這樣容易被人栽贓坑害?”
這話說的……還嫌他本事不足了?
太子霎時更加狂怒:“傅翊!孤要殺了你!”
“你這張嘴……當(dāng)真只有朕容得下你這般坦言�!被实蹞u頭,“好了,你與玉容先回去吧�!�
傅翊躬身行禮,帶著程念影往外走。
沒走幾步。
有個禁軍匆匆擦肩而過。
傅翊回頭掃了一眼,嘴角抿起點弧度,然后若無其事地問程念影:“還疼嗎?”
那個禁軍徑直來到皇帝跟前,滿頭大汗,神色焦灼:“陛下……小人,小人斗膽,有個新發(fā)現(xiàn)……”
“什么新發(fā)現(xiàn)?上前來說�!�
“那供桌似有些新。”
第80章
死一人
“陛下?”那禁軍小心地抬起頭。
他的上官從后頭疾步趕來,匆匆朝皇帝行了禮,而后便皺眉看向了那個禁軍。
皇帝抬手將上官揮退,這才接著問:“哦,供桌有些新,那又如何?”
“寺廟常年受香火供奉,煙熏火燎之下,不該如此新。小人恐怕……恐怕是有人臨時擺上了供桌�!�
這人話里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是明確了,是憂心有人陷害太子。
“你很機靈。”皇帝先肯定了他。
那禁軍面上立即露出了激動之色。
“有新發(fā)現(xiàn)而沒有擅自瞞下,做得極好。朕會命人去佛像中,再做仔細(xì)的查探�!被实坜D(zhuǎn)頭吩咐,“賞他�!�
跟在皇帝身邊的太監(jiān)應(yīng)了聲,立即帶著那禁軍走遠(yuǎn)了。
“魏興可帶進(jìn)來了?”皇帝又問一旁的人。
“回陛下,帶進(jìn)來了�!�
皇帝應(yīng)了聲:“嗯,那便回宮吧�!�
皇帝走出天光寺,卻發(fā)現(xiàn)郡王府的馬車還停在那里,正巧了……他目光閃爍,屏退左右,自己走上前去揭起了簾子。
“在等什么?”皇帝笑問。
全然不復(fù)方才在寺中的怒意。
“想起有一事還未向陛下稟報�!�
“何事?”
“魏興從夔州返御京,還帶了個外室,那外室給他生了個兒子�!�
這事程念影都是第一回聽見。
丹朔郡王就這樣說出來……那該魏嫣華“繼承”的東西,還能由她來繼承么?
“朕也有一事心中猶疑。”皇帝卻驀地道。
傅翊沒接聲,靜靜等著皇帝往下說。
“廢立太子乃是大事,正如你先前所說,恐引起朝局動蕩。”
傅翊慢慢笑了:“臣愚見,這兩件事如何處置,該是殊途同歸�!�
皇帝先看了一眼程念影,見她渾然什么也不懂,道:“朕亦以為如此�!�
他收回手,那馬車簾帳重新落了下來。
*
魏興這時候被引進(jìn)了天光寺。
禁軍踢了個僧人起來:“去,你在前頭引路,帶著這位大人前去搜尋可有遺漏之物。”
魏興本來一顆心高高懸起,生怕天光寺找到什么不利的東西,最后反過來指責(zé)他誣告太子。
早知如此只霸個救駕之功也就夠了。何必貪心呢?
那后悔的念頭,在他腦中盤旋而過,緊跟而來的又成了驚喜:“陛下命我前去搜尋?”
禁軍的人冷淡斜他一眼:“嗯�!�
那自傲掩都掩不住。
御京中的軍隊便是如此眼高于頂。魏興也顧不上與人生氣。滿心想著自己也能扭轉(zhuǎn)地位……
但他怕有意外出現(xiàn),還是很戒備地多問了一句:“不知太子殿下……”
“陛下一怒,要廢太子。”禁軍的人眉頭擰起,“好了,問這么多作甚?快去做你該做的事�!�
魏興應(yīng)著聲,腳步輕快地往前踏去。
那一刻,他腦中也閃過了,陛下為何派我去搜查的念頭。
但緊跟著他就自己找到了答案——因為夔州也好,御京中追查私情也好,他都在其中起到了關(guān)鍵作用��!牽連深到這種地步,自然要將這樣的事交給他。
他走進(jìn)大殿,又走進(jìn)佛像后的暗道。
“點火�!彼犚娏藘蓚字。
那一剎,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點什么火?
魏興還未有動作,那引路的僧人已經(jīng)轉(zhuǎn)身撲了回去,但只聽“咚”一聲巨響,暗道門重重扣上。
他們……出不去了?
出不去了?
“來人!”他也大力叩打起門。
但那門何等沉重,既推不開,也好似隔絕了聲音。
那僧人絕望之下沿著樓梯往上奔去,魏興無法,也只能跟著先往上走。
一路來到平臺,他從佛像的雙眼看出去——身披甲胄,面孔冷淡的禁軍揮動雙臂,無數(shù)火把飛進(jìn)殿中,撞上什么便引燃什么。
火光映亮周遭,帶給魏興無邊的恐懼。
“一定是哪里弄錯了?我還未出去!我還未出去!我有救駕之功!”他大聲嘶吼。
禁軍首領(lǐng)立在殿門口,聽見這般嘶吼,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后抽了一支箭,撕下布條纏上,再以火把點燃。
搭弓,射箭。
直逼佛像的雙眼而來。
魏興驚恐地大喝一聲,躲避不及。
原來火要點燃一個人當(dāng)真這樣容易……魏興就地一滾,哀叫起來。
他驀地想起了今日的一個細(xì)節(jié)。當(dāng)時他那原配夫人點火自焚,丹朔郡王妃第一個沖去踢開了門。后來未救得了人,她被郡王扶回來,第一句話是對誰說的……
對他的女兒……
“是丹朔郡王要殺我是不是?啊啊啊啊……”魏興拍打不盡火苗,那火苗吞了他的眉毛、頭發(fā),疼得他再難按住慘叫。
“啊啊!傅翊!傅翊!果真佞臣也!啊……”
隨著一聲悶響。
殿門也被人關(guān)上了。
這廂郡王府的馬車終于動了。
它緩緩駛離天光寺,隱約可聽見外間傳來的:“走水了!天光寺走水了!”
“快救火!”
程念影扒在窗前,看著天光寺上空一縷縷煙塵飄起,她緊繃得顯得冷漠的表情,這才松緩了許多。
魏興死了。
“想不想再去一趟魏家?”傅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程念影慢慢抬頭,發(fā)出了一聲:“嗯?”
傅翊見她興致不高,接著道:“我以為你會想要在事后,再安撫魏家姑娘幾句。”
程念影垂下眼:“我不善安撫他人。”
“是么?”傅翊倒不這樣以為。
他道:“你若帶個喜訊與她呢?”
程念影終于是點了下頭。
傅翊便卷起簾子,朝外頭吩咐了一聲。
吳巡得令頗為驚異,暗暗嘀咕,怎么還去魏家?
*
彼時仍停在魏家府門外的小馬車?yán)�,男童已按不住想出去了:“我想爹,爹怎么還不來?”
珍娘一把抱住他:“別急,你爹不是說了,很快便能好了?很快咱們便能過上好日子了�!�
“可我餓了�!�
“這里也悶得很�!�
“方才好多人從門口走了……他們都是什么人?”
珍娘答不上來。
她哪里知道呢?
“這里不是我們家嗎?我們?nèi)枂柧秃昧耍 彼埋R車,便往門口沖去。
珍娘攔不及,只能匆匆跟著到了門口。
“你是誰?”下人黑著臉將他攔住。
“我叫魏義慶,我是爹的兒子�!�
“你爹是……”下人已經(jīng)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魏興!”
魏嫣華還跪在蔣氏的身旁,為母親更換衣物。
下人便是在這時候來到了她跟前稟報。
“我父親在夔州的外室,還帶了個兒子……”魏嫣華面色冷得發(fā)青。
“我娘躺在這里,卻有新人要登門�!蔽烘倘A胸口窒痛得大喘一口氣,“走,走!”
待她來到門口,珍娘見她形容憔悴且狼狽,頓時大大松了口氣,出聲道:“嫣華……”
“誰允你喊我的名字?”魏嫣華打斷。
“不許你這樣對我娘無禮!”那叫魏義慶的男童,奔上去踹了魏嫣華一腳。
第81章
斬草除根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