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這廂忙完。
那羅爺騎著馬來了,身后還跟著兩個隨從。
“如何?事辦好了?”羅爺話音剛落,整個人重重栽倒下去。
他身后兩個隨從也跟著倒了地。
馬兒嘶鳴一聲,很快被涌上來的人按住放了血,連同那兩個隨從。
一番動作,竟還顯得訓(xùn)練有素,全然不似先前的草臺班子了。
羅爺摔斷了腿,一邊哀嚎一邊大罵:“你們好大的膽子,你們瘋了?”
兩個漢子上前,將他嘴一塞,拖走了。
湯叔走出來,將地上的絆馬索收起,笑笑說:“有用得很。”
程念影點(diǎn)點(diǎn)頭:“我見他們軍隊(duì)里抓人就愛這樣用�!�
湯叔比個大拇指:“見多識廣!”
羅爺被捆進(jìn)昏暗小屋,堵嘴的東西一扯,嗆了不少灰塵。
搜查那日他都懶得進(jìn)屋,怕弄臟自己的鞋。今日才知原來屋內(nèi)是這么個情景。
臟、悶,貧瘠得一無是處。
“你們這些混賬,我要?dú)⒘四銈�!將你們骨頭都抽出來當(dāng)拐棍!皮扒下來蒙凳子!”
羅爺還在罵罵咧咧。
這時程念影進(jìn)了門。
她模樣生得美,美得那羅爺呼吸一頓,立即認(rèn)出她是主家給的畫像上的人。
“你、你……你們竟然還讓她活著!”
程念影輕點(diǎn)頭:“我是活著,你死不死便不好說了。”
“你們這樣偏幫她,承擔(dān)得起后果嗎?快放開我�!绷_爺氣得胸口起伏不停。
程念影還是要了個鑿子來。
她不善審訊。
但從前樓里有過針對反審訊的訓(xùn)練,她知道流程。
她上去便將人指甲蓋鑿了下來。
“啊啊啊啊啊!”羅爺喉中嘶叫。
“堵嘴。”程念影道。
旁邊的人立馬給他塞上了。
程念影覺得可以省省功夫,于是又連鑿了兩片下來。
羅爺都痛得抽搐了。
全然沒想到面前少女跟修羅似的。
她要干什么?她要將他活活虐殺在這里嗎?
等程念影準(zhǔn)備開始換他另一只手了,湯叔嘴角抽搐著擦了擦額上的汗:“你,你不準(zhǔn)備問他話嗎?”
“怕他嘴硬,先多來幾下�!�
羅爺發(fā)出無聲的慘叫:啊啊啊啊啊!原來你是要問話啊啊啊��!你倒是問啊啊��!
“貴人骨頭都軟得很,也許一問就答了�!睖逑肓讼氲馈�
“萬一說假話來騙我呢?”
羅爺繼續(xù)無聲吶喊:你倒是先讓我開口啊!我哪里敢說假話��!
湯叔道:“也是,這些人慣會花言巧語地騙人�!�
羅爺兩眼一翻,差點(diǎn)慪死過去。
他只能拼命地扭臉,同時往外吐口中的布條。
終于,他吐掉了。
“……問,問我!快問我!我什么都說!”
程念影這才收住鑿子:“誰派你來的?”
“鄉(xiāng)紳高朋高老爺家,他們給了畫像,在,在我胸口�!�
程念影扯出那張像。
“高朋,耳熟……”她仔細(xì)回憶片刻,問:“岑家的狗?”
羅爺表情僵住:“什、什么?”
程念影想起自己找頭面的時候,在岑三爺那匣子里翻了無數(shù)遍的信。
“高朋自己說的,說他為岑家做牛馬,做鷹犬�!�
“所以……是岑瑤心要?dú)⑽�?�?br />
*
聽雪軒。
護(hù)衛(wèi)進(jìn)進(jìn)出出了幾趟,臉色漸漸變得發(fā)青。
岑瑤心問:“怎么了?”
護(hù)衛(wèi)抿唇,沒得到主子的命令,自然不會應(yīng)她的話。
岑瑤心環(huán)視一圈兒:“小禾姑娘不在?”
“她下山去買些東西。”傅翊淡聲道。
“可有帶人在身邊?只怕像上回那樣又迷了路。”
周圍沒人接岑瑤心這句話。
只護(hù)衛(wèi)急聲問:“主子,天色不早了,無論如何也買不了那么久……咱們是不是趕緊傳話去將城門封鎖了?”
傅翊不語。
但岑瑤心想他的臉色應(yīng)該好看不到哪里去。
這便是最好的時刻……在病中的人,本就會比平時更失三分理智。
那小禾于此時消失,簡直是踩在了丹朔郡王的死穴上。
“好啊,去傳話吧�!备雕唇K于開了口。
但語氣聽來卻不知何故輕飄飄的,輕飄飄甚至還透出些欣悅。
岑瑤心轉(zhuǎn)過頭,卻正好撞上傅翊的目光。
傅翊在看她。
岑瑤心被看得心間一顫。
傅翊問:“瑤姑娘會下棋嗎?”
岑瑤心:“……會�!�
“那就布一局棋吧,來人。”
傅翊這般姿態(tài)讓岑瑤心陷入了更深的困惑。
他……不急?
也無怒氣?
“嗯想必傳令下去,很快就能找到小禾姑娘,郡王莫要動氣�!贬幮娜崧暤�。
棋盤很快擺了上來。
傅翊捏起黑子,笑道:“我豈會動氣?她若不見了才好�!�
“郡王這是……”
傅翊看著她。
那目光似要扎入岑瑤心心間。
“要對人做一些過分的事,便總要先師出有名,你說是不是?”
“我盼著她走呢�!备雕绰渥�。
岑瑤心頭皮一麻,驚駭于傅翊這一刻的真實(shí)面目,也驚駭于他對那少女的執(zhí)著。
但還好……
還好她不是真的跑了。
而是……死了。
岑瑤心低頭捏起了白子。
她卻沒看到,傅翊的目光仍在她身上,如同鷹見了鼠——
要?dú)⒛汜疑舷�,也要師出有名才是啊�?br />
第155章
神志不清
程念影要去找羅爺口中的“高朋”。
湯叔為難道:“只怕……只怕我們不能與姑娘同去了�!�
抓一個羅爺,是為贖罪過,更是為了自己。
但那個高朋,羅爺也說了,是鄉(xiāng)紳,祖上定是有過功名的。這樣的人,在縣令跟前都能挺直了腰板。何況其背后還有岑家撐腰?
湯叔不敢。
“本也不必跟著,你們?nèi)チ酥慌逻妨礙我�!�
湯叔喉間一哽,忍不住又笑了:“是,是。”
程念影上街先轉(zhuǎn)了兩圈兒,眼見著熱鬧的街市漸漸變得冷清,再晚核桃餅就買不上了。
還是買吧。
銀子都給了。
她掂了掂荷包,快步往點(diǎn)心鋪?zhàn)颖既ァ?br />
……
高宅坐落在城東,比起岑宅的巍峨,它小而精致,十步一景,便于藏人。
高老爺與幾個好友煮酒論詩回來,俏麗的丫鬟扶著他往里走,他神色蕩漾,同那丫鬟道:“今夜何不留在房中陪我��?”
“只怕攪了老爺歇息,奴婢還是先去打些熱水來吧�!蹦茄诀邔⒏呃蠣敺龅杰涢竭�,一閃身躲了出去。
高老爺罵了句“蠢”,扭過頭,卻發(fā)現(xiàn)床上隱約有個人形。
他跌跌撞撞走過去,揭開被子一瞧。
眉黛含春,欺霜賽雪。躺著一個……美人!
正是程念影。
“縣衙那幫人送來的?怎舍得送了這樣好的給我?”高老爺不敢相信。
下一刻,他就發(fā)現(xiàn),這美人的確送來給他的。而更像是來送他上路的。
高老爺咽了咽口水,低頭看著抵在自己頸間的銅簪。
“有話好好說,你是誰?你被誰派來的?你要錢?還是要什么?”
話音未落,高老爺突然屈指成爪,朝程念影雙眼攻來。
程念影反應(yīng)敏捷地一歪頭,同時另一只手用力扣住高老爺?shù)南掳汀?br />
“喀嚓”
高老爺?shù)南掳兔摼柿恕?br />
他吃痛地撤手回去捂臉,頸側(cè)卻傳來一股銳痛,那是銅簪扎出了血。
他惱火得厲害,一時間實(shí)在不知該捂哪里好。
程念影的聲音輕輕:“你練過些功夫。只是臂膀無力,下盤虛浮,功夫練得不到家�!�
被這樣一個小丫頭點(diǎn)評,簡直莫大侮辱!
高老爺想罵臟話,但下巴才叫人卸了,一張一合間一個字沒吐出來就算了,口水倒流了下來。
這更是侮辱。
高老爺差點(diǎn)氣昏過去。
程念影不與他廢話,在他面前將畫像抖平:“誰給你的?”
高老爺一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那畫像畫得不夠好,全無真人神韻,因而第一眼他都未能認(rèn)出來。
原是人找上門來了!
從前也沒少替岑家辦事,哪成想順順利利幾多年,今日撞了鬼了!
就在高老爺驚疑未定時,程念影一腳將他踹到了地上。
反正也說不了話了,程念影踩著他的背脊下了床,痛得高老爺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程念影去桌案上揀了紙筆扔他面前:“寫出來�!�
高老爺自然不肯服從,滿腦子還想著怎么讓外頭的家丁知曉,將這女賊拿下。
見他一動不動,程念影一轉(zhuǎn)身便踩在了他手指上。
高老爺痛得抽搐,頓時將“女賊”二字改作了“女魔”。
她生得嬌憨模樣,卻有一副冷硬心腸,顯然有的是手段等著他!
他伸出另一只手艱難摸索,終于在劇痛的慌亂中摸到了筆,又堪堪撫平發(fā)皺的紙張。
他寫。
他寫!
……
程念影再走上街道時,天上已是明月高懸,星光點(diǎn)點(diǎn)。
路上卻是空空蕩蕩。
竟已至宵禁。
不管此時傅翊有沒有動怒來抓她,那城門都該是緊閉著的。
那她還回去么?
傅翊會在等她么?是不是又要生氣?
等吧等吧,生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