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程念影蹬著墻翻上屋頂,踩來踩去,從城東溜達(dá)到城西,又從城西溜達(dá)到城南……
眼見著那如潑墨般濃重的夜色,都要被天光化開了。
“誰在屋頂上?”起夜的人大吼一聲。
程念影三兩下跳下墻,這才結(jié)束了她的遛彎兒。
那起夜的人也不敢追,嚇得回屋就躲被子里了。
*
聽雪軒。
傅翊仍未就寢。
從一開始岑瑤心同他對弈,連輸三局,后頭岑三跟著岑大也來了,亦陪著傅翊對弈了幾局。
誰也不提小禾仍未回來的事,只是都在這里生熬住了,像是非要熬個明白的結(jié)果出來。
到最后一局時,傅翊終于是輸了。
坐在對面的岑大還未露出得勝的笑容,岑瑤心突地出聲:“郡王可還好?”
傅翊一手撐著額角,眼下浮起淡淡緋色,雙目微微失神,透出幾分淡漠疏離。
他開口:“嗯。”
聲音微啞,似是答了,卻又似沒答。
岑三爺也反應(yīng)過來:“可是又起熱了?”
岑大訕訕丟了手中的棋子,原是這么輸給他的,白高興一場。
岑瑤心立即起身,因困乏她都晃了晃,然后才吩咐下人:“還不快快去請大夫來�!�
岑三爺暗暗咋舌�?赡獮閭小丫頭,真病狠了,到時候?qū)实圻不好交代。
“這棋我看還是別下了,傷心勞力,豈不病得更重?”岑三爺將棋盤推遠(yuǎn)。
但這傷心嘛,卻更像是另有他指。
不多時,大夫進(jìn)門。
“是又燒起來了,得降降熱,再吃一副藥,不能坐著了,得躺著。”
傅翊聽罷連眼皮都沒顫動一下,活像是那廟里的木胎泥塑。
既顯冷酷又顯邪異。
岑三爺勸了一句:“郡王歇下吧�!�
傅翊這才又低低地從喉間擠出一聲:“嗯�!�
像是心都叫那逃走的小丫頭傷透了,死了心了。
岑三爺便帶著人起身離開,岑瑤心一步三回頭,岑三問:“怎么還不放心?明日再見那丫頭不回來,郡王怒急攻心,你再來安慰也不遲�!�
“縱你心悅,也要講究個分寸。你若此時只管貼上去,他哪里曉得珍惜你?等將來陛下賜了婚,你有的是機(jī)會與他呆在一處呢。”
岑瑤心眉間微蹙:“我不是為這個,我只是想今日郡王說的那句話……”
“什么話?”
“他說,他盼著她跑呢。”
“……”岑三爺納罕地用舌頭一頂牙齒,“哦,難道前兩日那小禾沒從?丹朔郡王正指著將她綁了狠狠弄她?”
話說完,岑三爺又自覺失言,不該在侄女面前說這等渾話。
岑瑤心眼皮顫了顫,心間微微發(fā)熱。
倒很是喜歡傅翊表里不一的做派。
岑三爺不自然地笑道:“左右是沒得綁了,死人一個了�!�
哪還玩得了什么情趣?
聽雪軒的門是一夜未閉的,護(hù)衛(wèi)穿得厚重,一手扶刀,一手拎個爐子,爐子源源不斷地散發(fā)著熱意,就在那里來回巡視。
咬一口廚房送來的肉餅,不覺香,只覺苦。
完了。他心說。
人肯定指不定跑哪兒去了。
若會回來,豈能一夜都不歸?他抬頭一掃天邊熹微晨光……嗯?嗯?有個人影!
那人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少女挾著一身寒霜,眉眼都被點(diǎn)綴過,如雪精靈般突然落在了人間。
“小禾姑娘!”
“嗯……”
護(hù)衛(wèi)激動得語無倫次:“你怎么、怎么才回來?”
“路上遇了些麻煩,耽擱了�!�
護(hù)衛(wèi)想問什么麻煩能耽擱這樣久,而后突然想起來郡王說不好還在等呢,于是趕緊護(hù)著人往里走。
“快些,快些�!�
程念影見他舉止,難不成還在等核桃餅么?
她走入聽雪軒,燈火通明。
“吱呀”,護(hù)衛(wèi)為她推開眼前的門。
傅翊倚坐榻上,雙眼微合,燈火與稀薄天光交織落在他臉上,那膚色透出清冷的白。
他在等。
等了一夜……
程念影微一晃神,傅翊睜開了眼。
那目光直直落到她身上,活像要吃了她。
“小禾姑娘回來了�!倍吺亲o(hù)衛(wèi)輕聲說話。
程念影回盯著傅翊,他怎么看上去并不高興?
她慢慢挪動步子走近,想說自己被事情絆住,但從湯叔說到羅爺再說到高老爺?shù)鹊鹊鹊取膊皇莾扇湓捘苷f清楚的。
想來想去,她還是先掏出了裝著核桃餅的小包:“不小心叫別人壓碎了�!�
傅翊伸手將她腰一扣,直接撈到了榻上去。
他一言不發(fā),無喜無怒,挾著滾燙灼熱的氣息,將程念影壓在懷中,低頭咬住她的唇。
苦澀藥味兒在口中蔓延。
他親得兇猛肆意,程念影嘴里的軟肉都微微發(fā)疼。
他們從來沒有親過。
便是先前郡王府上再親密時也沒有親過。
程念影正要給他一拳的時候,傅翊放開了她,下巴抵在她肩頭,語氣不明地輕聲問:“怎么回來了?”
一副病得神志不清的模樣。
程念影咂了咂嘴。
這藥里一定加了甘草,才有一絲回甘。
傅翊將她往懷中壓得更深。
程念影差點(diǎn)跳起來,那炙熱透過衣衫,似乎貼上了皮肉搏動,倒比他的額間還要滾燙。
第156章
不滿足
護(hù)衛(wèi)們不知道什么時候退了出去,門緊閉著。
外頭的光漸漸變得清晰。
熱氣落在程念影頸間。
傅翊吻了吻她的脖頸。
不一樣,和郡王府時極不一樣。程念影本能地縮了縮脖子,但卻被傅翊扣住了后頸。
冬日里的夜晚總是格外的冷,那霧氣化作一層黏膩寒冷的濕意,落在程念影的發(fā)間,皮膚上。
傅翊就這樣摸到了那些濕意。
程念影想起來他愛干凈,本來要掙扎的動作生生又頓住,坐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將一身塵土都蹭在他身上。
傅翊大約是真病得失了神智,他眉毛都沒皺一下,只將放在榻尾的軟毯扯過來,竟是將兩個人都罩在了其中。
仿佛兩人一同被囚于了這片小天地。
而后傅翊的大掌不停地摩挲起她的后頸,似是定要為她搓熱起來。
那感覺便更怪異了。
像她摸小貓一樣。
而后吻又落下來,細(xì)細(xì)密密的,與那掌心的熱意混作一處。
程念影的腦袋也不自覺地泛起一點(diǎn)點(diǎn)暈。
驀然間“叮”一聲輕響,她垂眸看去。是傅翊腰間的玉銙革帶掉落在了地上,玉面反光,晃眼。
——他解了衣衫。
那點(diǎn)暈眩瞬間消失干凈,程念影抬腳就踢,傅翊指尖一碰,順勢握住了足腕,他抵在她耳畔,聲音低啞。
“我知道你不許我睡你�!�
“我記得。”
“我聽你的�!�
程念影回眸,撞上他漆黑的眸子。眸底火光躍動,但又被壓入了更深的暗處。
他果真說到做到。
只是在她腿間抵緊了,冬日里鉆進(jìn)來的一點(diǎn)寒意,很快被火氣卷得一干二凈。
那是別樣的狎昵。
傅翊壓抑的呼吸聲,烙進(jìn)她耳中。
……
…………
她這才聽見自己的心跳慢慢快了一些……她想戳戳傅翊的睫毛。
在郡王府的時候,她曾很多次悄悄地打量傅翊。于是后來她發(fā)現(xiàn),他臉上即便是再溫柔的神情,眼底卻也是空又涼的。
但現(xiàn)在填滿了。
填滿了她的模樣,還有更多不知名的情緒。
他看起來好像病得瘋了。
程念影竟然有點(diǎn)高興。于是她忍不住真戳了戳他的睫毛,而后傅翊頓了頓,將她的指尖咬住。
幸好她回來前用雪水洗了手。
不對。
應(yīng)該不洗手才好,他一定會氣壞。
外間天光越盛,室內(nèi)卻仍在行荒唐事。
怎么這樣久?程念影又冒出了當(dāng)初一樣的念頭。
還未等傅翊憋了不知許久的火氣徹底發(fā)泄出來,程念影一下推開他,從他膝上跳了下去。
程念影的衣裙皺了。
按往常,傅翊的確不喜歡這般亂糟的景象。但那是他弄皺的,他弄臟的。
他屈指按了按依舊發(fā)痛的太陽穴,呼吸間竟又有些情動。
“去哪兒?”傅翊問。
程念影:“睡覺�!�
傅翊動了動唇,心頭涌起不可抑制的煩躁。臟腑間的空缺處仿佛又被擴(kuò)大了一個角。
不僅未得滿足,反而更覺如岸上魚渴水一般。
到了嘴邊的“過來”二字,被咽了下去。
他只聲音嘶啞地問:“核桃餅?zāi)兀俊?br />
程念影轉(zhuǎn)身指指地上。
“……”
“你打翻的。”程念影指責(zé)他。
“…………”
傅翊又揉揉太陽穴,好言好語道:“浪費(fèi)了你的心意�!�
那“是我之過”四個字,被程念影有模有樣學(xué)去,這會兒傅翊是想到都覺得頭疼,自然再不會說。
“浪費(fèi)的是你自己的錢�!背棠钣芭呐难g的荷包。
“既給你,那便都是你的了。”
“哦�!�
傅翊也不指望這樣她就高興或感謝。
他聲音愈啞地道:“去睡吧�!�
程念影走了。
走得十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仿佛丹朔郡王是被始亂終棄的那個。
傅翊又好笑又好氣地起身換了一身潔凈的衣衫,他頭痛欲裂,還頗有種卡得不上不下的滋味。
待躺回床榻,他仍是睡不著。到后頭隱隱又燒起來,這才勉強(qiáng)合了眼。
那強(qiáng)烈的不滿足也有了答案——他想抱著她睡。
*
蔚陽城門初開時,便有一行人進(jìn)城。
士兵檢查過魚袋,卻沒太看懂是個什么品級的官職。
其中領(lǐng)頭之人四十來歲年紀(jì),蓄須,不比少年人英俊,但也可見年輕時的俊氣。
他淡淡道:“直接去尋你們蔚陽能做主的人,便說,殷氏輝義來訪�!�
士兵被他身上不怒自威的氣勢嚇住,本能地道:“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