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我這手也是她傷的!”
“你只知她是楚琳的女兒,卻不知她這些年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會給你裴府帶來什么樣的災(zāi)難!”
楚珍已難掩激憤,但裴元緯卻仍舊只是告訴她:“此事不由你來管。”
“裴家這親事本就是我不要才給楚琳的�!背渑瓨O嗤笑,“一個妻子與他人好了也不敢憤怒,一個窩囊只能吃我剩下的。既你這般,你二人便好去吧。”
“我先前提及那潑天富貴,想來你也沒有命享。放心,我不會纏上你裴家,我自有去處!”
楚珍起身便要走。
“你去哪里?”裴元緯問了一句。
楚珍正想說,豈歸你來管,但驀地覺得這話里的意思不對勁。
裴元緯做主將她在裴府多留了這么些日子,又找來大夫給她看手。她才覺得裴元緯已被她勾動,于是才有了今日對話。
可若是他留下她,是別的用意……
楚珍轉(zhuǎn)過身,舌尖發(fā)顫,正要大喊丫鬟的名字。
裴元緯從袖中伸手。
捂嘴,“噗嗤”,匕首沒入腹中。
裴元緯垂著眼:“你懂什么?”
“你什么也不懂。出事非她所愿。我同她熬過數(shù)個痛苦的日子。你懂什么?”
“自私自利之人,什么也不懂�!�
“你既不肯拿了好處閉上嘴�!彼穆曇糨p得像呼吸,“那便去死吧�!�
楚珍不敢相信的痛苦的瞪大眼。
不,不!
她怎能死在這里?那個秘密,“小禾”的生父,……只有她猜到了!只有她!
她的潑天富貴,她的轉(zhuǎn)圜之機……
裴元緯抽出匕首,再次堅定捅入。
“你為什么不能做個好姐姐?你既早知江姑娘是楚琳的女兒,為什么拿她去替秦玉容?”
匕首再抽出,再捅入。
楚珍表情猙獰地止住了呼吸。
裴元緯終于松開手,低頭,衣衫已經(jīng)被血染了。
他的手此時才因為過度緊繃而劇烈顫抖起來。
下面,該如何處置?
裴元緯的腦中艱難轉(zhuǎn)動起來。
門這時“吱呀”一聲被推開。
他本能地握緊匕首,后退半步,抬頭望去。
“秦玉容?”裴元緯喉間一緊,但跟著又改了口:“……江姑娘?”
程念影走進來。
裴元緯神情微微僵硬,不知她聽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
這時吳巡也一腳踏進來。
裴元緯頓時更是防備。
“尸首交給我來處置吧�!背棠钣凹�(xì)聲道。
裴元緯愣住了。
第183章
善后
程念影這輕輕一句話不僅驚住了裴元緯,還驚住了吳巡。
你怎能把收尸說得如此輕描淡寫?裝都不裝一下了?你還記得你原先在郡王府上是什么模樣嗎?也不怕我講給郡王聽?
裴元緯先回過了神,語氣還仍有些茫然:“你處置?你如何……處置?”
“先要換下衣裳�!背棠钣暗馈�
裴元緯霎時發(fā)現(xiàn)她冷靜得異于常人。
吳巡這時候左看看右看看,插了句嘴:“此處恐怕沒有可換的衣物�!�
程念影:“你去取�!�
“我?我……”吳巡結(jié)巴了一下,仔細(xì)想想,好吧,還真只有他去合適。
“不知四爺臥房的門朝哪邊開?”
裴元緯本能地答了:“你出了院子,朝左手邊走,到了菡萏院,正房左側(cè)便是�!�
吳巡應(yīng)聲走了出去。
避開他人去取件衣裳,于他來說實在小事。
房內(nèi)霎時又安靜下來。
裴元緯一時實在不知該說什么,只僵立在那里。
程念影開了口:“楚珍此來,帶了幾人?”
裴元緯抿唇:“只帶了三人,一個車夫,一個粗使婆子,一個丫鬟。帶的人并不多�!�
程念影還記得御京中貴婦人們出行的陣仗。
“帶的人算少?”
“算少。”裴元緯應(yīng)聲,“如今沒有了武寧侯府,便低調(diào)行事了�!�
“她會不會是瞞著武寧侯出來的?”
裴元緯頓了頓:“不無可能。”
“若是這樣,便最省事了�!背棠钣罢f著,在楚珍的尸身旁蹲了下來。
她伸手檢查起她隨身攜帶的物品。
裴元緯見她有條不紊,慢慢也恢復(fù)了冷靜。
他問:“方才你在門外……”
“都聽見了�!背棠钣暗�。
裴元緯不自覺地嘆了聲氣:“你娘……并不想讓你知曉你的身世不光彩�!�
“但楚珍早與我說了�!�
裴元緯聽得眉頭又緊了緊,方才還激蕩在胸間的憤意,此時又涌了上來。
“她早與你說了?”
程念影點頭:“她讓我不要去認(rèn)四夫人,說我會害了她�!�
“……”裴元緯捏緊拳頭,“楚珍該死�!�
“四夫人若不希望我知曉,那我便裝作不知曉�!背棠钣坝值�。
裴元緯怔了怔。
程念影抬眼看了看他:“我與你一樣,并不愿她再難過痛苦�!�
裴元緯面頰肌肉輕輕抖動,他笑了下,應(yīng)聲:“嗯�!�
這時程念影捏住楚珍的手仔細(xì)分辨起來。
裴元緯不禁問:“怎么了?”
他其實并不明白,少女為何還要對楚珍的尸身做這樣仔細(xì)的檢查。
“她的手上有墨�!�
“嗯?”
“這兩根手指上沾得尤其多,墨跡新鮮,……她才寫了什么東西,而且寫得很匆忙,才顧不上弄臟手。”
“信?她寫了信?”裴元緯猶疑接聲。
程念影立即翻找四周,并未找到有信件。
“她寫的東西被帶出去了�!�
裴元緯反應(yīng)也不慢,立即道:“在你來之前,秦玉容來過。”
“秦玉容?”是,所以裴元緯見她出現(xiàn)在門口,第一聲喊的是“秦玉容”。
“她寫了信叫秦玉容帶出去�!背棠钣拔⑽Ⅴ久�。
“不能叫她帶出去……我立即派人去追�!迸嵩曊f完,又意識到自己如今的模樣根本不能出去。
早知不該用匕首的。
裴元緯心沉了沉。
程念影并不慌亂:“不急,城門剛剛封鎖了�!�
“嗯�!�
裴元緯這才有功夫問:“裴伽他……”
程念影也不瞞他,直接說自己遇見了傅翊,然后讓裴伽獨自返回。卻沒想到出了事。
“楚珍也不算說錯,綁走他的人,本應(yīng)當(dāng)是沖我來的�!�
裴元緯沉默住了。
半晌,他才又問:“丹朔郡王對你做了什么?”
“什么也沒有,送我回來的便是他的屬下�!�
裴元緯頓時捋清楚了:“封鎖城門,是為了找到裴伽?丹朔郡王為此下的令?”
“嗯。”
“楚珍與我說了替嫁一事,丹朔郡王沒有因此事發(fā)作于你?”
“嗯,好好坐下來說了,便沒事了�!�
這樣大的事,豈有坐下來好好說便能了結(jié)的?
裴元緯喉間堵住。
過了會兒,才又重拾聲音:“為何有人沖你來?那人想做什么?與你長大的經(jīng)歷有關(guān)?”
他頓了頓,“能與我說嗎?”
程念影并不打算同任何人說。
傅翊那是自己發(fā)現(xiàn)的,那不一樣。
她抬頭看著裴元緯,裴元緯道:“在這世間一個人走,終究還是太難了�!�
“你方才都聽見了,我已稟明了老太爺,你若留下來,便是我和楚琳的女兒,名正言順,光明正大�!�
“你在猶豫?那沖你來的人,十分棘手?”
“但我想,你不必一個人思慮。你應(yīng)當(dāng)說出來,多一個人替你來思量,那究竟有多棘手,又該如何面對�!�
程念影動了動唇,這時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程念影還沒竄起來,來人已經(jīng)連忙道:“是我。”
吳巡回來了。
他不僅抱了一套衣裳回來,還拎了個盆。
“我想這用得上吧?”吳巡將那銅盆丟在一邊。
程念影點頭。
裴元緯也不拖拉,立即去換了新的衣裳。
然后將手、臉都洗凈,鞋也一并換了。
等他從里間出來,程念影正在擰浸濕的帕子。
“你先走吧,剩下的交給我�!�
裴元緯微微皺眉:“你……”
“四爺如今出現(xiàn)在人前,才不令人起疑�!眳茄残π�。
裴元緯知道這不是你推我讓的時候。
少女冷靜,聰明,并不因這一刻找到了親人,就變得弱小。
他要將她作大人般看待,信她的話。
“好,我先走。其余的,我們晚些再說�!�
裴元緯想了想,又道:“等再見時,莫要再叫她‘四夫人’了。她是你母親。”
他停頓片刻,“我是父親�!�
程念影頭也不抬,悶悶應(yīng)了聲:“唔�!�
手中的帕子細(xì)致地擦過一邊架子上飛濺的血跡。
裴元緯這才一顆心沉甸甸地邁了出去。
吳巡便守在一旁,借銅盆燒了裴元緯的血衣。
待燒完,他轉(zhuǎn)頭看去,見程念影將一邊花盆里的土都細(xì)致清理了一遍。
“那里頭有血?”
“有濺進去的�!�
“你怎么知曉這里頭都有?”吳巡湊過去,發(fā)現(xiàn)褐色泥土里,實在難分辨,倒是葉片上隱約可見痕跡,被素手一抹,也就消失了。
程念影悶聲道:“迎面殺人,背面殺人,用匕首,用長刀……血會怎么濺,我都知道�!�
吳巡瞠目結(jié)舌。
這樣厲害?
不對,她怎么就這么說出來了?
吳巡摸摸下巴,語氣倒并不害怕:“你不會將我也滅口吧?”
程念影將臟了的帕子讓給他:“不,你還得跟我一起抬尸體�!�
“……”
吳巡抓住帕子,轉(zhuǎn)頭清洗:“……我怎么就落到這個地步了�!�
程念影不知他只是順口一說,當(dāng)他真是不滿,便驀然幽幽道:“你知曉我為何要離開郡王府嗎?”
吳巡豎起耳朵:“為何?”
“因為從夔州回來后,我便發(fā)覺郡王城府太深,我在他跟前吃不消�!背棠钣邦D了下,“那你知曉我為何會發(fā)現(xiàn)郡王城府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