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傅斯恬覺得她切的根本不是番茄,是自己那根緊繃著的神經(jīng)。
等開了火,倒了油,熱油噼里啪啦地濺著,時懿舉著鏟子想近前又不敢近前,傅斯恬的驚心動魄又變成了——忍笑忍到嘴角發(fā)酸。
時懿余光掃到了,轉(zhuǎn)過頭,面無表情地盯著她。
傅斯恬的笑徹底藏不住了。她笑眼水亮,一臉溫良地走到時懿身邊,伸手要取她手中的鏟子,體貼道:“煎蛋我來吧�!�
時懿想堅持,再看一眼鍋里“氣勢洶洶”的熱油,手上的力道終是放開了。
傅斯恬接過了鍋鏟,卻沒有馬上把雞蛋倒進鍋里�!澳愠匝笫[嗎?”
時懿點頭,從冰箱里取出洋蔥。傅斯恬關(guān)上火,嫻熟切了半個洋蔥才再次開了火。油熱了,她輕輕松松把洋蔥倒進了鍋里爆炒。鍋里的油依舊在滋滋地響著,白色的熱氣和著蔥香裊裊地往上繚繞,煙火氣息里,傅斯恬嬌柔的臉,和著玻璃窗外靜謐的夜色,畫面竟美好得有如家居宣傳片。時懿有幾秒鐘不自知的出神。
洋蔥炒出香了,傅斯恬這才倒入打好的蛋。蛋煎好了,她又順手倒入了番茄翻炒。
差距過于懸殊,時懿有自知之明地放棄接手了。她脫掉身上的圍裙,近前叫傅斯恬:“斯恬。”
傅斯恬側(cè)身抬頭,時懿把圍裙穩(wěn)穩(wěn)地套在她身上,自然地貼著她的耳側(cè),幫她系脖子上的系帶。
時懿溫?zé)岬暮粑�,似有若無地灑落在傅斯恬的耳朵、脖頸間,帶起她一陣肌膚的顫栗。傅斯恬動也不敢動,僵直著脖子等待著這甜蜜的凌遲結(jié)束。
心跳聲大得像是要跳出胸膛。
時懿終于退開了身子,指尖下滑到她的腰上,捏起兩邊的系帶。
也許是她發(fā)間的香氣太蠱惑人,也或許是她垂下的長睫太溫柔,給了人不自量力的錯覺。
傅斯恬喉嚨滑動,居然聽見自己問出了口:“時懿,我是你第一個帶回這里的同學(xué)嗎?”
作者有話要說:傅小兔嘰:時懿時懿,我是不是你第一只帶回家的小兔嘰呀?
時懿:嗯。
小兔嘰:那你看過話本嗎?
時懿:嗯?
傅斯恬:你帶我回家,收留了我,是不是就算我的恩公呀?
時懿:……姑且算?
傅小兔嘰扭捏:那我是不是就應(yīng)該報答你呀?
時懿:你想怎么報答?
小兔嘰不說話,羞羞答答地窩進時懿的被窩。
時懿:???恩將仇報,鳩占鵲巢?
小兔子:……
嗚嗚嗚,時懿大笨蛋!
第31章
“不是�!睍r懿幫她系好圍裙,
不以為意地答,“鹿和來過幾次�!�
傅斯恬問出口就直覺不好了,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為什么要問這么愚蠢的問題,
真的以為時懿對自己有多特別嗎?
鍋里的水還在沸騰著泡泡,她心里的粉紅泡泡卻一點都沒有了。
“怎么了?”時懿從櫥柜里拿碗筷。
傅斯恬掩住失落,
裝作自然地答:“沒有,
我隨便問問�!�
“不過,留宿的話,你是第一個。”時懿關(guān)上柜門,
隨口又說。
傅斯恬下面條的動作一頓,
整顆心又跟著水開始沸騰了。咕嚕咕嚕的泡泡聲也不知道是從鍋里出來的,還是從她心里出來的。
“我睡覺很規(guī)矩的,
不打呼嚕也不磨牙。”傅斯恬細聲細氣地說。
時懿不在意道:“沒關(guān)系,
房子隔音挺好的�!�
傅斯恬聽出了她話里的意味,
眼眸又暗了點,
“以后我們住一個宿舍就有關(guān)系了�!睍r懿果然沒有打算和她一起睡。
“是哦。”時懿愣了一下,
“那我是不是應(yīng)該趁今晚先檢驗一下?”
傅斯恬喉嚨發(fā)緊,“啊”了一聲,口吻尋常道:“那你來呀�!狈旁阱伾w柄上的手都忘記收回了。
她豎著耳朵等待時懿的回答,時懿顯然沒有當(dāng)真,而是問,
“客房一直有收拾的,你一個人睡會害怕嗎?”
她這么大的人了,
當(dāng)然不會害怕的。但是,
如果會害怕的話,時懿要怎么樣?
傅斯恬覺得自己太犯規(guī)了,可她還是聽見自己羞恥地問出了口:“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女生……一起睡也很正常吧?她會非常規(guī)矩的。
她不敢看時懿的表情,
心懸得高高,全身的溫度都升了起來,燥得不行。有一種又解脫又后悔的感覺。
時懿為難,但看傅斯恬明顯緊張的模樣,又有點心軟。她看得出傅斯恬是很害怕拒絕別人,也一樣很害怕被別人拒絕的人。
其實她不喜歡和別人同睡,太親密了。
“可以�!睍r懿垂眸,把碗筷放到傅斯恬的鍋邊。
傅斯恬眼睛亮起,臉上是難以掩飾的歡喜。
時懿疑惑,有這么高興嗎?
“我睡相沒有你好�!睍r懿事先聲明。
“沒事沒事,我睡覺很沉的。”傅斯恬話音里都是笑意。
“那我去把被子抱到臥室�!睍r懿轉(zhuǎn)身出去。
傅斯恬整顆心都飛到了天上,可她沒辦法像往常一樣抱住她的小兔子滾上幾滾,只能趁著時懿看不到,捂住臉放肆地傻樂。
開始有點后悔剛剛摸黑拿的睡衣太草率了。
面條熟得剛剛好,傅斯恬撈出,盛湯,端到餐桌上準備去叫時懿。
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這個時間點,傅斯恬以為只會是響一聲掛斷的騷擾電話,沒想到居然是陳熙竹的消息。
陳熙竹發(fā)了一張照片給她——一張黑漆漆的天空。她說:“今晚居然一顆星星都沒有。”
傅斯恬認出,照片里與天空相連的建筑,是學(xué)校最高的那棟教務(wù)辦公樓。這個角度,應(yīng)該是從篤行體育場拍的。
她腳步停了下來,擰眉問陳熙竹:“你怎么還沒睡?你在體育場嗎?”
陳熙竹驚訝:“你怎么也還沒睡?”
“我晚上有事熬夜了。”
“那忙完了嗎?忙完了快睡�!标愇踔穸谒�。
傅斯恬不放心,又問了一次:“你在體育場嗎?”
陳熙竹沒回應(yīng)了。傅斯恬盯著屏幕,連發(fā)了好幾個抖動窗口。
時懿出來看到她站在半道上,“怎么站在這?”
傅斯恬回神,“噢,面好了,我想叫你出來吃,怕放久了會坨�!�
“我稍微整理了下房間。”時懿若無其事地在餐桌前坐下。
傅斯恬煮的面,也不過是紅色的湯,綠色的菜,黃色的蛋,平平無奇的賣相,入口居然有想象不到的好吃。湯汁清香卻不寡淡,明顯有別于外面充滿調(diào)料味的面食,家常卻不平常。時懿咬一小口的面,喝一小勺的湯,剛想夸獎傅斯恬的廚藝,卻發(fā)現(xiàn)對面的傅斯恬有點心神不寧。
“怎么了?”
傅斯恬勉強笑了一下,問她:“好吃嗎?”
時懿點頭,卻沒放過那個問題,“你怎么了?”
傅斯恬坦白:“我有個朋友剛剛給我發(fā)消息,大晚上的好像還在操場晃蕩。我回了她消息后,她回了兩條突然不回我了。我有點擔(dān)心�!�
“女生?”
“嗯,我們學(xué)校法學(xué)院的�!�
時懿吃面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打個電話看看?”
“打了,關(guān)機了�!彪m然很大可能只是手機沒電了。但她就是越想越不安。
時懿看她臉色不好,美味的面條在嘴里也失去了味道。她放下筷子,“走吧,我送你過去�!�
三點半了,再折騰一下今晚算是不要睡了。傅斯恬連忙推辭:“不用啦。時懿你睡吧,我走過去就好了,我兼職來過這附近,認得路的�!�
她站起身子,“鍋我洗了,碗要麻煩你一起洗了�!�
時懿沉下臉,“你是準備讓我明天發(fā)尋人啟事嗎?”
傅斯恬看她肅了的表情,有些無措,“時懿……”
時懿走到茶幾旁抓起車鑰匙,“還吃嗎?不吃就走吧。”
傅斯恬猶豫,還想再勸,時懿淡淡提醒:“早結(jié)束早睡覺�!�
傅斯恬不好再犟了。
這次同樣五分鐘的路程卻變得漫長了起來,去時覺得寧靜的街道也變得蕭瑟了起來,傅斯恬如坐針氈,總想和時懿道歉。
可時懿卻總能在她即將要開口前,一個眼神橫過來,讓傅斯恬自動消音。
車子再次回到海外教育學(xué)院宿舍樓外的停車場。一熄火,傅斯恬解開安全帶就催促時懿:“好了時懿,你快回宿舍休息吧,真的很不好意思,浪費了你一整晚的時間�!�
時懿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傅斯恬以為她答應(yīng)了,結(jié)果走到了通往篤行體育場和宿舍樓的分岔口,時懿依舊慢悠悠地跟著她。
傅斯恬回頭:“時懿?”表情內(nèi)疚得像要哭起來了。
時懿臉色和緩了些,問她:“你放心我一個人走回宿舍?”
傅斯恬被她問愣了。她本來沒多想,但現(xiàn)在一看,這半夜三更,四下一個鬼影都看不到,時懿這樣容色秀麗,柔弱可欺……她確實不放心。
她咬唇,表情越發(fā)無措了。
時懿眼底泛過柔軟,“走快點吧。”
傅斯恬連忙壓下了內(nèi)疚的情緒,加快腳步。
篤行體育場的小鐵門開著,一眼望進去,整個操場上空無一人。傅斯恬還在搜尋,時懿問:“那個是不是你朋友?”
傅斯恬順著時懿的視線看去,斜對面石階看臺上仰頭看著天空的身影,不是陳熙竹又是誰。
傅斯恬心落了地,小跑起來,“我過去叫她�!�
腳步落地的聲音在這空曠的空間里無足輕重,但她書包里激烈的鑰匙碰撞聲卻十分刺耳,驚醒了出神的陳熙竹。
“恬恬?你怎么過來了?”她站起了身往下跳。
傅斯恬氣喘吁吁地在欄桿外站著:“你手機……怎么關(guān)機了?”
她一臉焦急的模樣讓陳熙竹有種做錯事的慌張感:“我回了你消息,突然就跳電關(guān)機了�!�
“……”虛驚一場,傅斯恬又好氣又慶幸。
“你不放心我是不是?”陳熙竹從欄桿下鉆出來。
傅斯恬放柔聲音,“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陳熙竹鼻子一酸,突然抱住她的肩膀嗚咽了起來:“恬恬你太好了,嗚嗚嗚,嗚嗚嗚……”
傅斯恬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怎么了,別哭了,我在呢�!�
陳熙竹哭了兩聲,很快就止住了,眼圈泛紅地說:“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我自行車被偷了�!�
陳熙竹不是這么脆弱的人,傅斯恬直覺不止如此。
果然,陳熙竹垂下腦袋,過了兩秒又說:“學(xué)姐談戀愛了�!�
“她居然覺得我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她身邊,是因為我想勾搭她男朋友。換屆候選人卡我就算了,背地里還和別人婊我。”哽咽里的委屈讓傅斯恬心疼。
她摸著陳熙竹的肩膀給她無聲支持,想陪她坐會兒好好地安慰她,可又記掛著時懿。
時懿沒有近前,安靜地等在小鐵門旁,給她們留出了充足的空間。明明是那樣清冷的氣場,卻又是那樣讓人心暖的存在。
陳熙竹也注意到了遠處長身玉立的女孩,“那邊是和你一起過來的同學(xué)嗎?”
“嗯�!�
“啊?那……那我們快回去吧�!标愇踔窭碇腔鼗\,抱歉道:“不好意思讓你們大半夜跑一趟,我沒事的,我就是失眠,以為出來透透氣會好點�!彼奚釠]有適合她哭泣的地方。
傅斯恬溫吞說:“熙竹,是她�!�
陳熙竹微愣,沒反應(yīng)過來。
傅斯恬神情里透露出羞澀,陳熙竹忽然福至心靈,恍然大悟,連忙又瞅了那個身影好幾眼。
“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宿舍,我們先送她回去再過來好嗎?”
陳熙竹恢復(fù)往常的模樣,一點都沒有剛剛哭過的痕跡了,“不過來了,走啦走啦,我們都回去睡覺。”她拉起傅斯恬的胳膊往時懿那邊跑,在時懿身前站定,大大方方地對時懿笑:“同學(xué),大晚上的麻煩你了�!�
時懿搖了搖頭,微微笑。
“我是法學(xué)院的陳熙竹,斯恬的好朋友�!�
“工商管理學(xué)院,時懿,斯恬的同學(xué)�!�
陳熙竹一挑眉:“只是同學(xué)?”
傅斯恬臉紅,連忙扯陳熙竹的袖子。
時懿勾唇,改口:“好朋友�!�
陳熙竹揶揄地看傅斯恬,傅斯恬耳根發(fā)熱,軟聲招呼:“走吧,我們回去吧�!�
陳熙竹健談,一路上不時和時懿聊兩句,進宿舍前,連時懿微信都加走了。
只剩下傅斯恬和時懿兩人從法學(xué)院宿舍往回走了,時懿淡淡說:“你朋友很有趣�!�
傅斯恬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吃醋。躊躇好一會兒,她小聲說:“我也沒有你微信�!�
時懿若有似無地笑,“你用嗎?”
傅斯恬愣了愣,沒吭聲了。她確實是不常用。
凌晨四點鐘,兩人終于再次回到了宿舍,互道了,各自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