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時懿心情沒有任何放松,干澀地說:“謝謝媽�!�
方若樺手摩挲著杯盞,也不喝茶,也不應(yīng)她。空氣莫名地安靜了下來,時懿錯覺她們彼此的呼吸聲都變得清晰可聞。
好像都染了情緒般,低沉沉的。
終于,方若樺低沉沉地再次開口:“但是,他和我說了另一件事。我覺得有必要和你談?wù)��!?br />
她抬眸,直直望進時懿的眼里,問:“他讓我留意,你在學(xué)校里和一個女生交往過密,同學(xué)們都說,你們……是同性戀。”她越說聲音越輕,像是難以置信,又像是隱含期冀,盼望著時懿能給她一個否定的答案,“是不是真的?”
時懿終于失去了與她對視的勇氣,倉皇地躲開了眼神,應(yīng)不出一句“是”,更應(yīng)不出一句“不是”。
像突然被扼住了喉嚨,連氣管的呼吸都變得困難,眼眶也變得酸澀了。
她寧愿方若樺用更強硬的態(tài)度罵她,指責(zé)她,也不愿意她用這樣不愿相信、自欺欺人的期望神態(tài)面對她。
“對不起�!彼D難啟唇。
方若樺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摸著茶盞的指尖用力得發(fā)白,眼里的光徹底暗了下去。
“是傅斯恬嗎?”她問。
時懿承認(rèn):“是�!�
方若樺五指包握住茶盞,杯沿順著肌膚,深深地硌進了她的手心,茶水順著她的手掌蜿蜒過她的手腕,濕答答的,像從她心里淌出的血。
從暑假里第一次在時懿臥室床頭發(fā)現(xiàn)傅斯恬的照片開始,她給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shè)了,可直到這一刻,她發(fā)現(xiàn),她還是太難過、太難過了。她知道為人父母應(yīng)當(dāng)明白,孩子從出生后就是獨立的個體,父母不應(yīng)該對他們有過多的寄望與要求�?墒�,她半輩子念著時懿、為著時懿,直到這一刻,還在為她考慮著,時懿明知道她是受著怎樣的苦楚、抱著怎樣的希望過來的,做出這樣的選擇,接受這樣的愛情,到底有沒有一丁點考慮過她的感受。
“你太讓我失望了�!彼穆曇衾镉锌酥撇蛔〉倪煅�。
一瞬間,時懿從開始就忍著的淚落了下去,心如刀割。這一聲“失望”,太重了。全世界,明明她是最希望讓方若樺快樂的人了。她明明努力了那么久的。可她還是讓她失望了。
她咬著牙,啞著聲,再次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媽,對不起……”
方若樺轉(zhuǎn)開頭不想看她,淚水簌簌地下落,她抬手飛快地擦拭。
時懿望著她,咬著唇,無聲無息地跟著淚流滿面。
好幾秒后,方若樺很沉地吸氣,像緩和過了一些情緒,回過頭命令她:“和她分手�!�
時懿一瞬間脊背繃得更直了,眼圈泛紅,水光迷蒙的眼里滿是愧疚,卻還是堅定地?fù)u頭:“對不起,媽媽,我做不到�!�
“對不起,我做不到”,又是這句話,時遠(yuǎn)眠也對她說過這句話,一邊對她說這對不起,一邊傷害著她、惡心著她,讓她半生活在一場醒不來的噩夢中。
方若樺太陽穴突突地跳,握著茶盞的五指愈發(fā)用力,胸口悶到發(fā)疼,才堪堪克制住自己想要發(fā)火的沖動。不應(yīng)該的,不可以,不能遷怒,不能有私心。
“時懿,我以前不知道你是這么沒有分寸的孩子。你真的知道自己現(xiàn)在在做什么,以后要面對的是什么嗎?”
時懿吸了一下鼻子,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試圖用更成熟的姿態(tài)來說服方若樺:“媽媽,我知道的。我試過拒絕的,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真的很喜歡她。我不是一時沖動和她在一起的,是深思熟慮過,想要和她一輩子的。”
“你現(xiàn)在才幾歲,你知道人的一輩子有多長,一生中會遇到多少人、有多少可能嗎?你不是非她不可的,為什么不給自己多一個選擇的機會�!�
“那為什么不能給她同等的機會。能遇到一個喜歡的人已經(jīng)很難得了不是嗎?與其寄望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可能,不如珍惜當(dāng)下,不是嗎?媽媽,是你教過我,人要懂得知足�!�
方若樺一字一字沉聲道:“我還教過你迷途知返、適可而止。時懿,不要用我說過的話來反駁我。”
時懿梗了梗喉嚨,低聲說:“對不起。”
“時懿,人生是一個階段一個階段的,這世界上,沒有真的過不去的坎、離不開的人。選擇一個合適的伴侶,可以讓你往后的人生輕松快樂很多。我不想你浪費時間在一個錯誤的人身上�,F(xiàn)在抽身還來得及�!�
“她不是錯誤的人。我選擇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快樂了。”
“那是你們現(xiàn)在還沒有畢業(yè),還沒有真正接觸社會。不說你們兩個女生在一起要面對多少流言蜚語,只說兩個人在一起過日子,能不能幸福,就不僅僅是兩個人就能決定的,背后還牽涉著兩個家庭。你對她了解又有多少?你知道的她就是真正的她嗎?”
時懿張唇要反駁,忽然反應(yīng)了過來,錯愕道:“什么意思?”
方若樺蹙眉說:“你知道她現(xiàn)在的父母不是她親生父母,只是她叔叔嬸嬸,她親生父親是殺人犯嗎?”
“你調(diào)查她了?”時懿臉色瞬時間沉了下來。
方若樺沒有否認(rèn)。
時懿一下子痛入心扉,為現(xiàn)在的傅斯恬,也為過去的傅斯恬。她明明那樣美好,那樣努力,可這些過去為什么還不肯放過她。這些過去要牽累她到什么時候。“媽,你太過分了,你這是侵犯隱私。”她少有的對方若樺大聲了。
方若樺眸色也冷了下來,為著她的態(tài)度心寒。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不用去做這樣的事�!�
時懿察覺到自己態(tài)度不好,又努力壓下了,緩和了語氣說:“媽,這些我都知道。我是自己知道的情況下,選擇的她�!�
方若樺愕然,隨即,是更疲倦的嘆息:“時懿,你以為你可以是救世主嗎?”
時懿說:“我不是,她也不需要。�!�
“她需不需要,不是你說了算的。時懿,你太天真了。是不是我把你保護得太好了,才把你養(yǎng)得現(xiàn)在這樣不通世故。”
“有赤子之心不是壞事�!�
“所以你一定要一意孤行是嗎?”
時懿默了默,還是那一句:“對不起……”
方若樺放下手中的杯子,掌心疼得發(fā)麻。她抬手扶額,很快又放了下去,指甲扎著傷心的破口,才穩(wěn)住聲線,說出口道:“時懿,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說服不了你。”
“可是,我是你媽媽,我也沒有辦法什么都不做,就看著你這樣一條道走到黑�!�
“既然我們誰也說服不了誰,你走吧�!�
時懿不可置信地看著方若樺,呼吸都消失了,動了動唇,卻發(fā)不出聲。
媽媽這是,不要她了嗎?
方若樺視線落在相冊上,不再看她:“三年,我給你三年的時間,你也給我三年時間。這三年,我們就不要聯(lián)系了�!�
“三年后,如果你們還在一起,你帶她回來,我祝福你們�!�
第108章
“好。”好幾秒后,
空氣里響起時懿艱澀的應(yīng)答聲。
不是該計較這些的時候,方若樺卻還是悲從中來。時懿沒有一絲絲的退讓,她的干脆甚至讓她覺得自己把自己和傅斯恬擺在同一個天秤上太可笑了。方若樺落在相冊上的視線晃動里起來,
心碎了又碎,難過到極致,
反倒能硬起心腸把無情的話說出口了。
“給你一周的時間搬家夠不夠?”
時懿像被什么定住了身子,
一瞬不瞬地盯著方若樺,一滴淚沒有聲息地滾了出來。方若樺的意思她聽懂了。
“夠了�!彼拖骂^,很輕地吸了一下鼻子,
試圖收起自己難堪的脆弱,
可低沉的鼻音還是出賣了她。”卡里剩下的錢要轉(zhuǎn)給你嗎?”她看著地面上她們交匯在一起的影子問。
方若樺忍著痛苦,平靜回她:“把你支付寶的賬號密碼也發(fā)給我�!�
她這是要她把所有的一切都還給她。
時懿長睫顫了顫,
卻沒有淚再落下了。她收回手,
放在雙膝上,
端坐著,
是比方若樺更平靜的姿態(tài):“好�?]綁定,
我回去后轉(zhuǎn)給你。”
方若樺給她機會:“不用著急,你可以考慮兩天�!�
時懿回絕:“不用了�!�
方若樺張了張唇,終是沒再發(fā)出聲。
空氣又安靜了下來,時懿看著方若樺腳踝上的護踝,聽不出情緒地說:“以后盡量少穿高跟吧,
腳扭過一次以后,就容易反復(fù)。膝蓋還總疼的話,
全身檢查做一次。嘉嘉大了,
不要太慣著她。你腰不好,抱久晚上又要難受�!�
方若樺的心在她的一字一字中發(fā)顫�!班拧!眴我艄�(jié)的回應(yīng),冷淡又敷衍。
時懿喉嚨動了動,
站起身說:“那……沒什么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方若樺的心隨著她的站起,空了一大半,可還是答:“嗯。”
時懿在原地站了兩秒,轉(zhuǎn)過身,提起腳一步一步往外走。肩膀下沉,腰肢筆直,整個人像一株挺秀的雪竹。
方若樺目送著她,目送著這個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出落成大人了的女兒,腳步聲中走過的每一秒都仿佛被無限拉長了。她盼望著時懿下一秒就會回過頭來,和她示弱、與她示好,哪怕只是一點松動也好。
可最后時懿在門邊站定,回過頭來,與她說的話卻是:“媽,我們母女倆的事,我們母女倆解決就好。這三年,私底下,不要找斯恬,可以嗎?”
方若樺被她堵了個措手不及,一時沒有說話。
時懿望著她,目光泄露出幾分哀求。
方若樺說不清是心疼還是心寒,為著時懿這一整場談話中難得的示弱——為著傅斯恬的。
方若樺終于避開她的眼,答應(yīng)她:“好�!�
她一貫重諾,時懿松了眉頭。她像是想笑,卻無法完全帶動唇角,只抿出了極淺的一點弧度,很輕、很平和地說:“那……媽你照顧好自己�!�
“我們,三年后見。”
方若樺繃著臉,沒有回答。門被“咔噠”一聲輕輕帶上了,方若樺靜坐著,像雕塑一樣,聽著她的腳步聲走過平臺、轉(zhuǎn)下樓梯,踏上大廳,消失在她聽不到的地方……
像是有什么,走出了自己的生命。
方若樺嚯然站起身,急急地追了兩步,又倉皇地停下腳步。淚如雨下。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yuǎn)。她不求時懿現(xiàn)在能理解她。她只求,時懿下半生能順?biāo)鞜o憂,平安喜樂。她能護得了她一時,護不了她一世。傅斯恬那樣的家庭背景,她怎么能放心地把自己殫精竭慮護了二十年的掌上明珠交給她。
這世上的事,時懿還不懂,可她見得太多了。真實的生活遠(yuǎn)沒有她想的那么容易。有情飲水并不會真的飽。
現(xiàn)在傅斯恬就住時懿家、花時懿的錢,讓時懿養(yǎng)著她,沒關(guān)系,時懿現(xiàn)在經(jīng)濟條件是比她要好,多承擔(dān)些是應(yīng)該的。可是以后呢,她吸毒殺人勞改即將出來的父親呢?也要成為時懿這輩子要背負(fù)起來的包袱和污點嗎?她父親真的改好了嗎?如果是除不去的牛皮癬、填不滿的無底洞呢?
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時懿冒著這種險,這不是她的孩子人生中該面對的。她要給時懿時間,讓現(xiàn)實給時懿上一課,讓她真的長大,真的明白,生活到底是什么,為自己的選擇負(fù)責(zé)并不只是嘴上輕飄飄的一句話。她也要給自己時間,等待一個更合適的時機,打蛇七寸。
時懿像沒事人一樣回到了大廳,嘉嘉坐在向業(yè)的肩膀上玩耍,看見時懿下來了,就笑瞇了眼睛朝她張開手,要她抱抱。
時懿伸手接過她,低頭與她澄亮的眸對視著,少有的,低頭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小人兒被親了,有點害羞又有點高興,咧著嘴傻笑。時懿叮囑她:“以后要聽媽媽話,好好長大,知道嗎?”
小朋友哪里聽得懂,只顧著要抱她,左蹭蹭,右蹭蹭。
時懿摟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眼睫低垂。
向業(yè)站在一旁聽得心驚,試探地問:“和你媽談完了?這么快?”
時懿“嗯”了一聲,蹲下|身子,把嘉嘉放下,站起身,又把包里的車鑰匙取出,彎腰放在了茶幾上。
她對著向業(yè)頷首,十分禮貌地囑托他:“以后,媽媽就托叔叔多照顧一些了�!�
向業(yè)愕然:“這……什……”
時懿卻沒有多說的意思,搖了搖頭,不等他反應(yīng),轉(zhuǎn)身向外走了。
向業(yè)想要伸手抓她,又礙于和時懿沒那么親近,伸到一半收回了,“我送你�!毕驑I(yè)大聲地喊。
時懿背對著他,頭也不回,擺擺手。
于是他只能看著女孩倔強單薄的身影,走出他的家門,裙擺飄搖,被風(fēng)雨卷入蒼茫的夜色中。
雨又下得大了,隨風(fēng)肆虐,雨傘根本擋不住。
時懿撐著傘走了一小會兒,裙擺濕了大半。她摸出手機,習(xí)慣性地想要打開軟件打車,輸入目的地的時候,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她收了手機,站到了路邊一處靠墻能稍擋風(fēng)雨的地方,搜索最近的公交站,靜靜地等待雨停。
雨小后,她步行至公交車站,憑著生活常識和之前出游時的印象,乘上了一輛公交車,運氣很好地坐到了最后一個空位。
夜晚的車廂,空蕩蕩的,很安靜。沒有人說話,只有窗外的雨在不知疲倦地泣訴著。
時懿看著窗外,出神地聽。
兩站過后,上來了一個帶小孩的老人。她站起了身讓座,找了一處靠著窗的地方,抓著把手,繼續(xù)靜默聽雨。
過去時很長的一段路,回來時,短得卻好像只有一瞬間。一回神,便已經(jīng)是到門口了。
時懿伸手輸密碼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背、手臂上都是濕潤的雨水。她收回手,打開包,取出紙巾把自己濕了的手臂、頭發(fā)、臉頰都擦拭了一遍,才撥了撥劉海,打開了門。
門剛打開,里面就傳來了急促的踢踏聲。時懿關(guān)上門,轉(zhuǎn)過身,傅斯恬就已經(jīng)到了玄關(guān)邊上了。
“時懿……”她上揚的叫喚聲在看清她身影的一瞬間驟然止住,“你怎么濕成這樣了?”她慌張地伸手摸她。
時懿手上冰涼涼的。
時懿深深地看著她,用另一只手牽住了她,就勢在玄關(guān)的椅子上坐下,淡聲說:“沒事,外面雨有點大。一會兒再洗個澡就好�!�
“叔叔家停車的地方距離大門這么遠(yuǎn)嗎?”傅斯恬自然地要屈膝幫她解鞋帶。
“我沒開車回來�!睍r懿扶住她的肩膀,止住她的動作,說:“斯恬,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傅斯恬愣住,仰起頭望著她,觸及她幽靜的雙眸,心跳聲突然亂成一片。
從時懿去方若樺那后,籠罩她一整晚的惶然感再度來襲。
“嗯?”她緊繃著聲線問。
時懿表情很淡,聲線冷靜地敘述:“我媽知道我們在一起的事了�!�
剎那間,傅斯恬臉上血色褪盡,張了張唇,像是想說什么卻找不到語言�!澳恰悄恪彼鋈徽酒鹕�,慌張地去摸時懿的臉頰,肩膀,手臂……
時懿拉住她的手,輕輕搖頭:“我沒事。我媽不是會動手的人�!�
傅斯恬低眸看她,腦袋還嗡嗡的,眼圈已是通紅�!澳恰⒁�,怎么說?”她問得滯澀。時懿的手還在她手中,她卻突然覺得,心里很空、很慌,像這只手馬上就要從她的手心中憑空幻滅了一樣。
時懿闔眸說:“我媽不同意。她和我做了一個約定,約定我們互相給彼此三年時間,三年后,如果我和你還在一起,她就答應(yīng)我們在一起。”
傅斯恬心中升騰起些微的希望,大氣都不敢喘,握緊她的手,一眨不眨地聽著她的下文。
時懿繼續(xù)說:“但條件是,這三年,”她的聲音越說越輕,傅斯恬的心卻越擰越緊,“我和她互相不要聯(lián)系。”
“我要完全靠自己度過這三年�!�
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傅斯恬雙唇顫動,巨大的愧疚和惶恐轉(zhuǎn)瞬間吞沒了她。她張唇試圖找回自己的聲音,時懿卻先她一步說下去了。
“斯恬,你……介意我,一無所有地和你在一起嗎?”她望著她,仿佛像是想笑,卻沒成功。唇色白得像紙,烏眸蒙著一層薄霧般,濛濛的,話到最后,隱約帶著抖音。
一剎那間,傅斯恬痛若錐心。第一次,她第一次見到時懿這樣不自信、忐忑的樣子。她何德何能能夠得到她的垂憐,拖累她至此,還得到她這樣的深愛。她再也忍不住,雙臂摟住時懿,把她緊緊地?fù)нM懷里,淚水簌簌下落。
“時懿,笨蛋,大笨蛋,我不值得你這樣,不值得……”她哽咽地回答她:“你不是一無所有。”
“對我來說,你就是一切的所有�!�
仿佛被她的哭腔觸動,懷里時懿的鼻息聲也沉重了許多。她在忍哭,忍得貼著傅斯恬小腹的身體都在微微的顫動著。
她以為她可以忍得住的。
可抱著女孩、抱著她貧瘠土地上的最后一朵玫瑰,這一路強壓的委屈、彷徨,故作堅強,突然就都撐不住了。
十八歲時,時遠(yuǎn)眠教會了她,愛可以是假的;二十一歲,方若樺告訴了她,原來愛是可以被收回的。
她站在世界的中心,突然發(fā)現(xiàn),其實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沒有誰是無條件、永遠(yuǎn)愛她的。
這么多年來,她是不是太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