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沒看見傅斯恬的身影。
前廳經(jīng)理和時懿說場面話:“您今晚好漂亮啊,我第一眼都沒反應(yīng)過來,
以為是哪個明星呢�!�
時懿淡淡一笑,
不以為然:“和你們老板比呢?”
前廳經(jīng)理眼都不眨一下,情真意切:“我答不出來。您們的好看是不一樣的好看,各有千秋來形容都不夠。”
時懿微微勾唇,
旁邊的公關(guān)部經(jīng)理笑出聲來。做餐飲的人都這么會說話嗎。
她好奇地問時懿:“這家老板這么漂亮的嗎?”
時懿“嗯”了一聲:“你見了就知道�!表樦挘隣钊綦S意地問前廳經(jīng)理:“你們老板今晚不在嗎?”
經(jīng)理說:“老板今晚有點事,晚點才過來。老板說了,讓我們一定要好好招待時總,今晚酒水七折,感謝時總賞臉�!�
時懿眉目微沉,若有所思。避開她,還是,又一次欲擒故縱?她不露聲色地應(yīng):“這樣啊,那替我謝謝你們老板了�!�
前廳經(jīng)理笑著轉(zhuǎn)開話題。
說話間,包廂到了,前廳經(jīng)理招呼他們:“到啦,時總�!�
時懿頷首,沒再說什么進去了。
等了不多時,合作方的人也準時來了。在先前預定的菜品上,又添了幾道合作方鐘意的菜品,這一場晚宴算開始了。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夜?jié)u深,大家都喝了不少酒,生意上的嚴肅話題過去后,大家都越發(fā)放松隨意了起來。時懿也喝了不少,但得益于她的好酒量,她喝酒從來上臉不上頭。
她走神看了眼腕表,快九點了,這算不算“晚點”了?心念微動,她附耳在公關(guān)部經(jīng)理耳邊說了句她去趟洗手間,拾起手包站起身往包廂外走。
門一拉開,走道的風便穿堂而過、撲面而來,吹散了時懿僅有的那一點醉意。
她徹底清醒了過來。
留下來接待她們的女服務(wù)生立在門口,看見她出來,恭敬地問:“時總,有什么需要嗎?”
時懿反手拉上門,做出一副不舒服的樣子,捂著胸口,蹙著眉問:“洗手間在哪?”
女服務(wù)生立刻了然,指著前方敞亮的走道說:“就在前面,直走左拐就是了。我?guī)^去吧。”她怕時懿半路要吐。
經(jīng)理交代了,這桌客人和老板關(guān)系匪淺,一定要留心,有什么需要及時服務(wù)到位。
時懿點點頭。
女服務(wù)生便走在稍落后她一步的身后,一邊陪著她往洗手間走,一邊悄悄地打量這個美麗清冷的女人。雖然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但好像沒有很醉,走得蠻平穩(wěn)的。女服務(wù)生識趣地沒有上手扶。
到了洗手間門口,時懿忽然問:“你們店有胃藥嗎?”
女服務(wù)生愣了一下,說:“只有健胃消食片,您需要嗎?”
時懿問:“沒有別的嗎?止疼的�!�
女服務(wù)生說:“抱歉,沒有的。”其實有的,但是只是作為她們餐廳內(nèi)部人員自用的,不對顧客開放。開玩笑,這是吃進肚子里的藥,給顧客吃,而且是給這些喝過酒的顧客,萬一發(fā)生點什么事,誰擔得起責任。
時懿堅持:“幫我問問你們經(jīng)理�!闭f完,也不等服務(wù)生再回答,她徑直往里走,推門進了廁所隔間,鎖上門,靜靜站著。
女服務(wù)生來不及叫住她,懵在原地兩秒,考慮到經(jīng)理特意的叮囑,她還是按下了對講機,和經(jīng)理說明情況。
女聲詢問的聲音從門口隱隱約約地傳來,聽不分明。時懿烏眸沉沉的,心跳有些急促。她閉上眼,強迫自己不要在意外面的聲音,放緩呼吸,冷靜下來。按照計劃,她抬手在左耳垂上摸索,把左耳戴著的耳線取了下來,放進了手包最外層。
耐心地在隔間里呆了兩分鐘,她沖了馬桶,打開隔間的門出來,去到洗手間亮堂的洗手池旁洗手,整理妝發(fā)。
門口女服務(wù)生已經(jīng)不在了,整個空間靜悄悄的。
時懿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旋著口紅,在心里一秒一秒地默數(shù)著。
她給這場臨時發(fā)起的試探設(shè)定最后六十秒的時間。
抿一抿唇,旋回口紅,幾乎就要放棄了,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那是一種不同于女服務(wù)生也不同于前廳經(jīng)理的矮跟鞋會發(fā)出的聲音,平穩(wěn)輕盈,漸行漸近。
時懿心提了起來,捏著口紅底座的指節(jié)不自覺地用力,面上卻不露分毫。
腳步聲在門口停住了。
時懿壓著心跳,蓋上口紅蓋子,擺出一副極其自然的表情,循聲轉(zhuǎn)頭。
如她期待的,長卷發(fā),面龐白凈溫秀的女人,正停在門邊,端端地望著她。她今晚穿著一襲灰色的系腰卷袖襯衫長裙,領(lǐng)口開了兩顆扣子,脖頸白皙修長,鎖骨平直,在長發(fā)中若隱若現(xiàn),振翅欲飛。
氣質(zhì)卓然,淡雅出塵。
時懿幾不可覺地翹了翹唇角。
她轉(zhuǎn)回頭,伸手到自動水龍頭下,像沒看見傅斯恬一樣,一語不發(fā),慢條斯理地洗手。
傅斯恬眉頭蹙了蹙,跟著沉默,情難自已地多打量了時懿兩眼。
她看上去喝了不少,兩頰都透著一點不自然的紅。好像比一周前又瘦了一點。
是不是應(yīng)酬太多,工作太辛苦了。
她手腕上……傅斯恬有些恍神。時懿手腕上戴著的那塊銀白色腕表,好像是和她送她的那塊同一品牌,一直被她們戲稱為情侶表的那塊?
鏡子里,時懿好像在看她了。
傅斯恬掐自己掌心,強迫自己收回神,極力沉穩(wěn)平淡地開口:“時總,你還好嗎?服務(wù)生說你要胃藥?”
時懿從水龍頭下抽回手,不咸不淡地應(yīng):“嗯�!�
傅斯恬詢問:“是胃疼嗎?反酸?還是單純地疼?”
時懿手伸到自動烘手機下:“都有�!�
傅斯恬便伸出手,問:“鋁碳酸鎂咀嚼片可以嗎?你喝了酒,其他的藥最好詢問過醫(yī)生才能吃。”
一板咀嚼片正躺在她的手心里。
時懿發(fā)現(xiàn)自己聽不出她的情緒。
她收回烘手機下的手,轉(zhuǎn)過身,面對著傅斯恬,回:“可以呀�!�
并不伸手去接。
傅斯恬抬著手,攤開著手心對著她,面色平和到接近冷淡。
都親自上來了,還裝什么?過頭了。時懿審視著她,光明正大,肆無忌憚,直望進她的眼底。
傅斯恬不敢躲,也不能躲,靜靜地與她對視著。
氣氛凝滯中。
時懿忽然嗤笑了一聲。
她走近了傅斯恬,伸出戴著腕表的左手,伸向傅斯恬的掌心,就在傅斯恬以為她要拿走藥的時候,她手忽然抬高了,越過了傅斯恬的肩膀,壓在了她的耳邊的墻壁上。
陰影投了下來,冷香鉆進鼻腔,像當年很多次她逗她、親昵調(diào)情時那樣,時懿把她圈在了墻壁與自己之間。
“老板親自送藥上來,每個顧客都有這個待遇嗎?”
時懿前傾身子,低下頭,貼近了她。
發(fā)尾掃到她的鎖骨,幾乎要鼻尖貼著鼻尖,呼吸纏著呼吸了。傅斯恬一瞬間全身戰(zhàn)栗到僵直。
她忽然聽到了自己心臟劇烈鼓動的聲音。
感受到了身體血液流過四肢百骸的存在。
她驚覺,原來,她還是活著的啊。
有那么兩秒她慌亂到無法直視時懿的眼眸。她反手無措地抵在墻壁上,垂下眼睫,強做鎮(zhèn)定地回:“時總,你喝醉了。如果有需要,都是應(yīng)該的,讓顧客吃得安心、舒心,是我們的服務(wù)宗旨。”
時懿沒有錯過她的表情變化,唇角弧度加深。
“是嗎?”她似笑非笑,像是夸獎,又像是嘲諷:“難怪傅老板人氣這么高,生意這么紅火。”
傅斯恬心臟要蹦出胸腔了。
她喉嚨滑動,面色隱忍,抬起手想要推開時懿了。
時懿卻在她動作的前一秒,自若地退開了身子。
她微涼的指尖碰過她的掌心,抽走了她手中的藥:“謝謝傅老板的藥了�!�
客氣到?jīng)]有感情地道了這一句謝,她不再看她,轉(zhuǎn)身就走�!拔蚁然厝チ�,失陪。”
仿佛一瞬間又變回了那個清醒端莊、公事公辦的時總。
傅斯恬有些沒有回過神。
時懿想做什么?自己又在做什么?
她靠著墻,指節(jié)慢慢蜷縮起,蹙眉沉緩地出氣。
她不應(yīng)該沖動上來的。明明萬般告誡了自己,不要再出現(xiàn)在時懿人生中,不要再打擾時懿的生活了的。
為什么這么沒有自控力。
身側(cè)口袋里手機震動了兩下,傅斯恬收斂心神,取出手機查看。
是傅斯愉發(fā)的短信:“姐,他爸媽說這兩周想請爸媽和你一起吃頓飯,你看你什么時候方便。”
傅斯恬眼底浮出淡淡的笑意,回:“都可以。你們方便就好。”
走道里,時懿握著手里并不會真的用上的咀嚼片,不疾不徐,步履沉穩(wěn)地走著。她呼吸也有些亂,不自覺地咬了一下唇,唇角是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
傅斯恬輸了。
不過,她的無名指上,依舊戴著那枚礙眼的戒指。
時懿眼眸晦了晦。
包廂就在眼前了,她撩了一下耳邊的發(fā),調(diào)整好狀態(tài),隨著服務(wù)生的拉門,跨入其間。
走動間,她不著痕跡地伸手把放在手包外層的耳線握到手心里。
出去得有些久了,桌上的人關(guān)心她還好嗎,時懿落座,落落大方,四兩撥千斤地回應(yīng)。
誰都沒注意到,桌下,多了一只耳環(huán),乖乖巧巧地躺在地上。
等待著被人發(fā)現(xiàn)。
作者有話要說:被拋棄的耳線:你的六年我心疼,你的舉動還愛她。
10·玩玩·e面沉如水:你閉嘴。
第126章
比預料中的要快,
時懿還在回家的路途中,助理喬漫的微信就進來了。
“時總,南原餐廳的傅老板說在我們晚上設(shè)宴的包廂里撿到了一只耳環(huán),
讓我問問是不是我們落下的�!�
消息后面跟著一張照片——干干凈凈,沒有任何多余的東西,
只是一條銀色的耳線,
靜靜地躺在透明的塑封袋中。
時懿蹙了蹙眉,鎖上屏幕,沒有馬上回復這條消息。
手機不再有動靜了。
時懿側(cè)過頭望向車窗外。海城的深夜依舊是一派燈火輝煌的景象,
車巡著大道飛馳,
一路燈火相伴,前路有光。
可是,
沒有一盞燈,
是為她而亮的。
時懿閉上了眼,
不再看。街燈的光亮透過玻璃投向車內(nèi),
明明滅滅,
在她清冷的臉上投下灰暗的陰影。
一路順暢,十五分鐘后,司機把時懿送回家中。
開了燈,在空蕩蕩的客廳里靜坐了會兒,酒后不適感稍緩,
時懿回了喬漫的微信:“是我落下的。”
喬漫很快回:“傅老板問要怎么給你送回來?”
時懿說:“你把她聯(lián)系方式給我吧。我和她說�!�
喬漫樂得自在,立馬把傅斯恬的名片推送了過來。
時懿看了一眼,
明顯傅斯恬微信號就是她的手機號。她把那串數(shù)字記下,
調(diào)到撥號盤,撥打了過去。
電話沒有馬上被接起,時懿眉目微沉,
無意識地取過茶幾上空調(diào)的遙控器,撥弄按鍵。
七秒過去了,時懿即將要沒了耐心掛斷電話前,電話接通了。
“喂,你好�!备邓固駵貪櫲峋彽纳ひ魪膿P聲器中傳出。
時懿眼睫顫了顫,默了一秒才答:“是我,時懿。”
傅斯恬并不驚訝的樣子,應(yīng):“嗯�!�
時懿攥著遙控器,聲音平淡地問:“耳環(huán)還完好的嗎?”
傅斯恬答:“檢查過,完好的�!�
時懿便說:“是一個很重要的人送的。你順路嗎?中柏云庭,離你們那不是很遠。順路的話,麻煩你下班了幫忙送過來可以嗎?”
傅斯恬沒有馬上回答。短暫又漫長的兩秒后,時懿聽見她好聽的聲音再次響起:“可以。不過餐廳還有半個小時打烊,可以等嗎?”
時懿松開遙控器,眉眼緩和了下來:“可以�!�
“那我到了打你這個電話�!�
時懿說:“好�!�
掛斷電話,時懿看著通話記錄出神。想把手機號加進聯(lián)系人里,可點下“+”鍵,光標在姓名那里閃爍許久,她又點了取消,放棄了。
她站起身,像一點都不在意接下來的見面一樣,正常地去衛(wèi)生間卸妝、洗澡、洗漱、洗掉一身酒氣。
還在吹頭發(fā),一直帶在身邊的手機終于響了起來。
是那串沒有備注的號碼。
時懿盯著它,由著它響了十來秒才關(guān)掉電吹風,點下了接通鍵。
“我到了,在門口。是等你下來,還是交給保安?”傅斯恬溫和地問。
時懿說:“等我下來�!�
她掛斷電話,對著鏡子審視自己,抿了抿唇,還是去到了衣帽間,換下睡衣,換上了一套相對居家又不失版型的棉裙,涂上一層薄薄的口紅,不緊不慢地下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