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番三:愛是一件千回百轉(zhuǎn)的事(2)
世界上還有比這個更荒謬的事情嗎?怎么會是蔣正楠?怎么可能是蔣正楠?
她驀地想起昨晚與賀君寒暄的時候,一旁的年東晟皺著眉頭盯著賀君瞧了半晌,后來在電梯里頭,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這個人我怎么覺得很面熟!好像以前在哪里看見過。”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起來,拍了拍腦門無奈地嘆息:“現(xiàn)在這腦子啊,記性不好嘍�!�
許連臻晃神半晌,思緒回籠時聽見嬌姐在為她作介紹:“連臻,這是蔣正楠先生,洛海人。”嬌姐又含笑朝蔣正楠道:“這是我的一個妹妹,許連臻�!�
蔣正楠的視線似是穿過了這些年的春夏秋冬,四季寒暑,終是緩緩地落在了她臉上,他凝望著她,淡淡微笑:“好久不見了�!�
很多年后,許連臻問蔣正楠:“為什么會選擇在嬌姐家里見我?沒有再裝作不認(rèn)識我?”蔣正楠吻著她,輕輕地說了一句:“因為在那里,有嬌姐,你才沒辦法把我趕走�!痹S連臻側(cè)頭想了想,笑了出來:“那倒是,誰讓你是小皮皮的恩人,嬌姐最護著你了!你看看,到現(xiàn)在都還護著你�!�
不過那個時候,許連臻只是很努力的保持鎮(zhèn)靜。飯后,嬌姐示意許連臻把蔣正楠送下樓。嬌姐從來不放過任何一個把她推銷出去的機會。這一次也不例外!
兩人并肩而行,對許連臻,每一步都像拖著鉛,讓她舉步維艱。短短的一段路,兩人只是一片沉默,她目不斜視地將他送至門口。蔣正楠出乎意料地別無他話,拉開了車門……
僵硬的身體,胸口處的感覺難以言狀,許連臻一時間說不清是慶幸亦或酸楚。慶幸他看見了孩子們,居然一點懷疑也無。這正是她想要的,可她酸楚什么呢?
臨上車前,蔣正楠才轉(zhuǎn)身對她微笑,淡淡地道:“相信我,我們會再見的�!�
她猛地一震,仿佛電擊般,不可置信地抬頭望向他。
蔣正楠眼里有她熟悉的志在必得,還有……還有些她分辨不出的東西。
再度相遇,是與華景世紀(jì)徐總的聚餐。那一次年東晟有事,無法出席,她只好作為公司的全權(quán)代表。
推門而進(jìn),便看到蔣正楠堂而皇之地坐在席上。她進(jìn)退維谷,只好上前。
她遇到了此生最尬尷的事情。堂堂蔣正楠居然剝了一碟子蝦,毫不避忌地在徐總等人面前推給她。
許連臻的反應(yīng)是“騰”地站起來,仿佛有毒蝎子在蟄她的腳。她極力鎮(zhèn)靜,對徐總道:“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
等她回來的時候,徐總等人已經(jīng)不在了。偌大的包房里頭只有蔣正楠,他說:“你不介意的話,陪我吃完這頓飯。”
許連臻客氣微笑,仿若面前的僅僅只是一個合作伙伴:“蔣先生,您慢用。我還有事,請恕我失陪了�!�
蔣正楠在她身后說:“璇璇跟聶重之結(jié)婚了。她說她很想見見你�!痹S連臻止住了腳步。
璇璇,這些年來,她總是會想起她,那些甜美的笑,那些純純的好。在她最艱難的光景,她曾給過她的友情,令她終生難忘。
想不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她最后還是沒有跟葉英章在一起。
“該我知道的我都知道。我們彼此坦誠一點好不好?”
言簡意賅的讓她明白,她一直藏著掖著的秘密再也保留不下去了。
不久,蔣正璇陪著母親陸歌卿特地來了一次大雁。蔣正璇輕輕上前:“連臻�!倍嘀粏玖怂宦暎骸拌�
兩人再沒有言語,靜靜地望進(jìn)了彼此的眼睛,有淡淡的水光。
陸歌卿見到了兩個粉雕玉琢的孩子,一手拉著一個,疊聲叫好。臨走時,亦拉著許連臻的手拍了拍,頓了半天,才欲言又止地道:“當(dāng)年是我……”
許連臻打斷了她的話,淡淡微笑:“伯母,我明白的。養(yǎng)兒方知父母恩,我明白的。”
隔了一個星期,蔣母又親自過來了。蔣正璇說:“連臻,你別嫌我媽煩。她現(xiàn)在也只有來大雁這一點快樂時光�!�
如今的蔣家風(fēng)雨飄搖,蔣父之事令蔣母數(shù)度住院,曾經(jīng)雍容華貴的婦人,如今已見滄桑華發(fā)。
在許連臻的默許下,漸漸的,孩子們也習(xí)慣了蔣母和蔣正楠每個星期六星期天的陪伴,一直到有一天,來了一輛車把她們接到了洛海蔣家。許連臻方知道竟然是蔣父想見兩個孩子。
后來為了兩個孩子,她還是跟他結(jié)婚了。
只是到底意難平!
無論孩子面前怎么樣的互動,可人后的兩人始終是淡淡然的。蔣正楠待她,不能說不好,可總是少了些什么似的……
或許只能說他很小心翼翼地在接近她。
如果不是那一件血衣的話,或許兩個人一輩子就只能淡淡下去了。
那日,她洗了澡出來,進(jìn)了更衣室,卻看見他杵在衣柜前,手里拿著一件衣服在發(fā)怔。
蔣正楠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許連臻也終于看清了那件衣服,是她一直擱在最角落里頭的那件血衣。
她徐徐抬眼,望進(jìn)了蔣正楠深潭似的眼眸中。他不可置信地眼神里頭有一種奇怪的情緒正噴涌而出。
他說:“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上頭都是我的血。”
兩人沉默著。
隔了片刻,他輕輕地道:“那一年,我出了車禍,醒來唯一的念頭就是想看到你�?墒悄阕吡�,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讓賀君找偵探社查你,要不是你后來動用了那筆錢的話,偵探社根本就查不到你,也查不到小皮皮的病�!�
他說醒來的唯一念頭便是想看見她。許連臻頓時呆若木雞。
“我當(dāng)時那么恨你,恨不得活活掐死你�?晌揖尤贿傻兮兮地在公司里頭頒布了一個福利措施,出資讓所有員工享受免費體檢,為的就是幫你尋找適合小皮皮的骨髓�?勺詈鬀]想到,找到的那個人竟然是我自己�!庇谑撬c她作了那場交易,為了把她留在他身邊。
“你回到洛海以后,我每天都像瘋了一樣。想折磨你,不舍得。想對你好,不甘心。那個時候,正好出現(xiàn)了一個錢會詩……我開始與她成雙成對,然后暗暗觀察你的反應(yīng)。你每天過得很開心,不是跟璇璇吃飯就是跟同事嬉鬧。我告訴自己,蔣正楠你別傻了,許連臻喜歡的是葉英章。她一直喜歡的都是葉英章……她從來沒有一點點的喜歡過你……”然后,他就向錢會詩求婚了!
許連臻仿佛被人點住了所有穴道,無法動彈半分。
“但是現(xiàn)在,我很想知道一件事情?”蔣正楠朝她一步一步走來,“許連臻,你只需要告訴我,你為什么留著這件衣服?你說。”
許連臻怔怔地看著他一點一點的接近。
蔣正楠:“都這么多年了,你為什么沒有扔?為什么?”
蔣正楠說:“許連臻,我為了你做了這么多。你從來都沒有想過這是為什么嗎?”
他一字一頓地道:“是因為我愛你,我那么那么的愛你。只是這些你并不知道,我始終不讓你知道。”
許連臻一直站著,她覺得自己站成了一座石像!
他說:“如果不是因為愛你,當(dāng)年我為什么會給小皮皮捐贈骨髓?如果不是因為愛你,我為什么要脅迫你回來?如果不是因為愛你,我為什么到現(xiàn)在總是出現(xiàn)在你身邊?”
他問她:“那么你呢?又是為什么呢?為什么留著這件衣服?為什么會給我生下俊文俊佑這兩個孩子?為什么?”他終于把所有的話都說出了口,那一刻,從未有過的暢快淋漓。
許連臻只是靜靜地凝望著他。
他不知道,她在等,一直在等,等一個人。
她那日決定嫁他,除了考慮孩子們外,除了嬌姐、璇璇等人的相勸外,還因為她看見了許小白。或許,現(xiàn)在應(yīng)該要叫“老白”了。
黃昏里頭,他帶著許小白靜靜地站在她的樓下。一人一狗,背景是夕陽西下的滿目斑斕。他的身影在這光華極致中卻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寂寞蒼涼。仿佛一直在等待,等待她的到來。
她從未想過此生竟還能看到小白。他沒有把小白丟掉。
她緩緩地走近,小白似乎嗅到了她的氣息,奔跑而來……
小白記得她。
她把頭埋在小白清香隱約的毛發(fā)間,那一刻神志無比清明,輕輕閉眼,說出了自己的決定:“蔣正楠,我答應(yīng)你。”
答應(yīng)與他結(jié)婚,不管以后是一段覆轍還是一段延續(xù)!
后來的后來才知道,如果讓狗狗不斷地聞主人的氣味,哪怕是主人一直沒有回來,狗狗也永遠(yuǎn)不會忘記。這是賀君告訴她的。
那一天,賀君還告訴了她許多許多她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她父親許牟坤怎么出院怎么住院,比如蔣正楠不止一次地去醫(yī)院看望父親,比如父親的墳?zāi)梗热缒菞l項鏈,比如婚后的蔣正楠一直住在那個公寓,比如……
賀君到最后緩緩地微笑,說了一句:“蔣太太,你跟蔣先生都不小了�!�
是啊,都老了,再不相愛就老了!
第七十四章
番四:很愛很愛你
許連臻洗了澡出來,便看到蔣正楠站在露臺上遠(yuǎn)眺夜景。
她不知道他為何要帶她巴塞羅那,入住同一家酒店。曾經(jīng)在這里的那七天,一度是她人生最明媚的光彩。
雖然,后來知道是假的�?伤o過她,整整七天,沒有旁的人,只有他與她,還有他們的孩子。
在這里,不知道那只曾經(jīng)擁有他與她共同血液的蚊子,有沒有孕育出許許多多的蚊子后代。不知那影院里頭又在上映著什么悲歡離合,亦不知道當(dāng)年轉(zhuǎn)角的那家首飾店是否依舊還在……
蔣正楠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他只穿了一件白襯衫,領(lǐng)子微松,袖子則卷到手肘處,暈黃的露臺燈光下,深深地凝望著她。
歲月總是優(yōu)待一個男人的。不得不承認(rèn),如今的他,哪怕僅僅只是嘴角微勾,漫不經(jīng)心的一笑,便足以叫人窒息了。
他緩步朝她走來,輕輕地?fù)碇�,什么言語也沒有。
若是叫嬌姐知道,她與他不過是初結(jié)婚,卻已經(jīng)到了不溝通的地步,嬌姐會做何感想。
他解開了抽開了她的浴袍。他看到了。
蔣正楠摟著她的腰輕輕地跪了下去,虔誠無比地在她的腰腹上落下了一個吻。
眼眶毫無征兆地一酸。那個時候兩個孩子太大了,她根本沒有辦法自然生產(chǎn),于是,在37周的時候,選擇了剖腹產(chǎn)。
如今,那個地方有一條細(xì)細(xì)白白的疤痕。
而他羽毛般的吻卻是落在上頭的。
他顯然知道一切。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一睜眼便撲捉到了他來不及收回的視線。
那一天,他竟然帶了她去街邊的那家手工制作戒指首飾的小店,女店主依舊胖胖的,笑容滿面。她見蔣正楠推門進(jìn)來,熱情熟絡(luò)地迎了上來,與他嘀嘀咕咕地說著西班牙語。
看著穿了卡其色工作服的蔣正楠,帶了面罩凝神專注的用焊槍在小坩堝內(nèi)溶銀,用特制的壓片機壓成小片,焊槍退火,熟練的將銀片用小錘敲打,用吊磨機打磨。最后再煮銀,拔絲,拋光。
然后,一個J字的掛墜便出現(xiàn)在了許連臻的眼前。
許連臻在那一個剎那,想起了他曾經(jīng)送給過她的那一條項鏈,一個很精致的J字,綴著粉鉆,小巧可愛。
她忽然恍然了過來,那是他蔣字的第一個字母。原來,許久許久之前,他便曾把他的姓贈與過她了。
蔣正楠用一跟小銀鏈把那個J字套了進(jìn)去,親手掛在她的脖子上。
沒有任何的紋飾,只是光裸裸的一個字母,卻比任何禮物都叫她歡喜。
后來的幾天時間,他們在藍(lán)布拉斯大道上隨意閑逛,隨行隨停。只是,他一路都牢牢的牽著她的手。好像就要這么的一路走一下去,走一輩子!
之后的每一年的同一個時間,他都會特地留開時間,帶她去巴塞羅那,帶她去店里親手制作首飾給她。以至于,她漸漸地也學(xué)會了說西班牙語。
有一年,她一個人閑逛的時候,路過那家店,便推門而進(jìn)。胖胖的女店主欣喜地從里頭出來,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后邀請她坐下來喝咖啡,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
最后女店主說:“我準(zhǔn)備把店關(guān)了。你今天把你們存著的首飾取回去吧。明年你們再來的時候,或許我已經(jīng)不在這兒了�!�
許連臻懵然不解。女店主說:“蔣先生,在帶你來之前,每年都來一次,做戒指做首飾。一年一套。但他從來不拿走,只說寄存在我店里�!�
打開女店主給她的手工銀盒時,許連臻便怔住了。
里頭居然有六套的銀質(zhì)手工戒指,項鏈,手鐲,她一個一個地仔細(xì)看,她發(fā)現(xiàn)每個上頭都有JX的字樣。
那是他與她的姓。他與她的!
分開的那幾年,他每年都來做一套首飾給她。
淚,毫無征兆地盈滿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