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晏子萋生怕蘇晉將她的身份透露出來,活學活用地施了個禮:“稟大人,奴婢乃太傅府三公子的丫鬟,眼下是來找蘇大人取我家公子的信物�!鳖D了一頓,心生一計,“公子還吩咐奴婢,取了信物,要馬不停蹄地將信物交到長平府小侯爺,也就是禮部郎中任暄手里,但奴婢聽說,任大人眼下正帶著新登科的狀元游街呢�!�
劉義褚不由瞪大眼:“你要去游街的地兒?”
那頭蘇晉已吩咐:“阿齊,備馬車�!�
立在堂前聽墻角的一小廝探出頭來,看了看蘇晉,又看了看晏子萋:“敢問知事大人,姑娘這是要去夫子廟,還是要去朱雀巷?看時辰,新登科一行人馬出宮門該有好幾碗茶的功夫了�!�
“去太傅府!”蘇晉額上青筋一跳,怫然道。
正這時,外頭連滾帶爬進來一人:“劉大人,蘇知事,出事了!”
這人是今日當差的衙役,二更天被孫印德指派去朱雀巷的,興許是被嚇著了,說得顛三倒四。
蘇晉聽了個大概。
游街途中一直有人鬧事,至朱雀巷,場面徹底失控,五城兵馬司的兵衛(wèi)只險險護得幾位官員與狀元爺?shù)陌参�,榜眼和探花均被掀下了馬,卷進人潮里去了,甚至有人與官兵打起來,有死有傷。
那衙役煞白著一張臉,驚魂未定:“小的從未見過這陣仗,那些鬧事的連皇榜都撕了,怕是要折騰個不死不休!”
劉義褚聽到有死傷,臉也白了:“孫府丞人呢?他不是早帶人巡視去了么?沒跟著狀元爺一行人馬?沒幫著五城兵馬司治治這群不要命的?”
衙役道:“原是帶人跟著的,可走到夫子廟,那些鬧事的看到穿官服的已是六親不認,孫大人就……”
“混賬東西!”不等他說完,劉義褚一拳砸在門柱上,也顧不上誰官大誰官小,轉(zhuǎn)頭看著蘇晉:“你來說,該怎么辦?”
蘇晉只覺從昨日到今晨,這一茬兒接著一茬兒如驚濤拍岸,撞得她太陽穴生疼,而今到了這旦夕存亡的一關,她竟奇異般冷靜下來,余光里掃到一步步悄無聲息退出去的晏子萋,高喝了一聲:“站�。 �
伴著這一聲呼喝,守在府門外的兩名衙差將水火棍交叉一并,攔在晏子萋跟前。
蘇晉沉聲吩咐:“來人,把她給我捆了!”
晏子萋瞠目結(jié)舌:“你敢——”話未說完,已有衙差背著麻繩來了,他們不知眼下此人正是晏家大小姐,只以為是尋常丫鬟,三下五除二就將她捆了起來。
蘇晉又問阿齊:“馬車備好了嗎?把她送去太傅府�!�
晏子萋急得帶了哭腔:“你這么做,就不怕得罪晏家,得罪太傅?”
蘇晉道:“若任你去了朱雀巷,我這腦袋也就不用在脖子上呆了�!�
她說著一頓,又想,這京師上下不知哪條街巷還藏著趁亂鬧事的歹人,晏子萋這一去未必無恙,便從袖囊里將晏氏玉印取出,交到晏子萋手里,冷冷道:“拿走防身�!�
蘇晉看著阿齊將晏子萋拎上馬車,回頭便與劉義褚道:“你留在衙門,給我備一匹馬。”
劉義褚愣了愣:“你瘋了?”
蘇晉一陣風似地折回堂內(nèi),取了官服往身上籠了,一面說道:“不然呢?守在這里坐以待斃?還是帶著十幾個衙差抓人去?怕是連夫子廟都殺不過去就要被打回來�!�
差役已將馬備好,劉義褚一想到方才的衙役說那群鬧事的看見當官的六親不認,覺得蘇晉簡直作死,再勸道:“那你好歹將這身官服脫下來�。 �
蘇晉翻身上馬:“我區(qū)區(qū)知事,沒了這身官服,如何差遣得動散落四處的衙役?如何跟五城兵馬司借人?”
劉義褚一把抓住韁繩,狠狠咽了口唾沫:“時雨,你聽我說,衙門的差事哪能比自己的命重要?便是今日這差當不好了,大不了致仕不干了,往后的日子山遠水長,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蘇晉知道他是為自己好。
她勒韁坐于馬上,看著天邊變幻莫測的云,耳畔一時浮響起喊打喊殺之聲。
十年前的浩劫猶自振聾發(fā)聵,遑論今日?
蘇晉低聲道:“我不是跟自己過不去,是人命。”
劉義褚聽了這話,愣然松開韁繩,蘇晉當即打馬而去,濺起一地煙塵。
有衙役在一旁問:“劉大人,我們可要跟著去?”
劉義褚搖了搖頭,他們十來人,去了又有何用?
他忽然有些想笑,孫老賊雖不學無術,看蘇晉倒是看得準,面兒上瞧著是個明白人,皮囊里一身倔骨頭。
劉義褚心里不是滋味,他是個得過且過的人,將“安穩(wěn)”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可蘇晉那一句“人命”仿佛點醒了他,讓他隱隱窺見這場荒唐的鬧事將會結(jié)下的惡果。
難怪堂堂左都御史和大理寺卿會并頭找上門來。
劉義褚當機立斷道:“你去找周通判,讓他能召集多少人召集多少,去朱雀巷與蘇知事匯合�!庇址愿懒硪幻钜�,“你拿著我的官印,去都察院找柳大人,就說蘇知事獨自一人去了朱雀巷,讓他無論如何,命巡城御史也好,驚動上十二衛(wèi)也好,去看看蘇知事的安危�!�
作者有話要說:
“禮儀居潔,耳無涂聽,目無邪視”---女誡·專心第五
第8章
(已修)
朱雀巷沸反盈天。
蘇晉策馬立于不遠處,情況遠比她料想的糟糕。
熙攘的巷陌儼然如一頭張著血盆大口的巨獸,將往來的百姓,維持秩序的官兵卷進去。間或有鬧事的不斷地往里沖,有人哭而喊之,有人憤然斥之,有人揭竿欲起,有人竭力想擠出人群,卻分不清哪端才有出路,推搡之間,也不知是否將人踩在足下。
鬧事的與百姓混在一起,都在這亂哄哄的街巷中煮成一團爛鬻,已然分不清誰是誰了。
南城兵馬指揮使怒喝道:“封路!給老子封路!”
可朱雀巷呈“井”字狀,四通八達,他手底下的人多數(shù)被卷進人潮身不由己,余下的還要護著幾個朝廷大員的安危,哪里來多余的人封路。
蘇晉翻身下馬,上前一拱手道:“覃大人,此處怎么就您一個司?東城西城的兵馬呢?”
“這還用問?那群暴脾氣的鐵定在哪兒跟人干起來了!”覃照林罵道。
蘇晉來的路上已有耳聞。
眼下京師全都亂了套,四處都有鬧事的人,聽說還有數(shù)名仕子舉著“裘舞弊,南北異”的旗號鬧到了承天門外。
蘇晉略一思索,又問:“你手頭上使喚得動的還有多少人?”
“百來號吧!”覃照林邊說邊轉(zhuǎn)頭掃她一眼,一看竟只是應天府一區(qū)區(qū)知事,頓時頭疼地“嘖”了一聲,嘀咕了一句:“怎么來了個不要命的?”指了指后頭的茶坊,不耐煩道:“擱里面兒帶著去!”
茶坊外頭重兵把守,想也不用想,幾個朝廷大員就躲在里頭。
正這時,有一校尉跌跌撞撞地從人群里擠出來,哭喪著臉往覃照林身前一跪:“指揮使大人,沒找著……”
覃照林一把揪過他的衣領:“沒找著?!”
那校尉被他勒得喘不過氣,覃照林把他推開,啐了一口罵道:“一群廢物點心!”
校尉摔了個狗啃泥,爬起來順了兩口氣道:“大人,要不抽刀子殺吧?”
“抽刀子殺?”覃照林生得五大三粗,一抬胳膊就掀起一陣風,將剛爬起來的校尉又扇到地上去,“你腦子進水了?且不說你能不能分清這里頭誰是鬧事的誰是尋常百姓,就是分得清,這些鬧事的縱然王八蛋,你敢隨便殺?他們可是有身份的舉人仕子,沒皇命下來,殺一個,賠上你十個豬腦子都不夠!”
蘇晉上前一步將校尉扶起,撿重點問:“你方才說找人,可還有什么人陷在人群里頭?”
校尉見眼前這一位雖是文質(zhì)書生,比起已氣得七葷八素的覃照林,好歹還算鎮(zhèn)靜,便實打?qū)嵔淮溃骸盎剡@位官爺,當真不是俺們不仔細找,只是這新登科的許探花誰見過?單憑一張畫像可不成呀,擱俺們大老粗眼里,你們這些讀書人都長得秀鼻子秀口一個模樣。”
蘇晉愣了半日,問:“你說的許探花,全名可是叫作許郢,許元喆?”
貢士名冊她看過,八十九名仕子,只有一個姓許的。
果不其然,那校尉連連點頭道:“對,對,正是這個名兒!”
正午時分,艷陽當空,暮春的天并不算得炎熱,蘇晉卻驟然出了一腦門子的汗。
她再向覃照林一拱手:“覃大人,你且將你手底下百號人分抽八十人,守住朱雀巷南面兩個出口,從那里疏散人群,只要不讓鬧事的從城南正陽門出城,其他都可從長計議�!�
“你懂個棒槌!”覃照林呔道:“把人都指使走了,誰他娘的給老子撈人去?誰他娘的給老子抓鬧事的去?!”
“你的人手已然不夠,還妄想著能以一治百,化腐朽為神奇么?”蘇晉斥道:“倘若無法取舍,只會顧此失彼,得不償失!”
覃照林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有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蘇晉目光深處的刀兵之氣。
這一雙本該屬于讀書人的清雋眸子里藏著星火灼灼,彈指間便可燎原。
“格老子的!”他再啐了一口,指著校尉道:“你先聽這小白臉兒的,調(diào)八十人擱去城南兩個巷口,等東西城兵馬司那群王八蛋來了,讓他們抽人把茶坊里那幾個弱雞崽子送走�!�
校尉苦著臉問:“那大人您干什么去啊?”
覃照林咬牙切齒:“老子他娘的撈人去!”言罷,大步流星地往人堆里走。
“回來!”蘇晉當即喝道,走到校尉跟前:“把刀給我�!�
校尉眨了眨眼:“啥?”
蘇晉也不跟他廢話,抬手握住他腰間刀柄,一把抽出。
長刀出鞘,刀光如水。
蘇晉割下一截袖擺,將刀柄纏在手腕上,對愣然盯著自己的覃照林道:“你認得人么,你就去撈人?”她握緊刀柄,朝亂如潮的人群走去,拋下一句:“你留下,我去�!�
覃照林怔怔地看著蘇晉的背影,從牙縫里崩出句話來:“大爺?shù)模娺^找死的,沒見過這么能找死的!”回頭吩咐校尉:“還不找兩人跟上?”
人潮仿佛沼澤泥潭,陷進去便沒了方向。
恍惚中,蘇晉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十二年前的浩劫之中,周遭的打殺聲如變徵之音,她手握一把沾滿血的短匕,藏在尸腐味極重的草垛子里,孤立無援。
蘇晉穩(wěn)了穩(wěn)身形,心想,這些鬧事的既然是沖著登科仕子來的,那么身為探花的許元喆一定是眾矢之的,該被堵在最里端。
尋常百姓看到鬧事了都會避之不及,只要逆著人群,必然能找到許元喆。
再往里走,往外擠的人果然少了。
前方的人背著他們圍成一個半圓,隔著人隙,隱約能見靠墻半臥不知生死的許元喆。
蘇晉暗暗吸了口氣。
蘇晉不作聲,撥開人群走到許元喆身邊,拍了拍他的臉,喚道:“元喆,醒醒�!�
許元喆竟還留有一絲意識,迷迷蒙蒙睜開眼,看到蘇晉,眼眶里霎時蓄滿了淚:“先生,我……疼……”
蘇晉點了一下頭:“我知道,忍著�!币皇痔鹚母觳泊钤谧约杭缟希鏊鹕�。
攙著許元喆才走了沒兩步,身后一陣勁風襲來,一道悶棍直直打在她的小腿肚上。
蘇晉一陣吃疼,雙膝一軟,向前撲跪在地,不防后背又是兩棍掃來,劇痛幾乎令她的五臟六腑移了位,喉間一股腥甜翻涌而上,竟嗆出一大口血來。
眼前浮現(xiàn)一雙黑頭皂靴,頭頂一聲音嗤笑道:“我道是誰,原不過一從八品小吏。天皇老子都不管的閑事你要來管,也不怕將小命交代了?”
說著,抬起一腳踩在蘇晉持刀的手上,周圍一陣哄笑聲。
蘇晉只覺手骨都快要折了,可在這劇痛之下,頭腦卻異常清明起來。
她仰起頭,問:“天皇老子都不管?什么意思?”
有人聚眾鬧事,官差拿人,朝廷問罪,天經(jīng)地義,何以天皇老子都不管?難不成他們鬧事,背后還有靠山不成?
眼前人穿一身牙白衫子,聽到這一問,驚覺失言,目色中一絲驚慌閃過,咬牙道:“給我宰了他!”
然而話音剛落,蘇晉摻著許元喆的手一松,電光火石間從靴里拔出一把匕首,扎入牙白衫子的左腿。
牙白衫子吃疼,腿間力道消失全無,蘇晉抽回被他踩著的手,顧不上疼痛,當即撿起長刀用力一揮。
她聽見皮開肉綻的聲音,溫熱的血迸濺到她的臉上身上。
也不知這牙白衫子死了沒有。
視野中一片模糊的血色,恍惚間,蘇晉竟想起了一些不相干的,刑部不是要送個死囚讓她殺一儆百么?如今她無師自通,死囚人呢?
蘇晉跌跌撞撞地站起身,眼神血意森森,就像個亡命徒:“不是說要宰了我嗎?要么上,要么滾,否則誰再往前一步,本官就砍了誰!”
至申時時分,東西二城的兵馬司終于在朱雀巷匯集。
覃照林身后的茶坊應聲而開,禮部的江主事上前來跟覃照林行了個大禮,道:“今日多虧覃指揮使庇護,大恩大德,深銘不忘。”
覃照林道:“江主事客氣了,這正是俺職責所在。”
江主事又道:“敢問指揮使,早時可是京師衙門的蘇知事來過了?”
覃照林稱是。
江主事四下望了望,問:“那他現(xiàn)在人呢?”
覃照林嘆了一聲:“這正是老子……俺目下最擔心的,蘇知事進那朱雀巷里頭找人去了,已近兩個時辰,還沒出來�!�
江主事驚了一跳:“還沒出來?”背著手來回走了幾步,喃喃道:“壞了壞了。”
覃照林看他這副樣子,問:“莫非這蘇知事還有什么來頭不成?”
江主事還沒來得及答,長街盡頭忽聞金角齊鳴,馬蹄震天,一眾官員馭馬而來,身后還跟著數(shù)千兵衛(wèi),皆是頭戴鳳翅盔,身穿鎖子甲。
竟是金吾衛(wèi)的裝扮。
覃照林一時有些搞不清狀況,倒是江主事,認清排頭二人,登時就拽著覃照林跪下,高聲行禮:“卑職拜見柳大人,拜見左將軍�!�
柳朝明臉上沒什么表情。
左謙也不出聲,反是轉(zhuǎn)身號令:“眾將士聽令!列陣!”
肅穆的金吾衛(wèi)方陣驀地分列兩側(cè),長街盡頭再次傳來馬蹄聲。
馬上之人紫衣翻飛,一雙眼如星月,明亮至極。至眾人跟前,他勒馬收鞭,駿馬前蹄高抬,揚起一地塵土。
左謙單膝跪地,高呼道:“參見十三殿下!”
一時間,眾將士得令,齊身跪拜,山呼海嘯道:“參見十三殿下!”
作者有話要說:
1.
左謙:金吾衛(wèi)指揮使,正三品
(金吾衛(wèi):屬上十二衛(wèi),親軍衛(wèi)之一)
2.
覃照林:南城兵馬司指揮使,正六品
(簡言之,城管大隊城南分隊隊長)
第9章
(修)
朱南羨從馬上一躍而下,將左謙扶了扶,問:“怎么樣了?”
左謙道:“回殿下,柳大人已命巡城御史在朱雀巷東西兩面設下禁障,逐一排查,覃指揮使亦派人自南巷口疏散人群,末將已分派兵馬,盡力配合。”
他不敢邀功,若不是廷議過后,柳朝明率先請命,令巡城史與兵馬司自東西二城開道設禁,金吾衛(wèi)不可能在兩個時辰內(nèi)便趕到朱雀巷。
朱南羨點了一下頭,道:“辛苦了�!�
他的眼里仿佛淬了星辰,微一展顏,器宇軒昂得很。
左謙抱拳謝禮,轉(zhuǎn)身問覃照林:“覃指揮使,禮部幾位大人可還安好?”
躲在茶坊里吃了一晌茶,已不能再好了,覃照林想。
轉(zhuǎn)而又想到蘇晉,雖說區(qū)區(qū)知事,不值一提,可他方才被江主事點了醒,猜想蘇晉約莫有來頭,眼前林立著一干子官階壓死人的大員,也不知誰才是蘇知事背后那位。
他一大老粗,心里想什么,臉上寫什么。
左謙喝道:“把話往明白里說,別吐一半,咽一半�!�
“是�!瘪樟诌B忙道:“稟殿下,稟御史大人,稟左將軍,禮部幾位大人雖好著,但是應天府衙門的蘇知事早先過來幫忙,眼下還陷在人群里頭沒出來�!�
話音落,四周竟似乎安靜了些許。
覃照林微微抬起眼皮,覷了覷各位大人的神色,柳朝明慣常冷著一張臉,這便算了,朱南羨雖貴為殿下,卻是個出了名好伺候的主兒,可這一看,眉梢眼底哪里還找得出一絲和氣。
左謙恍然憶起四年前,十三殿下大鬧吏部,好像就是為一個姓蘇的,心思急轉(zhuǎn),問道:“可喚作蘇時雨?”
覃照林茫然道:“啥?”
柳朝明立在一旁,忽然開口道:“蘇晉,時雨是他的字。”
覃照林呆了一呆,忙道:“對,對,正是蘇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