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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柳朝明是以也沒有再問。

    一直到用膳完畢,柳胥之才道:“去你的書房�!�

    去書房便是要說正事了。

    但柳府一直有個規(guī)矩,柳朝明的書房,除安然外,任何人不得進入。

    柳朝明一路引著柳胥之往自己的書房走,廊檐已快走到頭,安然沉吟一番道:“老爺,大人曾說過,他的書房任何人不得入內(nèi),其實老爺住的東院也有一個書房,里頭文墨藏書俱全�!毖粤T立時跪下,“小的多嘴,小的該罰�!�

    柳胥之問柳朝明:“這是你府上的規(guī)矩?”

    “是�!绷鞯溃暗赣H若要用兒子的書房,兒子不敢攔阻�!�

    柳胥之道:“不必,你才是府上的主人,守你的規(guī)矩便是�!�

    到了東院書房,柳胥之自書案前坐下,柳朝明步至案前,靜立片刻,掀袍跪下。

    他昨日接到信,已知道柳胥之所為何來,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他已近而立之年,無妻無妾無子無女,是為大不孝。

    柳朝明俯首磕頭:“父親的來意兒子已知曉,兒子跟父親請罪,全憑父親處置�!�

    第187章

    一八七章

    是“全憑處置”,不是“全憑做主”。

    柳胥之看著柳朝明,淡淡道:“你起身吧�!�

    然柳朝明只是跪直身,并不起。

    他自小便是這樣,心中若有什么念頭生了根,縱是無情無果無往無終,也會拿出無轉(zhuǎn)移的姿態(tài)。

    柳胥之又道:“古來婚娶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恩師去世得早,這些年無人為你做主,乃為父之過,上京前為父已自罰過�!�

    柳朝明微微愣神。

    柳氏家風嚴苛,這樣無后的大罪,哪怕柳胥之是家主,也要受重罰的。

    難怪方才用膳與奉茶時,柳胥之一直咳嗽不止,他到底是知天命之年,受不住這樣的重罰。

    柳朝明站起身,對柳胥之行了個禮。

    柳胥之又道:“此事容后再說,我問你,謝氏后人,謝相的孫女阿雨,如今可已出使返京?”

    柳朝明沒料到柳胥之竟忽然問起蘇晉,沉默片刻才道:“七月中回來的�!�

    柳胥之“嗯”了一聲,爾后不再說話了。

    柳老先生知道蘇晉的身份其實無怪,昔年他與孟老御史和文遠侯都有極好的交情。

    景元十八年,蘇晉初入仕途,因得罪了吏部遭貶,孟良為保住她,給她留條退路,曾給柳胥之去信,道明蘇時雨便是謝煦的后人,希望如果蘇晉走投無路,柳府能收留她,讓她憑著一身才學在柳氏門下授業(yè)傳道。

    柳胥之是個刻板的人,初接到孟良的信,只覺荒謬不已,覺得蘇晉女扮男裝入仕簡直有辱謝氏門風,將信束之高閣,再不理會。

    但人終究是會變的。

    隨著時間推移,有些事如煙云消散無蹤,有些事卻如湖石越沉越深。

    去景元十八年已近十年,這些年,孟良帶著愧對的謝煦的自責憾恨而終,蘇時雨重返京師,入都察院跟著柳昀學做一名御史,齊帛遠給柳胥之寫信,說她實在出色,為民請命,遇險不退,頗有謝相遺風。

    柳胥之與謝煦的相交不深,但與謝家公子,蘇晉的父親有不錯的情誼。昔年謝家公子少年游歷,嘗在杭州住過兩年,結(jié)識夫人后,二人一起去了蜀中,只可惜那時他的身體已很不好,生下蘇晉后便病逝了,蘇晉的母親也因此悲思過度,病痛纏身,一年以后隨夫君而去。

    往事已矣,連相識的故人都沒了大半,那些藏在心中的尖刻不知不覺間也被磨平棱角,變得無足輕重了。

    柳胥之嘆了一聲:“此次上京,我已事先給齊帛遠去信,要去他府上小住數(shù)日,待我回來,你將阿雨請來府上,到底是故人之后,我該見她一面�!�

    柳朝明安靜了一會兒才道:“是,兒子會與她說�!�

    柳胥之既然要去文遠侯府,柳朝明隔日不用與他請安,他將帶回府的公文審批完畢,小睡了兩個時辰,起身后吩咐安然每日代自己去文遠侯府問安,寅時不到就回到宮中。

    這幾日的朝會議的無非是兩樁大事,其一,湖廣重筑堤壩的經(jīng)費;其二,晉安帝返京沿途的接駕事宜。

    前日西北傳信,說朱南羨已定在七月末返京,但他沿途要將西北新軍重新編制,進入中原腹地后,還要去幾個駐地巡視,因此他這一路大約要走三四個月,最快十一月才能抵達應天府。

    而湖廣那頭,災民暴|亂的事態(tài)暫被當?shù)毓俑徑猓蜣膳扇サ挠H信也在途中,大約能在十日后,也就是八月初到武昌府。

    “戶部與刑部的人八月初到武昌府后,想必不日就能查有所‘獲’�!毖悦憣α鞣A報道,理了理手中信函,“除此之外,四王妃來信上,這回四殿下的頭疾來得氣勢洶洶,好得也很快,他們只在濟南府休整了五日又重新上路,照日子算,再不到一月,八月中就能回京復命了。”

    柳朝明“嗯”了一聲:“趕在月末秋禮前就好�!�

    言脩又道:“另外,因昭覺寺被廢棄,工部前年開始修報恩寺,如今寺身已建成,工部的人問,可要額外修個鐘樓來安放當年從昭覺寺抬出來的那口巨鐘?”

    這事自朱南羨親征就開始議,議了兩年沒議出個結(jié)果。

    柳朝明道:“陛下十一月就回來了,讓工部等陛下回來仔細商量�!�

    言脩笑著道:“工部的劉大人說,鐘樓的事必須在秋禮前定下來,否則他們工部趕不及跟戶部報明年的經(jīng)費預算,又要吃虧�!�

    他說到這里,恍然道:“大人,如今蘇大人既回來了,此事不如交給她做主?”

    柳朝明聽言脩提起蘇晉,心下一頓,想起日前柳胥之說要見謝家阿雨一面。

    柳昀平生沒為什么事猶豫過,偏生這一樁,實在難以啟齒。

    他默然片刻,又想到再過兩日柳胥之就要回府了,知道不能再拖,于是道:“工部的奏本呢?本官拿去給蘇時雨�!�

    說來也巧,工部的劉定樑怕柳朝明不愿將修鐘樓的事定下來,拉了工部禮部幾個官員去流照閣找蘇晉商議,才說了一半,外頭守著的小吏叩了叩門:“蘇大人,柳大人過來了�!�

    蘇晉一愣,她是次輔,柳朝明是首輔,便是有事,也不該由柳朝明親自來。

    她開門行禮:“柳大人有事為何不著人通稟時雨過去?”

    柳朝明看了一眼立在她公堂里大小官員,沒答這話。

    工部尚書劉定樑打頭一個明白過來,揖禮道:“柳大人既有要事與蘇大人有要事商議,我等先行告退�!毖粤T領(lǐng)著幾人走了。

    柳朝明這才道:“我是為報恩寺鐘樓的事�!彼麑⑹种凶啾具f給蘇晉,“你來定�!�

    蘇晉接過奏本一看,這不是與劉定樑方才說的是一回事么?

    她不信憑柳昀的本事,看不出劉定樑正是為修鐘樓的事來找她,既然看得出,為何要把工部禮部的人支開?反正沒定論,坐下一起商議不是更好?

    蘇晉心中雖困惑,面上倒是沒什么,只道:“陛下尚未回京,是否修這個鐘樓,其實由青樾來定最好�!�

    昭覺寺的古鐘最后一次喪音是為朱憫達與沈婧而鳴,此后昭覺寺廢棄,古鐘亦不復用。

    沈奚這兩年一直因沈婧之故避談此事,定下修報恩寺后,工部找了他幾回,均被他裝聾作啞敷衍過去,劉定樑迫不得已,這才找了蘇晉與柳朝明。

    “但青樾不愿做這個決定,我還需再想想�!碧K晉又道。

    柳朝明“嗯”著應了:“奏本放你這里。”

    他說完這話,卻沒有立時離開,默立了一會兒,又開口:“還有一事�!�

    “我父親近日在京中,他想——請你去府上一敘�!�

    蘇晉一聽這話,愣了一愣,不由合手揖下:“說來慚愧,其實時雨早便知道柳老先生來了京師,一直想去府上拜會,但一來公務繁忙脫不開身,二來,”她猶疑一下,“不知當以什么身份去,故此遲遲不決,反而勞煩柳老先生先開這個口,是時雨失禮。”

    其實蘇晉還是想得淺了。

    她言語里所指的“身份”只有兩重,與柳朝明同朝為官的同僚身份,以及與柳朝明同承孟良之學的御史身份。

    柳朝明看她一眼,遲疑半晌才道:“你誤會了,我父親的意思是,他要見的人是謝氏阿雨�!彼诸D了片刻,“父親是一個十分尊禮守則的人,可否請你,在見他時,換回女裝。”

    第188章

    一八八章

    云層散去,窗上日影縱橫。

    蘇晉聽了柳朝明的話,頓了頓問:“令尊知道我的身份了?”

    她對父輩們的交情知之不深,只曉得祖父與父親都與杭州柳氏一門有過來往。

    柳朝明道:“景元十八年你被貶松山縣,老御史怕你的女子身份被識破,曾給我父親去信,請他收留你在柳府傳業(yè)授道,為你留一條退路。但我父親十分守禮尊法,沒有理會老御史的信函,此事我也是兩年前才得知,后來老御史憾恨而終,父親他這十載間無法釋懷,一直覺得有負故人,因此想請你去柳府見上一面�!�

    蘇晉記得,當年謝相被冤死,老御史為故人求情,被景元帝施以杖刑,之后他聽說謝相唯一的孫女在這場災禍中不知所蹤,竟只身去川蜀之地尋找,耽誤了醫(yī)治,令雙腿壞死。

    不提柳氏與謝氏的交情,單憑孟老御史對她的恩德,她也該去拜會柳老先生。

    可是,此事若放在以往便罷了,她現(xiàn)在與柳昀面上雖過得去,私下里早已勢不兩立,日前她派去盯著錢月牽的人來報,那名轉(zhuǎn)馬使還沒出城就被自己人殺了,她知道是柳昀的手筆。

    這樣兩相對立,她怎么能換回女兒裝去他府上拜訪?這豈非將自己置于極險之境?

    外頭似有風過,映在窗上的日影微漾。

    柳朝明見蘇晉不語,也沉默下來,他二人如今是什么情形,她心知肚明,他也心知肚明。罷了,是他冒犯在先。

    他合袖對蘇晉施以一揖,是個致歉的意思,折身正要走,身后蘇晉忽地喚了聲:“柳昀�!�

    日光耀亮,烈烈一束穿過被推開的門隙潑灑進來,澆在他身上,也澆在她身上。

    蘇晉覺得這艷烈的光簡直要將她這致死的秘密曝露無遺。

    可是其實,她的身世,她的秘密,在柳昀面前從來就是無遮無掩的。

    “令尊何時要見我?”她問。

    柳朝明倏然愣住。

    若無關(guān)乎立場,無關(guān)乎時局,她對他始終有一種莫名的,近乎頑固的,出于本心的信任。

    蘇晉又道:“我……沒有裙裳,總該花些時日去準備�!�

    柳朝明靜了片刻才道:“父親這些日子還在文遠侯府小住,要兩日后才回來。”

    蘇晉于是點頭道:“好,兩日后時雨去府上拜訪�!彼肓讼耄拔襾頃r會帶上覃嫂,到時請大人為時雨辟一間屋子,到了貴府我才換衣�!�

    柳朝明無聲應了,沉默一下道:“多謝。”

    蘇晉搖了搖頭:“大人有禮�!�

    蘇晉當日回府,想著自己沒有衣裙,打算讓覃氏去沈府借一身回來,她將此事與覃氏提了后,覃氏卻道:“怎么沒衣裳,當年蘇宛小姐進京,大人還吩咐去給小姐做幾身襦裙,而今小姐雖不在京師,一年四季終歸各留了幾身,大人挑一身就是�!�

    蘇晉倒也沒費工夫挑,只吩咐覃氏到時將女兒家要用的事物一應備好,隨即回宮料理政務去了。

    反是覃氏為此事足足操持了兩日,將府上女兒家能用的裙釵環(huán)簪,包括她自己的一并翻出來,一樣一樣地挑,一樣一樣地揀,直到隨蘇晉登上去柳府的馬車了,還憂心道:“大人成日里只顧忙朝廷公務,對自己的事太不上心,女子的禮數(shù)與男子的禮數(shù)大不同,大人連半個時辰都不愿騰出來學。”

    蘇晉笑道:“現(xiàn)學也是一樣,女四書我早年讀過的。”

    柳府的下人原就十分少,今日大都被柳朝明差遣去了后院,只留了安然與阿留在府門前候著。

    阿留昔年雖陪蘇晉出巡,卻不知她實是女兒身,直到聽安然說了,已連著兩夜沒睡著,翻來覆去沒想通,今日見到蘇晉也是幾回想開口問,幸而他事先已被安然連番告誡,雖欲言,好歹止住了。

    安然將蘇晉引自一處廂房說道:“屋子里備了妝奩與水,若蘇大人還需旁的什么,安然與阿留就在屋外守著,盡管吩咐一聲。大人吩咐過,要等蘇大人梳洗更衣好了,安然才去通稟老爺,蘇大人盡管慢慢來�!�

    蘇晉點了一下頭:“有勞�!�

    覃氏為蘇晉備了兩身襦裙,一身素色,一身海棠紅。

    蘇晉對挑揀衣裙沒甚經(jīng)驗,只覺要見的人是父輩,衣著不該太妍麗,順手指了那身素一些的。

    好在素色也不是全素,裙身白如皎月,到了裙擺處漸漸變藍,依次呈霜色,月白,湖藍,紺青。料子是以上好的綢緞,走起來像一泓微蕩的月下湖。若仔細看去,還能看見這泓碧波間,綻放的水芙蓉,那是用寶藍暗線繡成的,只描了輪廓,是以不擾素凈,不添繁華,搖曳生姿。

    覃氏一邊為蘇晉梳發(fā),一邊道:“姑娘家走路要蓮步輕移,大人這么多年沒穿過女兒衣裳,蓮步是不能夠了,拿水波樣的裙擺遮一遮才叫人看不明顯。”

    說著,教了蘇晉幾個女子慣用的手姿,又道:“大人說話喜歡負手,但姑娘說話是必不能負手的,大人到時若不知手往哪里擺了,垂在身側(cè)或交疊在身前就好�!�

    蘇晉一一學了,自覺已足以應付今日,笑道:“我明白了,到時我便將手垂著絕不動,無論上頭問什么,只管動嘴就好�!�

    然后她將屋門推開,對守在外頭的安然與阿留道:“走吧�!�

    安然與阿留回身看到蘇晉,兩人均怔了片刻,過了一會兒,還是安然先反應過來,說:“老爺與柳大人正自東院的書房等著蘇大人�!眰�(cè)過身子讓出道,“大人請隨安然來�!�

    她是晚輩,去書房拜見柳胥之是應當。

    蘇晉一時想問為何不去正院的書房,話都到嘴邊了才記起阿留曾說過正院的書房是柳昀的,柳府上下除安然外任何人不得入內(nèi)。

    是初秋未時,日光有一種十分清淡的滟瀲。

    書房門被推開,柳朝明移目看去,恍然間,還以為是一只白蝶自月光下翩躚而來。

    月下有湖,湖里綻著芙蓉花,花色映著光時隱時現(xiàn),卻不如蛺蝶動人。

    蛺蝶便是蘇時雨。

    她的眼尾真是太好看,以最恰到好處的弧度分成兩道,拖曳出的尾輕而薄,微微一動就要振翅而飛。

    唇點胭脂,面施薄粉,清風皓月不去,又添花香。

    柳朝明其實從不在意一個人的樣貌,哪怕這些年蘇晉在他心里漸漸變得與眾不同,也只不過是因為她百折不撓的堅韌,敏而好學的靈慧,還有這一身驚世才情。

    先前他也看過她穿女兒裝,可兩回皆是生死攸關(guān),他根本來不及細看,心中巴不得她趕緊將衣裳換回去。

    直到今日這一只月下蛺蝶直直撞入他的心口,他才后知后覺地明白原來蘇時雨是好看的。

    這樣的動人心魄,是叫作好看。

    是以等柳朝明反應過來,蘇晉已步至堂中對柳胥之行禮了。

    他這才自覺失禮,將目光移開。

    “阿雨拜見柳世伯,柳大人。”蘇晉正要作揖,忽覺不對,抬在半空的手堪堪停住,過了一會兒才收回來擱在腰側(cè),欠了欠身。

    早知如此,果然該騰出半個時辰跟覃嫂學禮數(shù)。

    好在柳胥之也沒在意,只道:“你如今既是內(nèi)閣次輔,刑部尚書,不必拘禮,坐吧�!�

    蘇晉這回將禮數(shù)記得牢靠,先欠了欠身,收起步子退到一旁的椅凳前,將手疊放好,坐穩(wěn)坐平后才道:“多謝世伯�!�

    柳胥之看向她,覺得蘇晉的眉眼雖然更像她的父親,可要論這一身氣度——縱然她現(xiàn)在行女子禮有些別扭——實讓人不得不想到昔年謝相風采。

    “當年老夫與你的祖父與父親都有過相交之誼,他二人才情蓋世,令人心折�!�

    蘇晉道:“是,當年祖父在世時,嘗與阿雨提起杭州柳府,贊嘆說柳氏一門,大儒世家,華光難掩�!�

    柳胥之道:“既然柳昀將你請到府上,想必他已與你道明原因。你如今親人皆已離世,當初孟良又將你托付于老夫,老夫今只有一句話想問你�!彼活D,“你日后可愿入我柳府?”

    這話出,一旁立著的柳朝明目色一怔,不由轉(zhuǎn)頭去看柳胥之。

    蘇晉也愣了愣:“柳世伯,恕晚輩不明白您的意思�!�

    柳胥之道:“你畢竟是女子,不能一世為官,當今晉安帝雖重用你,但有朝一日你身份曝露,逃不開一個欺君之罪,擇一個時機急流勇退不失為良策。孟良說得對,你一身才學,若退居后宅實在可惜,老夫可容你繼續(xù)為男,來我柳府做傳業(yè)授道的先生。”

    蘇晉聽了柳胥之的話,知道他是為自己著想,起身先對他施以一揖,爾后才道:“多謝柳世伯相邀,只是日后如何,阿雨心中已有打算,世伯的好意阿雨心領(lǐng)了。”

    柳胥之道:“你還要繼續(xù)留在京中?京中險難,于你而言不啻為步步為營�!�

    他一嘆:“也罷,你是故人之女,老夫曾出于禮教律法,對你置之不顧,雖無愧于禮法,到底枉顧了與謝氏,與孟良這么多年的交情。聽齊帛遠說,這些年你歷經(jīng)大難,是老夫?qū)δ悴蛔��!?br />
    他說到這里,微微一頓,從袖囊里取出一物:“過幾日老夫就要起行回杭州,沒什么好留給你的,這枚玉玦,你且收下�!�

    柳胥之的語氣不容置疑。

    蘇晉知道推脫不當,上前兩步將玉玦接在手里,說道:“多謝柳世伯�!�

    這是一枚清透溫潤,觸手生溫的玉玦。

    柳朝明移目一看,霎時便愣住了。

    第189章

    柳胥之道:“玉玦算是信物,老夫今日許你一諾,若有朝一日你退無可退,我柳府始終會為你留一條后路。”

    言罷,他吩咐:“安然�!�

    安然點了一下頭,從蘇晉手里接過玉玦,也是一愣。

    這環(huán)玉玦跟當年少爺佩戴在腰間的那一環(huán)幾乎一模一樣。

    可是,少爺?shù)挠瘾i,不是早在十余年前便被四殿下砸了么?

    待他將玉玦仔細收在匣子里,才發(fā)現(xiàn)手里的這枚與少爺當初的那一枚還是有些許不同。

    看紋路,應當是一對。

    蘇晉接過木匣,跪地對柳胥之行了個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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