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齊國華死尸一樣躺在地上，心中都是恨。
“沒用的廢物！”
唐滿銅冷哼了聲，沖齊國華啐了口，這種軟骨頭根本配不上他侄女。
他朝齊父齊母冷冷地看了眼，大步走了，照樣從院墻翻了出去。
村民們也沒留下來看熱鬧，都打完了，沒啥看頭。
但他們知道，齊家沒有翻身之日了，本來還以為齊國華能提干，齊家能平步青云，結(jié)果齊國華成了廢人，連唐老六都不如，這種人家一眼就能看到頭，根本沒結(jié)交的必要。
齊家一派狼藉，地上都是湯湯水水，還有碎瓷片，齊國華躺在地上，雙眼發(fā)直，像是傻了一樣。
齊母哀聲哭泣，這日子一天都沒法過了。
齊父陰沉著臉坐在地上，頭一回對未來失去了信心。
老天真的要亡他們齊家�。�
“爸，明天你送我進城�！�
齊國華突然說話了，他下定了決心，無毒不丈夫，妹妹別怪他心狠了。
“進城干啥？”
齊父哭喪著臉，家里都沒錢了。
“進屋說�！�
齊國華朝角落里哭哭啼啼的妹妹看了眼，讓齊父扶他起來，一瘸一拐拖著殘腿進了屋。
“我給國春找了個婆家，割尾會的何志勝主任，只要國春嫁過去，咱家就不用怕唐家了。”
齊國華本來不想這樣干，可現(xiàn)在走到了絕路，他只能犧牲妹妹了。
他同何志勝見過一面，還知道他的特別愛好，更清楚妹妹嫁過去后，會是什么下場。
但他別無選擇。
反正現(xiàn)在國春名聲臭了，
與其嫁去山里，還不如嫁給何志勝，給他換來錦繡前程。
齊父滿面喜色，“你認識割尾會的主任？你咋不早說，他能娶國春不？”
“我會想辦法�！�
齊國華也沒把握，但如今這是唯一的路。
他會竭盡所能地促成這門婚事。
“好，明天進城，可惜家里沒錢了，要不然去醫(yī)院給你治腿�！�
齊父嘆了口氣，兒子廢了，他心里不好受啊。
“把這表賣了�！�
齊國華從口袋里掏出一塊表，是楊紅玲的，藏在箱子里，被他拿過來了。
齊父立刻喜形于色，天沒亡他齊家�。�
第二天，天還沒亮，齊父拖著板車，朝縣城出發(fā)了。
唐滿銅沒出工，滿村溜達，找人吹牛，說外面的新鮮事，村里好多年輕后生都圍著他，他們從沒出過門，更沒坐過火車，唐滿銅說的那些，他們可愛聽了。
“火車算什么，現(xiàn)在飛機都有了，知道啥是飛機不？”
“知道，天上飛的鐵鳥嘛，當年小鬼子開了這玩意兒扔炸彈，我城里的親戚一家子全炸死了，就剩一個三歲的孩子，可憐喲！”
一提到小鬼子，大家的心情都變得沉重了。
諸城曾經(jīng)被小鬼子侵略過，不少無辜百姓被炸死殺死，還有很多青壯年被抓去當勞工，能活著回來的沒幾個。
唐村隔壁的鎮(zhèn)子，叫里蒲鎮(zhèn)的，曾經(jīng)就發(fā)生過被屠村的慘案，這些血淋淋的往事，都是他們心里的痛。
“小鬼子那些是戰(zhàn)斗機，我說的是飛機，大的很，可以坐幾百個人，從咱們唐村飛到羊城，一個小時就到了�！�
唐滿銅轉(zhuǎn)移了話題，氣氛又輕松起來，年輕后生們都佩服地看著他，他們也想出去見世面，可他們沒唐滿銅的膽量。
“滿銅，你坐過飛機不？”
有個大媽好奇地問。
唐滿銅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些，支吾道：“現(xiàn)在還沒坐，以后肯定能坐上。”
“滿銅，你家念丫頭現(xiàn)在有出息呢，掙98塊一個月，你這兩個月在外面，掙了多少？”又有人問了。
“沒多少，念念打小就聰明。”
唐滿銅笑呵呵的，一臉驕傲。
“滿銅你啥時候找對象？再過一年你都26了，村里和你同年的，孩子都生仨了�！�
“二嬸剛剛?cè)フ荫R媒婆了，肯定是給你找對象。”
大家七嘴八舌的，吵得唐滿銅耳朵疼，他隨便找了個借口就走了，走遠了些，回頭看著忙忙碌碌的村民們，不禁有些感慨。
他唐滿銅肯定不會在農(nóng)村待一輩子的，他要走出唐村，走向大城市，以后他的兒女們，出生就會是大城市人，起點比別人高一大截！
唐六斤在家里住兩天，就要回學(xué)校了，唐念念讓她拿了一袋米，還有一飯盒兔肉，一大袋子番薯干，還有雞蛋糕和錢票。
“吃飯別省，不準去工地！”
唐念念冷聲囑咐。
“知道，二姐，我肯定不去工地�！�
唐六斤覺得奇怪，二姐為什么總要說工地，不過她也沒多問，反正她不會去，學(xué)習(xí)都來不及呢。
至于大姐唐五斤，唐六斤也沒去農(nóng)場看，她和唐五斤本來感情就不深。
小時候就是唐五斤天天在她耳邊說二姐的壞話，她才會和二姐吵架，后來她被爺爺教訓(xùn)了，知道了些道理，進城念書后，她更理解了爺爺奶奶。
二姐本來就是千金小姐，在他們看來很奢侈的生活，對二姐來說，已經(jīng)是在受苦了，而且他們一家都承了二姐父母的救命之恩，對二姐好是應(yīng)該的。
唐六斤還勸過唐五斤，但勸不動，唐五斤長大后變本加厲，天天和二姐吵，后來還迷上了何國慶，還搶她和九斤的餅干，去小眼鏡那兒獻媚。
自那之后，唐六斤就看清這個大姐為人了，也對現(xiàn)在的結(jié)果毫不意外。
“二姐，剩下那兩冊書，我老師說朋友那兒有，下次回來我?guī)��！碧屏镎f。
“嗯，你好好看書�！�
唐念念從籠子里抓了一只野兔和野雞，拿麻繩捆了，再裝進袋子里，讓唐六斤送給老師。
這個老師看著還挺好的。
唐滿銅騎車送侄女去學(xué)校，等他回來時，已經(jīng)是下午了，餓得肚子咕嚕咕嚕叫，唐念念給他炒了一大盤青菜年糕，還煎了三個蛋。
“小叔，我這有個活挺適合你�！�
趁唐滿銅吃飯時，唐念念提起了襪廠。
第141章
小叔回來，襪廠如火如荼開辦了
唐滿銅差點嗆住，趕緊喝了杯水，細細問了起來，得知侄女弄了三十臺襪機，生產(chǎn)效率比普通襪機快兩倍，他嘴張得老大，滿臉驚愕。
“你啥時候?qū)W會修襪機的？”
唐滿銅感覺像做夢一樣，過年時念念還啥都不會呢，他出去轉(zhuǎn)了一圈，這丫頭咋跟醍醐灌頂了一樣？
難道退婚能刺激大腦發(fā)育？
“章老教的�！�
唐念念推到了章老身上。
小叔和她打小一塊長大，對她知根知底，她要說是同學(xué)，小叔肯定不信。
“哪個章老？”唐滿銅更疑惑了。
村里也就七八戶外姓人家，并沒姓章的。
“山上的，很厲害�！�
唐念念朝后山指了指。
唐滿銅面色微變，壓低聲音罵道：“你狗膽包天了？那兒的人都敢認識！”
隨即他又問：“有人看到你去那沒？”
“沒人看到，放心吧，我做事比你穩(wěn)妥�！�
唐念念嫌棄地白了眼，至少她現(xiàn)在可是正式工，她這小叔還是村溜子呢。
唐滿銅這才放了心，
忍不住伸手在她腦袋上搓了幾下，把頭發(fā)揉亂了，變成炸毛的獅子頭，他這才滿意。
“臭丫頭長能耐了啊，這么大的事不聲不響干完了，行了，剩下的活交給小叔，保管都弄好�！�
唐滿銅十分欣慰，他爹果然沒說錯，念丫頭是家里最聰明的。
“三伯說快手續(xù)快辦好了�！�
唐念念沒好氣地瞪了眼，拿了面鏡子梳頭，每次都要弄亂她頭發(fā)，她這小叔的爪子真賤。
要不是從小玩到大的小叔，她早剁了。
“這活你三伯辦不好，他太直，辦廠的彎彎繞繞多著呢，上面每次都說快了快了，其實壓根沒辦，下次再去問，還是這話。”
唐滿銅語氣嘲諷，他兩年前就想過辦廠，還專門去其他村子取過經(jīng)，才知道辦廠沒那么容易，不是說想辦就能辦的。
總之就是，得讓上面的干部滿意，才能一路綠燈。
但凡有一個關(guān)卡的領(lǐng)導(dǎo)不滿意了，就立刻亮起紅燈，一輩子都甭想辦好。
唐滿銅和侄女科普了一些現(xiàn)在辦事的竅門，關(guān)鍵就倆字——
人情。
“方方面面都得照顧到，所謂八面玲瓏，左右逢源，就是這個意思，每個領(lǐng)導(dǎo)的面子都要照顧到，小辦事員的面子更要照顧到，小鬼難纏啊，這里面的學(xué)問大著呢，你三伯搞不定。”
唐念念聽得云霧里，沒想到辦個廠，居然會這么麻煩。
她以前還覺得國營廠太麻煩，但和現(xiàn)在這個比起來，她以前上班的環(huán)境真不錯了。
而且她生活的那個時代，辦事講究高效率，政府工作人員是為百姓服務(wù)的，基本上一天都能辦好，絕不讓百姓走第二趟。
“小叔你認識公社的干部？”
唐念念好奇地問。
“不認識�！�
唐滿銅很光棍地回答，他天天在外面跑，認識個屁。
不等唐念念翻白眼，他立刻說道：“現(xiàn)認識也來得及，反正這事你交給我去辦，保證半個月內(nèi)辦好。”
“你和三伯說去。”
唐念念懶得操心，她只負責(zé)技術(shù)，這種人情世故她不管，也管不了。
最煩的就是人情世故了。
她確實能學(xué)會，但不想學(xué)。
唐滿銅性子急，吃完一大盤炒年糕，嘴一擦，就跑去找大隊長了。
也不知道他和大隊長是怎么說的，反正第二天他就騎車去公社了，兜里揣了兩包煙，一包紅雙喜，一包牡丹煙。
紅雙喜兩角六一包，牡丹五角一包。
工作人員拔紅雙喜，領(lǐng)導(dǎo)拔牡丹。
唐滿銅下午回來了，滿臉喜意，一回來就去找大隊長說事了，然后兩人都笑開了花，一起來找唐念念。
“念丫頭，領(lǐng)導(dǎo)說要看看咱們的三十臺襪機，還要實際操作一下。”
唐念念剛睡午覺起來，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明天我把襪機拉過來，再讓二嬸辭職�！�
“成，念丫頭你看大隊食堂當廠房成不？”
大隊長征求意見，全村也就食堂空著，前些年為了吃大食堂特意蓋的青磚大瓦房，現(xiàn)在不吃食堂了，就空了下來。
“可以，先把廠房清理干凈，再接好電，明天我搬襪機�！碧颇钅铧c頭。
“我現(xiàn)在就安排人去干活�！�
喜不自勝的大隊長，跟打了雞血一樣，健步如飛地去找人打掃食堂了，還得找電工來接電。
唐村即將步向輝煌啦！
他則是這輝煌史的奠定人之一。
大隊長堅信，唐村的村史上，他絕對會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想到這，他步子邁得更大了，最后變成了跑，唐滿銅都跟不上他。
大隊長跑去村委，打開了喇叭，“喂喂喂……”
試了幾下音，全村都響起了他雄渾的聲音，地里干活的村民們，齊齊直起腰，抬起頭，看向村口大樟樹上掛著的喇叭。
“又有啥大新聞了？”
“大隊長為啥每次都要喂喂喂，誰和他喂喂喂呢！”
“別說話了，聽大隊長咋說。”
村民們嘰嘰咕咕的，活也不干了，專心聽喇叭。
“唐百福，唐三斤，唐滿田，唐小狗，唐金云……”
大隊長報了十個壯年男子的名字，讓他們火速趕往食堂。
“帶上掃帚，抹布，盆，快點！”
大隊長雷厲風(fēng)行地說完，就關(guān)了喇叭，去食堂等著了。
村里卻鬧騰起來了。
“不會又要吃大鍋飯了吧？”
“那可不行，現(xiàn)在比以前好過多了。”
“去食堂看看，到底是咋回事�！�
人心惶惶的村民們，無心干活，都跑去食堂，想問大隊長究竟是咋回事。
“誰特么胡說八道？是不是想去農(nóng)場改造？”
大隊長一聽大鍋飯就黑了臉，訓(xùn)了一通，這才說了辦廠的事。
“念丫頭為咱們唐村操碎了心，從廠里借了些錢，滿銅也出了些錢，搞來了三十臺襪機，讓咱們唐村辦襪廠！”
第142章
回城了記得還我的人情
“咱們村也要辦廠？隊長，真的？”
“念丫頭哪來那么多錢？一臺襪機138塊呢，三十臺是多少？”
“你聾啊，沒聽隊長說，是念丫頭找廠里借的錢，還有滿銅也出了錢�！�
“哦喲，謝天謝地，阿彌陀佛，念丫頭和滿銅真是菩薩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