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李青雖然閉著眼，但神志一直清醒，默默給朱標(biāo)點了個贊。
朱元璋點了點頭，走到一旁，朝李玉道，“趕緊去查，盡快查出幕后指使�！�
“微臣遵旨�！崩钣窆笆址Q是，頓了頓，輕聲道，“劉千戶已經(jīng)在查了，微臣怕對方再來補刀，所以……想在這兒守著�！�
“嗯…也是�！敝煸包c頭，旋即不悅道，“你們可真行，自家大人都快被人弄死了，愣是屁都不放�！�
李玉不敢反駁，連連請罪。
其實這也怨不著他們，大明建國十五年，還從未發(fā)生過在京師重地，暗殺朝廷命官的事件。
誰也想不到，對方竟如此喪心病狂。
朱元璋又掃了眼打坐的李青，只見他嘴唇發(fā)黑，手臂發(fā)黑，面容憔悴，毫無血色。
但不知怎地，總覺得李青死不了。
咱的直覺一向很準(zhǔn)，這小子且活呢……朱元璋吸了口氣，“標(biāo)兒，我們回去吧，還有一大堆政務(wù)需要處理呢�！�
朱標(biāo)輕輕點頭，對李玉道，“在這兒好好守著，有新情況立即進(jìn)宮稟報。”
“是，殿下�！�
……
小半時辰后，幾個太醫(yī)捧著藥，灰頭土臉地走了出來，為首一人對李玉道：
“大人，下官等人可是嚴(yán)格按照，鎮(zhèn)撫使大人的方子開的藥�。 �
“本官知道�！崩钣褡匀宦牭枚彝庵�，臉上浮現(xiàn)厭惡之色，“按鎮(zhèn)撫使大人的方子，再配幾劑藥，你們暫且回去吧�！�
“哎，好�！�
幾人樂呵呵的答應(yīng)，打開藥箱，按劑量又配了幾包交給李玉，“大人收好，下官告退�！�
李玉把藥碗放在李青跟前，走到門口，輕喚道，“三位姑娘，皇上他們都走了，你們出來吧！”
婉靈冒出頭，見院子里冷清下來，稍稍松了口氣。
她們哪里見過皇上、太子這樣的人物，生怕自己失了禮節(jié)，為自家先生招災(zāi)引禍。
再說了，他們只是丫鬟，并不是李青的妻妾，更不是女主人。
這才索性進(jìn)了屋，讓自家先生的下屬接待。
“麻煩大人了�！蓖耢`欠身一禮。
“姑娘客氣�！�
李玉遞上藥包，輕聲道，“這是給大人解毒的藥，三碗水熬制一碗即可�！�
“好，小女子記下了�！蓖耢`試探著問道，“剛才真是我家先生在說話嗎？”
“嗯�！崩钣顸c頭，“大人神志尚且清醒，姑娘趕緊給他喂藥吧，我去招呼兄弟們把院子圍起來，以防歹人再來。”
眼下天色已是大亮，光天化日之下，對方敢來的可能性極小，但他可不敢有絲毫懈怠，要是再被人闖進(jìn)院子行兇，那他也不用干了。
“嗯，好，有勞大人了�！�
婉靈微微欠身，走到李青跟前端起藥，輕聲喚道，“先生，你要是能聽見婢子說話，就張張嘴�！�
少頃，李青嘴唇微張。
見狀，婉靈稍稍放了心，拿起湯勺在唇邊吹了吹，開始給李青喂藥。
~
戶部，內(nèi)書房。
郭桓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出了紕漏，“老劉，這次要是殺不死李青，以后他宅院勢必護(hù)衛(wèi)森嚴(yán)，可就沒有機(jī)會了！”
“大人放心，下官為以防萬一，特意讓人在箭矢上淬了巨毒�！眲⑷A陰惻惻道，“劇毒蛇加劇毒蜈蚣，就是頭牛也能毒死�！�
“那就好�！�
郭桓臉色略微緩和，“這件事兒肯定沒完，可別讓人查到你頭上�！�
“下官已做了萬全準(zhǔn)備。”劉華笑道：“再說，人全死了，他們又不是京師的人，現(xiàn)在死無對證，錦衣衛(wèi)不可能查到我頭上，畢竟……恨李青的那么多。
錦衣衛(wèi)便是再不忿，也不能閉著眼抓人吧？”
“哦？哈哈哈……”郭桓大為開心，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劉你辦事，我還是放心的�！�
頓了頓，“尚書大人已經(jīng)搞定，我稍后去工部一趟，你也別閑著�！�
“下官明白�！眲⑷A點頭。
二人全然不見了昨日的慌張，相視一笑，儼然已是智珠在握模樣。
……
中午，小院。
正在打坐的李青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伴隨著咳嗽，人也幽幽醒來。
“先生，你醒啦�！蓖耢`喜極而泣，緊張道，“你…還有哪里不舒服��？
都需要婢子做些什么？”
李青面色灰白，滿臉疲倦，“毒素暫時穩(wěn)定住了，你去再熬一副藥。”
“好，婢子這就去。”
憐香、紅袖臉上洋溢著失而復(fù)得的喜悅，“先生，婢子扶你進(jìn)屋歇息吧�！�
“先不用�！�
李青喘了口氣，“去讓李玉把院子里的尸體處理了�！�
說完，再次閉上眼。
傍晚，李青再次醒來，臉上依舊蒼白，但嘴唇已經(jīng)不再發(fā)烏，手臂也從紫黑變成了暗紅。
憐香搬了張椅子，紅袖上前幫忙，兩女?dāng)v著他坐下，“先生，您想吃些什么？”
“晚上我就不吃了�！崩钋噍p輕搖頭，“去把外面的李玉叫進(jìn)來�！�
“婢子這就去�！奔t袖答應(yīng)一聲，小跑出去，不一會兒領(lǐng)著李玉進(jìn)來。
“大人你好些了嗎？”
“嗯，無大礙了。”李青問道：“有頭緒了嗎？”
李玉尷尬地?fù)u搖頭，“暫時還沒有，劉千戶已經(jīng)把這些人的樣貌畫影圖形，兄弟們滿城查線索�！�
頓了頓，“皇上說，大人要是醒了，第一時間通知他�！�
李青點點頭，“行，你去跟皇上說一聲吧�！�
想了想，又道：“把貪污案的重心放在戶部，他們是管錢的，貪起錢來比其他部門更方便。
還有，明兒一早繼續(xù)去六部施壓�！�
“卑職遵命�！�
~
乾清宮。
馬皇后躺在榻上面色蒼白，雙眼閉著，從早上睡下，到現(xiàn)在一直沒醒……
第57章
朱元璋哭了
“一群沒用的東西，老子養(yǎng)著你們有何用？”朱元璋火冒三丈。
太醫(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磕頭，“皇上，娘娘的病都是李青李大人在治，臣等貿(mào)然接手，只會讓娘娘的病情惡化�！�
“是啊皇上，娘娘千金之軀，要是有個閃失，臣等便是萬死，也難贖罪其萬一�。 �
“皇上，非臣等不肯盡忠，實在是無能為力�。 �
……
一群人連連甩鍋，中心思想很明確，這病俺們真治不了，只能讓李青來。
朱元璋那個氣啊，他又豈會看不明白這些人在甩鍋，冷笑道：“治不了是吧？
行，來人，拖下去砍了�！�
“皇上饒命，饒命�。 币蝗喝四樁季G了，“臣等對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鑒……”
話說到一半，就被侍衛(wèi)拖了出去。
朱標(biāo)面露不忍，勸道：“父皇，這樣不是為母后增添業(yè)障嗎？”
“業(yè)障？”
朱元璋眉毛一挑，接著眼睛一亮，“你這一說，咱倒是想起來了，去把京師附近所有的有名高僧召進(jìn)宮，為你母后祈福。
對了，傳旨去江西，讓龍虎山天師來一趟。
佛道兩家都要來！”
古人迷信，朱元璋也不例外，常規(guī)手段行不通，他只能寄希望于神佛了。
“好，兒臣這就去安排。”朱標(biāo)點頭，急急走出寢宮，順便把那些個太醫(yī)從鬼門關(guān)拉了回來。
朱元璋看著面容憔悴的馬皇后，急得滿臉猙獰，一會兒坐在榻前和她說話，一會兒又甩著大袖無能狂怒。
宮女太監(jiān)噤若寒蟬，大氣兒都不敢喘。
這時，小桂子邁著小碎步匆匆進(jìn)來，“皇上大喜��！”
“喜？”
“是啊皇上�！毙」鹱宇嶎崈旱溃板\衣李千戶稟報，李青已經(jīng)醒了�！�
“李青醒了？”朱元璋驚喜交加，“快，快把他叫來。”
“呃……是是是。”小桂子囁嚅道，“皇上，李千戶說，李青情況不是很好……”
“那就抬他進(jìn)宮！”
自家妹子朝不保夕，朱元璋哪里還顧得上李青如何，“用咱的龍輦，快他娘去�！�
~
李青真是服了，自己剛從鬼門關(guān)回來，朱元璋就讓他進(jìn)宮給馬皇后治病，簡直不是人。
但皇命難違，他能有什么辦法，只能乘龍輦進(jìn)宮。
朱元璋看著臉色不比馬皇后強(qiáng)多少的李青，臉上浮現(xiàn)一絲歉然之色，關(guān)切道：“你還好嗎？”
“不太好。”
“……”朱元璋搓了搓手，訕訕道，“皇后從早上睡下，直到現(xiàn)在還沒醒，你快趕緊看看�！�
李青被小桂子攙著走到床前坐下，待搭上馬皇后手腕，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些。
“你怎么也跟那些太醫(yī)一樣？”朱元璋語氣不滿，聲音微顫，“不是說還有一個多月嗎？”
“病來如山倒��！”李青嘆息，“娘娘的身體比臣預(yù)估得還要嚴(yán)重，可能也就……”
“你可以的�！敝煸俺雎暣驍啵靶枰裁茨惚M管開口，咱無有不允�！�
李青一臉苦澀，讓小桂子取過針盒，在馬皇后頭頂上的百會穴上扎了一針。
百會穴，是手足三陽經(jīng)和督脈之會穴，又稱諸陽交匯。
可即便如此，馬皇后依舊沒醒。
李青眉頭皺的更深了，斟酌了一下，又在她腳底的涌泉穴上來了一針狠的。
少頃，馬皇后幽幽醒來。
“李青，你怎么來了？”馬皇后虛弱笑道，“沒事就好�！�
朱元璋快步上前，擠開李青，“妹子你感覺如何？”
馬皇后緩緩呼了口氣，虛弱道，“重八，我怕是不行了。”
“別說胡話，沒事的，沒事的……”朱元璋擠出一絲笑，聲音微顫，“咱讓標(biāo)兒去請京師附近所有的高僧去了，有他們給你祈福，一定會轉(zhuǎn)危為安，你就放心好了。
對了，咱還請了龍虎山的張?zhí)鞄�，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李青眼眸低垂，微微別過頭去。
朱元璋哭了，淚水順著皺紋流淌而下，滴滴滑落，看起來更蒼老了。
太監(jiān)宮女盡皆跪下，腦袋深深埋著，低低啜泣。
“多大人了，還哭呀~”馬皇后笑著說道。
“咱沒哭�！敝煸皬�(qiáng)行挽尊，但根本控制不住情緒，最終痛哭出聲，“你可不能死嘍，你死了咱咋辦��？”
“好好，我不死�！瘪R皇后像哄小孩兒似的說著，想伸手幫他擦眼淚，手舉到一半，卻又無力垂了下來。
這時，小桂子端著上前，帶著哭腔，“皇上，娘娘的藥熬好了�！�
朱元璋扶起馬皇后，讓她靠在自己懷里，伸手接過藥，“妹子喝藥了，別怕苦�！�
“嗯。”
馬皇后雖知喝藥已然無用，但還是把一碗藥喝個精光。
“重八，陪我說會話吧。”
“好好，妹子你想聽咱說什么�！�
“呵呵……什么都行。”
……
兩刻鐘后，馬皇后沉沉睡去，朱元璋輕輕把她放下，掖好被角，盯著看了許久，才緩緩起身。
“李青，隨咱去御書房�！�
“臣遵旨�！�
李青拄著拐棍小桂子，跟在后面。
到了御書房，朱元璋讓他坐下，然后屏退所有人，這才問道：
“皇后還有多少時間？”
“三至五天�！崩钋嗳鐚嵉�。
“你說過還有一個月的�！敝煸芭瓪鉀_沖，“知道欺君是什么罪嗎？”
李青：“……”
“你為什么不說話？”
“……”
“說話。”
李青嘆了口氣，“臣無話可說�！�
“你……”朱元璋氣得一拳擂在桌面上，茶杯震起一寸高，胸口起伏劇烈，殺氣騰騰的瞪著李青。
李青一臉坦然，無所畏懼。
良久，朱元璋敗下陣來，語氣帶著祈求，“真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哪怕…哪怕再延長幾日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