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監(jiān)軍、副帥�！眲⒏睂⒈溃按髱浰鶐ЪZ草僅夠幾日，若是耽擱久了，恐有不測，當(dāng)務(wù)之急，必須得盡快行軍了�！�
李青咬了咬牙，“開會！”
這種大事，他一個監(jiān)軍根本做不了主，勉強能做主的李景隆，又是方寸大亂，只有把所有高級將官召集過來，一起拿主意。
一刻鐘后，主帥營帳，眾將齊聚。
李青言簡意賅地將事情說了一遍，眾將不禁大驚失色。
嘈雜了片刻，眾將意見卻出乎意料的統(tǒng)一：大軍推進(jìn)，營救主帥！
無他，軍中鐵令：主帥陷入險地，不去營救，斬！
藍(lán)玉是主帥，還是勛貴，更重要的是，他還是勛戚。
拋開鄭國公常茂是他外甥不談，僅是太子朱標(biāo)妻舅這一個身份，就足以讓眾將心生忌憚。
這樣的一個人要是死了，不管他們有多充分的理由，都免不了上斷頭臺。
大勢所向，李青一人的意志根本改變不了什么，只得捏著鼻子認(rèn)了。
天蒙蒙亮，大軍再次出發(fā)。
值得慶幸的是，藍(lán)玉魔怔了不假，但還沒瘋，每隔一兩里路，就留下一人當(dāng)路標(biāo)，給大軍指路。
十?dāng)?shù)萬大軍帶著輜重，歷經(jīng)十余日，才和藍(lán)玉匯合。
藍(lán)玉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兒，嘴唇干得龜裂，精神都有些萎靡了，他為拖大軍下水，行的太遠(yuǎn)，三日糧草早已告罄，這些天都是靠著吃馬肉、喝馬血，艱難度日。
待看到大軍到來，這廝沒心沒肺地大笑起來。
可沒笑多久，李青的拳頭就到了。
藍(lán)玉說到做到，也不還手，任憑李青動手。
終于找到了主帥，這時，李景隆反而鎮(zhèn)定下來，勸住李青，“現(xiàn)在不是算賬的時候，得趕緊回去，這幾天漫天黃沙，晚了，咱們留的標(biāo)記只怕會沒了。”
藍(lán)玉摸了摸嘴角，問道：“你們是用人做標(biāo)記，還是用帆布做的標(biāo)記？”
“帆布，帆布比人明顯！”李景隆沒好氣道，“我們可不像你那么殘忍，拿人做標(biāo)記，荒漠這么危險……”
“回不去了�！彼{(lán)玉打斷道，“風(fēng)沙這么大，除了人，其余任何標(biāo)記都會被黃沙掩埋，不信大可去試試！”
“不用你說�！崩罹奥]好氣道，當(dāng)即領(lǐng)一支輕騎頭前尋找標(biāo)記。
半日后，輕騎返回，個個臉色難看。
真被藍(lán)玉說中了，留下的標(biāo)記只延續(xù)了百余里，便再也找不到了。
李青心中一沉，最擔(dān)心的局面，還是發(fā)生了。
大軍迷路了！
第113章
柳暗花明
沒有地圖，甚至沒有參照物，還能回去嗎？
十五萬人��！
有那么一瞬間，李青真想剝了藍(lán)玉。
藍(lán)玉倒是信心十足，“咱們的糧草還夠用很久，不用擔(dān)心，待找到元軍主力，回去根本不是問題。”
李青沉默，李景隆不發(fā)一言，事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但對于找到元軍主力，二人是一點信心都沒有。
大軍再次上路了，頂著漫天黃沙，在荒漠里漫無目的地前進(jìn)著。
沒有地圖，沒有參照物，大軍前面走過，后面風(fēng)沙就抹平了痕跡，連走回頭路都做不到。
李青甚至懷疑，他們壓根走的就不是直線，而是迂回盤旋。
一日，兩日……十日過去了，仍是未見元人的一根毛，這下，就連普通士兵也感覺出了不對勁兒。
盡管主將、大帥一再鼓舞士氣，軍心仍逐漸開始渙散。
士兵不是傻子，眼下這情況，根本不是畫餅?zāi)軌虬矒崛诵牡模腥擞蟹N不祥的預(yù)感。
水源已經(jīng)告罄，油麻、麋餅是能夠緩解口渴，但解決不了根本問題，風(fēng)沙呼呼刮著，人體沒有外來水源補充，單靠自身分泌水份，最多堅持七日。
當(dāng)然，大軍之所以能堅持這么久，到現(xiàn)在還能挺住，全賴藍(lán)玉準(zhǔn)備充分，可也是他把大軍拉入險境。
眾將也不知是該感謝藍(lán)玉，還是該恨他，但事到如今，說什么都晚了。
李景隆是真急了，再也不想著立功了，此刻的他，徹底恢復(fù)了十六歲少年應(yīng)有的心智，滿臉驚慌失措，“李兄，不能再這么下去了�！�
“……”李青當(dāng)然知道不能這么下去，可他也沒啥辦法，前路茫茫，后無退路，便是孫武再生，遇到這種情況，又能如何？
水源問題還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軍心！
整天飛沙漫天，沒有目標(biāo)，沒有退路，士兵們的心理太大了，在這種情況下，隨時都有可能嘩變，甚至炸營！
一旦營嘯，那這十五萬大軍算是徹底玩完了。
李青回頭看了一眼，士兵們滿身滿臉黃沙，個個臉色凝重如水，甚至帶著一絲絕望，他能感覺到這些士兵的心理防線，已經(jīng)到了極限。
說實話，士兵們能在荒漠行軍這么久，已是很了不起了，他們只是大頭兵，并沒有藍(lán)玉那樣的渴望勝利，他們只想打贏了仗，得些賞賜，讓家小過活的好一些。
但，現(xiàn)在，他們只想回家。
李青手里沁滿了汗，就像身上捆了定時炸彈，并且還沒有計時器，何時會爆炸都不知道。
或許，下一刻就會！
這種滋味太煎熬了。
“李兄，藍(lán)玉找你�！崩罹奥◎�(qū)馬過來，臉色極其難看，自從被藍(lán)玉坑了后，他再也沒有叫過大帥，都是直呼其名。
李青輕輕點頭，拍了拍馬，跟著李景隆來到藍(lán)玉身旁。
“大帥何事？”
藍(lán)玉環(huán)顧四周，低聲道，“你靠近些�！�
李青皺了皺眉，靠近輕聲問道，“怎么了？”
“那個……油麻即將告罄�！彼{(lán)玉臉色訕訕。
李青：（19｀19Д1907）!!
“別急，看守油麻的主將，是我的義子，消息還沒有泄露�！彼{(lán)玉表情滑稽，好似有些想哭，“你可有辦法，解決水源問題？”
“我能有……”
“噓，小聲點兒�！彼{(lán)玉壓低聲音，“你是讀書人，肚子里有墨水，想想看有無辦法�！�
李青苦笑，“這情況就是孔夫子來了，也變不出水來……嘶~”
他突然一怔，凝重的臉色逐漸被喜悅代替，“我想到了，我能變出水來，不過……分量應(yīng)該不多，現(xiàn)在士氣如此低迷，甚至…有炸營的風(fēng)險，這個怎么解決？”
“你真有辦法？”藍(lán)玉精神大振，“只要你能解決這個，士氣交給我來�！�
頓了頓，“李兄弟，咱們沒有退路了，需要團(tuán)結(jié)�！�
李青咬著牙道，“是你把大軍帶上絕路的�！�
“現(xiàn)在不是算賬的時候�！彼{(lán)玉道，“李兄弟，你也不想十五萬大軍全軍覆沒吧？”
李青：“……”
“好了，別生氣了�！彼{(lán)玉說著軟話，“你確定能弄出水來對吧？”
“能，但不多�！�
“有水就成。”藍(lán)玉神色大喜，頓了頓，又道：“聽聞，李兄弟是仙人張邋遢的嫡傳弟子，可是真？”
李青一時間跟不上藍(lán)玉的腦回路，點頭道，“你問這干嘛？”
“這不就有了嘛�！彼{(lán)玉嘿嘿一笑，“晚上你開壇做法，當(dāng)著大軍的面把元軍主力所在算出來�！�
“這不是扯淡嗎？”李青沒好氣道，“我要有那本事，也不至于眼睜睜看著大軍陷入絕境�！�
“能不能算出來不重要�！彼{(lán)玉道，“重要的是讓士兵們相信，你算出來了。”
李青呆了一下，旋即點頭，“好，我配合你。”
古人普遍迷信，目不識丁的大頭兵更是如此，在軍中搞這一套，說不定真的有用。
藍(lán)玉這一波，是讓他哄騙三軍。
……
晚上，大軍駐扎下來，藍(lán)玉令人搭了個木臺。
木臺四周燃著火油，將臺上李青二人的臉映得通紅。
士兵們一個挨著一個，坐在木臺四周，就這么看著倆人。
藍(lán)玉沉聲大吼：“朝廷耗資彌巨，兄弟們跋山涉水，我們一定會贏！
若此戰(zhàn)無所得，本帥自刎謝罪于朝廷，謝罪于三軍！”
藍(lán)玉說的情真意切，他的確做好了謝罪的準(zhǔn)備，是他把大軍拉入絕境，這個責(zé)任他不想推脫，也無法推脫。
十五萬大軍能不能回去，能回去多少，尚且未知，唯一的生路就是找到元軍主力。
但，這次三軍將士出奇的平靜，除了藍(lán)玉的親信、義子給予相應(yīng)，九成以上的士兵都沒有反應(yīng)。
顯然，他們并不吃藍(lán)玉這套。
藍(lán)玉見冷場，臉上羞紅一片，好在有火光映照，看起來并不明顯。
他繼續(xù)沉聲大吼：“將士們，我們一定能找到元軍主力，因為……”
他拖了個長音，深吸一口氣，把嗓門開到極限：
“李監(jiān)軍是仙人張邋遢的嫡傳弟子，精通陰陽數(shù)術(shù)，算無遺策，他已決定拼著消耗壽命的代價，堪破天機(jī)！”
這一番吼，藍(lán)玉嗓子都啞了，喘了口氣，看向一旁的李青。
李青吁了口氣，知道該自己表演了，緩步上前，神情堅毅且自信。
今晚，他褪去了戰(zhàn)袍鎧甲，一身玄衣玄褲，濃密的發(fā)絲隨風(fēng)輕輕擺動，加上火光照耀，更映襯得他俊逸非凡，隱隱有股仙風(fēng)道骨韻味。
行軍這么久，三軍都黑了，就他沒黑。
對不起了師父，今兒得敗壞你名譽了……李青聲音清朗，極具穿透力：
“我，仙人張邋遢，唯一嫡傳弟子！
仙人張邋遢有經(jīng)天緯地，算無遺策之能，我雖道行稍遜師父，但拼上性命，施展禁術(shù)，一樣能達(dá)到仙人層次！”
巴拉巴拉……
吹了一陣牛，李青話鋒一轉(zhuǎn)：“將士們一路辛苦，口渴難耐，我先施法為大家求得仙水，而后再施法算那元人主力所在�！�
說著，拔出寶劍，把后世影視劇上，英叔捉僵尸那一套搬了出來。
一刻鐘后，李青停下，朗聲道：“我已施法完畢，大家只需將鐵盔、木桶，盆碗等器皿固定好，把刀劍懸于上面，明日仙水必現(xiàn)。”
頓了頓，“若無仙水，本仙師愿受軍法處置！”
李青連自稱都改了。
英叔那一套動作，唬人還是有一套的，加上李青信誓旦旦，以及師父張邋遢的名聲，讓士兵們信了七分。
反正試試又沒什么損失，少頃，士兵們開始行動起來，解下腰帶連成一條繩，兩旁用旗桿、長矛固定，把刀劍系在上面，下面放上器皿。
藍(lán)玉看著忙活的眾人，不確定道，“這樣真的能有水嗎？”
“會的，但量應(yīng)該不多。”李青道，“為避免士兵哄搶，大帥最好派親信守著，明日將采集來的水，匯集一起，根據(jù)情況平均分配。”
“好！”藍(lán)玉點頭，“我這就讓人去辦�！�
這時，李景隆走上臺，問了和藍(lán)玉一樣的問題。
李青呵呵笑道，“我都立軍令狀了，豈會有假？”
“嗯…”李景隆緩緩點頭，“李兄能說說是什么原理嗎？
亦或說，難道你真會法術(shù)不成？”
李青沉吟片刻，還是說了實情，萬一大軍真能回去，這廝給老朱說自己會法術(shù)，自己就悲催了。
“不是法術(shù)，至于原理……說了你也不懂。”
李景隆不服，“你不說我怎么懂？”
“……”李青好道，“行吧，其實也沒什么，荒漠中白天蒸發(fā)量很高，但荒漠無法儲存熱量，夜晚溫度又很低，蒸汽遇冷會液化，金屬散熱更快，有利于蒸汽凝結(jié)成水，且不吸水分。
懂了嗎？”
李景隆一臉不懂，卻頻頻點頭，“原來如此！”
李青翻了個白眼兒，“嘴嚴(yán)點兒�！�
“這種大事，我豈會亂說�！崩罹奥∫荒槆�(yán)肅。
頓了頓，“你今晚就坐在這兒？”
李青苦笑道，“不如此，如何讓將士們相信我在施展禁術(shù)？”
“辛苦你了。”李景隆脫下長袍，“夜里冷，你披上御寒�！�
“不用，我這會兒是仙人�！崩钋嗑芙^了，有真氣在，這點兒寒冷還是扛得住的，再說了，他不會生病，可勁造也無妨。
其實，他不吃不喝也沒事，雖然會很渴，很餓，但不影響身體正常機(jī)能，更不會死。
所以，即便大軍真迷失了，他也能活下去。
但，他可不想一直困在沙漠，萬一遇到流沙被埋了，還是會死的。
“李兄……”李景隆眼睛濕潤，吸了吸鼻子，作了一揖，“請受景隆一拜�！�
李青沒想到這廝如此感性，忍著笑道，“行了，回去睡吧！”
……
“有水了，真的有水了�！�
“這是仙水啊，李監(jiān)軍……哦不，李仙師真求來了仙水。”
天蒙蒙亮，士兵們喧囂起來，少頃，藍(lán)玉瞪著通紅的雙眼沖出營帳，待看到真的收集到了大量的水，激動渾身都顫抖起來。
他很快恢復(fù)鎮(zhèn)定，喝令親信將水聚集在一起，開始給大軍分水。
乍一看，收集到的水很多，但均攤到每個士兵，就沒多少了。
也就一人兩大口的量，但這兩大口的水，對軍心的鼓舞，不可估量。
這一刻，李青的仙師身份徹底坐實，士兵們對找到元軍主力充滿信心！
一個士兵小心翼翼地護(hù)著分到的水，淺淺喝了一小口，在嘴中含了好一會兒，才舍得眼下，滿臉享受：“好甜，不愧是仙水。”
李青一臉汗顏，心道：“不是水甜，是你太渴了�！�
人在最渴的時候，才能體會到水的甘甜。
藍(lán)玉走到臺上，拍著李青的肩膀，難掩喜色：“好樣的，這一仗打勝了，我一定會給你請功�！�
李青苦笑，輕聲道：“大帥，這點水解決不了問題，將士們最多能撐半個月�！�
“半個月已經(jīng)很好了�！彼{(lán)玉目光灼灼，“我有種強烈的預(yù)感，我們和元軍主力很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