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兩人豁的起身，皆是一臉驚容。
藍玉迅速冷靜下來，“他們從哪個方向來的，還有多久能趕過來？”
“正前方，最多兩刻鐘。”
“夠了�！彼{玉深吸一口氣，開始下達作戰(zhàn)指示，“架炮，擺拒馬樁，列方陣，長矛兵、弓箭手在前，大刀兵居中，騎兵分散在左右翼……”
對方?jīng)_勢已起，只有方陣來應對。
突然面對如此變故，饒是藍玉，也不免心顫，五萬大軍不足一萬，對方到底有多少人，他心里也沒底。
李青道，“根據(jù)錦衣衛(wèi)探查的情報，韃靼的主力軍應該在七到九萬之間，除去留守的，極大可能也在五萬上下�！�
“五萬對五萬，打成這樣兒？”藍玉罵道，“要真是這樣，真不知他這個國公是咋當上的�！�
李青也不禁震怒，老四口中的合適人選，未免太遜了吧？
不過，眼下不是計較的時候，李青配合著藍玉，做站前部署、動員……
“嗒嗒嗒……”
沉悶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震人心魄。
李青立于馬上，極目眺望，不多時，便看到了明軍旗幟，不過，旗幟已經(jīng)歪了，六七千騎兵一路逃來。
見此情況，李青立即就要迎上去，藍玉一把拽住他，“你不要命啦？”
“我心里有數(shù)�！崩钋啻掖一亓艘痪洌唏R上前。
雙向奔赴的速度很快，不到半刻鐘，雙方距離已不足半里，李青勒馬停下，氣沉丹田，斷喝道：“避開咱們明軍正面，跟隨我來�！�
這一聲輕喝氣息悠長，即便在亂軍中，也有不少人聽到了，當即跟上李青戰(zhàn)馬。
“嗒嗒嗒……”
一刻鐘后，數(shù)千騎兵偏離方向，避開明軍自己人正面，列隊一旁。
但很快，第二輪馬蹄聲就來了，更快，更急。
中軍有藍玉指揮，陣勢也已經(jīng)擺好，李青并未急著回去，吼道：“隨我去后翼軍防守�！�
大軍已經(jīng)沒了主心骨，立即跟上李青。
“咚咚咚……”
前方大炮轟鳴，戰(zhàn)馬嘶鳴聲，士兵慘叫聲此起彼伏，戰(zhàn)斗已然打響。
有藍玉在，李青沒有什么不放心的，當務之急是先搞清楚狀況，他不相信五萬大軍真就剩這么點兒了。
李青喝道：“出來個管事兒的�！�
少頃，兩個灰頭土臉的中年人驅(qū)馬趕來，抱拳道：“永青侯�！�
“安平侯，武城侯，大帥呢？”李青急道，“大軍呢？”
兩人臉色難看，王聰顫聲道，“大帥輕敵冒進陣亡了，大軍也……”
李遠相對鎮(zhèn)定些，快速解釋道，“我們在臚朐河附近發(fā)現(xiàn)了韃靼散兵，大帥率千余騎兵前去圍剿，捉了一個韃靼尚書；
大帥聽信那尚書讒言，深入腹地，全軍覆沒，同安侯火真、靖安侯王忠，盡皆被俘……不屈陣亡；
我們被打個措手不及，還未來得及擺開陣勢，韃靼大軍就沖殺上來，亂軍之中，又沒了主帥，這才導致……唉！”
李青聽大軍真的沒了，頓時一陣心疼，但眼下不是算賬的時候，他立即道，“兩位需將功折罪，隨我從側(cè)翼殺回去�！�
兩人沒有任何猶豫，點頭答應，仗打成這樣，回去砍頭都不稀奇，奮力拼一把，興許還有轉(zhuǎn)換余地。
二人當即喚來親兵，下達作戰(zhàn)指示。
一刻鐘后，一支數(shù)千人的騎兵，以一個刁鉆的角度，悍然殺向韃靼軍。
側(cè)翼的韃靼軍反應極快，雖未擺開陣仗，但也做出了有效應對。
“鐺啷啷~”
“噗噗噗……”
“唏律律——！”
各種令人頭皮發(fā)麻的聲音響個不停，不多時，李青全身便被染紅。
他還是第一次帶頭在亂軍之中沖鋒，其兇險程度，比他想象的還要大。
“嗡~”
雪亮的大刀席卷著勁風呼嘯而來，李青偏頭躲過的同時，反手給了那人一刀，在此期間，一直保持著沖勢。
“當啷~噗……”
李青神勇無匹，一路上前，所向無敵。
突然，一陣刺骨的寒意涌上心頭，李青來不及思考，本能地一歪脖子，鋒銳的箭矢擦著他的臉頰激射而過。
旋即，一股溫熱感襲來，接著是劇痛。
李青轉(zhuǎn)頭瞧了一眼，沒看清那人長相，匆匆一瞥間，仿佛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眼神。
萬馬群中，人頭攢動，他哪里顧的上報仇，甚至顧不上破相，只悶頭往前殺。
約莫一刻鐘后，李青總算是殺了出來，順著慣性揚長而去。
待脫離戰(zhàn)場后，清點了一下人數(shù)，只剩不到三千人了。
但他們這一陣沖，為藍玉提供了巨大的戰(zhàn)機，反攻的號角響起，明軍由防守改為進攻。
“殺……！”
明軍氣勢如虹，但韃靼也十分彪悍，大戰(zhàn)廝殺異常激烈。
持續(xù)了半個時辰，最終韃靼鳴金收兵，而后開始訓練有素地撤退，殿后的全是弓弩手，明軍敢追，勢必會被放風箏。
見沒有機會，藍玉下令原地休整，同時，做好敵人殺回來的準備。
這場戰(zhàn)斗持續(xù)的時間不算長，只一個時辰上下，但殺敵可不少，加上大炮輔助，足有上萬，殺傷不下一萬五。
明軍的陣亡近七千，傷約一萬三。
被突擊還能打成這樣，著實可以了！
但丘福那兒陣亡了四萬有余，總得來說，這場仗是大明吃虧，而且吃了大虧。
大軍休整近一個時辰，而后往拋下物資的地方趕。
……
待安營扎寨后，藍玉召來各部主將，嘆道：“我們現(xiàn)在可戰(zhàn)之力，不到四萬，韃靼還有臚朐河做屏障，咱們想出奇兵直搗黃龍，根本做不到；
若執(zhí)意要打，對方肯定跟咱們打消耗戰(zhàn)，這里是他們的大本營，他們能消耗，我們卻消耗不起�！�
眾將個個神色難看，仗打成這樣，出乎所有人預料。
“藍帥，再試試吧，就試一次。”王聰、李遠自覺回去難以復命，紅著眼道，“我們二人當先鋒，誓死方休~！”
大軍陣亡這件事兒，其實也不能怪他們，碰上那么個主帥，他們能有什么辦法。
但責任總要有人承擔，可丘福死都死了，王忠、火真也陣亡了。
一個國公，兩個侯爵，四萬余大軍，盡皆埋骨，這個罪兩人擔不起，他們寧愿死在戰(zhàn)場，也不愿被押赴刑場。
第35章
火燒連營
藍玉也不想就這么回去，但以目前的情況，即便打下去，也很難取得進展，除非對方出現(xiàn)重大失誤。
作為一個合格的將領，是絕不會把勝利的希望，寄托在敵人失誤上的。
藍玉沉吟半晌，開口道：“諸位，我們的糧草還夠近三個月使用，除去班師回朝的必要消耗，我們最多還有半個月�！�
“那就再打半個月。”王聰?shù)�，“大帥，此次我們出兵十萬，如今折損過半，若就這么回去，我們?nèi)绾蜗蚧噬辖淮�？�?br />
“我們？”一個主將冷笑，“是你們吧？”
“就是，現(xiàn)在知道沒法交代了？”另一主將附和，“之前不是挺能跑的嗎？”
“沒打前，生怕我們搶你功勞，現(xiàn)在打輸了，知道統(tǒng)一戰(zhàn)線啦？”
王聰、李遠面紅耳赤，對眾人的指責，他們實在沒法辯解。
“好了�！彼{玉喝道，“現(xiàn)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眾將見大帥發(fā)火，這才停止奚落。
李遠抱拳道：“大帥，末將愿帶一路軍，直入韃靼腹地，戰(zhàn)至最后一刻。”
他無可辯駁，愿以死明志。
“末將也愿�！蓖趼敿t著眼，緊隨其后。
藍玉搖頭：“晚了，雙方陣仗已經(jīng)展開，韃靼又豈會沒有防備，去了也是平白送死，想出奇兵制勝，根本不可能。”
“那大帥的意思是……？”
“等。”藍玉淡淡道，“等他們出奇兵來攻我們�！�
眾將不禁沉默，人數(shù)不及對方，若再以防守姿態(tài)應敵，實在是太被動了。
元人幾乎都是騎兵，一旦沖殺起來，明軍即便準備充分，也很難討到便宜。
藍玉走到沙盤前，仔細觀察周圍地勢，片刻后，下令道，“往北行軍二十里，那里北高南低，我們只需防守一處即可；
準備拒馬樁，布上拒馬陣，架上火炮，盾牌兵……”
一刻鐘后，眾將先后領命離去，開始布置大帥的戰(zhàn)略部署。
帥帳里，只留下李青這個監(jiān)軍，以及李遠、王聰。
“李青，你臉上的傷……”藍玉看著李青臉上皮肉翻卷，不由一陣心疼。
想當初李青多帥啊，相貌堂堂的李景隆都要遜色幾分。
“我沒事兒�！崩钋噙肿煲恍�，“男人嘛，有個模樣看就成了，破相有何打緊？”
藍玉笑了笑，“有我在，你這個監(jiān)軍可有可無�！�
頓了一下，“以目前的形勢來看，這場仗想贏基本不可能，不過，我們可以讓他們難受�！�
“具體怎么個難受法？”李青問。
“你們換上韃靼的衣服，待大戰(zhàn)開啟，繞路前去他們大營，點了他們營帳�！彼{玉道，“人數(shù)不能多，太多容易提前暴露，而且萬分兇險，很可能回不來。”
“末將愿往�！崩钸h、王聰表白心跡。
藍玉沒搭理二人，而是看向李青，“我只給你二百人，這是最后的機會，屆時不管你們成功與否，大軍都會班師，我們耗不起�！�
“我明白。”李青點頭。
~
“是他嗎？”穆卓兒野性的眸子浮現(xiàn)一抹溫柔，但很快又被野性代替，“來人�！�
少頃，大將進來見禮，“王�！�
“我們傷亡如何？”
“兩次大戰(zhàn)，共計陣亡近一萬五，傷近兩萬�！卑⑿U率先回道，“不過很多都是輕傷，仍可再戰(zhàn)，可戰(zhàn)之力在六萬五左右�！�
穆卓兒滿意地點點頭，“明軍撤到哪兒去了？”
“偏北方向，一百二十里處。”阿蠻道，“那處地勢，北高南低，最適合從北面進攻，方便騎兵沖鋒�！�
“王�！币淮髮㈤_口，“末將以為，這是明軍有意為之，肯定在北面設下重型防御，不如我們反其道而行之，從南面進發(fā)�！�
“不可�！绷硪淮髮⒎磳�，“南面地勢由低向高，咱們的騎兵根本沖不起來，甚至會導致自亂陣腳�！�
“同意，即便他們設下防御又能如何？”另一人附和，“我們占盡優(yōu)勢，自然要將優(yōu)勢發(fā)揮的淋漓盡致�！�
穆卓兒沉吟半晌，嘆道，“從北面進攻，這是明軍大帥給咱們設計的進攻路線，不過，我們明知如此，卻不得不按照他們的路線進攻；
用漢人的話說，這叫陽謀；
但……那又如何？”
她斷然道，“一切陰謀陽謀，在絕對實力面前，都將不堪一擊，整頓軍隊，一日后進發(fā)！”
阿蠻問道：“王，此次出兵多少？”
“傷員留守，余者盡皆參戰(zhàn)�！蹦伦績荷钗豢跉�，“活捉對方主帥、監(jiān)軍！”
“是�！�
……
這邊，李青、王聰、李遠，集結了二百精銳騎兵，換上韃靼軍的衣服，馬鞍上掛上大量火把，時刻準備著突襲。
藍玉選擇正面應敵，其目的就是為了給他們提供夜襲機會。
元人和漢人不同，他們的家都是帳篷，十分容易焚燒。
一旦帳篷被燒，他們就只能去搶其他部落的帳篷，這一來，同樣達到了減員韃靼的目的。
讓元人打元人，效果更好。
但這次明軍的明面戰(zhàn)績，是無論如何也好不了了。
兩日后，子夜。
韃靼夜襲大營，明軍早有準備，立即列陣相迎。
李青沒有管正面戰(zhàn)場，與王聰、李遠一起直奔韃靼大本營。
“駕……！”
兩百騎兵小隊風馳電掣，一路疾馳，片刻不敢歇。
有地圖在手，又有韃靼大軍殺上前來，他們的大本營并不難推測。
翌日傍晚，李青等人找到了韃靼大營所在。
王聰、李遠激動莫名，見一路巡視的韃靼軍過來，王聰?shù)溃骸坝狼嗪睿瑢Ψ揭呀?jīng)看到我們了，不能再等了�！�
李青抬頭望了一眼，輕聲道：“繞路，避開他們，速度慢些，不要引起他們的警惕，待天色大黑后，再動手�！�
說著，撥轉(zhuǎn)馬頭，向另一邊趕去。
事實證明，李青過于理想化了，一刻鐘后，負責巡視的韃靼軍，見他們始終不和自己正面相遇，立即起了警覺，拍馬追來。
“娘的，開弄！”
李青罵了一句，一揚馬鞭，策馬狂奔。
王聰、李遠立即跟上，直沖韃靼大營而去。
此時，天色已經(jīng)漸黑，身后的韃靼軍一見這架勢，立即意識到不好。
但李青等人太快了，一頭沖向大營。
“殺……！”
李青揮舞長矛，一馬當先，不可匹敵。
太突然了，韃靼還來不及防御，明軍騎兵就沖入了大營。
接著，明軍立即點燃火把，甩向帳篷。
帳篷極易燃燒，不多時，韃靼大營便濃煙滾滾，韃靼傷兵、婦孺，被嗆了出來，破口大罵。
李青一行人根本不管，甚至顧不上殺敵，直接分散開來，一個勁兒往帳篷上丟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