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李青佯作不滿:“皇上,你這不是在我傷口撒鹽嗎?
怎么說,我李青,在當(dāng)年也是十里八村的俊后生,為了大明,我是流血又流汗……”
“打住�!敝扉︻^大,打斷他的滔滔不絕,“沒讓你自我表彰。”
李青:“……”
朱棣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轉(zhuǎn)而聊起了其他,二人聊海上貿(mào)易,聊關(guān)外局勢,聊未來的大明……聊得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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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很平靜,只有朱棣一種聲音。
平靜的日子過的很快,轉(zhuǎn)眼到了過年。
大年初一,奉天殿廣場。
朱棣照例發(fā)紅包,這次沒有畫大餅,甚至連年終總結(jié)都省了,只是單純的例行公事。
他的身體每況愈下,多年的政務(wù)、征伐,消耗了他太多的精氣神,蒼老的速度幾乎肉眼可見。
李青知道,朱棣扛不了多久了。
事實也正如李青所料,二月初,朱棣病情加重,連上早朝都倍顯吃力。
但他依然堅持,如他所說,以前如何,現(xiàn)在也如何。
李青想讓他休息,以便更好的治療,不過朱棣拒絕了。
用他的話說:一旦躺下,就再也起不來了。
李青拗不過他,只得依著他,盡可能地給他醫(yī)治。
朱棣生過好幾次重病,多年廝殺嚴(yán)重透支了他的身體,如今扎堆來‘要債’,李青也沒有辦法。
只好一邊針灸,一邊暗中以真氣溫養(yǎng)。
但真氣終究不是萬能的,只能延緩病情惡化。
二月中旬,朱棣病情再度惡化,連上朝也做不到了。
這個不可一世的永樂大帝,終是沒有逃過時間的侵蝕,被束縛在了床榻上。
小胖每日都要來看好幾次,朱瞻基更是衣不解帶,日夜侍候在一側(cè)。
朱棣感受著生命的快速流逝,知道自己時日無多,輕嘆道:“瞻基啊。”
“孫兒在�!�
“去,傳朕的旨意,讓漢王、趙王進京�!�
這一刻,朱棣從皇帝的角色變成了父親,他想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再見見平常見不到的倆兒子。
朱瞻基心中有些不情愿,卻也不想爺爺有遺憾:“孫兒遵旨�!�
朱棣望著頭頂?shù)拇册�,出神良久,輕聲道:“李青,扶朕起來�!�
李青扶著他坐起,幫他墊高些枕頭。
同時,按向他的手腕,眉頭緊蹙。
“無妨。”朱棣收回手,抬起揮了揮,周圍侍候著的小黃門無聲一禮,遠遠地退到殿門口。
既避免聽到不該聽的話,又能保證隨叫隨到。
朱棣說:“漢王就藩樂安,距離京城不到千里,驛馬八百里加急只需一日,樂安只是個小州縣,不比濟南、德州,那里沒有城墻,他萬不敢反,對吧?”
“對。”
“可事情總有萬一,他心里有氣��!”朱棣嘆了口氣,昔日畫餅一時爽,如今后悔火葬場,“是朕對不住他,李青啊…”
“我在�!�
“如果,朕是說如果,”朱棣定定的看著李青,“如果有一天他真反了,你能不能像保建文那樣保他?”
“好。”李青保證,“真有那么一天,我會保他無恙�!�
朱棣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皇上你歇著吧�!崩钋喔逍『核频�,哄道:“漢王、趙王,三兩日趕不過來,養(yǎng)足了精神到時才有力氣聊天不是?”
“嗯,好�!�
李青扶著他躺下,重新放好枕頭,讓他睡得舒服些。
沒多大一會兒,朱棣便昏昏睡去,李青給他渡了股真氣,又靜坐一會兒,叫來小黃門侍候,起身出了乾清宮。
……
……
七日后,朱高煦帶著兒子朱瞻圻,先一步趕來。
“兒臣朱高煦(孫兒朱瞻圻)參見吾皇萬歲�!备缸有卸Y。
“高煦來啦,”朱棣強撐著坐起身,臉上帶著溫和的笑,“都是一家人,搞這些虛禮作甚,來,瞻圻過來�!�
“是,皇……皇爺爺�!敝煺佰呱锨�。
“都這么大了。”朱棣滿臉慈愛,“成親了吧?”
“嗯�!敝煺佰哂行┚执�,恭敬地點點頭。
朱棣絮叨了會兒,見孫子拘束緊,便讓他退下休息,“高煦,你過來。”
“父皇�!敝旄哽阕呱锨埃Y聲道,“你身體還好吧?”
“嗯,還行�!敝扉氖�,示意他坐在床邊,“咱爺倆可有些年頭沒見了��!”
朱高煦沉默片刻,輕輕點頭。
“怎么,還怪父皇呢?”
“不敢�!�
“唉……”朱棣苦澀,“別鬧脾氣了好嗎?爹沒幾天好活了,當(dāng)年的事兒是爹不對,你要怨就怨我,可別憋在心里委屈,爹希望你好好的,希望你們都好好的……”
朱高煦看著蒼老的父親,看到他渾濁的眼睛滿是淚花,不由心中一痛。
突然就不恨他了。
啞聲道:“好,兒臣答應(yīng)您�!�
“哎,好孩子�!敝扉π牢康匦α恕�
這時,小黃門邁著小碎步上前,輕聲細語道:“皇上,趙王求見�!�
“高燧也到了�!敝扉πΦ�,“宣�!�
“奴婢遵旨�!�
“慢著,”朱棣又道,“去把太子、太孫也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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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要去加個夜班,又鴿了一章,負罪感滿滿o(╥﹏╥)o
第162章
你在教朕做事?
乾清宮。
太子、太孫、漢王、漢王世子、趙王、趙王世子,匯集于此。
朱棣靠在床頭上,瞧著兒孫,神情寧靜祥和,再無往日的威嚴(yán)霸道,有的只是柔和。
“都過來�!�
六人上前,跪在床邊,“父皇(皇爺爺)�!�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敝扉Π摸頭,“都是一家人,往后你們要互愛互助。”
“是,兒臣(孫兒)謹(jǐn)記�!�
朱棣綻放出笑意,接著,又有些隱憂:“瞻基�!�
“孫兒在。”
朱棣認真道:“你二叔、三叔有功于社稷,以后要善待他們,知道嗎?
他們不僅是大明的藩王,也是你的親叔叔,瞻圻、瞻坺是你的堂弟,都是血濃于水,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兄弟……”
大兒子心慈面軟,絕不會對兄弟動刀,但大孫子就不一樣了,他知道,若是老二老三有過分之舉,朱瞻基是下得了手的。
朱棣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朱瞻基。
大孫子是他一手教出來的,行事作風(fēng)與他無異,這也是朱棣擔(dān)憂的地方。
身為帝王,朱棣希望未來的朱瞻基,是一個狠辣、霸道的君王,卻不希望他對血親狠辣。
因為朱棣不僅是皇帝,也是父親、爺爺。
“你們都好好的,不要鬧,一家人要和睦……”朱棣絮叨個不停。
朱瞻基靜靜聽著。
一刻鐘后,朱棣停下來,問:“都記住了沒?”
“孫兒記下了。”朱瞻基點頭。
“不僅要記下,還要做到,知道嗎?”朱棣補充。
“孫兒定會做到�!敝煺盎WC道。
“好孩子。”朱棣放下心,笑道:“高煦、高燧,你們一路奔波而來,都去休息吧,明兒再過來,明兒咱爺幾個好好喝一杯。”
二人點頭:“兒臣告退。”
“孫兒告退�!�
“瞻基,你也退下吧�!�
“是�!敝煺盎顺龃蟮�。
大殿里,只剩朱棣、小胖和李青。
朱棣說了這么多話,有些疲憊,“李青。”
李青上前,“皇上你說�!�
“明兒朕要喝酒�!敝扉φZ氣堅定。
“……好�!�
小胖面色憂郁,張了張嘴卻沒說什么。
朱棣又道:“不管你用什么辦法,明天必須得讓朕暫時恢復(fù),針灸也行,開副猛藥也行,亦或其他,總之,不能再讓朕躺在這床榻上了�!�
“……好�!�
小胖沉默不語,他知道,父皇真是大限將臨,心中雖不情愿父皇如此,卻也尊重他的選擇。
……
朱棣睡下后,二人走出乾清宮。
“青哥,父皇還有多少時間?”
“這個……”李青想了想,“若配合治療,起碼還有半個月,可若依著他,最多三日�!�
“三日……”小胖眼眸低垂,沉默一會兒,開口道:“依他吧!”
李青點頭:“我回去開藥�!�
“嗯。”
……
永青侯府。
朱瞻基正在亭子里飲茶,見他回來,笑嘻嘻地迎上前,“青伯�!�
“你怎么來了?”李青眉間挑了一下,“有事兒?”
“有。”朱瞻基問:“建文去哪兒了?”
“葬了。”
“少打馬虎眼,”朱瞻基認真道,“青伯,斬草不除根,春風(fēng)吹又生的道理你應(yīng)該明白,留著建文終究是個隱患�!�
“除根?”李青笑了,“你們不是一個根嗎?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朱瞻基無言,哼道:“建文我非殺不可�!�
“你這是懦夫之舉�!崩钋嗟�,“如今的建文已是莊稼漢一個,他既沒有部下,又無本錢,如何攪動得起風(fēng)云?
再者,你不會看不出來,他對皇位絲毫沒有興趣吧?”
朱瞻基依舊堅持:“要么不做,要么做絕�!�
“隨你吧,”李青沒給他好臉,“還有別的事兒嗎?”
“有,”朱瞻基又問:“皇爺爺?shù)纳眢w如何?”
“不太妙�!�
“能堅持到……二叔、三叔離去嗎?”
李青皺了皺眉:“皇上叫他們來,就是想在人生的最后關(guān)頭,體驗一下天倫之樂,干嘛要讓他們回去�!�
“朝中局勢不穩(wěn)��!”朱瞻基憂慮道,“二叔之前在京師逗留了那么多年,如今雖遷了都,但人還是那些人,萬一……”
“他翻不起浪花!”李青斜睨了他一眼,揶揄道:“你是怕皇上臨終之際改變主意,傳位漢王吧?”
朱瞻基臉一紅,坦然承認:“皇爺爺最喜歡二叔,對我爹……你是知道的,萬一他改變主意怎么辦?”
“咸吃蘿卜淡操心�!崩钋鄾]好氣道,“這些事兒不該你操心,做好自己便可�!�
“青伯,咱是自己人……”
“行了,沒什么事兒你回去吧,我還要為皇上配藥呢�!崩钋鄵]手送客。
朱瞻基臉皮厚,賴著不走,“我知道你對建文有感情,這樣吧,我可以保證,只要你能讓二叔回去,我以后絕不再追究建文的事�!�
李青有些煩了:“你沒資格說這個�!�
“怎么沒有?”朱瞻基不服,“我爹是嫡長子,我是嫡長孫�!�
“你還不是皇帝呢�!崩钋嗪叩溃骸斑@些話你回去跟你爹說,你看他抽不抽你?”
“我……”
“皇太孫慢走�!�
朱瞻基依舊爭取:“青伯你再考慮一下,為了大明……”
“不送�!�
“……”朱瞻基無可奈何,轉(zhuǎn)身離去。
李青咕噥了句臟話,回了后院。
……
次日,乾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