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聞言，其他人也不再兜圈子，眼巴巴的看著李青。
李青眉頭微皺，沉吟片刻，直言道：“這個忙我不會幫。”
金幼孜：（╯‵□′）╯︵┻━┻“你什么意思？”
桌子掀到一半，被楊士奇硬生生按住了。
不過，楊士奇也氣得不輕，他本就不富裕，這次為了拉攏李青，把余錢全都貢獻了出來，到頭來卻只換來這么一句話。
盡管本就做好了打水漂的準(zhǔn)備，但真到了這一刻，他們還是氣不打一處來。
簡直……欺人太甚！
“李尚書，”楊士奇壓了壓火氣，“您是先帝留給皇上的托孤大臣，如今新皇登基，六部官員當(dāng)皇上可欺，陽奉陰違，你若袖手旁觀，對得起先帝的信任嗎？”
“我自會以我的方式，為皇上排憂解難�！崩钋嗟溃皠e忘了，我也是六部尚書，這次部閣之爭，我不落井下石已經(jīng)很給面子了�！�
“你……”
這下，楊士奇也忍不住了了：不辦事是吧？行，還錢！
他要回‘土特產(chǎn)’的念頭剛升起，就見李青把布囊全扒拉進了懷里，頓時更氣了。
不僅是他，其他幾人也是氣得直冒煙兒：你不辦事，你別收錢啊！
眼瞅著三秒之內(nèi)，幾人就要掀桌，李青又道：“明面上我不幫你們，但可以給你們指條明路�！�
楊榮涵養(yǎng)最好，“請李尚書賜教�！�
“我還是那句話，其實這事兒不難，只是你們沒找對地方�！崩钋嘈Φ溃骸俺蒙献钪匾氖鞘裁�？”
“自然是話語權(quán)�！�
“不錯，”李青道，“有這么一群人，他們別的本事沒有，但話語權(quán)比誰都大�！�
楊士奇眼睛一亮：“言官？！”
“對嘍�！崩钋噙溥涞�，“當(dāng)官的最珍惜自身羽毛，這些個言官卻都是潑臟水的好手，只要你們能拉攏言官，面對那些噴子，哪怕是尚書，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這倒是個好主意�！睏钍科胬潇o下來，仔細一品，覺得很有可行性，旋即又皺眉道，“但…言官的數(shù)量那么多，我們都是哪里有那么多……土特產(chǎn)？”
李青抿了口茶，道：“世人皆有所求，有人求名，有人求利，你說言官對哪個更熱衷？”
“名譽！”楊士奇不假思索，“不過……往六部尚書身上潑臟水，怎么就和名譽捆綁在起來了呢？”
李青真是服了，沒好氣道：“你們剛才不是說，有小人暗中使壞，為了做海洋貿(mào)易，暗中在百姓遷徙的國策上使絆子嗎？
這一盆臟水直接潑出來，誰敢出頭，誰淋一身！
至于如何捆綁，這就更簡單了，把你們剛才道德綁架我的那一招用上不就是了？”
李青道：“言官好名遠勝好利，只要你們運作得當(dāng)，這一招定然能見奇效�！�
接著，職業(yè)病發(fā)作，又道：“你們在皇上做太子時，就追隨了他，如今皇上登基，也想對你們這些心腹提拔，
但你們也得爭氣啊，不能啥事都讓皇帝沖在前面不是？
焉知這不是皇上對你們的考驗？
你們也不想讓皇上失望吧？
……”
巴拉巴拉……
一席話上來，幾人聽得是個心懷激蕩，面孔潮紅。
金幼孜性子急，拱手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李尚書一番金玉良言，令下官茅塞頓開，諸位，我們還等什么？
干吧！”
楊榮也起身朝李青拱了拱手，接著又朝同僚一揖：
“諸位，不能再讓那些身居高位，卻不辦事的人猖狂下去了，我們走�！�
黃淮一拍桌子：“哼！他們干不了的事兒我們干，他們不改變，那我們就改變他們�！�
只有楊士奇暗暗苦笑，他發(fā)現(xiàn)李青什么都沒做，只是動了動嘴皮子，一點實質(zhì)性的幫助都沒給，依舊是妥妥的拿錢不辦事。
這廝，人設(shè)立得真穩(wěn)！
而且，提的建議乍一聽很美好，但真能按預(yù)想的發(fā)展嗎？
當(dāng)然不能，就算真按我說的發(fā)展，你們也一樣不是六部的對手……李青心說：不過，你們這一內(nèi)卷，那群人為了保持現(xiàn)有地位，就不敢再打馬虎眼了。
從一開始，李青就沒打算扶持內(nèi)閣，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利用內(nèi)閣讓六部乖乖聽話。
讓那些人明白：你們不干，有的是人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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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離去后，李青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一席話，讓內(nèi)閣給我花了二百兩，我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海，隨著時間的推移，百姓遷徙的國策將會越來越難落實。
想要加快進度，只有鬧上一場，讓他們的注意力聚焦在官位上。
李青靠在椅上，輕聲自語：“鬧吧，卷吧，你們越鬧越卷，國策執(zhí)行的進度越快�！�
……
次日。
李青還是沒上朝，不過，朝中發(fā)生的事兒，他是一清二楚。
因為有個大嘴巴滔滔不絕，想不知道都不行。
“青伯，你是不知道，當(dāng)時那場面……都打起來了。”朱瞻基眉飛色舞，“你別看那群人細皮嫩肉，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但打起架來，嘿！他不比武將差，觀賞性更佳……”
“真打架啦？”李青有些詫異，他知道自己一挑撥，會鬧得很兇，但沒想到會這么兇。
“可不咋地。”
“走，去涼亭說。”李青揚聲道：“來人，準(zhǔn)備冰鎮(zhèn)西瓜，再來盤瓜子兒�！�
……
朱瞻基興致勃勃的復(fù)原當(dāng)時情況：“早朝，父皇說了內(nèi)閣兼職的事兒，話一落音，禮部侍郎就先站出來反對，
接著，金幼孜反懟，然后工部侍郎聲援禮部侍郎，再然后，楊榮為金幼孜站臺……”
“跳過前戲。”李青咬了口西瓜，“直接講高潮部分�！�
朱瞻基吃了顆葡萄，繼續(xù)道：“剛開始是吵，吵著吵著就罵起來了，金幼孜罵那叫一個難聽，禮部侍郎遭不出，甩了他一巴掌；
這一打，出事了！
黃淮立即跳出來幫忙，你別看他快六十了，打起架來不比年輕人差，一巴掌就把禮部侍郎的官帽扇飛了，
內(nèi)閣二打一，禮部侍郎瞬間被放翻，然后，吏部尚書蹇義上前和稀泥，結(jié)果把自己也和進去了，沒能勸住不說，還挨了倆大逼兜兒；
吏部天官被打，徹底拉開戰(zhàn)斗銷售模式……”
李青一邊吃瓜，一邊吃瓜，直呼：牛哇牛哇！
兩刻鐘后，朝堂的瓜吃完了，冰桶的瓜也吃完了，“最后誰占了便宜？”
“這還用說嗎？”朱瞻基道，“六部多少人？內(nèi)閣才幾個人？”
說到這兒，他嘖嘖稱奇：“你別看蹇義平時見誰都和和氣氣，但也是個狠人，把給他大逼兜的黃淮好一通揍，胡子都揪掉一大半；
不愧是吏部天官，戰(zhàn)斗力甩開他人一大截兒�！�
李青突然發(fā)現(xiàn)盲點：“他們打這么兇，你父皇就沒攔著？”
“沒有，他當(dāng)時都驚呆了�！敝煺盎鶕u頭，“但這也不怪他，我也驚呆了�！�
小胖八成不是驚呆，而是故意的……李青問：“最后如何收的場？”
“朝堂之上，皇帝面前，他們?nèi)绱朔潘粒M能輕饒？”朱瞻基哼道：“父皇震怒，各打二十大板。”
接著，又補充道：“由于是六部的人先動的手，所以，父皇對他們責(zé)備更重，還罰了半個月俸祿，對了，還有個事兒�！�
西瓜已經(jīng)吃完，李青抓了把瓜子兒磕著：“你說�！�
“今兒早朝，蹇義、夏原吉等一眾尚書、侍郎，全被彈劾了�！敝煺盎f道，“都察院左都御史都下場了，朝堂打架，六部遭彈劾也是誘因；
看這樣子，是和內(nèi)閣聯(lián)手了！”
“不然，”李青搖頭：“都察院的職責(zé)是監(jiān)督官員，他們沒有實權(quán)，卻把握著官員命脈；
選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下場，多半是為了提高自己的威懾力，以此，爭奪話語權(quán)和影響力，間接提高都察院的地位權(quán)勢�！�
朱瞻基想了想，覺得李青的觀點更貼合實際，不由豎了豎大拇指：“青伯，我是真服你了�！�
“別呀，我還是更喜歡你以前桀驁不馴的樣子�！崩钋噢揶淼�，“你恢復(fù)一下。”
“……”朱瞻基也伸手抓了把瓜子兒磕著，“太祖起居錄，太祖實錄，我昨天看了半宿，青伯，你是真牛逼�。 �
“咋還罵人呢�！崩钋喾藗�白眼兒。
“我這是在夸你呢�！敝煺盎俸傩Φ�，“不過我真是好奇，為啥太祖對你這么好？”
李青‘呵’了一聲，淡淡道：“我的好，他知道。”
“展開說說�！�
“不是有太祖實錄，太祖起居錄嗎？”李青好笑道，“你回去看就是了，上面應(yīng)該都有記。”
“太長太多了，看起來太麻煩�！敝煺盎陌W難撓，“你直接給我說吧，這次多離譜我都信�！�
李青剛吃了朱瞻基帶來的瓜，作為還禮，給其講了下駙馬都尉，歐陽倫的那些事兒。
這回換朱瞻基：牛哇牛哇！
……
侃了會兒大山，兩人重新說起正事兒。
朱瞻基有些擔(dān)憂：“青伯，再鬧下去，不會出事吧？”
“無妨，他們鬧得越兇，對局勢越有利。”李青道，“不怕他們鬧得兇，就怕他們鬧得長，所以……
是時候加把火了！”
第12章
失了圣心
這時代消息滯后，開海解禁的國策雖已下達，不過，從江南數(shù)省百姓人盡皆知，再到擴建市舶司，至少要半年，甚至更久的時間。
但，百姓遷徙同樣需要大量時間，經(jīng)不起浪費。
“必須加快他們內(nèi)卷程度！”李青沉吟道，“你父皇之前允諾了內(nèi)閣什么？”
朱瞻基道：“通政使司通政使、大理寺卿、太常寺卿之類的官職�！�
“加碼！”李青斷然道，“直接上侍郎，讓他們掐得更兇些�！�
“��？這……會不會太大了��？”朱瞻基有些猶豫，“我父皇剛登基，一下弄這么大陣仗，容易局勢不穩(wěn)��！”
李青搖頭：“你這擔(dān)心完全是多余，只要軍隊的利益不受影響，文臣內(nèi)部爭斗，根本影響不了大局，武將巴不得文臣窩里斗呢，
至于文臣……也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他們斗得越兇，越利于你父皇管理，要是他們不斗，抱起團來跟你父皇唱反調(diào)，那才會局勢不穩(wěn)呢�！�
“有道理�！敝煺盎c頭，“適當(dāng)?shù)狞h爭的確有助于皇帝統(tǒng)治，不過……若黨爭太兇，則會影響到國家施政�！�
朱瞻基從小就被當(dāng)做繼承人培養(yǎng)，帝王心術(shù)這塊相當(dāng)擅長。
“所以要快，要激烈�！崩钋嘌a充道。
“那最后如何收場呢？”朱瞻基問。
李青笑笑，“簡單，還是老辦法，折中！”
“嗯…成�！敝煺盎虝核妓骱�，痛快點頭，“對了青伯，這次你要不要下場？”
“下是肯定要下的，只不過……我不喜歡主動�！�
……
下午。
蹇義、夏原吉等一眾尚書、侍郎，來到李青府邸。
圈子就這么大，哪里有些風(fēng)吹草動，幾乎立即就會傳得人盡皆知，難以瞞人耳目。
昨日內(nèi)閣來了永青侯府，今兒就在朝堂上硬剛六部，連都察院都下了場，這很難不讓人多想。
前院客堂。
一眾大佬匯集于此。
這一次，一向和稀泥的蹇義一改往日風(fēng)格，不僅主動打頭陣，而且開門見山，極其主動。
“李尚書，咱們同為尚書，都是同僚，本官也就不兜圈子了�！卞苛x紅腫的臉頰未消，看起來有些滑稽，“本官就問一句，你哪邊兒的？”
聞言，一眾大佬全都看向李青，目光灼灼。
李青抿了口茶，不疾不徐道：“食君之祿為君分憂，本官自然是皇上那一邊的。”
“……”蹇義和稀泥習(xí)慣了，這猛的被別人和稀泥，他有些不習(xí)慣。
我這次冒著人設(shè)崩壞，簡明扼要，點明主題，你就不能痛快點兒嗎……蹇義壓了壓火氣，“那本官換個問法，六部和內(nèi)閣，李尚書選誰？”
李青笑笑，繼續(xù)和稀泥：“自然是誰跟皇上一心，本官選誰！”
蹇義是真服了，他這才體會到被人和稀泥的痛苦。
夏原吉接過話，凝重道：“李尚書，你要知道百官所有奏疏，都要經(jīng)過他們，且他們還有批注建議權(quán)，內(nèi)閣的權(quán)重已經(jīng)超級大了，一旦讓其做大，六部恐怕形同虛設(shè)，甚至淪為附庸；
太祖高瞻遠矚，為防宰相專權(quán)，廢除了沿襲上千年的丞相制度；
太宗設(shè)立內(nèi)閣，也只是為讓他們?yōu)榫鞣謶n，因此，定下鐵律，內(nèi)閣閣臣只能是五品官，不得更改，此為祖制，可如今呢？”
夏原吉痛心疾首：“先帝剛殯天不久，他們就開始不安分了，皇上被讒言蒙蔽，即將鑄成大錯，當(dāng)此時也，你我豈能坐視不理？”
“不錯！”蹇義附和：“內(nèi)閣不過是御書房秘書而已，他們做好分內(nèi)之事便可，國家大事豈容得他們插手？
他們行嗎？”
蹇義拿出天官做派：“李尚書，你好好掂量掂量這其中的利害；
還有，你別忘了，你也是兵部的尚書！”
“這個我自然知道�！崩钋帱c頭，蹙眉沉思片刻，“其實這事兒也不難辦，別看內(nèi)閣鬧得兇，其實是利用了圣心，他們本身沒多大能耐�！�
蹇義搖頭：“李尚書此言差矣，如今連都察院都下場幫他們了，足見內(nèi)閣不可小覷，我們還好，但我們下面的人，就不一樣了；
都察院有監(jiān)察百官之權(quán)，他們風(fēng)聞奏事，隱形權(quán)勢極大，誰也不敢保證，下面的人會不會受其威脅，一旦他們反水，我們這些個侍郎、尚書，可就成了光桿啊！”
“這話有理，但不全對�！崩钋喾瘩g：“都察院之所以下場，并不是為了幫內(nèi)閣，而是要渾水摸魚，借機崛起。”
蹇義怔了一下，輕輕點頭：“即便如此，他們現(xiàn)在目標(biāo)一致，仍是十分棘手；
李尚書，你是最有能力壓制內(nèi)閣的，這事兒你不能袖手旁觀，我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是啊李尚書，大局當(dāng)前，我們共進退�。 北娙思娂姼胶�。
李青一臉為難，“這個…李某年紀大了，這身子骨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只怕是有心無力……”
蹇義、夏原吉等人交換了下眼神，都是一臉無奈，他們聽懂了潛臺詞。
得出錢！
李青的德性他們都知道，來之前就準(zhǔn)備好了，求人辦事，自然要取出錢財，這個道理他們當(dāng)然明白。
但問題是……這廝老是拿錢不辦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