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說著，體內(nèi)真氣瘋狂運轉(zhuǎn)，灌輸給小胖……
“青哥……”
“別說話，馬上就好，馬上就好……”李青起身去拿針盒，他太急了，一個沒注意把椅子都踢飛了數(shù)米。
“嘩啦啦…！”
“沒事，沒事哈……”李青碎碎念著，拿過針盒打開、消毒，深吸一口氣，平靜激蕩的情緒。
呼~可以了……李青捏起針，在小胖百會、內(nèi)關(guān)、涌泉，連扎三針，輕輕捻動，“他們過會兒就來，你不用擔(dān)心，也不用害怕……”
他安慰著，心空空的，胃酸酸的、胸悶悶的……
“我不怕，青哥你也別怕�！�
“我才不怕呢�！崩钋嗦曇粲行┐蟆�
小胖只是笑，看著李青，溫和的笑。
……
“父皇……！”
人未至，聲音先傳了過來，俄頃，朱瞻基著急忙慌地沖進來，只著白色小衣，披著黑色大氅。
“父皇。”朱瞻基走到榻前跪下，張了張嘴，卻什么也說不出來，嗓子仿佛被堵住了。
“你這孩子……”小胖慈祥地笑笑，“這三九的天兒，穿這么薄不冷��？”
“兒不冷，兒不冷……”朱瞻基搖著頭，聲音嘶啞，大顆大顆的淚珠滑落。
小胖的育兒理念和朱棣完全不同，也正是因為小胖從小在棍棒中長大，所以不想讓兒子和他一樣，于是對兒子特別寬仁，幾乎沒紅過臉。
父子感情格外好，猶勝普通人家父子。
“皇上……”又是一聲悲戚的輕喚，張皇后提著宮裙快步走來，來到榻前……抹起了眼淚。
這種場面，女人總是表達能力奇差，張皇后除了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莫哭了，我這不是還沒死的嘛，省點兒力氣，有哭的時候�！毙∨肿砸詾楹苡哪�，但這個笑話委實過冷，比三九的天兒還冷。
這最后關(guān)頭，說話最多的居然是當事人，而旁觀者卻只有抹不盡的眼淚。
小胖沒有多愁善感，沒有回憶往昔，沒有遙想當年，只是說著家長里短。
有對媳婦兒說的，有對兒子說的，很瑣碎，也很片面，完全連貫不起來，想到什么說什么。
母子二人點著頭，流著淚。
~
殿外嘈雜聲響起，緊接著，小黃門走進來，低聲細語：“皇上，各部大人來了�！�
“宣！”
片刻后，蹇義、夏原吉、楊士奇、楊榮……一群人涌入內(nèi)殿，俯身拜倒。
“微臣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小胖苦笑：都這時候了，還什么萬歲。
他撐著想坐起身子，奈何這動作對他來說已經(jīng)成了奢望，體內(nèi)的那股暖流，也只能讓他吊著一口氣罷了。
“朕駕崩后，傳位太子……太子仁孝寬厚，他日定將成為一代明君，卿等應(yīng)盡心輔佐。”
一群人俯首稱是，滿臉悲切的等著下文。
然而，小胖卻沒了下文。
托孤這種事也就是個形式而已，再者，太子朱瞻基已經(jīng)二十六歲，早已成年，且心智成熟，小胖自然不會給這些人權(quán)力，用來限制自己兒子。
“皇上……還有吩咐嗎？”楊士奇壯著膽子問。
小胖緩了口氣：“去外殿候著吧�！�
“臣等遵旨�！比撼几┥硇卸Y，滿心不甘地退出內(nèi)殿。
本以為托孤能分些好處，卻不料到頭來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苦澀的同時，也有種理所當然的感覺。
太子……的確不需要他們擔(dān)擔(dān)子。
屋內(nèi)只剩小胖一家三口，李青。
小胖連續(xù)喘了幾口氣，看向窗子，“外面天亮了吧？”
李青轉(zhuǎn)身打開窗戶，上前道：“亮了，過會兒太陽就出來了�！�
“嗯……”小胖輕哼一聲，沉默下來，挺長一段時間后，他再次開口：“青哥�！�
李青走到榻前蹲下，“你說�！�
“還翻得動嗎？”
“翻得動，”李青輕聲說，“青哥我呀，能連翻200個不喘氣呢。”
第34章
少了一抹鮮艷
李青退后幾步，緊了緊腰帶，將擦拭銀針的絹布，撕成布條做綁腿，一副短打扮的樣子。
“數(shù)數(shù)青哥能翻多少？”
“嗯…”
李青小腿緊繃，身體略微下沉，下一刻騰空而起，接著腰部發(fā)力，身體來了個360°大旋轉(zhuǎn)，穩(wěn)穩(wěn)落在地面。
雙腳觸地的瞬間，輕輕一點，再次騰空而起，空中扭轉(zhuǎn)身體，落地、騰空……
李青舞得極快，動作行云流水，沒有絲毫停滯，越舞越快，如旋轉(zhuǎn)的風(fēng)車一般……
腦海中，‘幻燈片’不停閃過，李青跟頭翻轉(zhuǎn)不停，動作流暢，極具觀賞，如初見時一樣。
床榻上，小胖面容滿是懷念，嘴角帶著一絲回味的笑，晨曦透過窗戶灑將進來，地板金黃，他的臉也漾起光彩。
許久，許久……
他極力堅持著，卻終究無力，晨曦逐漸失去光彩，畫面開始模糊。
他輕聲呢喃著：“青哥莫翻了，小胖…數(shù)不清了……”
沉重的眼皮緩緩閉合，臉上淡淡笑意逐漸定格。
“父皇，父皇……！”
朱瞻基撕心裂肺的嚎啕，張皇后悲愴的哭出聲來。
李青止住身形，潸然淚下。
“皇上……”外殿，群臣悲呼，哭聲一片。
……
皇帝駕崩，宮中忙碌起來，更換縞素，群臣也紛紛回家準備。
李青拖著沉重的步伐，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換上喪服，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先生……”婉靈叫住他，遞上來一塊生姜。
李青微微擺手，沒去接。
再來到皇宮，已是縞素一片，到處都是哭聲。
“哭~”
“皇上吶……”
“停~”
又是這一套，可李青麻木的心，仍不可避免地悸動，甚至超越以往。
入眼滿是縞素，入耳都是哭聲……
太陽躲進云層，晴朗的天氣逐漸陰沉，朔風(fēng)刮起，揚起懸掛著的白色燈籠，揚起白色衣袂，揚起心中波瀾……
下雪了。
一朵晶瑩的潔白雪花落在睫毛上，模糊了李青視線。
雪越下越大，給整個皇宮染上一層白色。
……
……
……
三日后，朱瞻基即位。
臨近年關(guān)，加上先皇剛駕崩，朱瞻基沒有大動作，只是按部就班地處理政務(wù)。
一切都恢復(fù)了正常，大明王朝這座龐大的機器，不會因為誰的離去而停止轉(zhuǎn)動，哪怕是皇帝。
李青有種說不出的惆悵，說不上悲痛欲絕，卻有著濃濃的悵然若失。
在朱瞻基即位后第一個早朝露了一面，便宅在家里不出門。
他好累，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就這么悶著。
數(shù)日后，放年假了。
國喪期間，府院里沒有披紅掛彩，年味兒少了很多，生活也少了一抹鮮艷。
大年初一。
本是個給新皇拜年的日子，往年李青都起大早，喜氣盈盈地去領(lǐng)紅包，今年卻一直賴在床上不起，婉靈催了好幾次，他才起床。
新皇剛即位，哪怕不要紅包，也不能不給這個面子。
李青到時，朱瞻基已經(jīng)在發(fā)紅包了。
輪到李青時，朱瞻基輕聲說：“你先別走，等會兒隨我去御書房�！�
“好。”
~
群臣散去，二人來到御書房。
朱瞻基揮退侍候著的小黃門，“青伯，過完年我打算整頓朝局�！�
李青沒有意外，這符合朱瞻基的性格，事實上，朝局也是該整頓了。
“你打算怎么做？”
“改制度。”
“怎么改？”
“放權(quán)。”朱瞻基道。
李青大感意外，眉頭逐漸皺起：“太祖、太宗一直牢牢把控著權(quán)力，便是仁厚如你父皇，也未曾下放權(quán)力，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敝煺盎溃疤鎰�(chuàng)業(yè)，奠定了大明王朝，太宗二次創(chuàng)業(yè)，將大明抬上一個新高度，構(gòu)建了大明的骨架；
他們?yōu)榇竺鞔蛳铝藞詫嵉幕A(chǔ)，而現(xiàn)在，到真正發(fā)展的時候了�！�
朱瞻基輕嘆：“這些天，我日思夜想，最終發(fā)現(xiàn)，唯君臣共治，才是上上之策；
只有這般，才能讓大明再進一步，讓盛世延續(xù)下去，讓盛世不再只屬于大明王朝，讓它屬于所有人，讓百姓也享受到這盛世的繁榮�！�
李青沉思，如朱瞻基所言，永樂盛世，的確和百姓沒有太大關(guān)系，永樂的盛世只屬于王朝。
事實上，永樂一朝的百姓，過得并不算好！
太祖建立大明；太宗下西洋、修運河、征交趾、伐漠北；仁宗南民北遷，開海解禁。
三位帝王將大明的基礎(chǔ)打得無比夯實，現(xiàn)在到了真正興盛的時候了。
“欲要放權(quán)，先要強權(quán)，”李青道，“絕不能讓他們野蠻生長，不然后繼之君定會被架空�！�
朱瞻基點頭：“這是自然，緊箍咒我已經(jīng)想好了。”
“是……？”
“太監(jiān)！”
李青恍然：“也只有他們了�！�
單論忠心，太監(jiān)對皇帝的忠心，遠勝百官，這一點毋庸置疑。
因為他們的權(quán)力，皆來自皇帝！
“具體規(guī)劃想好了嗎？”
“還沒�！敝煺盎⑽u頭，“這不是先給你說說嘛，聽聽你的意見�！�
李青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挺自信的嗎？”
朱瞻基臉上閃過一抹尷尬，“之前是我自負了，現(xiàn)在坐在這個位置上后，我愈發(fā)感覺任重道遠，需保持一顆謙虛、進取的心，我一人的能力也確實有限�！�
“你能這么想，已是最大的進步�！崩钋嚯y得夸他。
這一次，朱瞻基沒有自得，滿臉真誠的說：“青伯，父皇走了，我也傷心的緊，但…日子總是要過的不是？
人要往前看，你一直閉門不出可不行，我需要你，大明需要你，百姓也需要你……”
“行了，少給我戴高帽兒�！崩钋嘈表怂谎�，“年后，我會上午朝的�！�
早朝你是絕口不提啊……朱瞻基微笑：“如此最好�！�
李青起身道：“我去看看你父皇�！�
“一起�！�
……
又有什么好看的呢？
除了一副棺槨，壓根就看不到人，只是睹物思人罷了。
但李青還是待了許久，待下葬后，他連棺槨也看不到了。
都說離別是為了更好的重逢，可有些離別，注定不會再重逢。
直到現(xiàn)在，李青依舊沒從陰霾中走出來，時常夢到那個憨態(tài)可掬小胖墩兒，愁容滿臉大胖墩兒……
正月初九，小胖下葬的日子。
哭喪隊伍連成一排，群臣嚎啕痛哭，有些是因為皇帝離去而傷心，有些則是因為遷都。
他們知道，隨著兩位帝王的下葬，將再無遷都的可能。
李青一路扶棺至獻陵，親眼看著棺槨葬入深深的墓穴，久久未語，仿佛心也跟著葬了進去。
一股風(fēng)來，風(fēng)沙迷了眼。
……
次日，朱瞻基正式登基。
年號：宣德。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減免了百姓部分賦稅，文武百官也都或多或少得到了好處，個個喜慶盈盈，和昨日的悲痛欲絕形成鮮明對比。
又是忙碌的一天，李青回到家，靠在躺椅上懶得動彈。
“先生，別難過了�！蓖耢`輕聲說，“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你要學(xué)會適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