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去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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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園,小調(diào)有節(jié)奏的響起。
戲臺上,美貌戲子哼唱著昆曲《荊釵記》,戲子本是男子,卻有著女子嫵媚,吊著嗓子,難辨雌雄。
李景隆跟著節(jié)奏搖頭晃腦,口中贊道:“不愧是從蘇.州挖來的頭牌,就是專業(yè),只可惜我不好男風(fēng),不然……對了,朱文兄弟你覺得如何?”
朱允炆笑道:“專業(yè),極好�!�
“無趣,聽不聽得懂俏皮話?”
“……”朱允炆撓了撓頭,“啥是俏皮話��?”
李景隆翻了個白眼兒,“一點幽默細(xì)胞都沒有�!�
“啥是……幽默細(xì)胞�!�
“不懂回去問李青,”李景隆一展扇子,伸著懶腰道,“你這人哪兒好,就是不懂得風(fēng)趣�!�
頓了頓,“聽你談吐也是個讀過書的人,之前有參加過科舉嗎?”
“呃…不曾�!�
“為何��?”李景隆不解。
朱允炆有些尷尬:“以前用不著,后來就去山上修行了�!�
“原來是家道中落�。 崩罹奥@了口氣,隨即覺得這話有些傷人,忙道,“兄弟我就這樣,總是忍不住嘴欠,不是誠心……”
“哎?無妨�!敝煸蕿尚Φ溃袄钚致市远�,乃真人也,不必介懷�!�
朱允炆并未放在心上,這才哪跟哪兒�。�
昔年五十萬大軍交給這廝,還親自為其送行,行捧轂推輪大禮,結(jié)果這廝倒好,愣是攻不破一萬多守軍的破小北平城,想想這個,還有什么可生氣的呢。
李景隆有些過意不去,說道:“兄弟你想不想科舉,老哥我路子廣。”
“不用了�!敝煸蕿蓴[手道,“小弟今年五十有四,即便高中又有何用呢?”
“這話就不對了,五十多怎么了,很多人都白發(fā)蒼蒼,七老八十還科舉呢�!崩罹奥⌒Φ�,“老弟你身子骨強健,還有時間,有句話怎么說來著……
哦對,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活百歲!”
“……”朱允炆很無語:雖然我心胸豁達(dá),但你老扎刀就過分了��!
朱允炆不理李景隆,李景隆卻以為朱允炆是不好意思。
“兄弟,只要你開金口,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崩罹奥∈莻熱心腸,拍著胸脯保證。
“謝謝,不用了。”朱允炆饒是心性好,也有些氣了:沒完了嘛。
他起身道:“真不用,我先回去了�!�
“哎,別走了,還沒唱完呢�!崩罹奥∑鹕砀�,“你看你,咋還生氣了呢,哥請你喝酒。”
“改天吧�!敝煸蕿傻�,“出來這么久了,我得回去看看師父�!�
“不是有李青……”
說話間,兩人出了梨園,剛好看到推著婉靈的李青。
“李青,這兒�!�
李景隆搖了搖手,扯著嗓子喊。
李青抬頭,看到儼然成知交好友的二人,不由欣然感嘆:
歲月啊……無情又有情。
無情的是,它會掠奪美好;有情的是,它能撫平傷痕。
第58章
表兄表弟
“好巧啊!”李青推著婉靈走上前,笑道,“你們這是剛看完戲?”
“嗯啊�!敝煸蕿山舆^話,“師兄你帶嫂子出來散心?”
李青點點頭,婉靈跟二人打了招呼。
四人一起往回趕。
一路上,李景隆嘴巴啰嗦個不停,話題圍繞著朱允炆科舉展開。
朱允炆實在煩不勝煩,“你們聊,我先回去了。”
“別急著走,你去買些東西�!崩钋鄬⒗项^子想吃的東西,給朱允炆說了一遍。
“好,我這就去買�!敝煸蕿纱饝�(yīng)一聲,急不可耐地去了。
李景隆撓了撓頭,奇怪道:“他這是咋了?”
“……”李青翻了個白眼兒,從剛才只字片語中,已經(jīng)猜出個大概,揶揄道:“還不是你太煩人了?”
“過分了啊!”李景隆滿臉受傷,“我這不是看他懷才不遇,想給他謀條大道嗎?”
“人各有志,他不想科舉,你又何必勉強?”李青知道李景隆出自真心,笑道,“知道你是好心,但他不適合走這條路。”
李景隆悻悻地點點頭,嘀咕道:“得,是我自作多情了。”
頓了頓,“兄弟,你這又是師弟,又是師父的,該不是……”
他湊近李青,低聲道:“你那師父,你不是說他已經(jīng)掛……咳咳,駕鶴西去了嗎?那老人家真是仙人張邋遢吧?”
李青眉間一挑,“你覺得呢?”
“我…”李景隆無語道,“我上哪兒知道去,這不是向你求證的嘛�!�
“呵呵……”李青笑容一收,“不是。”
李景隆怔了怔,撇嘴道:“明白,都是你的表親。”
說到這兒,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臉色倏地大變,愕然望向李青,“兄弟,朱文…莫非是……”
“不是�!崩钋鄰娬{(diào),言語充滿警告意味。
李景隆稱不上絕頂聰明,但絕對不傻,見李青如此,整個人都驚呆了。
喃喃道:“難怪…我就說嘛……”
再回過神時,李青已經(jīng)推著婉靈走遠(yuǎn)了。
“兄弟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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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青侯府。
亭子里,李景隆,朱允炆相對而坐,李青打橫作陪。
接過下人送上的茶,李青吩咐道:“這里不需要人伺候,都去歇著吧,不得吩咐不得過來打擾�!�
“是,老爺。”丫鬟行了一禮,盈盈退去。
見下人走遠(yuǎn),李景隆才顫聲開口:“建文…皇……”
憋了半天,他想不出一個貼切的稱呼。
“就叫我朱文吧。”朱允炆說。
“哎,朱文…。”李景隆全然不見了昔日的熱情和親切,滿臉羞愧,甚至有些無地自容,“當(dāng)年……”
“都過去了,我現(xiàn)在就是一平民,”朱允炆溫和笑笑,“當(dāng)然,你若愿意,還可以像之前那樣�!�
李景隆想起在梨園說的話,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我真該死�。�
許久,他愧然道:“對不起……”
“沒關(guān)系,我早就釋懷了。”朱允炆笑道,“現(xiàn)在這個結(jié)果皆大歡喜,你不必自責(zé)�!�
李景隆唏噓半晌,無語凝噎。
表親,表親,不是李青的表親,是我李景隆的表親啊……李景隆淚光瑩然,良久,吸了吸鼻子,啞聲道:“兄弟,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挺好的,有吃有喝,生活樂無憂�!敝煸蕿尚χf。
“是當(dāng)哥的對不住你�!崩罹奥〗K究是沒崩住,哭出聲來。
這廝太過感性,一大男人卻酷愛哭鼻子。
李青起身走出涼亭,給表兄弟騰出敘舊的空間。
他之所以向李景隆坦白朱允炆身份,是為了救贖李景隆,同時,也是為了朱允炆考慮。
朱允炆想在這里度過余生,他們相認(rèn)的話,即便有天自己走了,也有人幫著照拂他。
……
許久,李景隆走到李青身邊,拍了拍他的肩:“兄弟,謝謝你了,老弟我心中數(shù)十年的刺沒了�!�
“他現(xiàn)在很好,你不要想其他,就這樣保持現(xiàn)狀,對他是最好的�!崩钋喽凇�
“明白,我都明白。”李景隆點頭,“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兒,心里敞亮著呢�!�
“你明白就好�!崩钋帱c頭。
李景隆笑著走了,步伐輕快,仿佛一下年輕好多,腰背挺了起來,手中的拐杖都成擺設(shè)。
李青亦是一臉欣然。
回到?jīng)鐾�,朱允炆正品著茶,見他過來,笑著打招呼:“師兄。”
“嗯�!崩钋嘧�,“事先沒跟你商量,是師兄冒昧了�!�
“哪里話,不要緊的。”朱允炆笑道,“師父終有一日會厭倦,我這個做弟子的不爭氣,以后師父想去游覽大好河山,只能仰賴師兄了;
師弟沒什么本事,只能幫師兄守著這里�!�
“嗯,嗯?”李青回過味兒,驚詫道:“你…都知道啦?”
朱允炆點頭:“師父告訴我的,他日師兄若要重返朝堂,必須要有個幫忙的,我在這兒守著,以后可以幫師兄搞定身份、戶籍難題,以及這永青侯府。”
李青心中一暖,又一酸,他還道是朱允炆是出于落葉歸根的心理,才選擇留在這兒,不曾想竟是為了自己。
“你不必如此�!崩钋嗾f,“還有李景隆呢,真到那天,你跟師兄一起走便是�!�
朱允炆卻道:“多留一個人,多一道保險,我在這兒總歸是好的,再者,你的事情不能再讓其他人知道了,多一個人知道,多一分風(fēng)險�!�
李青默然。
“好啦,留在這里也挺好的,可以看大明的繁榮,還有個表哥作伴,我也不孤獨。”朱允炆認(rèn)真說,“我也想為大明做些什么�!�
“嗯,好�!崩钋帱c點頭,不再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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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次之后,李景隆來府上的次數(shù)更頻了,這廝好似活出了第二春,整個人榮光煥發(fā),年輕了好多。
“李兄,朱老弟,走,看戲去�!�
“你們?nèi)グ桑液臀业难绢^約好了去逛街。”李青擺手。
李景隆:“……瞧你那德性�!�
“先生……”婉靈臉皮薄,“妾在家也挺好的。”
“不管他們,咱逛咱的�!崩钋鄬⑼耢`抱到椅上,笑吟吟道,“出發(fā)嘍�!�
臨出門前,李青敲開師父房門,“師父,晚上想吃什么?”
“隨便,”張邋遢匆匆說道,“沒事兒少打攪我,為師的終究拳義快悟出來了,你小子別找揍�!�
“……”李青輕輕關(guān)上門,推著婉靈出了院子。
正值深秋,陽光照在身上沒有酷熱,反倒暖洋洋的,兩人漫無目的地閑逛,影子逐漸拉長。
婉靈望著棲霞山,眼睛迷離,臉上鋪著層淺紅胭脂,“棲霞山的夕陽好美呀。”
李青抬眼望去,夕陽散發(fā)著橘紅色光暈,靜靜地懸掛在那兒,靜謐且美好。
“夕陽雖美,然,不及我丫頭萬一�!�
“先生就會哄人,妾哪里及得上它呀�!蓖耢`心里很甜,笑得也甜,這數(shù)十載的經(jīng)歷,想想都甜……
……
宣德六年,冬。
金陵意外下起了雪,李青堆了三個雪人,惟妙惟肖。
“丫頭,這次像不像?”李青擁著婉靈,得意的炫耀。
“嗯…還不算太像�!蓖耢`傲嬌的說,“先生還需繼續(xù)努力。”
“這妮子……”李青失笑,“明年更像�!�
婉靈在他懷里蹭了蹭,舒服地瞇著眼睛,“先生好暖呀,身上味道好好聞�!�
“哦?呵呵…人都說臭男人臭男人,哪里好聞呀?”李青打趣。
“先生才不是臭男人呢�!蓖耢`嬌哼道:“就是好聞,嗯…是心安的味道。”
李青擁得更緊了些,下巴摩挲著她的發(fā)絲,輕聲呢喃:“丫頭,別急著走,再陪陪先生,多陪陪先生。”
“妾不走,先生不怕�!蓖耢`安慰著。
……
第59章
朱顏辭鏡花辭樹
冬去春來,又是一年。
隨著最后一版《永樂大典》的到來,李青總算是集齊了所有大典。
他特意在建了間書房,用來存放這些書籍,以便他日偷梁換柱。
正版大典,李青遲早要搞到手,他勢在必得。
只是朱瞻基太精明了,他現(xiàn)在沒辦法下手。
不過沒關(guān)系,他時間多的是。
院里,張邋遢打著拳,時而快如疾風(fēng),時而慢如蝸牛,起初李青覺著也就一般,但越看越有覺得恐怖。
“師父,你這拳法大成了吧?”
“還差一點兒,”張邋遢蹙著眉,“就差臨門一腳了。”
“……一年前你就說過這話�!崩钋酂o語道。
張邋遢糾正道,“這次就差個腳后跟兒�!�
李青好笑點頭:“那成,您老慢慢練,到時候可別對徒弟留一手�!�
“就你俏皮話多�!睆堝邋莘藗白眼兒,“為師要閉關(guān)了,沒事兒別打擾我。”
“不是……那你吃什么?”李青問。
“到飯點兒給我送飯�!�
“……知道了�!崩钋嘣囂降�,“還是豬頭肉、花生米、酒?”
張邋遢搖搖頭:“酒會傷人神志,即日起,戒酒!”